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拧一股绳 彭德怀开高干会
烧三把火 李奇微换指挥官
策之而知得失之计,
候之而知动静之理,
形之而知死生之地,
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
——《孙子·虚实》
彭德怀对中朝军队的休整期寄予很高的期望值。
1月11日,在“就地休整、暂不向南进攻”的问题上与朝鲜方面金日成、朴宪永取得共识后,双方商定在近期召开中朝两军高干会议,以总结交流作战经验,统一对形势的认识和作战思想。
1月14日,毛泽东致电彭德怀,对“联合国军”的下一步行动作出这样的估计:
㈠在中朝两大军队的压迫下,略作抵抗即退出南朝鲜。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我们充分准备工作的结果,因为敌人知道了我们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我们的军事力量更加强大了,敌人才能知难而退。㈡敌人在大邱、釜山地区作顽强抵抗,要待我们打得他们无法再打下去了,方才退出南朝鲜。如果是这样,我们必须做充分准备才能再战。
客观地说,这是一个有偏差而又不失冷静的战略估计。
偏差在于在中朝军队大胜形势的鼓舞下,在总体上过低估计了敌人的力量,仍然以敌人“退出南朝鲜”这个并不符合客观实际的设想为目标函数。
最后结局是这两种“可能”都不可能。
冷静之处在于认识到中朝军队“必须做充分准备才能再战。”
更为可贵的是,在同一封电报中毛泽东还作出了另一种估计:
还有一种可能,即客观形势迫使我们在2月间就要打一仗,打了再休整。
恰恰是这一个被剔出来另说的“可能”,从可能变成了现实。
尽管彭德怀和金日成在是乘胜追击还是休整喘息的问题上存在分歧,但在“联合国军”是否有能力在短期内发动反攻的看法上是一致的。他们都乐观地认为:“联合国军”在遭受严重打击之后,在短期内不可能向中朝方面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1月8日,彭德怀致电中央军委,让杨得志的第十九兵团速调至鸭绿江至球场地区为预备队,并在各大区紧急抽调一批老兵补入部队,以解决各部队战斗骨干伤亡过大的燃眉之急。
1月12日,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高岗向中央军委报告了东北军区为志愿军发动春季攻势所做的各项准备工作计划,提出3月底以前的计划为:
㈠特种兵训练。炮兵,计高射炮3个师另22个营,共364门炮。战防炮2个师120门炮,火箭炮9个团210门炮,榴弹炮3个团108门炮;空军3个师;装甲兵5个坦克团、一个摩托化炮兵团、一个摩托化步兵团。㈡加紧训练已集中的4万名老兵和8万名新兵,补入部队。㈢进行联合兵种作战教育。㈣各种后勤工作准备。
为改善部队轻武器“万国牌”,以致弹药供应困难的状况,中央军委向苏联订购了37个陆军师的装备。其中为朝鲜人民军无偿改装2个师,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批改装35个师。
都在一门心思为“春季攻势”作准备。
1月15日,当周恩来将1月14日中国政府关于停战谈判致朝鲜政府备忘录电告彭德怀的时候,彭德怀所抱的想法还是:“如果停战限期至3月底止,不会妨碍朝鲜作战,反而有益,可减少敌机活动,便于进行各项准备。”
倒不是彭德怀相信美国政府的诚意,而是在于他认为“联合国军”现在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他的全部注意力,还是在春季攻势的准备工作上。
然而,从1月15日起,美第八集团军就动用了7个步兵营和150辆坦克,向中朝军队水原和利川间阵地实施了代号为“猎狼犬”的试探性进攻。
这是战役侦察!
代总参谋长聂荣臻和苏军总顾问扎哈罗夫大将对此有所警觉。
1月17日,M·B·扎哈罗夫大将与聂荣臻对中朝军队在汉江南岸的部署提出建议。他们认为,“联合国军”近日在积极地侦察进攻,美步兵第三师也增至正面,恐有乘虚而入,攻占汉江南岸桥头堡及各前进机场之企图。而中朝军队主力过于靠北,在汉江以南之北的部队不仅数量少,而且不成防线。倘让敌占领,春季攻势再重新夺回会增加中朝军队的困难。故提议:
㈠汉城至仁川一线之人民军一军团防务可由我军派部队接替,该军团可南开水原、阳村里一线布防。㈡将原州地区人民军第五军团调至骊州至阳村里一线布防。㈢以上两个军团及我五十军等部在正面布成一条防线,确保骊州、利川、水原一线及以北地区。
同时,还建议加紧对敌进行侦察活动,以掩护中朝军队主力在汉江以北进行休整。如果从积极防御,争取战场有利态势这个目的出发,这不失为一富有建设性的意见。
这扎哈罗夫是个参加过攻打冬宫的老布尔什维克,又是伏龙芝军事学院的科班,与中国军神刘伯承是先后同学。卫国战争时期曾担任过加里宁方面军、预备队方面军、草原方面军、乌克兰第二方面军的参谋长,在苏军出兵东北时又任外贝加尔方面军的参谋长,为成攻实施出兵中国东北消灭日寇关东军作出过重大贡献,因战功卓著曾被授予“苏联英雄”称号,战后又担任过苏军总参军事学院院长,在战役理论上有很深造诣,实践经验也非常丰富,绝非等闲之辈。
可惜这时彭德怀考虑问题的基本点,仍是未来的春季攻势大量歼敌,唯恐主力过于前出,使敌不敢放胆向北而过于南缩。所以,虽然对这个意见非常重视,也在中朝军队联合作战会议上进行了充分讨论,但却仍判断这是“联合国军”在“加强正面防御,并无进攻我汉江南岸桥头堡阵地的企图。”
1月19日,彭德怀电令防守汉江以南阵地的第五十军、第三十八军第一一二师、第四十二军第一二五师,要求他们“注意工事构筑,并合乎战术和隐蔽的要求;由军至营要完成周密的通讯联络;组织严密的警戒观察与灵活的侦察袭扰,随时改变自己的对策,不使敌人摸着我之规律;汉江须架几座便桥,保持后方交通之安全。”
他对扎、聂建议还是真心实意予以重视的。
只是战略估计的着眼点有了偏差。
就这一步之差,就差出了大被动。
李奇微压根儿就不想考虑华盛顿指定的什么“锦江防线”。
如果竟然被迫退那么远的话,那不就意味着要撤出朝鲜吗?
陆军中将自信,他已窥破了中国军队的弱点。
近一个多月来,美第八集团军这位新任司令官马修·李奇微中将一直在殚精竭虑地让部队恢复元气。经过两周在部队的的深入实际后,他决定大动一回手术,罢免一批高级指挥官,鼓舞起已降到冰点的士气。
这士气已让李奇微狠狠地动了几回肝火。
1月5日,当中国军队占领汉城后,李奇微在参谋会议发布了一道总命令,要求部队在撤退的同时“寻求各种时机严惩中国人……寻找伏击中国人的机会,并将强大的部队埋伏在翼侧,突然发起猛烈攻击将其歼灭。”
这种战法现在简直就是中国军队的专利。
而第八集团军几乎所有的军官都认为。新任司令官的这个命令完全是异想天开,在这样的情况下,让这样一支元气大伤的部队去干这种又要有胆又要有招的活儿,这不是开玩笑又是什么?
甚至军师一级的指挥官也普遍地缺乏进取心。
李奇微刚上任不久,第八集团军参谋部曾送交给他一份《1951年2月20日至8月31日第八集团军理想配置位置》的报告,据称是经过作训部门核准的文件,并且还获得了情报、后勤、工兵、远东海空军代表和气象部门等方面的认可。这份报告的宗旨,就是极力要求第八集团军彻底打消转入进攻的念头,让部队分阶段地撤至太白山脉以南的阵地。
“这种缺乏进取心的报告不能批准!”
李奇微把报告一扔,“要按照这个方案,我们将失去全部的战场主动权。”
而他巡视战场时的所见所闻,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的那支装备精良供应良好的部队,面对数量占优势的中国人,全都钻进坚固的工事躲了起来。从官到兵,没有谁对激烈的战斗行动感兴趣,没有谁想到去主动进攻和骚扰敌人。
李奇微气得差点儿吐血。
“找到他们!咬住他们!打击他们!消灭他们!利用巨大的空中优势和装甲优势进行昼间攻击。”他象个执着的传教士,但凡见着人就发表他的演说,宣布他的命令。
可表面唯唯诺诺的军官们私下里全不来气!
李奇微悲哀的发现,自己所有带有进取色彩的命令都没有得到贯彻执行。
即或是自己亲自对营团一级指挥官下达的命令。
甚至还听说有这样的现象:李奇微的命令下达了,可接到电报的指挥官还懒洋洋地坐在那里,抽着香烟作沉思状,也许还要在房间里踱上几步,然后才慢吞吞地去干他该干的活——而李奇微希望的是他们接到命令后就立即拿起电话,或者抓起帽子,雷厉风行地去执行要求他们完成的任务。
最可气的是,在百般拖延之后,他们很可能还是给你一份洋洋洒洒数千言的战地报告,详尽完备地申述在对手巨大的不可抗拒的压力之下不得不撤退的种种理由。
他妈的,这种司令官当着还有什么劲?
这一个月来肯定白了不少头发的李奇微在给自己的西点军校的老同学劳顿·柯林斯上将的一封私人信件中说:
这里确定无疑地有一种紧张不安、大难将临,动荡不安的气氛,一种惊恐未定的精神状态……我很清楚,我们的部队业已丧失信心。从他们的眼神,步态都可看出这一点。他们反应迟纯,不愿交谈。我必须从他们那里了解情况。他们完全缺乏那种士气高昂的部队身上可以发现的那种警觉性和进取精神。
最后,他杀气腾腾地对柯林斯说,准备“毫不留情地对待我们的将级军官,如果他们不称职的话。”
李奇微要杀几只鸡给猴子看了!
踌躇满志的陆军中将心想,现在又不是在西点,我可没功夫来为这些军官们办一个训练班。不行老子就杀鸡换将。
美步兵第二师师长罗伯特·麦克卢尔少将不幸成了第一只鸡。
其实麦克卢尔少将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冤枉。
他从劳伦斯·凯泽少将手中接过该师的指挥权还不到一个月。
这个师在中国人的清川江攻势中损失惨重,建制单位已不完整,官兵士气也受到了极大地打击。而光是为把该师的建制恢复完整,麦克卢尔就费尽了心机跑断了腿。
可也活该他倒霉!
当中朝军队发动除夕攻势时,步兵第二师负责坚守汉江以南的原州。1月8日,麦克卢尔在战斗过程中察觉朝鲜人民军正威胁到他的主要供给线,立马着了慌,唯恐重蹈清川江的“印第安苔刑”,决定由峡谷中撤退并用炮火掩护原州。
由于步兵第二师这时已划归美第十军指挥,这个命令必须得到自己的顶头上司爱德华·阿尔蒙德少将的批准。
可又到处都找不到这位头发花白的上司。
麦克卢尔惊慌之余,斗胆擅了一把权,自行下令撤退。
部队一听往后撤都很高兴,动作也麻利,当晚就撤出了原州。
怕人民军撵上来,工兵还沿途敷设了地雷。
谁知刚一撤到新的驻地,屁股都还没沾地,又接到了美第十军军部“重占原州”的命令。
原来第十军军长阿尔蒙德将军听说没有他的命令竟然就敢放弃这么重要一个前沿要点,大光其火,当即命令撤销麦克卢尔的命令,说第二师是怎么来的还得给我怎么回去。
得,回吧!
委委屈屈窝窝囊囊的麦克卢尔只好又派出一个营去重占原州。
出来很容易,回去却很麻烦。
他们出来时敷设的地雷标记已被大雪覆盖,难以排除,自己把自己的回头路给断了,支援炮火和指挥官远在后边,无法提供炮火掩护。
没有炮火打不了仗的美国大兵磨磨蹭蹭都不肯再往前走。
麦克卢尔没脾气,只好又将这个营撤回。
第二天,阿尔蒙德风风火火赶来,再令派出两个营去夺原州。
这一来就逮住了把柄:
一个营长竟然没有一张他所属连队位置的作战地图。
没有一个营部参谋人员呆在前进指挥所里。
炮火极少命中目标,步炮之间全无协同。
……
他妈的这样官的这样的兵还能夺回原州?
阿尔蒙德看在眼里,气在心头,一回头就向李奇微告了黑状。
这当口李奇微正想斩只鸡吓唬吓唬猴子,心说还找什么呀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立马就跟阿尔蒙德说行啊行啊,你再逮点证据来,我罢他的官!
1月9日,阿尔蒙德捧着尚方剑又来到步兵第二师防区。
活该麦克卢尔官运到此终止,阿尔蒙德没怎么费事儿就收集了一连串的证据:
大炮散放在防区后部各处,没有任何警戒。
炮兵指挥官也不在前线,全师36门155榴炮竟有半数没用。
……
气急败坏的阿尔蒙德自己当炮兵指挥官命令开炮,结果一个炮兵连打了两发均未命中目标,炮弹全打到了正准备冲击的右翼突击营的中心。
你说他到李奇微那儿能为麦克卢尔说什么好话吗?
陆军少将当下就致函李奇微,对眼瞅着就要倒的麦克卢尔这堵墙又推了一把:美步兵第二师的状况“不仅说明了为何不能以全盛的士气去阻滞和摧毁敌军,而且也说明指挥师一级行动时的漫不经心。”
4天后,阿尔蒙德再次视察美步兵第二师防区。
这次洋相出得更大啦。
工事做得马马虎虎,士兵们没有手套、睡袋和大衣。尽管下达了直接命令,炮兵仍然没能摧毁附近的村庄。阿尔蒙德亲自在一个观察哨位上呼唤炮火,结果过了12分钟才见着第一排炮弹打过来。
这叫打仗?
还有更好笑的。
阿尔蒙德发现,士兵们的反坦克火箭筒全没开过火。
当然这也勉强能找到一点理由,中国军队没坦克嘛。
可竟然有一组57毫米平射炮的炮手,“在射击700码外的目标时,不能命中离目标300码以内的地方。”
这可就怎么也说不过去的啦!
说实话,笔者怎么都不相信有这码事儿,如今一个受过军训的女大学生恐怕也不致于这么低能吧?
没准儿是阿尔蒙德故意臭人家吧?
可人家阿尔蒙德在严肃认真方面是挺有口碑的,不象是糊弄人的人。
这下麦克卢尔的官算是做到头了。
第二天,李奇微罢了麦克卢尔的官。
还不解气,临走还在档案上给了人家一个挺刻薄的评语:
“我相信,麦克卢尔卓著成就的漫长纪录将证明这一设想,即他在其它一些职务上必将前程无量。”
这不是存心让人家找不到饭碗永远在家待业吗?
不过麦克卢尔将军还是应该庆幸,庆幸他自己生在美利坚合众国,是美国军队的将军。倘若他是日本皇军的将军,他得自己劳神费力壮胆提气自己把自己的肚子剖开。
那“杀”字是不带一点含糊的。
至于官嘛,不做也罢,只要军衔在,就有人发银子。
杀一只鸡李奇微觉得还不够狠。
乱世当用重典,得再打发他几只只打鸣不下蛋的老公鸡回窝。
调查都懒得调查了。
这几只倒霉的公鸡是:
美骑兵第一师师长霍巴特·盖伊少将;
美步兵第七师师长戴维·巴尔少将;
美步兵第二十四师师长约翰·丘奇少将;
美步兵第二十五师师长威廉·基恩少将。
看见没有,除了陆战第一师师长奥利弗·史密斯少将和美步兵第三师师长罗伯特·索尔少将,整个第八集团军的师指挥官全被换了班。
其实,李奇微在离开华盛顿之前就把这一切都筹划好了。
1月8日,他在一次高级会议上圆滑地说:
“我们必须弄一些饱经风霜的伙计们回去。我们将抽走一些战斗已久的人,派来一些较为年经的将官。”
为了不致引起国会那些没事儿都要找事儿的政客们的责难,陆军副参谋长韦德·海斯利普将军给李奇微出了个点子,让他尽可能地将这次撤换说成是例行的轮换,由华盛顿的陆军部来发新闻公报,而不是由李奇微在战地发布。
“而且要强调他们在朝鲜的功绩。”海斯利普将军强调说,“让人感觉他们是将回国担任头等重要的职务。”
这个李奇微懂!
李奇微早就物色好了的一批年龄在49岁~51岁的少将,正昂着脖子等着接替那些倒霉的老公鸡哩:
克拉克·拉夫纳少将任美步兵第二师师长;
查尔斯·帕尔默少将任美骑兵第一师师长;
克劳德·费伦博少将任美步兵第七师师长;
小布莱克希尔·布赖恩少将任美步兵第二十四师师长;
约瑟夫·布雷德利少将任美步兵第二十五师师长。
好啦好啦,鸡也杀了,该吓唬吓唬猴子啦!
收拾完了官再来折腾兵!
李奇微在给柯林斯的信中,很尖刻地把美国军队在战场上的表现与中国军队作了比较:
我们仍然紧抱着卡车上运来的物质享受品而不放。因此,我们只能死死依赖公路。我们的步兵大都丢掉了美国军事史上可尊敬的先辈们的才干。……除非你亲自从吉普车上而不是从空中看到了这种地形,你很难想象行动的困难。但是人家那边就能克服这种困难,他们好象从不缺少弹药;尽管这在他们的后勤线上是最沉重的的物资;当然他们使用了强壮的力夫和各种运输土办法;牛、骆驼、骡马和两轮大车。
而为了让美国兵们“加强体力和精神”,李奇微已经伤透了神。
到了实在没什么辙的时候,李奇微也胡思乱想进入了麦氏思维怪圈,想起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歪歪点子来。给麦克阿瑟打电报要求批准将毒气“作为掩护撤退和从最后滩头阵地撤出时的不得已手段,我们在这些滩头阵地受到极大压力以致诉诸极端手段也是有道理的。”而且,“使用毒气将带来不可估量的战术价值。”
这也是笔者忒瞧不上李奇微的地方!尽管在其它将帅品质上仍然很欣赏他。你有本事就用你的本事,有章法就使你的章法,干吗乞灵于这些下三烂的损招?你想,象李奇微这样很有些爷们儿气的将领都到了要祭起这类宝贝的地步,其它道貌岸然的美国将军就可想而知了!
麦克阿瑟回绝了他。
不过他是从另一种角度来看的,他说真到了要撤退的时候,你还有功夫来动用那玩艺儿吗?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军事上与事无补,政治上又给合众国政府造成大麻烦。
麦克阿瑟觉得现在已经够麻烦的了。
可人家李奇微的的确确是把天大的麻烦事理出了个头绪。
第八集团军的官兵们很快就知道了李奇微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他会叫住一名海军陆战队的无线电通讯兵,替他系好战斗靴上松散的鞋带;他也会和他的飞行员迈克·林奇上尉一起乘飞机飞遍整个战线,了解步兵能否背负武器、食品和弹药翻越某一处山脊,轮式车辆能否满载通过某一处道路,重型装备能否牵引涉过某一处溪流。
“李奇微将军在与战斗相关的地方,就象是一只呆在发烫的铁皮屋顶上的猫。”林奇叙述说,“他想身临其境!”
多年后,美国军事历史学家沃尔特·G·赫姆斯在《朝鲜战争中的美国陆军》中这样描绘马修·李奇微将军:
李奇微,“用模范行动、用规劝把参谋人员、指挥官和士兵中的失败主义情绪驱散了。哪里需要硬碰硬,他就刚直不阿;哪里需要说服教育,他就苦口婆心;哪里需要个人的示范,他就以身作则。”
麦克阿瑟怎么没这样?
除了走马看花哗众取宠为新闻记者赚得廉价的喝采外,这类劳心费力又不讨好的事情他是从来不屑为之的。
除了全力以赴地整顿第八集团军,李奇微还利用良好的运输条件,迅速从美国本土及欧洲、日本的部队中,抽调大量老兵补充其在朝部队,并加强了坦克和野战炮兵,改善了后方供应。并将正在休整的美第十军调至三十七度线附近地区,加入了第一线的作战序列。
李奇微恢复了实力,整顿了队势,兵力相对集中,地面部队兵员数已达25万人,超过了当面中朝军队的前线兵力。
时机成熟,他要动手了!
麦克阿瑟远离朝鲜热衷于与华盛顿的唇枪舌剑,无意中为李奇微创造了大刀阔斧革新鼎故的机会和条件。使李奇微对第八集团军的治理整顿工作日渐起色,也一天天恢复了生气。
李奇微越来越感到得心应手。
不过,毕竟在五角大楼工作过多年,他比犟头倔脑的兵呆子沃克还是要世故圆滑得多,知道麦克阿瑟好大喜功爱慕虚荣的德性。为了第八集团军重整旗鼓的工作能顺利完成,他也千方百计地不去得罪这个顶头上司。
李奇微天天向麦克阿瑟早请示晚汇报,报告他恢复第八集团军战备状况的工作情况。他和麦克阿瑟一样,对华盛顿语焉不详的训令同样感到不满,但却与麦克阿瑟的做法迥然不同:麦克阿瑟是倚老卖老撒泼耍赖,李奇微是殚精竭虑修墙补院。虽然李奇微对政客们持保留态度,但却从不去得罪和冒犯政客们。相反,他还煞费苦心地向指挥官们解释白宫政客们既不扩大战争又不提供增援的决策,同时还向他们灌输在这种政策制约下继续打下去的信念。
通过身体力行的垂范,通过殚精竭虑的筹措,李奇微初步稳定了军心。虽然承认失败迫在眉睫,但一切将从朝鲜全面撤退的谣言已经收敛,军官和士兵们都认识到:没有船来接他们回家,除了在朝鲜呆下去,他们没别的出路。
这很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在里面。
不向士兵们瞎许回家愿的李奇微说话更负责任。
这个时候,麦克阿瑟却仍然在跟五角大楼玩绕口令。
他在给华盛顿的电报中说,“联合国军”已经完成了其最初的使命,他们把北朝鲜军队赶出了南朝鲜。“联合国军”从未被打算用来“同中国军队交战”。而且,联合国部队“在长期困苦的征战中已经精疲力竭,并因那些无端指责他们在被曲解的后退行动中的勇气和战斗素质的可耻宣传而感到苦恼,他们的士气将成为他们作战效率的严重威胁,除非要求他们以生命换取时间的这一政治基础得到了明确的说明,充分的理解以及紧迫到了作战的危险可以欣然接受的程度。”
在电报的结尾处,他要挟华盛顿,对是否继续留在朝鲜这一点,必须马上作出决定,要么扩大战争,要么退出朝鲜。
让华盛顿非常恼火的是这封电报中竟有这样咄咄逼人的句子:
我的疑问在于:目前美国政策的目标究竟是什么——是在不明确的有限时间内保持在朝鲜的军事地位,还是在能够实施撤退时就立即撤退以尽量减少损失?
如前所述,在受到非同寻常的限制和被迫面临种种困难的情况下,本军在朝鲜的军事地位是难以保证的,但是它能坚守一定的时间,直至全军覆没,如果压倒一切的政治考虑这样的要求的话。
这最后一句是典型的麦氏赖皮语句。
非此即彼,不是就非!皮球踢给你们,你们看着办吧!
“这是一份留给后人看的文件,如果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文件的话,其目的不仅是在一旦事情弄糟可以使麦克阿瑟免受指责,而且还向华盛顿尽量施加压力,以使之后退,转而接受他扩大战争的建议……”
迪安·艾奇逊从骨子里把麦克阿瑟看透了。
同为二战名将的乔治·马歇尔将军也是一针见血。
“一个将军埋怨他部队的士气之日,便是他应当检查他自己士气之时。”
其实只要有一点可能,美国就要在朝鲜撑下去。
要不头号强国的面子往哪里搁?
况且,在朝鲜的第八集团军在李奇微的调理下,已让华盛顿看到了一丝希望。凭什么你麦克阿瑟说什么就非得是什么?
1月6日,杜鲁门签署了增拔200亿美元作为国防费用的法令,使其本年度的军事预算一下子上升到450亿美元,较上个年度增加了80%。
杜鲁门和艾奇逊还决定要想办法让麦克阿瑟这个老家伙就范,让他一劳永逸的明白:美国正进行一项特殊的事业——既不扩大战争,还得在朝鲜撑下去,你那些没完没了的节外生枝是不受欢迎的。
1月10日,杜鲁门总统决定,采用3条各自独立的渠道来使麦克阿瑟“遵命就范”:
批准参谋长联席会议发一封电报,重申对他的指令。并声称,从我们所知的所有因素,参谋长联席会议认为,在现有条件下,在朝鲜坚守更长时期是不可取的,但是为进行外交努力,更进一步争取时间符合美国和联合国的利益。因此,参谋长联席会议强调给中国人以“尽可能重大的、可以实现的惩罚的重要性,并强调不从朝鲜撤出的重要性,除非确实迫于军事上的考虑”。
派柯林斯将军和范登堡将军前往朝鲜,去获得关于当前战况的第一手资料,并与麦克阿瑟面商当前局势。杜鲁门希望在没有电报往来这一套繁文缛节的情况下直接同麦克阿瑟将军谈话,这样可以说明自己的理由。
杜鲁门给麦克阿瑟发去一封私人信函,信中说,总统一直认为,只要将军理解了美国对外政策的原委,他就会停止对总统的批评。总统听说了一些传闻,说麦克阿瑟左右侍从挡了他一些电报,很多重要文件根本到不了他的的办公桌上。为此,总统不得不发上这封冗长的私人电报,来使他“跟上美国的对外政策”。
连蒙带哄加糊弄,非赶着这个老家伙上路不可。
其实潜在的意思很简单,你麦克阿瑟糊弄了白宫糊弄了五角大楼糊弄了美利坚合众国别想一推六二五就完事儿,你就老老实实呆在那儿把活儿给我们干完然后再等着挨板子吧!
想把危机和责任转嫁给合众国政府,没门儿!
我们还等着开你的“大批判”会呢!
1月15日,柯林斯和范登堡赶到东京。
麦克阿瑟劈头就埋怨从来没有人向他明确表示过第八集团军应在何种条件下,在多长时间内固守朝鲜,以及由谁来负责日本的安全?
两位钦差面面相觑,这是干吗呀?
那会儿你能干得不行,什么包票你都打完了!不光要保卫日本,还要统一朝鲜,还跟人家布雷德利信誓旦旦地保证要调兵到欧洲。怎么着?现在你什么都不知道啦?又没谁跟你明确过啦?可人家没跟你明确过你可跟人家明确过呀!再者说啦,那会儿谁敢跟你明确呀?你是两战英雄、三朝元老嘛!谁要跟你过不去你还不尖酸刻薄不依不饶地把人家骂得抬不起头?
俩钦差当然不敢当着五星上将的面发作,只好闷着头听着他的抱怨。心里想着快点完吧,咱们还要到朝鲜去亲眼看看李奇微的第八集团军呢!
不过后来钦差们还是小心翼翼地和麦帅争了几句。
麦帅说他不能同时承担保卫朝鲜和日本的责任,俩钦差说你得按参谋长联席会议1月12日指示办;麦帅说他需要国民警卫队4个师的增援,俩钦差说国民警卫队还不曾为这类目的调动过。
临了,钦差们还递给五星上将一张单子。
不看犹可,一看差点没把麦克阿瑟的鼻子气歪。
单子中开列了16条关于可供选择的行动部署,其中11项与朝鲜有关。而麦克阿瑟11月30日的4项特别要求里,只有一项被毫无保留地被采纳了,这就是取消对国民党部队不得进攻中国大陆的限制。
麦克阿瑟一定从心里伸出了两只巴掌,对着杜鲁门和布雷德利那两张老脸左右开弓地煽将了过去。
两位钦差随即飞往朝鲜,会见了李奇微,并同第八集团军许多下级军官进行了交谈。
甚至还乘飞机巡视了战场。
而此时正是李奇微向中朝军队阵地发起试探性进攻的时候,两位将军终于看到了在朝鲜战场久违了的“联合国军”方面的攻势行动。而且,雄心勃勃的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显然感染了他的下属,使这支连吃败仗的部队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1月17日,又是这个柯林斯,一个月之内第二次给参谋长联席会议带来了好消息:
在李奇微领导下,第八集团军状况良好,日见起色……部队士气令人振奋,韩国部队信心不足,从内心惧怕中国人,但他们对北朝鲜军队仍能进行抵抗。……
中国人迄今未向汉江以南推进。他们一般是遭到反击就逃遁。他们的补给有困难,有许多迹象表明,他们的士气低落……总的说来,第八集团军现已就位,准备严厉抗击任何大规模的进攻。
这封鼓舞人心的电报内容大致属实。
但中国军队并不是没有向汉江南岸推进,第三十八军第一一二师、第四十二军第一二五师和第五十军全军都在汉江南岸。而且在这个时期“遭到反击就逃遁”的是“联合国军”而非中朝军队,李奇微向水原的试探性进攻碰到的都是钉子。
往回撤逃的是第八集团军。
虽然这本来就是带战役侦察性质的试探性进攻,双方进进退退都不说明什么问题。但也可以看出,柯林斯也好,李奇微也好,有一点是和麦克阿瑟惊人的相似——那就是都竭力用自己的意志去影响白宫和五角大楼,甚至不惜以牺牲事实为代价。`
只是两边方式不同,一个用嘴,一个用腿。
布雷德利得到这封电报,一定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很快,国防部长马歇尔也得到了消息,他立刻向武装部队总司令杜鲁门打电话作了报告。
“这下该让我们松口气了!乔治……”
半晌,才听到杜鲁门在电话里说。
估计这当口杜鲁门一定热泪盈眶了。这么大的事件,这么大的转折,于情于理,他怎么也该挤几滴眼泪出来。
彭德怀对李奇微的小打小闹不太在乎。
其实谁也没在乎。
彭德怀的高期望值里最高的期望是争取在这个可贵的喘息机会里,作好充分准备,在下一次战役里,彻底解决朝鲜问题。
1月22日,他就M·B·扎哈罗夫大将和聂荣臻的建议复电毛泽东,认为下一战役主要是沿堤川、丹阳、洛东江以东,首先夺取大邱、庆州,截断洛东江以西美军主力退路。因此,汉城南桥头阵地不宜配置过多兵力,亦不宜向南伸太远,增加下一战役困难。朝鲜人民军第一、第二、第五军团很疲劳,均需休整,不宜担任过重任务。
这不能不说是彭德怀的一次判断失误。
1月22日至30日,为加强后勤工作,改善志愿军供应状况,由东北军区副政治委员李富春主持,在沈阳召开了志愿军第一次后勤会议。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代总参谋长聂荣臻、总后勤部部长杨立三、空军司令员刘亚楼、炮兵司令员陈锡联、军委运输司令部司令员吕正操等专程赴沈阳参加了会议。
正在沈阳治病的邓华也参加了会议。
大家一致认为,目前朝鲜战场与国内战争已有所不同,已从物资主要取之于敌的方式转变为主要依靠国家后方供应,在这种情况下,运输工作是后勤工作的基本环节,也是后方战场上敌我双方斗争的焦点。
这是第一次把后方作为“战场”对待。
会议着重研究了改进交通运输工作和建设好兵站线的问题,决定迅速抢修铁路,赶筑公路,加紧储备作战物资。
“千条万条,运输第一条!”
1月25日,中朝两军军以上高干会议在君子里召开。
除两军军以上干部外,中方参加者还有彭德怀、邓华、宋时轮,即将率第三兵团入朝的陈赓和即将入朝的第十九兵团部分军、师干部共122人。按金日成的提议,与会中朝同志混合编成6个组。
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高岗参加了会议。
朝方参加人员有金日成、金枓奉、朴宪永、金雄、朴一禹等。
彭德怀对两军高干会议寄予了很大希望。
毛泽东也是如此,他在仔细修改了彭德怀送来的将在会上作的《三个战役的总结与今后任务》的报告,并批示“为了避免由中国人对朝鲜的政策和工作作出决定的语气,为了避免泄露军秘的可能(许多事实和数字可以口说不要写出),并为了使行文更为简洁,现将你的报告稿在文字上和某些意思上略加修改发上,请再依据情况予以斟酌,并事先送金首相阅正,商得其同意。”
彭德怀当然更加小心。
咱那么讨厌“老大哥”指手划脚那副德性,可别在人家眼里把咱也弄成了那样。
会议上,他着重讲了3个战役胜利的意义、取得胜利的原因,战术上的几个问题、下次战役的思想准备、后勤工作、在解放区实施的政策、中国人民志愿军向朝鲜人民军学习的问题。
其实大家最关心的还是作战经验的交流、下一步作战行动和后勤保障问题。
对于作战经验,彭德怀在会上安排了第九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宋时轮、朝鲜人民军第五军团军团长方虎山、第三十八军第一一三师副师长刘海清、第三十九军第一一六师副师长张峰介绍了各自的作战经验。彭德怀最后作了总结,指出:三次战役的经验证明,敌军装备虽然占优势,我军依靠灵活的战役指挥和勇敢顽强的步兵作战相结合,是可以胜利的。在装备特殊的条件下,我军应力求夜战,但在渗透敌人纵深或迂回敌后,或疏散的追击溃敌的条件下,仍可视情况坚持白昼作战;战斗中,要力求大胆地迂回,包抄分割,在勇敢渗入敌之纵深和后方的同时,组织精锐勇敢的小部队,袭击敌人炮兵阵地和指挥所,搅乱敌人之部署,乘胜全面猛攻,使敌四顾不暇。
这些招法后来都成了法宝。
对于后勤工作,则由洪学智和高岗来讲。
洪学智知道这是一个要惹人骂的角色,硬着头皮也得讲,讲完了还得在骂声中工作。
当时志愿军后勤的主要问题是物资供应不上,伤员抢救不及时。部队普遍反映有“三怕”:一怕没饭吃,二怕无弹药,三怕负伤后抬不下来。主要是没有制空权,敌机破坏使后勤损失严重。三次战役共损失1 200辆汽车,平均每天损失30台,司机的阵亡率甚至高于前线作战部队的平均阵亡数。美国兵是13个后勤人员供应一个兵,志愿军则是一个后勤人员供应6~10个兵。
这反映出当时从近代型战争向现代化战争转变过程中,从“小米加步枪”起家的新中国军队对现代化战争后勤保障工作的认识不足和重视不够。
不过,洪学智在这里已经第一次提出了“必须有强有力的后勤机构,必须组织多线运输,必须事先准备物资,必须加强对敌机的斗争”的问题,开始有了立体化、系统化、多兵种合成的后勤作战的初步认识,为后来实现后勤现代化的飞跃作好了铺垫。
只是还没来得及深化。
高岗也拍胸脯打保票说这回他要“八仙过海”,想尽各种办法与敌人空军作斗争,火车、汽车、大车、手推车一起上,重点加强铁路运输以及运输的计划性。
好好好,既然这样大家也没啥说的。
人家做后勤工作的同志也不易,谁叫咱没那么厉害的空军呢?
会上听报告,会下大家就争论。
争论第三次战役该不该停下来。
支持继续追击的多是朝鲜人民军将领,他们复国心切,总觉得在这大好形势下,不乘胜追击殊为可惜;认为应该断然止步的多是中国军队指挥员,他们对遇到的严重困难有着更为切身的体验。
吵完了大家一起会餐喝酒看节目说笑话。
说实话,那会儿的人没那么多弯弯肠子,有话说,有屁放,拍完桌子骂完娘大家还是生死与共亲密无间的战友。
吃完喝完唱完乐完还接茬吵。
可对手很快就为他们的争吵作了结论。
李奇微的试探性进攻收效甚微。
第八集团军在水原和利川间的宽大正面,以汽车搭载步兵,配合少量坦克,采取多路小股的方式,对中朝军队阵地进行威力搜索。一周之内,三次进出乌山里,四次进出金良场里,三次进占利川。18日后,还以同样方式向原州、宁越一带作试探性进攻。
可除了第一线的少量部队外,中朝军队的大部队又一次神秘地消失了。而据第八集团军情报部门估算,中国军队第九兵团没有参加除夕攻势,“联合国军”正面至少还应该有17.4万中国军队。
远东空军频繁的空中侦察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
他们上哪去了?
为了不冒冒失失地重蹈麦克阿瑟的覆辙,李奇微决定乘坐远东空军第五航空队司令官帕特里奇将军亲自驾驶的飞机到前线侦察。
可转来转去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大部队集结的迹象。
基于对中国军队“肩上后勤”和“礼拜攻势”的判断,李奇微认定这回不象上回,上回是中国军队故意诱敌深入张着大口袋让人钻,这次则是饥疲之师无力发展攻势被迫转入休整。中国人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兵天将,这回,他们是真正地打主意要坐下来歇息歇息了。
不能让他们安安稳稳痛痛快快地歇息!否则他们养足了精神头再次冲将过来,咱们吃不了也兜不走,真的就只能从釜山上船回家了。
李奇微定下了决心:以大规模稳打稳扎分段跃进的全线进攻来查明中国人的企图,打乱中国人的部署。
出于公共关系方面的原因,在下达进攻命令之前,李奇微还是小心翼翼地让聚光灯打在顶头上司麦克阿瑟的身上。
谁让这个该死的老家伙肩膀上比我多两颗星星呢!
1月22日,麦克阿瑟飞赴第八集团军司令部,核准了李奇微的进攻计划。
麦帅兴致很高,又一次带着他惯有的傲岸神情对记者们说:
“……由补给线拉长所造成的敌人战略上的弱点正在逐渐发展,疾病也开始在敌军士兵中蔓延开来。由于中国人不知道怎么去控制伤寒症及其它广为传染的流行病,以致他们的战斗力遭到破坏……现在有许多关于中国人要把我们赶到海里去的流言蜚语,正如早些时候说北朝鲜人要把我们赶到海里去的无稽之谈一样。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把我们赶到海里去。本司令部决心要在朝鲜保持一个阵地,只要华盛顿决定要我们这样做……”
咦,这老家伙,是忘性太大了还是太会演戏了?
怎么把他与华盛顿讨价还价的事儿给忘啦?
唉,麦克阿瑟,麦克阿瑟,一辈子都在作戏的麦克阿瑟。
管他是什么,麦克阿瑟这回算是沾了李奇微的光,下了一次劳而有功,有所收获的命令。
然而麦克阿瑟在聚光灯下表演完后,却失去了再呆下去的兴致了,只在大邱逗留了一个半小时,又匆匆忙忙地飞回了东京跟华盛顿的政客们较劲去了。
这让李奇微们大为困惑:
怎么?你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出出风头?
扯淡!
不过困惑之余还是释然:
这老家伙不在更好,省得我动起手来他指手划脚碍事儿。
他在,他说了算;他不在,我说了算!
1月25日,也就是彭德怀在君子里召开中朝两军高级干部联席会议的当天,“联合国军”由西向东逐步在全线发起大规模进攻。
李奇微给这次攻势取了个威风凛凛的名字:
“雷击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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