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凄楚下岗 麦帅回家发牢骚
慨然进军 彭总击掌动雷霆
名将名高气焰嚣,
仁川得志更矜骄。
风头极尽风云怒,
纵火焚人自亦焦。
——笔者咏史诗《七绝·麦克阿瑟》
麦克阿瑟是自已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的。
把第八集团军的指挥权交给李奇微后,五星上将一反原来对第八集团军事事插手的德性,而把一门心思放在与华盛顿的斗嘴上,对第八集团军的事儿基本上是不闻不问。这与其说是信任李奇微往李奇微身上压担子,还不如说是他断定李奇微也没有回天之术,因而把这个烂摊子扔给他由着他去折腾,折腾不出名堂来麦克阿瑟还有充分的理由对华盛顿说一声谁叫你们给我派这么一个宝贝来。
他再“不想把自己进一步放进一项必败无疑的事业中去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李奇微这是在政治陷坑上走纲丝。
可人家李奇微居然把这钢丝走通了。
虽然摇摇晃晃险象环生,但好好歹歹人家走过来啦。
不是吗?虽然步履维艰,可人家是在没有建制部队补充的情况下在一步一步往北拱啊,你麦克阿瑟呢?进得快倒是进得快,可垮起来也够可以的了,一个礼拜就退了几百公里。你在对着华盛顿嚷嚷着说什么要么增加兵力跟红色中国全面开战,要么只好撤出朝鲜的时候,人家已把一个烂摊子收拾得象模象样有那么点意思了。
麦克阿瑟现在是里里外外都很尴尬。
敌人,朋友,上司,部下,全都在心里暗暗地嘲笑他。
依笔者愚见,其实华盛顿的头头脑脑们首先还得感谢麦克阿瑟,感谢他一门心思与华盛顿干仗没功夫指手划脚地打点第八集团军的事儿,从而给了李奇微一个施展才华大动手脚的机会,也给了白宫和五角大楼一个重新比较、鉴别和选择的机会。
要不然还不知道这会儿上哪去找“联合国军”呢?
不过麦克阿瑟可不这样想。
身为“联合国军”总司令官的麦克阿瑟有充分理由认为,这一切一切都源于他麦克阿瑟的先见之明,源于他识人用人得当,源于他对李奇微报来的作战计划英明正确的指导。
2月20日早晨,当李奇微刚挟砥平里得逞之势发起“屠夫行动”的前一天,麦克阿瑟热热闹闹张张扬扬在第五航空队战斗机护航下,带着庞大的东京记者团,飞抵朝鲜原州的美第十军指挥所。
李奇微最不喜欢也最头痛这样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排场。
不过他也没招——谁叫自己摊上这么一个顶头上司呢。
麦克阿瑟装模作样地与李奇微讨论了他好久没有关心过的战局,不着边际地作了些指指点点后,就急急忙忙地和跟来的记者们神侃起来。
“我对前线的情况非常满意。在那里敌人在战术上遭到了不可估量的重大失败,其损失是现代战争中最为血腥的……我们的战略计划——尽管敌人人数上占有巨大优势——的确效果很好,”
他泰然自若地宣布:
“我已指挥我们的军队在恢复丧失的主动权。”
五星上将不动声色,很顺理成章地就把李奇微那份来之不易的宝贵成就轻而易举划到了自己的名下。
站在旁边的李奇微差点没背过气去。
麦克阿瑟是在对公众清楚地暗示,是他从东京飞到了这里,与部下一起分析了情况讨论了局势作出了决策后,命令李奇微发起进攻的。
李奇微已经不是惊讶而是愤怒了。
他万分沮丧地意识到,身为在南朝鲜说一不二的第八集团军司令官,自己头上还有一个早已熟悉却几乎已经忘掉了的统帅麦克阿瑟。
这个老不死的五星上将!
吃一堑长一智,李奇微再不想把发令枪交到麦克阿瑟手中了。
由于“屠夫行动”后来进行得极不顺利,折腾了半个多月,才勉强将东西部战线取齐,离“打回三八线”这个目标尚有不小的距离,所以李奇微在征得了麦克阿瑟同意后,又拟定了一个“撕裂者行动”行动计划。
他给麦克阿瑟发去了一封很有意思的电报。
电报开头的套话非常肉麻:
怀着莫大的荣幸和骄傲期待着您的视察。你每一次视察都带给我们极大的鼓舞。……
笔者斗胆断定,这起始的套话肯定是李奇微自己亲手起草的。
笔者还斗胆建议世界各国军队将该信列为军用文书范文,因为无论用语还是文风,都有其堪称“典范”的特色:
……对于你选择视察日期的原因了解不详,相信你将考虑到敌人从中推断的可能性。无论如何,他们了解你个人的英勇无畏。他们也将毫无疑问的获悉:每次大规模进攻的前夕,你都亲临视察行动以及您的无畏而机警的露面……如果这一推断适合于您,请不要在总攻发起之日视察。是从长计议贬低其推断的价值还是给敌人增添一次证明其判断的机会呢?如果不选择在总攻之日视察将更有利于证明你行动机敏。先生,你知道你的期望是我行动的唯一指导,我希望这个意见不会影响到你的思考。
你忠诚的马修·李奇微
在这封充满了东方式含蓄的电报中,只有一个意思是最根本的,那就是:
“这回你别来了!”
从这封电报中,你一定能读出穿插迂回渗透的战术意识来!
可笔者不明白,李奇微怎么在战场上玩这个就不灵了?
虽然李奇微小心翼翼,但麦克阿瑟不会品不出个中滋味来。
好,不抢你的发令枪,不过我要来你也挡不住。你要我不来前线是一回事,你要我免开尊口又是另外一回事。你李奇微是我手下的司令官,未必还能塞住我的嘴把我的家当了?
正是因为李奇微没本事让麦克阿瑟住嘴,才使这位总司令官的信口开河成为早已对他愤懑不已的白宫和五角大楼让他下岗的由头。
3月7日,当李奇微“撕裂者行动”发起的第二天,麦克阿瑟在跟上次一样热热闹闹张张扬扬地在战斗机护航下来到了水原前线。
这是在给李奇微上眼药。
你不是说怕攻势前我来视察有泄露重大军情之嫌吗?我在攻势发起后来你总没什么话说了吧?
你说除了忍气吞声,李奇微还能怎么的?
关键是麦克阿瑟还不以此为满足,他还要利用李奇微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好容易才取得的进展来为自己扩大战争到中国的主张服务,继续和华盛顿的政客们较劲。
最不够意思的是,他一边在利用李奇微的成果,一边却在人前人后中伤人家,说李奇微打的是“拉锯战争”,无法制止赤色中国在亚洲的侵略。根本无视李奇微“争取建立并守住一条尽可能靠北的战线,并以此作为结束战争谈判的第一步”的艰苦努力。
嘴始终闲不住的麦克阿瑟一回到东京又老调重弹,在记者招待会上抱怨说,现在朝鲜战局在一天天好转,第八集团军正在发动新的攻势,战线将稳定下来;而美国的危险恰恰在于陷入这种进不进退不退的僵局。除非尽快派出增援部队,否则敌人将再次发动反击,那就可能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残酷大战。
这是在跟华盛顿示威。
更有甚者,他还要为他在去年年末的狼狈溃败并已被传为笑柄的“圣诞攻势”进行辩解。在他的口中,这次曾被他淡化为“一次试探性攻势”的灾难性失败又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次巧妙的战略性运动。
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我们针对共产党中国参战而提出的实战战略包括一项快速撤退,以拉长敌方供应线,其必然后果就是增加敌方的后勤困难,并使我方空中摧毁能力得到极大的增强,这一战略是行之有效的。”
华盛顿咋一听到这个真是难以置信,有头有脸老资格的五星上将怎么会这样厚颜无耻?又怎么会这样愚蠢顽冥?
“很难设想还会有任何人能做出比这更可恶更愚蠢的声明了。……想硬说我们通过在朝鲜半岛一路南退,真的就骗过了中国人……真是荒唐透顶!”
国务卿迪安·艾奇逊气哼哼地说。
不过这次华盛顿还是给了麦克阿瑟一个面子,没有对他的胡言乱语予以公开评说。只是对他接二连三发来的要求扩大战争到中国并批准动用国民党军队的电报予以既客客气气又明明白白地拒绝。
不行!
按理,到这儿麦克阿瑟就该消停消停别穷折腾了,赶紧就驴下坡吧!你捅那么大个漏子有李奇微这样埋头苦干的部下给你打上一块补丁也就够可以的了。人家白宫和五角大楼也没治你的罪,仍然把你当尊神供在那儿就是看你那张老脸给你面子了,你还折腾什么呀你!
可麦克阿瑟不!
也少见这种没理也不让人的主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接茬又没完没了跟华盛顿隔着宽阔的太平洋唱对台戏。
3月15日,麦克阿瑟在与美联社董事长休·贝利的谈话中,又一次向华盛顿发难,声称停止第八集团军向三八线挺进的做法是“对我们完成统一朝鲜使命”的损害。
国务卿艾奇逊后来透露,麦克阿瑟此时“已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告知,这不是他的任务。”
这时候的美利坚合众国,正陷于与欧洲伙伴们的争论之中,英法等国因害怕长期卷入朝鲜战争而削弱欧洲力量,让北极熊钻了空子占了大便宜,不约而同地认为仗打到这份上,应该是结束战争的最好时机,所以都公开主张在三八线建立“事实上的停火”——这和白宫“欧洲第一,亚洲第二”的全球战略在本质上是一致的。
而麦克阿瑟身为美利坚合众国公民和合众国军队的战区统帅,值此关头不但不给政府分忧解难,反而借机生事发难,你说谁给他当领导受得了?
3月20日,已准备发表声明寻求与中朝方面进行停战谈判的杜鲁门总统委托参谋长联席会议致电麦克阿瑟:
国务院正草拟一项总统声明,要点如下:联合国已肃清了南朝鲜大部分地区的侵略者,现在正准备讨论解决朝鲜问题的条件。联合国认为:在大军向三八线以北挺进以前,应进一步作外交上的努力,以便取得和解。这就需要时间来判断外交上的反应,并等待新的谈判的发展,鉴于三八线没有什么实际的军事意义,国务院已问过参谋长联席会议,你具有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在以后几星期内取得充分的行动自由,以便保证联合国部队的安全并与敌人保持接触,希望你表示意见。
麦克阿瑟倒是回了电,但除了重弹那令人生厌的“华盛顿限制了指挥权,根本无法去扫清北朝鲜”的老调外,根本没有搭参谋长联席会议来电中“希望你表示意见”的楂。
不搭楂也就罢了,要命的是3天后当杜鲁门正与盟国伙伴们商讨声明文稿时,刚热热闹闹张张扬扬从前线视察回来的麦克阿瑟却抢在前面,自己向中朝方面发出了和谈吁请。
这在任何一个政府来说,都是一个大逆不道不可容忍的行为!
这也罢了,可他那一纸声明怎么听怎么象一份最后通谍。
五星上将在声明中把中国说成是被过分夸大了的军事力量。“即使联合国部队活动受到限制、因而相应的军事优势属于赤色中国的条件之下,事实还是表明:它靠他的武力是完全不能完成它对朝鲜的征服。”
这和他几个月来“不增援就只有撤出朝鲜”吵吵嚷嚷截然不同。
他正就着李奇微挣来的那点微薄利润大嘴大舌地消费:
(他们——注:指中朝方)……现在必然痛苦地认识到,如果联合国力图改变它把战争局限在朝鲜境内的决定,而把我们的军事行动扩展到赤色中国的沿海地区和内部基地,那么赤色中国就注定有立即发生军事崩溃的危险……
不用说,在我作为司令官的权限之内,我准备随时和敌军司令官在战场上举行会谈,诚挚地努力寻求不再继续流血而实现联合国在朝鲜的政治目标的任何军事途径,联合国在朝鲜的政治目的是任何国家都没有理由反对的。
你说有着20多年指导革命战争非凡经历的新中国领导人会不会理会这样的扯淡玩艺儿?你说正千方百计费尽心机在美国战略利益和欧洲伙伴利益的挠挠板上寻找平衡点的杜鲁门会不会吞下这口窝囊气?
麦克阿瑟声明的直接效果就是在盟国中造成了对美国的信任危机。
不是吗,总统拿出一个声明来请我们注意让我们协调行动,战地司令官又提出另外一套,这算哪门子事呀?
气得眼冒金星的杜鲁门积怨迸发,决心要让这个老家伙下岗。
不过在正式作出决定之前,他还是沉住了气稳住了神,让布雷德利给麦克阿瑟发了一个电令:
参谋长联席会议致麦克阿瑟专电:
总统指示你注意他1950年12月6日发出的命令。鉴于1950年3月20日给你的情报,你以后的任何声明都必须符合12月6日命令的规定。
总统还指示,一旦共产党军事领袖要求停战,你应立即向参谋长联席会议就这一事件请示报告。
奥马尔·布雷德利
1951年3月24日
可麦克阿瑟仍然不停嘴。
在与伦敦《每日电讯报》军事记者的谈话中,他断言他的部队“被束缚在一张人为的罗网之中”。他在自己漫长的军事生涯中“第一次发现是在打一场没有明确目标的战争”。
最终把杜鲁门的满腹积怨点着成冲天怒火的是众议院共和党领袖约瑟夫·马丁。
4月5日,马丁在众议院发言中宣读了麦克阿瑟给他的一封回信,这是他在3月8日写信给麦克阿瑟,建议使用蒋介石的军队来开辟亚洲第二战线,以解除美军在朝鲜所受到的压力后,麦克阿瑟于20日发回的回信。信中声称:
……某些人似乎不可思议地难以认识到下列一些事实:在亚洲的这块地方就是共产党阴谋家已经选择好作为他们想尽办法征服世界的场所,而我们对于由此而引起的关于战场的问题竟然展开了争论;我们已在这里拿起武器为欧洲而战,而外交家们却仍在那里进行舌战;如果我们在亚洲败给了共产主义,则欧洲的沦亡就不可避免;打胜了,则欧洲就很可能避免战争而维护住自由。正如你所指出的,我们必须赢得胜利。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取代胜利。
不知是出于疏忽还是故意,麦克阿瑟没有在回信上标上机密。
唯恐天下不乱的反对党将就着这封信给政府找麻烦,谁都能看出麦克阿瑟信中的“某些人”姓甚名谁!
这就叫“杀人可恕,情理难容”。
杜鲁门以及白宫满朝文武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就凭你利用蒋介石军队的馊主意,“本身就足以构成对现行国策的挑战”,况且8个月前,你麦帅本人不也是同意不使用国民党军队的决定的吗?
更何况这你还有那么多劣迹。
4月6日上午,杜鲁门总统召来国务卿迪安·艾奇逊、国防部长乔治·马歇尔、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奥马尔·布雷德利和总统顾问哈里曼。
大家全都愤怒至极,一致主张罢这老顽童的官。
只有与麦克阿瑟素有积怨的马歇尔提醒总统,罢麦克阿瑟的官可能会给从国会取得军事拔款造成更多困难,不如把他召回华盛顿来,诚恳地交换一下意见。
马歇尔的这个主意就很不诚恳。很有些假眉三道的公道面目。
当然不被大家接受。
不过,大家都明白,在公众心目中,这个老家伙还是一位象神人般的传奇英雄,罢他的官,全国上下一定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如果你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你的政府将面临一场恶战。”
艾奇逊不无忧虑地对总统说。
“那我再想想!”杜鲁门说。
临走时,他没忘了提醒马歇尔,查阅一下麦克阿瑟的往来文电,看看这家伙有多少一贯违抗历届总统命令的劣迹。
这是在给马歇尔递点子。
第二天,马歇尔将查阅结果向作了总统汇报,同时下了结论:
麦克阿瑟两年前就应该被解职!
为了美利坚合众国的利益,杜鲁门下定决心要让这位声名赫赫的统帅下岗,尽管无论从辈份还是从声望来说,这位统帅都要比杜鲁门高出整整20年。
临阵易帅,兵家大忌,但为了合众国,顾不上那么多啦!
又经过几天折腾,4月9日,美国总统兼武装部队总司令哈里·杜鲁门召集文武大员们集会,一致决定解除麦克阿瑟职务,一切职务由李奇微接替。为了麦克阿瑟的脸面,也为了美利坚合众国的脸面,决定命令由正在远东视察的陆军部长弗兰克·佩斯当面交给麦克阿瑟。同时还决定由陆军中将詹姆斯·范佛里特继李奇微之任,就任美第八集团军司令官。
可是,由于通讯线路发生故障,由于弗兰克·佩斯正在前线视察,事情没有象所设计的那样发展,以致于无论是合众国政府,还是麦克阿瑟,都没能保住自己已经很不好看的脸面。
11日凌晨1时,杜鲁门的新闻秘书约瑟夫·肖特向白宫记者团宣布了总统的这一决定。
早晨,《芝加哥论坛报》发布了这个消息。
麦克阿瑟不得不以最糟糕的方式得到这个最沮丧的消息。
4月11日下午,麦克阿瑟的专机飞行员西德尼·赫夫上校满脸泪水地出现在麦克阿瑟的客厅门口。
正在餐桌上的麦克阿瑟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面孔僵死,沉默片刻,然后抬头望着妻子:
“珍妮,我们终于要回家啦!”
是该回家了,有孙子抱孙子,没孙子骂儿子。
几分钟后,解职命令的正式文本送达麦克阿瑟手中。
我深表遗憾地宣布,陆军五星上将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已不能在涉及他所担任职责的问题上全心全意地支持美国政府和联合国的政策,根据美国宪法赋予我的特殊责任和联合国赋予我的责任,我决定变更远东的统帅。因此,我解除麦克阿瑟将军的指挥权,并任命马修·B·李奇微中将接替他的职务。
对于有关国家政策进行的全面而激烈的辩论是我们自由民主宪法制度的至关重要的因素。然而军事指挥官们必须按照我们的法律和宪法规定的方式服从颁发给他们的政策和命令,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在危机时刻,这一因素尤其不容忽视。
麦克阿瑟将军已完全确定了在历史上的地位。国家应当感谢他在担任艰巨任务期间,为国家作出的优异而卓越的贡献。由于这一原因,我不得不对他采取的行动再次表示遗憾。
正式解职命令如下:
陆军五星上将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
我深感遗憾的是,我不得不尽我作为总统和美国武装部队总司令之职,撤销你盟军总司令、联合国军总司令、远东总司令和远东美国陆军总司令的职务。
你的指挥权交给马修·B·李奇微中将,立即生效。你有权发布为完成计划前往向你选择的地点而必需的命令。
关于撤换你的原因将在向你发布上述命令的同时公布于众。
麦克阿瑟已经打不出一个响亮的喷嚏来了。
当韩国军队陆军参谋长丁一权将军将这个消息告诉李承晚时,泪水从这位总统脸上滚滚而下:
“杜鲁门毁灭了我们的希望!”
他悲哀地意识到,他再也没法完成他的统一梦了。
4月17日,回国的麦克阿瑟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从机场到他下榻的饭店他走了两个小时,欢迎人群多达50万人。美国人也象中国人一样,普遍同情倒霉的弱者,尤其是杜鲁门政府这种让人下不来台的工作方式,更使人把同情心全部倾注到了麦克阿瑟身上。
4月19日,当雄辩的麦克阿瑟在国会发表了长达37分钟的演说后,更是把公众的情绪掀到了最高潮。
结束语尤其说得悲怆动人:
我仍然记得当时军营中最流行的一首歌曲,歌中非常自豪的唱道:老兵不会死去,只会悄然逝去。
我,一个在上帝的神明指引下,力图尽职尽责的老兵,像那首歌中的老兵一样,现在结束了自己的军人生涯,开始悄然逝去。再见。
整个会场热泪迸飞,都骂骂咧咧地问是谁让老英雄吃了冤枉。
在许多市镇和大学里,愤怒的人们烧毁了杜鲁门和艾奇逊的模拟象,而且据一次民意调查报道,公众舆论支持麦克阿瑟的占69%,支持杜鲁门的仅占29%。
杜鲁门政府虽然愤怒,但事关军国机要,个中隐衷又不能向公众和盘托出,处境十分尴尬。
那会儿的美国人就象孩子似那么容易上当,那么容易激动!
次日,当麦克阿瑟驱车穿过纽约市区长达数十公里的游行队伍时,2 853吨纸屑、彩带和其它纸片雨点般地落在他身上。
据警方估计,全国参与欢迎的人数累计竟达750万人。
麦克阿瑟对自己“无辜羔羊”的形象包装,大获成功。
但笔者窃以为,其实麦克阿瑟内心深处一定充满了悲哀:一个呼云唤雨雄狮般的人物,竟然落到了要费心竭力把自己打扮成受尽欺凌和侮辱的弱者形象才能安安稳稳退出历史舞台的地步。
男人能受得了这个?
美国的欧洲盟友们却在鼓掌欢庆。
大不列颠上下议院的绅士们充满了欢呼声,法兰西的报纸也发表评论说同盟国不能屈服于一个爱讲大话的人。这下他们都不用再担心被这个老家伙出卖了。
不过圆滑老道的英国绅士们在得便宜之际还是没忘了卖乖。
内阁人士们说麦克阿瑟“实际上并未超越联合国给他的指示中所规定的范围。”另外,弄清中国会不会出兵是合众国政府而不是战区司令官的任务。
言下之意是说杜鲁门总统是在推诿自己的责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如此,世界上糊弄人的人之所以有市场,那是因为有人要被糊弄。从这个意义上,任何一个美利坚合众国纳税人都有权说一声:
杜鲁门,你活该!
其实依笔者之见,给麦克阿瑟罗列的众多罪名大多没说到点子上,只有一条因为涉及到美利坚合众国诺大的一张脸面,从而使美国的战略伙伴们谁也不愿意多谈——打人勿打脸,揭人勿揭短嘛。
那就是:
伟大的军事统帅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带领着牛皮哄哄打遍世界无敌手的合众国军队吃了一个大败仗,败在一个生产水平和生活水平都处在中世纪的农业国家的农民军队手中。
胜者王侯败者寇,败军之将不言勇。
要是麦帅真能把朝鲜给灭了把中国给顶回去,抑或在他压向鸭绿江边时中国人忍气吞气没有反应,杜鲁门敢对他有脾气吗?
那时候,有脾气恐怕是麦帅哟。
起哄的国家中没有中国。
在战场上把麦克阿瑟打得头破血流的中国人却对此事反应平平。《人民日报》也就发了个消息而已。
在他们眼里,这一切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的一场闹剧。
中国方面的心思全在他们认定要“决定朝鲜前途“的春季攻势上。麦克阿瑟上班也好,下岗也好,他们都要打过三八线。
就在李奇微的“撕裂者行动”刚刚登场亮相的3月中下旬,彭德怀就已和邓华、洪学智、韩先楚、解方等在商量第五次战役的反攻作战计划了。
彭德怀的意图是当敌人一越过三八线,就实施全线反击。
而且是“带决定性的一仗”。
邓华、洪学智等人意见则不同。
洪学智代表大家谈了意见:
“放敌人进至铁原、金化地区再打比较好。如果在铁原、金化南面打,我们一出击,敌人一退缩,不容易达到成建制消灭敌人的目的。放敌人进至铁原、金化一线突出部,我们拦腰一截,容易解决问题。同时,刚入朝的部队也可以有更充裕的准备时间。”
“物开里的物资怎么办?”彭德怀问。
当时志愿军在物开里贮存了许多物资弹药。
“好办,我两天之内保证将它全部往北撤完。”洪学智打包票。
“恐怕不行,铁原是平原,那么大一片开阔地,敌人坦克进来不好对付。”彭德怀不同意。
彭德怀说得也有道理,当时对付敌人坦克是个很头痛的事情,一直没有找到特别好的法宝。本来最好的反坦克武器是坦克本身,可志愿军那会儿哪有坦克呀?只有第十九兵团预备队有一个坦克第一团,也不过几十辆坦克。
邓华们说大家想办法这个问题并不是不可以解决。
后来在秋季防御作战中,杨成武的第二十兵团部队采用反坦克地雷阵、反坦克火器集中使用并与步兵反坦克小组突击相结合的战法,确实也把这个难题解决得不错。特别是后来第十二军部队还更进一步创造了依托反坦克网状阵地,以反坦克火器阵前突击的新招数,更是从此打消了“联合国军”方面大规模使用坦克的念头。
不过这会儿还不行,这会儿顶顶头痛的就是这些铁王八。
彭德怀还是不同意洪学智的建议。
这时候两边有点动火了。
彭德怀生气道:“这个仗你们不想打啦?”
邓华说:“老总,打还是要打的,我们做你的参谋,提意见供你下决心,你是战场统帅,究竟怎么打,决心还得你来下。”
待到冷静下来,沉思良久,彭德怀还是按自己的想法给军委发了电报:
敌仍在前进,估计占领三八线后,继续北进或暂时停止或长时间停止于三八线进行永久筑城,等待大量增援巩固再进。但当敌发觉我兵力大量增援时,敌因地形狭窄,纵深增大,加上敌技术优势,使我一时无法突破其防线,而变为长期相持于三八线,此种形势于我不利,故须力求避免。最好乘敌进入三八线南北立足未稳开始反攻(第五次战役)。为了不使敌人过早进入三八线,加强工事,巩固阵地,掩护二番兵团集结,不得不留三十八军、四十军(部队实在需要休整了)、二十六军暂在三八线南取运动防御迟滞敌进。同时战役必需物资仍未运来,故需改为5月初旬集中第三、九、十九兵团全力出击,以求全胜,改变目前态势。
4月6日,志愿军司令部举行党委扩大会,先后入朝的各军领导参加了会议,还邀请了朝鲜人民军前线指挥部的金雄和金一列席了会议。
因为当时各方情报和迹象表明,美国2月间在日本举行了三军联合作战演习,由国民警卫师第四十师、第四十五师和步兵第三十四团编组的第十六军有在北朝鲜海岸登陆的企图。
毛泽东也为此事专电提醒彭德怀予以注意。
为避免两线作战,彭德怀决定将敌大体放至金化、文登里、杆城一线,然后反击。如敌进展快,在4月20日反击;如敌进展慢,即于5月上旬发起反击,准备付出五六万人的代价,歼灭敌人5个师(其中3个美军师),夺回战场主动权。
4月中旬,志愿军在朝鲜境内的兵力已达95万余人,其中作战部队77万余人,后方勤务部队18余万人;第一线11个军33个师和地面炮兵3个师共54.8万人,连同朝鲜人民军第一线兵力共70余万人。新入朝参战的野战炮兵第二师、第八师第三十一团,反坦克歼击炮兵第三十一师、第三十二师,火箭炮兵第二十一师、高射炮兵第六十一师、第六十二师、第六十三师和第六十四师等亦分别配属第一线部队或担任后方掩护任务。
从国内抽调的4万名老兵和8万名新兵也于3月底前补入部队。
火力也有了极大改善。
新入朝部队全部改装苏式装备,每师兵员都超过万人,步兵武器中冲锋枪也超过半数,各师都编有炮兵团、高炮营,团一级也增设了57毫米无座力炮连、120毫米重迫击炮连、高射机枪连。加上入朝的预备炮兵部队,志愿军的各种火炮已增至6 000余门,其中山、野、榴、反坦克炮共1 000余门。
另外,坦克第一师所辖之坦克第一团、第二团、第三团和独立坦克第一团、麾托化步兵团在装甲兵指挥所主任黄鹄显率领下陆续入朝。
这时,在中朝军队胜利形势鼓舞下,斯大林也同意苏联空军前出至朝鲜境内作战,并于3月派出阔日杜布上校率领的第三二四歼击航空兵师和库马尼奇金上校率领的第三0三歼击航空兵师替换第二十八歼击航空兵师和第五十歼击航空兵师回国休整。另外,还同意第一五一歼击航空兵师和第三二四歼击航空兵师在朝鲜境内机场修建完成后,在第六十四歼击航空兵军军长别洛夫少将指挥下进入朝鲜境内作战。
中朝空军联合司令部也在3月中旬成立,刘震任司令员,常乾坤和朝鲜人民军空军的王琏上校任副司令员,统一指挥中朝空军作战。
中央军委还命第四十七军于4月中旬进入朝鲜修建机场,准备修建14~15个机场,让中朝空军前出作战,掩护地面部队。
真是有今非昔比,鸟枪换炮的感觉。
志愿军实力水准已经达到了中国军队历史上空前的程度。
无怪乎从毛泽东、彭德怀到新上阵的几位兵团司令,谁都没有对“歼灭敌人5个师”这样的设想产生过怀疑。
然而从事后“臭皮匠”的角度看来,他们这种比较还是一种静态而片面的比较,没有把对手的变化放在一起来充分研究。其实,不仅应与自己进行纵向比较,还应该与对手的进步进行横向比较,还应该正视中朝军队兵员上虽具有优势,火力和机动力上却仍居于绝对劣势这样一个基本现实。
还有后勤,洪麻子竭尽全力,也只能保障最低限度的供应。
而且苏联空军前出至朝鲜境内机场掩护志愿军地面部队队作战的设想因机场被敌人持续不断地轰炸破坏,最后都没有变成现实。
大家都有那么点眼大肚皮小,胃口好,牙口不好。
4月9日,为靠近主攻方向,志愿军总部转移至伊川郡空寺洞。
4月10日和12日,第六十六军和第五十军分别撤回国内休整。
4月15日,第二线战部队在预定集结地域完成集结。
第九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宋时轮率第二十军和第二十七军在平康、洗浦、淮阳地区完成集结。
第三兵团副司令员王近山率第十二军、第十五军和第六十军在伊川、铁原、平康地区完成集结。
第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和政治委李志民率六十三军、第六十四军和第六十五军则于3月18日以前在南川、市边里、兔山地区完成集结。
新入朝的部队也非等闲之师。
第三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陈赓因旧创复发留在国内休养,部队由副司令员王近山率领入朝。这王近山是刘邓手下有名的战将,红四方面军的老战士,打仗是出名的“疯”,外号人称“王疯子”,一听到枪炮声就按捺不住地要往前冲,当连长营长是这样,当团长师长也是这样。
甚至当了纵队司令员还是这样。
弄得刘邓唯恐一打仗爱将有失,就让10来个棒小伙儿的一个警卫班跟着他,任务是王疯子一旦疯起来就按住他,不准他往前跑。
一个警卫班常常都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有人要说,这有什么,只会冲啊杀的一介武夫而已,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指挥员。
错啦!
挨着牛屁股长大的王近山生得一副儒雅相,参加革命以来自学了文化,敢抱着《安娜·卡列妮娜》这类大部头文学名著读,虽然拖着一条略跛的腿,交谊舞也跳得风车斗转。
很扯年轻姑娘们的眼睛。
别看王疯子打仗很疯,那疯是面上的,其实脑袋瓜忒好使。
抗战期间的1943年10月,时任八路军太岳第二军分区司令员兼第三八六旅旅长的王近山率第十六团调赴延安,途经山西临汾以东的韩略村时,遇上了一个极好而又极担风险的战机。
王近山想打。
可临行前陈赓又命令他一路上不准恋战。
王近山沉住气把动静看好,觉得值得一干,心说就是陈赓自己看到这样的仗他也一定会打!
结果小伏击战打出了大名堂。
韩略村一战,击毙日寇华北战地参观团少将旅团长以下军官120余人,气得日酋冈村宁次暴跳如雷到处找第三八六旅算账。
毛泽东表扬了这个优秀战例;
“太岳有个王疯子王近山,敢打没有命令的仗。有胆略,有魄力!”
和王近山搭挡的杜义德也是员百战名将,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就是有名的“夜老虎”,挺进大别山那当口,王近山负伤住院,就是这位“夜老虎”带领六纵当开路先锋,血战汝河,胜利渡淮,护卫着刘邓首长杀开的血路。在大别山,又军政主官一肩挑,频繁转战,迭创佳绩。他和王近山一样,都是刘邓至为钟爱的战将。不过年前检查身体查出有疑似心脏病症状,杜义德这次未能与老搭挡同时率队入朝,而是在第五次战役结束后的9月,才赶到朝鲜。
不过王近山这次带来的部队组建得有些仓促,3个军来自3支部队,是由原陈锡联的第三兵团的第十二军、原陈赓第四兵团的第十五军和原周士第第十八兵团的第六十军临时编组而成的,兵团部是2月间才由原云南军区机关为基础临时抽调人员组成的。
各个军也不是原来建制。
第十二军是其中最有资格吹牛的部队。
这是王近山的老部队,其前身是1945年成立的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六纵队,刘邓的看家队伍。现在编制内的3个师是第十二军的第三十四师、第三十五师和原第十一军的第三十一师,清一色的老红军底子,即原红四方面军第四军第十师、红二十八军之一部和红军总指挥部特务团。抗战期间这些部队都编在八路军第一二九师。硬仗恶仗打了不计其数,转战华北、中原、华东、西南,从来就是担纲的角色,其位置类似于林彪第四野战军中的第三十八军。
曾绍山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兼政治委员。
第十五军的前身是1947年8月成立的晋冀鲁豫野战军第九纵队,部队底子很嫩,是抗战期间组建的八路军太行军区的地方部队。成立纵队后,即作为陈赓、谢富治兵团的一部分参加了挺进中原、淮海、两广战役和进军云南。
别看军长秦基伟是个争强好胜喜欢戴高帽子的角色,解放战争中第十五军在名将陈赓指挥下打得也还不错,但与王近山的六纵这类头号王牌主力比起来,还是个小弟弟,上不了主力的排行榜。
不过人家后来在上甘岭打得惊天动地,狠狠地火了一把。
这时的第十五军是由第十五军的第四十四师、第四十五师和第十军第二十九师编组成的。
秦基伟、谷景生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和政治委员。
第六十军就更嫩一点了。
第六十军是真正的土八路,其前身是1947年秋才在山西由地方县大队区小队这类地方部队升级编成的晋冀鲁豫军区第八纵队。当时在山西的主力部队先是被刘邓带走大部组成晋冀鲁豫南征野战军,后来又被陈赓带走一部分组成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四纵队,剩下的大部分是地方部队。第八纵队就是以仅有的一个主力旅第二十三旅为基础组成的。当时在山西境内的阎锡山部队有10万之众,势力很强,而晋冀鲁豫军区留下的部队只有6万刚升级的土八路。
毛泽东决定派徐向前这个老西儿来收拾阎锡山这个老西儿。
徐向前很厉害,担任晋冀鲁豫军区第一副司令员后,三两下就把这支土八路打理得很象那么回事儿,楞是把阎锡山那偌大的一片家当给一点一点盘剥得血本无归。后来人们谈起解放战争总是开口闭口彭德怀林彪刘伯承陈毅粟裕陈赓,这当然不错,这些人物都是让蒋先生头痛不已的角儿。殊不知在这当口上最见功力的还应该数上徐向前,彭林刘陈粟等都是带的主力部队,林彪那四野更是抽各个部队精锐主力出关发展起来的。而徐向前手下却是被挑剩下来的县大队区小队民兵升级组建的新军,兵力少于阎锡山,装备更是寒酸得不行,刚成立那会儿有些团队一个营才摊上一挺轻机关枪。
可就是这样一支部队却硬是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把从不愿做赔本买卖的阎老西的老本唏里哗啦地都给盘光了。
这功力不显山不露水却真正藏着大学问。
第八纵队当时表现很出色,其主力旅第二十三旅也就是后来的第一七九师曾获得“光荣的临汾旅”称号——也是当时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唯一个获得荣誉称号的师级建制单位,纵队改编成第六十军后,在第十八兵团编成内参加了进军西南解放四川的战斗。
入朝时的第六十军由第六十军第一七九师、第一八0师和第六十一军第一八一师编成。第一八一师也是一支赫赫有名的劲旅——前身是皮定钧将军率领的被人称作“皮旅”的中原军区第一旅,转战过中原、华东、华北和西南,是名符其实的“野”战军。
韦杰、袁子钦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和政治委员。
但由于西南是新解放区,地方工作大量需要干部,所以许多老骨干都已调地方工作,临时又补充了大批刚从西南地区接收的国民党起义部队官兵和俘虏,所以第六十军的战斗素质受到了一定影响。特别是第一八0师,在川西军区刚接收了国民党第九十五军的大批起义官兵,还没来得及好好消化,就仓促北上入朝,战斗力更是参差不齐。
第十九兵团部队的准备相对来说要充分得多,他们去年10月就已赶赴山东进行整训,山东军区司令员许世友将军对入朝部队极尽地主之谊,要人给人,要粮给粮,把第十九兵团部队给养得壮壮的。
“老杨,山东这个地方穷,没啥好东西。但有一点,山东的老乡最好!”
在饯行酒宴上,许世友得意地对第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说。
“是啊是啊,还得感谢许司令把气给我们打得很足啊!”
杨得志玩笑道。
“唉,打了半辈子仗,轮到跟人家办粮草哟。”一句话勾起了许世友的心事,他的脸苦了下来。
“不忙嘛,打这么大仗还能少得了你?”厚道的杨得志安慰他。
“老杨,你要到北京见到朱总司令替我带句话,打仗别忘了我许世友!”许世友酒劲上来,豪气也上来了。
“好!好!没得说!”杨得志也是意气风发。
两员猛将,惺惺相惜。
杨得志此人不用多说,毛泽东上井冈山时的老骨头,谁不知道长征路上的红一团呀?连金日成见着杨得志都说这是指挥十八勇士抢渡大渡河的红一团团长吧。长征时从来都是开路先锋,他和杨成武、杨勇并称“三杨”,都是人民解放军中的著名战将。
第十九兵团政治委员李志民是彭德怀红三军团的老部下,文有文才,武有武功,还通音乐,是个文娱积极分子,把部队文化工作搞得很活跃,打仗自然劲头也高。50年代后期人民大会堂曾举行过一次气势磅薄的将军合唱团大合唱,指挥就是共和国上将李志民。
听过的人都说,那歌唱得才叫威风八面哩。
第十九兵团下辖3个军。
第六十三军前身是1946年以杨成武纵队和黄寿发纵队一部合编的冀中纵队,后改称晋察冀野战军第三纵队,是一支百战劲旅,很能打仗,一直是华北野战军的主力。
傅崇碧、龙道权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和政治委员。
第六十四军是个老资格的部队,原是1945年编成的冀晋纵队,后改称晋察冀野战军第四纵队,下辖的第一九一师曾是邓小平、张云逸、李明瑞领导的百色起义建立的红七军,后编为彭德怀的红三军团第十三团,抗日战争又编成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一部。其他部队也是八路军的晋察冀军区的老主力,编成后在解放战争历次作战中也是个厉害角色。
曾思玉、王昭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兼政治委员。
第六十五军也是一支有红军传统的部队,前身是1948年编成的华北野战军第八纵队,编成时由华北野战军第二纵队第四旅为主,与晋察冀、晋察热辽军区的地方武装升级的两个旅合编而成的。由华北野战军第二纵队第四旅改编而成的第一九三师最早的底子是江西苏区的红三军,后编成红一军团第一师,抗战期间编成八路军第一一五师独立团。
该军成立后参加过平津大战和解放大西北的战斗。
肖应棠、王道邦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和政治委员。
第四十七军的前身是1947年秋成立的东北野战军第十纵队,最早的老底子是1933年在湘赣苏区成立的红六军团,抗日战争中编为八路军第三五九旅。抗战末期,王震将军率第三五九旅一部组成八路军南下第一支队南下华南,后来参加中原突围返回延安,成为第一野战军第二军的一部分。第三五九旅其余部队在刘转连将军率领下组成八路军南下第二支队亦准备南下,后因抗战胜利转赴东北,恢复第三五九旅番号。1947年10月改编为东北民主联军第十纵队第二十八师。当时因十纵全系独立师改编的部队,是一支新军,东总特地派猛将梁兴初担任十纵司令员,在辽沈大战中打了一场闻名天下的“黑山阻击战”,硬是把一支二等部队打成了一支头等劲旅。
曹里怀、李人林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和政治委员。
老牌劲旅也好,后起新军也好,都跃跃欲试想一显身手。
4月19日,美步兵第二十四师和美步兵第二十五师进至铁原附近的药泉洞、文惠里地区,形成突出态势,有利于中朝军队攻歼。彭德怀遂决定,第五次战役于4月22日黄昏发起。
当日,志愿军总部向全军发布政治动员令:
第五次战役就要开始了!大量歼灭敌人几个师的光荣任务,已经落在同志们的肩上!
这次战役的意义十分重大,因为它是我军取得主动权与否的关键,是朝鲜战争时间缩短或拖长的关键。
我们要力争战争时间缩短,因为它符合中朝人民的利益;我们要力争这个仗打胜,因为它有胜利的条件。
我们向敌人出击了,为中朝人民立功的时机已到!
我们的战斗口号是:全体动员起来,发扬艰苦奋斗、克服困难的精神,争取每战必胜!保持革命光荣传统。
有激情,有文采,有煽动性!
少点求实精神!
4月22日,西线“联合国军”继续向铁原、金化方向进攻,其它方向之敌仍处于守势。
有人曾言,如果照洪学智的建议,这时再放一码,让两个美军师再进一步,打起来一定要顺手得多,没准儿真能实现彭德怀那个指标的2/3。
历史无法假设。
况且,双方力量态势没有根本改变,焉能寄希望于侥幸?
22日黄昏,两军战线上飞起无数信号弹,传来滚雷般的炮声。
中朝军队各突击集团按预定计划向“联合国军”发起了全线反击。
第五次战役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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