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金融、投资研究专家张化桥曾先后在中国人民银行,以及有关投行、金融企业任职。但他陆续出版的作品《一个证券分析师的醒悟》、《避开股市的地雷》、《影子银行内幕》、《股民的眼泪》、《谁偷走了我们的财富》,对金融却带有强烈的批判意味。
在张化桥的新著《金融科技乱象》书中,指出消费信贷、小微企业贷款、普惠金融等听起来很美妙的名词,本质上都属于次贷(次贷也就是违约风险较大、利率也较高的信贷)。世界上所有的金融危机、银行危机,本质上都是由于次贷而引发的。近年来,随着移动互联网发展,金融业务(含存、贷、汇、投资和保险)借助智能手机而得到急剧扩张,但主体仍然是信贷,也就是很难甚至无法被传统金融机构受理的,小额的、信用不足的信贷。
次贷,或者名字听上去更好听的消费信贷、小微企业贷款、普惠金融,从上世纪末以来席卷了全球。因为这首先被赋予了金融深化、金融民主化的重要意义,可以让原本没有机会获得金融服务的中下阶层居民获益。
结果怎样呢?张化桥指出,几十年轰轰烈烈发展的次贷,已经在多个国家走向崩溃。《金融科技乱象》书中列举了欧美国家十分有名的多家次贷企业走向破产,或仍在亏损泥沼中苦苦挣扎的案例。而就在最近几年,我国内地的P2P企业,包括头部的P2P平台以及还没有走向规模化、赢得上市机会的几千家P2P企业也几乎全部“沦陷”。“从孟加拉国、印度到非洲和拉丁美洲,普惠金融、小额信贷和P2P要么全军覆灭,要么根本就站不起来。”
《金融科技乱象》这本书谈到了许多人们或许根本听不进去的观点:次贷的成功例子有一些,但总体上,会让人一直穷下去,而小微企业贷款只会加大企业倒闭的概率;当前的金融深化有些过头,目前的坏账问题十分严重;多数非银金融机构都应该停止坏账的生产,转型为不良贷款处置企业。
次贷为什么是危险的?
从通用汽车公司在20世纪20年代发明汽车消费贷款以后,通过刺激消费信贷的发展,金融业形成了过度扩张的态势,从而使得太多人才聚集金融行业,挤占了其他行业的人才;过度发展的金融业的收益下降后,鼓励投资者增加杠杆来保证金融收益——这已经是美国许多金融研究专家的共识结论。
P2P(互联网金融点对点借贷)的商业模式是在传统小贷走向破产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可以打破地域限制,解决杠杆的上限。但在美国,这一模式已经被证明行不通。我国监管部门曾经多次要求P2P行业不得刚性兑付,但如果P2P公司不能做到刚性兑付,就根本无法吸引资金,所以这其实成为了公开的秘密。极少数平台会用自己的钱来填窟窿,而多数平台则玩的是不断吸纳新的出资,然后填窟窿。
我国监管部门要求放款利率不得超过36%。这一规定的目的在于限制次贷行业对贷款人的盘剥。但张化桥认为,这项限制其实就敲响了P2P和助贷公司的丧钟。因为这类公司的资金成本一般在10%-12%,吸引资金的成本在2%,运营成本在7%,获得借款人的成本在3%-5%;这类公司通常面临的贷款人违约所构成的信贷损失在10%(一个不算差的数据),加起来,平台企业的放款利率要超过50%-60%,才可能达到盈亏平衡点。所以,36%的放款利率上限,这就让P2P和助贷公司中的相对经营较为优质的企业,被迫收缩,丧失规模效应;而更多的企业就只能走向吸新填旧的末路。
这能够抱怨监管呆板吗?张化桥认为,次贷行业走向崩溃,带有很大的必然性。这从国际上看有着太多的,各种类型、各种经济环境下走向崩溃的案例。因为次贷的商业模式本身带有危险性——极高的放款利率是必须的、必然的,因为次贷的费用太高、成本太高,违约率太高;而这必然拖垮借款人,即便借款人诚信守约,但无论各行各业,经营都面临很大的未知风险,因而次贷之中相对风险最低的企业小贷,也有较高概率走向违约;更不用说消费信贷面临的更大风险。
书中提出,金融科技的概念风行,但实际上除了蚂蚁金服的花呗,以及腾讯的微众银行,可以借助支付宝、淘宝,以及微信、QQ的使用资格以及绑定资产,来震慑违约者,次贷的其他类型、同一类型其他产品对于借款者的震慑基本上是不存在的。举例来说,淘宝可以慷慨给淘宝店铺的店主贷款,甚至不用店主提供什么资料以及征信,只要信贷额度低于违约成本,比如该店铺每年能通过淘宝获得10万元的利润,所以很可能店主就能获得8万元贷款,如果不归还这笔贷款,10万元的利润就没了,店也没了。
但在更多情况下,无论是P2P企业,还是其他类型的次贷企业,因为披上了金融科技的光环,所以产生了盲目自信,宣称自己通过大数据和金融模型、人工智能,可以做到比借款者自己还要了解借款者——这或许是真的,但诸多数据仅仅解决的是衡量还款能力,却没有像蚂蚁金服和腾讯那样解决还款意愿问题。
普惠金融为何走向失败?
书中指出,2011-2015年,国内许多地方的金融局、金融办都发放了相当数量的小额贷款公司牌照。但这些公司的经营状况并不理想,多数企业其实无法从银行获得贷款,十年来能获得银行信贷支持的不足五分之一,而且贷款量少,杠杆率低。
与之相似的是小微信贷、普惠金融的高峰期也出现在2010-2017年,晚于亚非拉大多数国家10年左右。第三世界穷国的这个行业在2009-2010年纷纷爆雷,包括曾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尤努斯在2011年也被孟加拉国政府从格莱珉银行开除,理由是涉及挪用资金。厄瓜多尔、印度等国也都曾出现大量欠款人拒绝还款,小贷公司纷纷走向倒闭。
“在未做研究的情况下,好心的人们认为穷人有很多投资机会和经商的生意,只是没有资金而已。一旦你给他们贷款,他们的美梦就会成真”。但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事实上,无论是哪个国家,普惠金融绝大多数借款人哪怕是以创业、经商为由获得借款,都会用到生活消费之上。尤其是多家普惠金融机构在一个地区的同时出现,造成较多借款人同时贷款投向同一类型的创业经营项目,会迅速陷入低水平同质化竞争,直接透支项目的商业前景。经济学家发现,只有真正能够克制消费欲望和消费性借贷,才可能让国家和家庭走向富裕。从这个意义上讲,普惠金融更适合出现在经济良性增长、拥有相当基础,金融风险文化普及程度相对较高,政府和社会切实帮助形成了穷人能克制消费、增加储蓄的金融环境的国家、区域、城市。
「 支持!」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