“占领运动”凸显美国制度性矛盾,不仅使浅层的社会问题公开化,而且将深层次的制度缺陷摆在人们面前,使此前主要由左翼人士、个别学者的研究延伸为民众思索。
以10月15日为标志,美国“占领运动”已经波及世界。这场社会运动的关键或争论的焦点在哪里?什么是人们对这场运动及相关问题的关注集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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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一:美国当局是否会动用暴力手段?
“占领”的组织者反复强调,示威抗议是非暴力的,而且至今也的确是一场和平斗争,但是美国当局会不会武力镇压?
“占领华尔街”活动刚开始被一些人认为组织松散,诉求不明,很快就会草草收场。但是,抗议者表示要打持久战,要坚持到2012年4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由此可见他们决一死战的信心、勇气。如果抗议者真的将“占领运动”坚持到底的话,美国当局能一直袖手旁观吗?
这场波澜壮阔的社会运动已经引起了统治者的担忧、惊惧和怨怼。美国众议院共和党领袖坎特将抗议者称为“刁民”,担心他们“占领华尔街和更多的美国城市”。共和党总统竞选人之一凯恩说:“别抱怨华尔街,别抱怨大银行。如果你没有工作,你不富有,只能怪你自己。”
从“占领华尔街”抗议活动爆发以来,警察已先后抓捕了逾千名抗议者,非但没有将运动扑灭,而且运动扩大为“占领美国”,并形成“占领全球”的态势。时至今日,“占领运动”已进入第二个月,美国当局还没有大规模镇压,也许他们颇有耐心的等待着抗议者自行解散,运动偃旗息鼓。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最理想的结果,免得他们动威,落一个压制民主的骂名。
假设统治精英集团选派运动的反对者打入抗议队伍,或者收买抗议者中的动摇分子进行破坏捣乱,为美国当局进行镇压制造借口,恐怕抗议者的非暴力就难以与统治者的暴力相抗衡。
祖科蒂公园是“占领华尔街”的大本营,他们在此设立了厨房、临时医院和图书馆,很多人带来了毯子、睡袋和床垫等,还成立了“越冬委员会”,为在寒冷的冬季进行长期抗争做准备。但抗议者能否抗住严寒?统治精英集团是否允许抗议者继续下去?
社会运动的发展不同于经济和政治逻辑,某一个细微的因素都可能激化社会矛盾。抗议者与当局之间的对峙日益紧绷,如同小火苗一点,便可能引爆“炸药桶”。
抗议活动的组织者发誓要把华尔街变成埃及的解放广场,但运动面临着被镇压的危险。10月13日,纽约市以清扫祖科蒂公园卫生为借口,试图将抗议者驱散,收复失地,但抗议者自己动手打扫了卫生,使警察哑口无言。14日早晨,祖科蒂公园集结了1000多名抗议者,表示坚决捍卫他们的大本营,不准警察、环卫工人进入。他们会组成“和平人链”阻止警察等“外来人员”冲击大本营。最后迫使纽约当局推迟清扫工作。
我认为这是警方的一次试探性的花招——以清扫卫生为借口,阻止抗议活动继续进行下去;如果抗议者不自觉行动起来打扫公园卫生,可能会引发抗议者和当局的直接冲突,警察抓住把柄就动手,导致这场运动终结;同时测评抗议者的立场是否坚定。
“占领运动”虽然得到了全美和世界多地的响应和支持,但纽约、洛杉矶、华盛顿等地行政当局和保守派人士对示威的容忍度似乎快要到极限。而抗议者还要掀起大规模示威抗议,当局是否会动用暴力手段应对,势必会成为各界关注的焦点。
抗议者与当局濒临摊牌,矛盾有进一步激化的可能。美国统治精英集团在忍无可忍时可能会以非法集会名义逮捕抗议者。提醒抗议者及早制定应付当局动用暴力手段的对策,以防万一。否则不仅不能把华尔街变成埃及的解放广场,还有可能造成难以估量的流血事件。
工会的参与或许是这场社会运动存续和发展的关键。抗议者要尽力争取更多的工会加入,如果能将工人群体动员起来,就会极大地增强抗议队伍的力量,使统治精英集团不敢轻举妄动。
焦点二:“占领运动”是民众对富人搞“阶级斗争”?
美国共和党总统竞选人之一罗姆尼认为“占领华尔街”运动“是一场危险的阶级战争”。共和党众议院议长博纳、众议院预算委员会主席莱恩等炮轰奥巴马的增税计划是在搞“阶级斗争”。
到底什么是美国的阶级斗争?
过去,美国是个开放的社会,强调机会平等,上下流动。即使是工人也期望进入中产阶级,而不是推翻社会。二战以后,美国成为一个以中产阶级为主的社会,大批制造业界的蓝领由于薪金的提高和福利的增加进入白领行列。加上美国的制度提供了一定的纠正空间,人们参与社会管理的机会较多,可以通过选举、立法等程序性行为影响社会、推动改革,因此“阶级斗争”的概念,一直不为广大美国民众所接受。现在“阶级斗争”一词被频频使用。
美国自金融危机以来,虚拟资本的泡沫破灭,经济复苏缓慢,失业率居高不下,下层民众陷入困境。而且许多中产人士因失业而失去房屋,被迫流离失所。有的大学生就业无望,过上中产阶级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变得遥不可及。控制美国金融命脉的华尔街巨头,不仅不为金融危机造成的后果负责,还继续领取高额薪金、获取红利。在这次抗议活动中,工会、社会团体、大学生和失业者等都称自己是99%,被控制美国财富的最富有的1%群体盘剥。他们主张让华尔街的金融寡头负责,向1%群体开战,“夺回我们的国家”。
这就是“阶级斗争”吗?下层民众对上层统治者通过合法的游行示威发出愤怒的抗议之声,就是搞阶级斗争?
华尔街金融体系可以说主宰美国的命脉,金融大公司更被认为是“大得不能倒”,因为在统治者眼里“华尔街是美国经济的基石”。华尔街的贪婪是引发金融风暴的主因,也是造成美国现状的重要原因,但是这一切都是在法律的框架内进行的,现行制度很难改变。华尔街和美国政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利益攸关。这场以示威抗议为主要特征的和平斗争,能否改变华尔街金融体系?抗议者的其他诉求,如减少失业、惩办贪腐等,在美国现行的政治体制下,尤其是在党争激烈的情况下,两党能否达成共识?能否像早期的废奴运动、上世纪中期的争取公民权运动等改变美国?这些都是问题。
美国国会众议院预算委员会主席、威斯康星州共和党议员保罗·瑞安说:“阶级斗争可能真是很好的政治权术,但对经济来说是非常糟糕的。阶级斗争将会使国家更加分裂,打击就业创造者、分裂民众,但并不会刺激经济增长。”他的话从表面上看有几分正确,实质上是在否定阶级斗争。
历史事实证明,阶级斗争不是洪水猛兽,而是阶级社会发展的动力。它具有一定的破坏性,可能会对社会造成一定的破坏,但是如果没有阶级斗争,社会就会因统治者的权力固化而变成死水一潭,穷人的命运就会永远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历史就会停滞不前。
人类的悲剧不在于发现了阶级斗争并将它运用于改变社会,而在于富人的贪得无厌,资本对利润的无止境追逐,统治者对人民的压迫、剥落和奴役。只要存在着阶级,就会形成不同的阶级地位,就会有阶级矛盾。在某一个历史阶段,统治阶级为了巩固自己的社会地位,保障自己的既得利益,会采取一些利民措施,但利民的根本目的仍然是利己,所以社会矛盾不可能因此消除,阶级斗争也不会在地球上绝迹。为了公平分配财富和权力,人民不会放弃斗争。
焦点三:是公司腐败,还是资本主义制度问题?
回望历史,我们发现:一个社会最可怕的因素有制度弊端累加、腐败成为常态、金钱控制权力、贫富差距悬殊和人民失去维生手段等。以上五因素是社会弊端之端、病源之源,可以对社会造成致命的影响,如果演化为社会的沉疴痼疾,这个社会就会被终结。其中民不聊生是引起抗争的最直接原因,一旦人民无法活下去,就会被逼上梁山,铤而走险,拼命抗争。将本来属于人民的一切夺回来,是符合天道、地道和人道的正义行为。正义一方必胜。
华尔街是美国的金融心脏,在国家体系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然而,这个庞大的宠物就像贪吃的肥猫,只要嗅到鱼腥味就会猛扑过去。华尔街的腐败和贪婪是权力娇惯的结果。为什么“二奶”比“大奶”更有地位?就是因为“老公”宠幸她嘛。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华尔街成了引发示威抗议的导火索,它引发了金融危机,又引发了“占领潮”。
公司腐败实际上是资本腐败,华尔街的主要问题是金融资本控制财富和权力,并形成了半公开的媾合。财团用金钱控制政治,失业率高企,贫富悬殊等等,都是“占领华尔街”爆发的直接原因。
从金融危机到经济衰退,再到“占领运动”,这一系列重大社会事件发生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在于外表光鲜的资本主义制度。也就是说,美国问题的根源是资本主义社会自身难以解决的矛盾激化到必然爆发,以及难以根除的制度弊端。
10月7日 ,美国政治经济学家雷蒙德·罗塔在纽约“占领华尔街”现场发表演讲,指出“占领华尔街”运动是一次伟大的极其重要的事件。他提出了一个振聋发聩的问题:“是公司使这个制度腐败,还是资本主义制度本身的问题?”
雷蒙德·罗塔认为,人们有理由对公司与银行的所做所为感到愤怒。BP石油公司2010年在墨西哥湾造成了美国历史上最可怕的环境灾难。银行从导致数百万人被赶出房子的金融业务中获利。当高盛嗅到次贷危机的气息时,迅速转移至粮食期货市场,导致全球食品价格高涨及第三世界几百万人更大的饥饿与死亡。史蒂夫·乔布斯因“追求完美主义的梦想”而被人赞扬,但如果没有全球的剥削网,就不会有史蒂夫·乔布斯,不会有苹果。由硅谷管理的联合供应链,如同中国组装Iphone和Ipad的富士康那样的代工企业,人们被迫每周工作60多个小时,被有毒化学物毒害,无任何基本权利,绝望的工人们不断自杀。
我们必须看到,这些令人痛恨的公司和银行是比他们自身更大的一些东西的一部分,是根据一些特定动力运行的资本主义社会的一部分。巨大的全球资产的跨国公司或银行,赋予了经济制度的实体。跨国公司是生产与积累利润的单元,如丰田装配汽车或艾克森·美孚开采石油。银行则是从过度凶狠的操作中获取最大金融利润的单元。公司是对劳工进行有组织剥削的一个工具。通过它,市场被打破并被逼入绝路;通过它,资源被掠夺,如进入北极的那些石油公司。
由资产阶级拥有与控制的这些公司和银行都是统治和剥削工具,但是在全球资本主义—帝国主义的棋盘上只是些片片、块块,而且不是唯一的片块。这个棋盘,这个野蛮的运动场,根据特定的游戏规则来运行。资本主义的运行规则有:
1.所有东西都是商品,做所有事都是为了赚钱。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生产出的每件东西都是为了交换,为了卖钱。它们都必须能用来卖。但实际生产什么是用利润来衡量、由利润来驱动——不管是房子、计算机、医药、能源,还是任何别的东西。而利润则来自于对这个星球上数十亿人的剥削。环境只是为了利润而被夺取与抢劫的某种东西,如厄瓜多尔的热带雨林就是这样,Texaco在那里开采石油。
2.资本主义的生产在私有制下进行,并在“扩张或死亡”的诫条驱动下向前运行。埃克森·美孚与荷兰皇家壳牌,或Credit Suisse与JP摩根Chase,为市场份额而相互争斗。他们被迫扩张投资与降低成本,一方面是由于个人的贪婪,另一方面是因为如果他们不扩张,不保持利润增长,不为战争基金获取更多的利润,他们就不能生存——他们将被超过或被吞并。
竞争存在于整个制度中,打败别人或被别人击败。当BP在清理漏油的时候,别的公司不会来与它共享技术和设备。有的公司在等着利用这个时机——壳牌与埃克森·美孚“舔着双唇”,正等着吞并BP。这种“扩张或死亡”的压力导致更大更强的资本单元。
3.控制全球的冲动。资本主义是一个世界范围的制度。在帝国主义与被压迫国家间有巨大的隔离。在这个全球的游戏场上,公司和银行为全球影响和控制而竞争,如西非或尼日利亚海岸的石油公司的消失。但最激烈的竞争形式存在于为战略地位和优势而斗争的大国间——为领域、市场和资源而战。这导致了为征服而进行的战争,如美国在菲律宾所做的,或法国在阿尔及利亚,或美国对伊拉克的侵略。这种控制与主宰全球的冲动导致了两次世界大战。
总之,在剥削劳工基础上的利润,扩张或死亡,主宰全球的冲动,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三条游戏规则。
美国革命共产党主席Bob Avikian,对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做了一个非常好的总结:帝国主义意味着巨大的垄断公司与金融机构控制着经济和政治制度以及人民的生活,不仅在一个国家而是全世界所有的国家。帝国主义意味着寄生剥削者压迫着几亿人,并使他们陷入无尽的苦难;寄生金融家能让几百万人饿死,仅通过按几下计算机键盘,把大量的财富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帝国主义意味着战争——用战争去镇压被压迫者的起义和造反,以及帝国主义国家间竞争导致的战争,这些国家的统治者能让人类遭受无法想像的巨大灾难,甚至或许全部灭绝,仅通过按一下按钮。
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这样一个阶段,它的基本矛盾已经上升至可怕的即将爆炸的程度。但帝国主义也意味着革命即将开始——被压迫者起来推翻压迫者和折磨者。
现在,年轻人不知道将有什么样的未来。我们需要用一场革命来创造一个适合于全人类的制度。这场革命将是一场扫除全球资本主义魔鬼的世界性斗争。
一切不公和罪恶都源于吃人的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一但到了大多数人难以忍受的时候,人民就会起来反抗,美国如此,其它国家也如此。希望中国不要再陷入到这样的泥坑中。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斯蒂格利茨指出,美国金融市场分配不当并产生风险,而美国公民却要承受其劣迹的成本。金融系统正在让美国社会承受损失而使私人获利。这是一个扭曲的经济,是美式资本主义给整个世界带来灾祸。
“在这里的100个人中可能有100种不同的原因和诉求。”越战时期的退伍军人沃德·莱利说,“但我们共同的目标是,希望和平的夺回我们的国家!”
从美国威斯康星州赶过来的抗议者凯瑟琳·沃尔夫也表示,人们走上街头,是因为他们不喜欢国家现在的方向。“当这个国家达到一个‘临界点’,人们不得不走上街头,采用最传统的方式来促使变革,因为给国会寄信、打电话都没有奏效。”
美国历史已经终结,人民发出了强有力的呼声:
“打倒金融霸权!”
“反对资本主义!”
被警方认为“成不了气候”的“占领华尔街”行动,如今已成长为“占领全国”的社会运动,并得到了全球呼应。这是一股秋天刮起的反抗风暴,将走向何方?如何才能重塑美国,打造一个根本不同的、更加美好的世界?
美国已经成为世界的焦点。世界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美国。
2011年10月19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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