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审时度势 邓华上书荐良策
扼险筑垒 金雄浴血洗甲兵
凡战,
所谓守者,
知已者也。
知已有未可胜之理,
且固守以待敌之有可破之势,
而出兵以攻,
无有不胜。
——《百战奇略·守战》
中朝方面对“联合国军”再次动武是有所准备的。
说实话,李奇微不动手,彭德怀也要动手。
当第五次战役刚一结束,彭德怀就在策划第六次战役。
7月2日22时,停战谈判前夕,彭德怀致电各部:
美帝决议授命贼酋李奇微代表联合国向我提出和谈建议,这是我军8个月来奋战的结果,也是和平民主阵营声势浩大的具体反映。敌虽急于求和,但不会改变其帝国主义侵略本质,可能玩弄种种花样与欺骗阴谋,亦可能乘我麻痹之际突然袭击,我全军必须提高警惕,望转饬所属,加强战备工作,准备掌握情况,对进犯之敌,在充分准备下予以沉重打击。须知,惟有经过坚决激烈的斗争,才能换得和平。也惟有持久作战的充分准备,才能获得较速的胜利。望各级首长深刻领会,坚持执行之。
同日24时,毛泽东也对志愿军发出了同样内容的指示。
根据这些指示,中朝联合司令部为配合停战谈判,开始着手拟定和准备第六次战役计划。联司拟定,如果美国拒绝以三八线停战撤军,中朝军队则待敌进攻时全线发起反击,以军事斗争的胜利来取得政治上的有利地位,促成以三八线为界实现停战。即使“联合国军”不进攻,中朝军队也拟于9月主动发起战役反击。
战役计划为:
以志愿军13个军在朝鲜人民军4个军团配合下,分两步作战,歼灭敌军两个师左右,将东线之敌打到三八线以南地区,同时出动志愿军炮兵、装甲兵支援步兵作战。
志愿军空军也拟出动22个航空兵团直接支援地面部队作战。
整个战役作战时间计划在两个月左右。
7月8日,志愿军总部下达了战役准备工作指示,要求各部队作好阵地攻坚和连续纵深突破的战术准备。
谈判果然如中朝统帅部所估计的那样,进展得极不顺利。美方顽固地拒绝讨论从朝鲜境内撤退一切外国军队的问题,也拒绝把以三八线为军事分界线的问题列入谈判议程。
7月19日,美国国务卿迪安·艾奇逊还专门发表声明,拒绝从朝鲜撤退一切外国军队。
直至7月24日,半个月过去了,停战谈判竟然连一项议程协议也没有达成。
按捺不住的彭德怀此时已有战意,当天便致电毛泽东:
我再有几次胜利的战役打到三八线以南,然后再撤回三八线为界进行和谈,按比例逐步撤出在朝外国军队,坚持有理有节。经过复杂斗争,争取和平的可能仍然是存在的。如果经过上述一切办法而不能达到和平,则继续打下去,在持久战中,我虽有许多困难,但可克服,最后赢得战争胜利是肯定的。从全局观点来看,和的好处多,战亦不怕。……我于8月中旬争取完成战役反击准备,如敌不进攻,则至9月举行。最好待敌进攻,我则依托阵地出击为有利。
妥否?盼示。
7月26日,毛泽东回电指出:
7月24日电收到,敌人是否真想停战议和,待开城会议再进行若干次就可判明,在停战协定没有签订,战争没有真正停止以前,我军积极准备9月的攻势作战是完全必要的。
在停战达成议程协议并进入分界线谈判后,美方的态度更加傲慢,将中朝代表在一些枝节问题上的让步视为软弱可欺,得寸进尺咄咄逼人,丝毫也没有表现出要在公平合理的原则上达成协议的诚意。
这下把参加谈判工作的邓华、解方也惹火啦!
妈那个×,不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他妈的得意得要忘形了!
7月31日,志愿军谈判代表邓华、解方致电彭德怀司令员:
谈判需要战斗胜利配合,并须作破裂之军事准备,……战役准备,争取8月15日以前完成,准备破裂后的反击以8月内动作为宜,……如谈判仍在持续,最好是乘敌进攻时予以有力地打击……或者我举行地区性的主动攻击敌人。总之,谈判需要政治攻势,特别是战斗胜利相配合才更为有利。
这正中彭德怀的下怀。
“打的坚决打,谈的耐心谈。”
他对打的和谈的说。
8月8日,志愿军总部将第六次战役的意图和部署电报毛泽东。
8月10日,毛泽东指派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和代总参谋长聂荣臻召集总部有关人员对第六次战役问题进行研究,并拿出具体意见。
这个时期,双方在三八线附近地区形成了相互对峙的态势。
至8月中旬,中朝军队与“联合国军”对峙在西起临津江口,向东经高浪浦里、涟川、铁原、金化、登大里、月山里、沙泉里至东海岸一线。
中朝军队第一线阵地西起土城里,经松岳山、五里亭、平康、登大里、艾幕洞、西希里、沙泉里至东海岸之高城,东西延绵250公里的防御工事已经全部完成。并在西起南川店,经市边里、安峡、玉洞里、新城山、云磨山、乍德山、昌道里、龙门山、竹叶山、国士峰至东海岸高城,构筑了第二线阵地。熙川、孟山至阳德之中间运输线,佳丽州至昌道里、法洞里至淮阳两条东西运输线,以及阳德、成川、遂安地区,新溪、伊川地区的4000多个仓库设施亦按照计划完成。同时,中朝联合司令部对中朝军队部署亦进行了调整:西线以第四十七军第一三九师、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一个师进入开城及其以南地区,保卫开城谈判会场区域;中线第二十七军接替第二十军防务;原在西线的朝鲜人民军第六军团调至东线化川里地区,以加强东线防御力量。至此,全军已获得1~2月的休整时间,补充了10多万兵员,储备了一个月的粮食与弹药。
中朝联合司令部还在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各部队中抽调军事素质和政治素质都较强的侦察骨干于6月中旬组成中朝联合游击支队。志愿军共抽组4个中队,即第三、第九、第十九兵团各抽组一个中队,原第十三兵团各军合组一个中队。游击支队以志愿军第四十军第一一八师政治部主任刘振华为司令员,第四十二军第一二五师副师长茹夫一为副司令员兼参谋长,朝鲜人民军派出政治委员和副司令员各一人,并抽组两个中队,游击支队共组建6个中队共2 050人,于7月中旬集结完毕,准备在战役反击发起前后深入三八线以南开展游击活动。
中朝军队第一线展开兵力为志愿军8个军,朝鲜人民军3个军团,共11个军;第一梯队展开8个军,第二梯队为3个军。第二线包括担任东西海岸防御的兵力,志愿军为9个军,朝鲜人民军为4个军团,共13个军。志愿军入朝兵力已达77万人,朝鲜人民军亦整编补充至34万人。
中朝军队总兵力为112万人。
与此同时,“联合国军”亦在双方接触线已方一侧建成了3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即与中朝军队的接触线,名曰“耳明线”;
第二道防线,西起铁原西南的263.3高地,东经读书堂、地境洞、大成山到北汉江西岸之小高云飞伊,全长60公里,为中间了阵地,名为“怀俄明线”(距第一道防线10公里);
第三道防线西起临津江口之鳌头山,沿江而上,经积城、道城岘、华川湖南岸、杨口、兜率山、山头谷山至东海岸杆城以北之马达里一线,全长220公里,名为“堪萨斯线”(距第二道防线20~30公里)。
各道防线均构筑了坚固工事,设有大量的地雷和铁丝网。另外,“联合国军”还积极扩建金浦、水原、大邱等原有机场,新建了瓦草里、东豆川、永平、麟蹄等18处前沿机场,增辟了原州、镇海、群山、济州岛等14处海、空军运输补给基地。在此期间,美军有6个师、韩军有4个师先后撤至二线,进行了1~2个月的休整。美军及其他“联合国军”部队亦补充、轮换了19万余人。同时,还扩建了3个韩军师,并将空降第一八八团和两个轰炸机联队由美国调至日本,增加了其机动力量。
为了统一指挥,英步兵第二十八旅、第二十九旅和加拿大步兵第二十五旅等英联邦国家军队于7月28日合编为英联邦第一师。
至此,“联合国军”第一线兵力为14个师又两个团,第二线兵力为4个师又一个旅又一个空降团。全军共计69万人,计有火炮3 560门,坦克1 130辆,飞机1 670架,舰艇270艘。
此时,中朝军队在兵员数量上与对方形成了1.6:1的相对优势,但在技术兵器、坦克和炮火方面仍处于绝对劣势,制空权、制海权均操于“联合国军”之手。
而且从这时的战场态势来看,“联合国军”相对来说要主动一些。
在谈判期间,“联合国军”虽未实施大规模的进攻,却仍然保持着相对持续的局部攻击态势,其目的显然是企图消耗当面的中朝军队,以不断施加的压力与谈判桌上的无理要求形成呼应之势,并准备视对中朝军队的消耗情况,随时恢复全面攻势作战——也就是第八集团军司令部制定的向平壤、元山——朝鲜蜂腰部推进的所谓“势不可挡的行动计划”。
这种战场态势,是彭德怀、邓华等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彭德怀、邓华也在准备以打来争回主动!
8月17日,为动员全军,积极准备作战,中朝联合司令部向全军下达了战役预备命令。计划分两步作战,第一步突破敌当面阵地,第二步再向南推进,如第一步进展不顺利或打不动,则各个轮番撤退,诱敌深入而后反击,将敌赶过三八线以南。
这个时期,中朝军队虽然已确定了持久作战、积极防御的方针,但对在敌人猛烈火力下实施阵地坚守作战还缺乏信心和把握。防御作战思想还被局限于“运动防御与反击相结合的拉锯战形式,亦即积极防御与短促突击的作战方式。”
所以这个计划总的思路是打小歼灭战和稳步前进。
但总的设想仍是打运动战。
同是主张打,邓华却与彭德怀的思路不同。
虽然在参加谈判,但身为军政全才的百战名将邓华仍然时刻关注着前线的情况,并且一直在根据对情况的直接了解,盘算着怎么动手才最为有利。
经过缜密的思考和分析,邓华认为,如果仍按前几次战役的方式向敌人发起攻击,必将付出很大代价,而且不一定能取得预期的战果。从第三次战役以来,中朝军队的几次战役一次打得不如一次,正面攻击伤亡巨大,取得成果又难以巩固。这说明,在这种技术兵器远不如敌人,又没有足够的海空军支援的客观现实基础上,再发起规模巨大的攻势,与“联合国军”打堂堂之阵,很可能还是象前几次战役一样,得到的是事与愿违的结果。
再象前几次那样打大规模的进攻战役,的确是困难重重。
不光是敌人,自然条件现在也在与中朝军队作对。
7月,朝鲜北部出现了40年不遇的特大洪水。
从7月20日起,朝鲜北部连降大雨,山洪暴发,河水漫溢,泛滥成灾,一般河流水位上涨3~4米,最高达11米。水流速度达到每秒4~6米,最高达7米。洪水所至,交通中断,堤防溃决,房屋坍塌,物资冲走,装备毁坏,人畜伤亡,其水势之猛、之急,持续时间之长,危害范围之广,为朝鲜近40年来所罕见。
这是志愿军后勤司令员洪学智将军记录的文字。
最惨重的是洪水淹了志愿军后勤部的主要物资集散地三登。
三登的仓库、医院和高炮阵地全在洪水之下变成一片泽国,大量库存物资被冲走,有些待避的汽车也被冲走,露天存放的物资几乎全部被冲。保卫三登的高炮营所有高炮均被冲走,被逼上高压线的指战员们未能及时疏散,在压断了高压线后,纷纷坠入水中,被淹死了167人。
交通也被中断。
后方几乎所有的公路路面都被冲坏,路基被冲塌,205座公路桥梁全被冲垮,无一幸免。
铁路桥也一样。
不少桥梁修好了又被冲毁,冲毁了又被修好,反复多次,比敌机轰炸还麻烦。主要铁路桥如京义线上的大宁江、西清川江、南大同江桥;满浦线明文桥;平元线东大同江,东沸流江桥均被冲毁,每座桥平均被冲4次,东清川江桥先后被冲垮竟达9次。
而前方部队储存的粮弹只够维持一个月,前方少数部队已发生断粮现象,只能以野菜充饥。
进入8月后,“联合国军”又发起了所谓“空中绞杀战”,出动其空军力量的80%,投入了几乎全部的战斗轰炸机和战略轰炸机,企图在3个月内全部摧毁朝鲜北部的铁路系统。在这个节骨眼上,原来寄予厚望的苏联空军又不愿前出,只肯掩护鸭绿江至清川江这一段后方交通线,志愿军空军部队又因准备不充分,要迟至11月份才能投入战斗,致使前方交通线仍处于无空军掩护的状况。
运输困难仍然无法解决。
真是雪上加霜!
而当面的“联合国军”也是今非昔比了。
由于屡遭中朝军队运动战的打击,原来不喜欢构筑工事的“联合国军”部队也改掉了不少大少爷脾气,花了很大力气来改进工事,由上一年秋冬简单的方形坑掩体(俗称“狐狸窝”),发展成为普遍构筑钢筋混凝土的永备工事,前沿还敷设了大量地雷和铁丝网。至8月中旬,已完成了纵深达30~40公里的3道防线。而面对这种前所未遇的坚固阵地和立体防御,中朝军队在火力处于绝对劣势,又缺乏攻坚经验的情况下贸然发起进攻,显然是把握不大而胜算不多的。
邓华认为,大举进攻,不如以守为攻。守住现有阵地,大量的消耗敌人并粉碎敌人的进攻,同样可以达到“在军事上打击敌人配合停战谈判的目的”。
但这样就必然涉及到战略方针的调整。
也就是说,要改变中朝方“以三八线为界停战”的目标函数。
深思熟虑后,邓华毅然上书中央军委。
8月18日,在中朝联合司令部发出战役预备命令的第二天,邓华致电毛泽东,正式提议改变“以三八线为界”的停战条件。
邓华提出,实现就地停战,虽然“联合国军”在三八线以北占领的面积要大一些,但从双方位置上来看中朝方并不吃亏。依据充分调研的论据,邓华建议,与其耗费巨大人力、物力来发起大规模的新攻势,还不如把力量花在巩固现有阵地的上,这样可以让“联合国军”不断在徒劳的进攻中消耗的自已远较中朝方更为稀有的有生力量。
出于高度的政治责任心,邓华还建议,对中朝方的战略方针进行重大调整,以适应新的形势,重新把握主动权。
邓华,真不愧是胸怀战略全局的百战名将。
邓华的建议得到了响应。
聂荣臻等中央军委和总参谋部的有关人员与邓华产生了共鸣,他们认为,倘再以原有的运动战方式发动攻势,还会象第五次战役那样推来推去,对于机动能力远不如对方的中朝方来说反而不利,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战略格局和双方态势问题。本来机动力非凡是中国军队的传统优势,但那是徒步机动力,你就算是神行太保飞毛腿,怎么也比不过人家的汽车轮子呀。再说,人家白天有行动的自由,而咱们却被人家的飞机大炮压得动不了窝。
情况变了,环境变了,对手变了,昨日之长,变成了今日之短。
那就得敌变我变,改变思路与对策。
“因敌变化而制胜者,谓之神!”
毛泽东非常认真地考虑了邓华的意见。
8月19日,中央军委经过仔细分析研究,权衡利弊,对第六次战役提出了具体的参考意见并电告彭德怀。
中央军委的电报在分析了敌我双方战略态势后着重指出:
为使休战谈判能得到公平合理的解决,并准备谈判不成破裂的责任落在敌人身上,……在作战上我们也应与谈判的要求相配合、相适应。在9月份如果我们预拟的战役计划,确实能做到歼灭美三师、伪二师及其他敌人一部或只歼敌一个师,同时又能迅速推进至涟川、铁原、金化地区,或只推进一个地方,而不致为敌赶回原阵地甚至侵入我阵地,那么整个战役尚是有意义的。但从现在具体情况看来,不仅空军在9月不能出动,并也不能掩护清川江以南的运输,而且其他方面也不易使我们这个战役达到预期的目的。首先,朝鲜雨季8月底才能结束,清川江、大同江、新在川、富城几座桥梁尚未修通,清川江以北堆积的粮车最快恐须至8月底才能倒装完毕,因之连续作战一个月的粮食在9月份得不到完全保证。弹药从现在前方储量计算,可供一个月作战消耗,但雨水浸的程度不知检查结果如何,有些仓库离前线较远,尚不能供应及时,且战役发起后,不论胜利大小,均有使战役继续发展可能。我们粮弹储备只有一月,而后方运输又未修场,设敌人窥破此点,我将陷入被动。次之,从战术上看,……我军出击必须攻坚,而作战正面不宽,敌人纵深较强,其彼此策应亦便,我第一线只能使用8个军突入,敌人则除麟蹄以东外,有16个师旅可供呼应。即使我在战役开始时,歼敌一部,突入后迂回渗透、扩张战果及推进阵地则须经过反复激战,时间拖长可能性极大,结果对谈判可能起不利作用。现在我们重兵在手,空军、炮兵逐步加强,敌人在谈判中对此不能不有顾虑。设若战而不胜,反易暴露我弱点。如谈判在分界线及非军事区问题上,在9月份尚有妥协可能,亦以不发起战役为能掌握主动。
这和邓华的建议是完全一致的。
8月21日,毛泽东再次电告彭德怀,要求考虑将9月份战役计划改为加紧准备而不发动,尽可能做战术性的反击。
8月26日,邓华再次向毛泽东和彭德怀提议不再举行第六次战役:
当前敌人已有强大纵深的强固设防,而又是现代化的立体防御,是不可小视的,如我以现有力量和装备进行攻击,其结果有三:一是攻破了敌阵,部分歼灭了敌人;二为攻破了敌阵,赶走了敌人;三为未攻破敌阵,而被迫撤离战斗。不管哪一结果,伤亡和消耗均会很大,尤其后者对我是很不利的。相反的,如敌离开他的阵地,大举向我进攻,我以现有力量装备是可以将其打垮,而求得部分歼灭的,代价也不会很大。
毛泽东、彭德怀都对邓华的建议予以首肯。
但因为“联合国军”乘中朝方洪水泛滥补给困难之机,率先向中朝军队发起夏季局部攻势,中朝方又不能表现出在敌人压力下屈服,故而已经准备打出的“就地停战”牌也就没有打出。
第六次战役计划也未予以正式取消,只是改为准备待发状态。
因为中朝军队是否顶得住“联合国军”进攻,还有待于实践检验。
东线朝鲜人民军的防御作战,提供了这样一个检验机会。
东线朝鲜人民军阵地处于“联合国军”猛烈进攻的惊涛骇浪之中。
这次进攻,“联合国军”的主要突击方向为中北汉江以东至东海岸朝鲜人民军防守正面约80公里的阵地,其战略上的目的是以军事压力迫使中朝方在其强大军事压力下屈服,从而接受“联合国军”所谓的“海空补偿”方案。而其直接的战役目的,则是夺取东线突出部阵地,拉平登大里、五味里至芦田坪地段战线,与其中部战线取齐,改善防御态势,遏制中朝军队随时可能发起的战役反击。
其实“联合国军”的攻势在刚进入分界线谈判的第一天就开始了。
从7月26日起,美步兵第二师即在美空降第一八七团的配合下,每天以团以上规模的兵力轮番向朝鲜人民军第二军团扼守的大愚山阵地发起了猛烈冲击。
激烈争夺5天后,美军以伤亡2 200余人的代价攻占了该高地。
虽然的损失惨重,但“联合国军”既得寸,就要进尺。
8月18日,“联合国军”的夏季攻势全面展开。
扼守该线的是朝鲜人民军前线总指挥金雄中将指挥的第二、第三和第五军团。
金雄,中国名字王信虎,是参加过中国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老战士,抗日战争期间曾在新四军第三师第八旅第二十二团任参谋长,当时的第三师参谋长洪学智、第八旅政治委员吴信泉都是他的上级,对这个打仗既勇敢又肯动脑筋的参谋长有很好的印象。
进军东北后,金雄曾任著名的李红光支队的支队长,参加过解放东北的各次大战,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作出过积极的贡献,也跟随洪学智、吴信泉等百战名将一起经历过许多严酷的战争考验,其战略战术的素养受讲求实效灵活机动的中国军队的熏染很深,非常重视发挥步兵火器和轻便火炮的作用,远非那些从苏联归来的食洋不化只知摆开阵势打堂堂之阵的刻板人士可比。
在这次带坚守性质的防御战中,金雄把步炮协同组织得很好。
他为中朝军队带坚守性质的防御作战,吃了第一只螃蟹。
跟金雄较劲的,是美第十军军长克洛威斯·巴亚斯少将。
在朝鲜人民军防御阵地的西段,方虎山中将指挥的第五军团正面顶岭至第二军团右翼之后顶谷15公里地段上,刚接替晋升为中将的爱德华·阿尔蒙德就任美第十军军长的克洛威斯·E·巴亚斯少将使用了美步兵第二师4个营、韩军第五师、第七师各一部共3个团,在40余辆坦克的配合下,向朝鲜人民军阵地发起猛烈进攻。
在这个地段上打得最残酷最激烈的是983.1高地。
983.1高地位于大愚山(亦称1179高地)和白石山(亦称1142高地)之间,居高临下可以俯瞰沿水入川和西川北上的两条公路。地势虽然不太高,但却能控制通往杨口和麟蹄的补给道路,而且还能引导炮火对设在谷间的山谷内的美军炮兵阵地和指挥所进行准确的射击。“联合国军”发动进攻以来,崔忠国少将指挥的朝鲜人民军第十二师团在高地上设置的观测哨就没少给巴亚斯添堵,他们不断呼唤来的炮火使占领杜密岭(亦称788高地)东西高地线的美步兵第二师部队死伤累累,寸步难行。
983.1高地,巴亚斯很是头痛。
983.1高地,巴亚斯势在必得。
巴亚斯瞅着的是983.1高地,想着的是“亥安盆地”。
所谓“亥安盆地”,是指华川湖东北的近40公里处的一个圆形山谷,周围群山环绕。山谷东、西、北3个方向的制高点均为朝鲜人民军控制,983.1高地就是其中之一。在这里,直瞄火炮可威胁到“联合国军”的防线和部队机动,范佛里特将一直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取之而后快,所以进攻的计划就是首先拿下盆地西面的制高点。
巴亚斯想得很简单,“联合国军”有炮火优势,拿下983.1高地不成问题,得手后可顺势卷击,控制这个盆地。
美步兵第二师师长拉夫纳少将在4公里正面集中了全师7个炮营榴炮126门和中、重型火炮72门,平均每公里近50门。
这在当时,是一个罕见的炮位密度。
攻击部队是黄烨上校的韩军第五师第三十六团。
黄烨也想得很好,18日6时开始进行30分钟的炮火准备,第三营冲击983.1高地,第二营夺取940高地和773.1高地。第一营为团预备队。
“从正面进行出其不意式的突袭式攻击,不给敌人以喘息应付的时间。”
黄烨如是解释他的设想。
战斗起始确实是按黄烨的意图进行的。
7月18日6时,200门火炮一起开火,虽然由于天降大雨预定的空中支援没有来,但由于拉夫纳少将有“这次攻击弹药没有限制”的豪语,所以炮兵们都非常卖力地拼命把炮弹往炮膛里填。
9天后统计,消耗了36万发炮弹。
也就是说,198门火炮平均每天发射炮弹4万余发。
第一天炮火密度达没达到这个数字不知道,反正目力所见的朝鲜人民军阵地完全被滚滚烟火所笼罩,腾起来简直就是原子弹蘑菇云的那种感觉,那架势谁都认为上面绝对不会再有一个活人了。
所以韩三十六团的士兵们向人民军阵地冲击时表现都很勇猛。
可也就是冲得很勇猛的士兵们要漫上山顶的当口,轰轰隆隆一连串分不出点的爆炸声把拉夫纳和黄烨的梦给炸飞了。
正得意洋洋的黄烨慌忙举起望远镜一看。
望远镜里一片浓烟烈火,耳边传来的是毫无节奏此起彼伏的频频巨响,烟里火钻出来的韩军士兵们正在连滚带爬地往下跑。
地雷!
黄烨是行家,一眼就看出,往回跑的连上去的一半都不到。
这“地雷战”是金雄的拿手戏。
金雄没有依照阵前带状布雷的惯例,而代之以大纵深不规则布雷,不光是在阵前,而且在各个可能的通路上也布上了雷,“联合国军”的炮火诱爆地雷开劈通路基本上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都是中国造的那种防步兵的小型地雷,当年炸鬼子的那种。
这一招,金雄在中国当新四军反鬼子清乡的时候就练得烂熟。
黄烨期望的一举成功泡了汤!
次日,黄烨集中第二营的两个连分别向940和773.1高地冲击
这回更惨!
几乎在“联合国军”的炮火刚一停息而韩军士兵刚一跃起那一瞬间,手榴弹就在阵地前张开了一道道弹幕,轻重机枪火力也得到了淋漓尽致地发挥。
最要命的是迫击炮,全部隐蔽在反斜面开掘的洞穴式工事中,一到这个时候就从工事中钻了出来,雨点般地砸向蜂涌冲击的韩军士兵群中。
朝鲜人民军第十二师团的官兵们表现出非常良好的战术素养。
他们的阵地都构筑在接近山顶的反斜面上,而在正斜面上只构筑假阵地和警戒阵地。在“联合国军”进行炮火准备时,守备分队全在反斜面的掩蔽部待机。一俟“联合国军”炮火停止或延伸,就冲上阵地用步兵火器和迫击炮火打击敌人。
金雄还在纵深保持了强大的预备队,适时进行猛烈的反冲击。
这天从这两个高地站着走下来的韩军士兵每个连都不足40人。
第三天韩三十六团还算运气,利用朝鲜人民军的疏忽,在人民军部队从反斜面向山头运动的时间差内,冲上了773.1高地。
21日——也就是攻势发起的第四天,韩三十六团倾尽主力,数度与人民军守备部队进入“战史上也很少有类似的先例的凄惨的白刃突击”,终于占领了940高地。
22日中午,黄烨又利用朝鲜人民军火力部署的死角,夺占了983.1高地。
可在当天,攻占高地的韩军部队就在朝鲜人民军迫击炮火的反击下伤亡惨重。
一天下来,黄烨已经没几个兵了。
目睹当时惨烈战况的美联社记者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
“Bloody Ridge!”
那意思是“血染的山岭”。
美国人就怕见这个。
黄烨压根儿没来得及高兴。
8月27日,金雄调集预备队第五军团第六师团和第十二师团各两个团,反击进占杜密里以北地区之地,以第二军团第二十七师团在第五军团第六师一部配合之下,反击大愚山之敌。
反击杜密里以北地区的人民军部队进展非常顺利,除对大愚山的反击因敌夺占时间较久,已形成了坚固的永备工事,防守兵力较大,反击部队激战一夜仍未得手外,其余983.1高地、773.1高地、752.1高地、三台洞、陈岘、鸠岘等阵地均于当夜予以收复。
气急败坏之下,美国兵上了场。
克拉克·拉夫纳少将派出手下的美步兵第二师第九团进行增援,但激战至月底,仍然无法夺回朝鲜人民军夺得的阵地。
30日,美步兵第二师向朝鲜人民军发起连续反扑。
因为联司有“凡属不易夺回之阵地,暂不必强求,以免伤亡过大”的指示,攻击大愚山的朝鲜人民军部队在大量杀伤敌人后,于31日主动撤出战斗。
经此一战,美步兵第二师和韩军第五师的士气降到了冰点。
师长拉夫纳少将离任,由谢·德佐少将代理师长。
谢·德佐少将也没干几天,师长就换成了罗伯特·扬格少将。
东段丁字峰战斗的残酷程度较之与“血染岭”有过之无不及。
这里靠近东海岸,进攻的韩军第一军团军团长白善烨少将所指挥的首都师、第八师和第十一师部队得到了美海军第七舰队战列舰上400毫米舰炮和巡洋舰上200毫米舰炮的火力支援,对朝鲜人民军第二军团左翼芦田坪至第三军团右翼新炭里13公里地段发起了猛攻。
战斗的过程与西段杜密岭几乎一模一样。
先是韩军们被地雷炸得一塌糊涂,然后被步兵火器和迫击炮火大量杀伤,然后是你来我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在高地上反复争夺,甚至发展到互相用石头交战的程度。
朝鲜人民军的夜间奇袭特别让韩军头痛,往往白天花费很大代价夺得的阵地,一个晚上就被夺了回去。其中884、965等高地都经过3次以上的易手。
白善烨指挥的韩军也表现出罕有的顽强,一波一波不顾死活地在炮火和飞机掩护下往上冲,打到8月底,付出重大伤亡后,才将战线向前推进了2~6公里。
从进攻大愚山开始,这一阶段作战,美韩军伤亡达24 000余人。
付出的和得到的,不成比例!
美第十军军长巴亚斯少将没咽下这口气。
美第八集团军司令官范佛里特中将也不满意。
基于对中朝军队“不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的机动防御思想的认识,他总以为集中这么多的炮火,攻击地域又那么集中,一举拿下这些小山头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所以发起攻击前,他给部队下达的指示口气也很轻松:
“为了掩护堪萨斯线,增大防御纵深,必须夺取983高地。另外为了完成对‘亥安盆地’的大包围,和威胁文登里以扰乱敌人后方,也必须夺取成为其门户的这个高地。虽然敌人的阵地可能很坚固,但只要是集中炮兵予以打击,就不会有多少困难了。”
他期望“通过获得辉煌的战果来得到自信”。
可一打起来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档子事儿。
朝鲜人民军的抵抗出乎意料地顽强,与两个月前那种且战且走完全不同,每一个山头,都要经过反复争夺,付出重大消耗和人员伤亡,才能夺占。
而且还不一定能守住。
这种损失和收获不能相抵的有限作战简直无法忍耐!
范佛里特哪里知道,自从双方开始停战谈判以来,人家金日成就发出号召,在朝鲜人民军全军开展“祖国的高地运动”,口号是“用鲜血保卫祖国的每一寸土地”。
想想,那是人家的国土,争一分算一分,哪能随便让你占了去?
范佛里特决定再赌一把!
9月1日,巴亚斯少将部署调整完毕,将正在洪川休整的美陆战第一师调至第一线,接替韩军第八师加田里以西部分防务,韩军第八师则向北延伸至松支谷一线,加上该师原配属给美步兵第二师的一个团,接替美步兵第二师大愚山地区的防务,加大了主要进攻方向的兵力密度。
金雄也没闲着。
早在巴亚斯发起第一阶段攻势时,金雄就就将朝鲜人民军第六军团调至一线,接替了通川、高城至新炭里第三军团两个师的防务,第三军团则西靠接替了新炭里至西希岭第二军团两个师的防务,也缩短了第二、第三军团的防御正面,加大了防御纵深。
两边都憋足了劲儿,决心大打一场!
按范佛里特原来的策划,口气更大,目标函数订得更高。
计划的主旨,是在中、东部战线发起一次大规模进攻,将朝鲜人民军主力压迫到金刚山脉予以歼灭,“以图使其解体”,“将战线推进至金化——金城——金刚山——长箭一线,从根本上改变中、东部战线”。
还要在元山附近发起登陆作战,迂回中朝军队后方。
计划称为“猛禽之爪”。
这已经是一次战略行动了。
李奇微一看这个头就痛,他可不敢陪着范佛里特玩。
再说就是他想陪,华盛顿的杜鲁门也不会让他陪。
这道理其实仔细一想就明白,倘若这样一打,战争肯定升级,谈判肯定泡汤。真要把中国人惹火了,再派几个兵团到朝鲜来,那是完全办得到的。到时候,美国上哪去找那么多兵力来陪着他们练?
所以范佛里特的计划被李奇微大打折扣后批回。
登陆作战被划掉,只保留了地面作战的内容。
倔头犟脑有点象沃克的范佛里特还是没有死心。
他觉得这样的仗打得太窝囊,太难受,太没脾气。半个月的仗打下来,给予朝鲜人民军的损失是估计,但“联合国军”的的兵员损失和弹药消耗却是实实在在在那儿摆着的。试想,仅攻击几个小山头就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那么被划掉了登陆作战的“猛禽之爪”不知道是这个数字的多少倍?为了拉直弯弯曲曲战线的这种战术目的,反复攻击了有限目标,每次都付出巨大代价而效果很小的作战是不能令人容忍的。
必须进行扭转战局的作战!
他再次将包含有登陆行动的计划上报“联合国军”总部,只是将登陆点换成了通川,而且地面作战的规模更大了。
范佛里特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正在犯与麦克阿瑟同样的错误,不是就非,非此即彼,小的不行,就来大的。
且不说在兵员众多意志顽强的中朝军队面前能不能达到所想象的“扭转战局”的效果,即便能达到这个目的,推进到平壤——元山一线甚至推进到鸭绿江边,你怎么就能保证中国军队不在一个晚上再推回来?而且就算是人家不推回来,美国也得在朝鲜保持强大的兵力以抵御这种可能卷土重来的强大势力。
这符合美国的全球战略利益吗?
甭说别的,兵员损失上美国就拖不起?
你说李奇微能给范佛里特什么好脸色?
计划中登陆内容又一次被划掉,地面作战目标也被缩小。
范佛里特这下没脾气了。
他只好委委屈屈地在地面上发展他的进攻,命令巴亚斯少将指挥美第十军从全线进攻转入重点进攻,夺取血染岭正北方的851-931-894高地群。
巴亚斯的分工是韩军第五师夺取1211高地,美步兵第二师夺取931高地群,韩军第七师夺取白石山东麓棱线,韩军第八师攻占加田里以北5公里处的黄基至松鱼月4公里的地段,美陆战第一师攻占道味岘到松鱼月12公里地段。
然而,这一轮交手,范佛里特又碰了一鼻子灰!
9月1日起,“联合国军”重新发起攻势,不断以营、团兵力向朝鲜人民军阵地发起攻击,而以顶岭地区,杜密岭以北773.1高地地区,大愚山以北加七峰、1211高地地区及加田里以北地区战斗最为激烈。战至9月8日,敌军占领朝鲜人民军部分前沿阵地。
9月9日,巴亚斯少将被迫转入重点进攻。
重点进攻的攻势首先从加田以北5公里的黄基至松鱼月4公里地段开始,韩军第八师每日均以一个多团兵力进行连续攻击。驻守该地段的朝鲜人民军第三军团第十三师团第二十一团顽强抗击,昼失夜返,给韩八师进攻部队以重大杀伤。12日,第二十一团向松鱼月南无名高地之敌反击,一举歼灭韩军一个营大部。
韩军第一军团军团长白善烨中将气得不行,4天竟然1寸也拱不动!
巴亚斯少将决定加大重点进攻力度和范围。
13日,“联合国军”的重点进攻正面开始由黄基向西延伸至道味岘。美陆战第一师也投入战斗,先后集中4个多团的兵力,在大量飞机和猛烈炮火支援下,向道味岘至松鱼月12公里地段连续猛攻。与此同时,其左翼韩军第七师、美步兵第二师、韩军第五师亦各以1~2团的兵力向杜密里以西581.7高地及其以北三台洞、894.3高地、930.6高地、加七峰以北高地群进行连续猛攻。
道味岘以东朝鲜人民军第三军团的防守地段上,战斗最为激烈,每一阵地均击退敌6~8次冲击,有的阵地击退敌人的冲击达18之多。
“联合国军”还是拱不动。
巴亚斯少将决定将进攻重点再次集中。
14日,“联合国军”之进攻重点集中在道味岘至芦田坪4公里地段,每日以4~5个营的兵力进行轮番冲击。
又过去了4天,仍然寸土未进。
只有美步兵第二师和韩军第五师在“血染岭”一线的进攻有了些许进展,相继占领了581.7高地和894.3高地,
但在杜密岭以北的851高地和加七峰以北的1211高地,“联合国军”却怎么也无法越雷池一步。在851高地一线朝鲜人民军第六师团阵地,美步兵第二师倾尽全师之兵力和火力,反复组织进攻,打得精疲力竭,伤亡极其惨重,那个在砥平里守备得逞的美步兵第二十三团光后送伤员就花了整整10个小时。
一直到10月中旬,新上任的罗伯特·杨格师长指挥美步兵第二师部队在大量飞机和坦克掩护下,发起了“结束伤心岭战事”的最大攻势,可仍然被“步枪和手榴弹挡回”。
从此,851高地被称为“Heart Break Ridge”(伤心岭)!
韩军第五师进攻的1211高地也是如此,“联合国军”在这里的进攻一直持续到10月中旬,仍然还是不得越雷池一步。
战至9月18日,除851和1211高地外,“联合国军”的攻势被迫停止。
这一阶段作战,美韩军共伤亡22 000余人。
巴亚斯少将非常败兴,怎么想怎么心里也不能平衡,想想费时一个多月,损兵折将数万之众,第一阶段打出了一个“血染岭”,第二阶段打出了一个“伤心岭”,再打下去还会出些什么吞食着大量美韩青年的什么岭?
巴亚斯不敢也不愿再想下去。
当金雄浴血苦战的同时,中国军队也没闲着。
在东线朝鲜人民军部队粉碎敌人夏季攻势的过程中,志愿军第一线各军为打击敌人,推近接触线,配合朝鲜人民军作战,积极地进行了战术性反击作战。
9月1日至3日,彭德清军长指挥第二十七军3个团,在地面炮兵5个营的火力支援下,向金城以南的注坡里东西一线地区之敌7个阵地实施反击,包括打敌反扑,共歼敌1 900余人。
9月5日至6日,第六十四军、第四十七军、第四十二军、第二十六军各一部,分别向当面之敌发起反击。
第六十四军第一九六师第五七四团向涟川以西10公里德寺里的美骑兵第一师第五团两个连发起攻击,第五七五团阻击援敌4个营,共计毙伤俘敌660名;
第四十七军第一四一师则向338.1高地之敌发起攻击
第二十六军第七十六师第二二六团和第二二七团在炮兵8个连的火力支援下,歼灭美步兵第二十五师第三十五团两个步兵连和一个火器连,计毙伤俘敌440人,占领了西方山、斗流峰一线,改善了志愿军在平康地区的防御态势。
只有第四十二军向中马山的攻击失利。
共计歼敌2 000余名。
至此,范佛里特抱有极大期望值的“联合国军”夏季攻势,最终以失败而告终。“联合国军”全线兵员损失为78 000余人,其中美军22 000余人,“联合国军”在东线部分地段突入中朝军队防线2~8公里,夺占土地179平方公里。
这账一盘下来,真是太划不来了!
无怪乎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奥马尔·布莱德雷上将也说:
“这次攻势是没有选好时机,没有选好地点,没有选好敌人的败仗。”
而对于中朝方面来说,这次防御作战的却具有重大的意义。
夏季防御作战的胜利,是在中朝军队刚转入阵地防御,工事不坚,经验不多,粮弹供应不足和部队疲劳的情况下取得的,这正好为中朝军队战略指导思想的转变进一步提供了依据。朝鲜人民军防御作战经验也说明,在具有现代化技术装备的敌人的进攻面前,完全有可能保证防御的稳定性。关键在于要有坚固的阵地工事,彭德怀要求全军必须把进一步加强防御阵地作为战略任务来抓。
当夏季作战正在进行的9月4日至10日,志愿军党委在志愿军总部驻地空寺洞召开党委扩大会,对夏季作战进行总结。
彭德怀说:
“自8月18日开始,敌人向东线人民军进攻,20天内前进了5公里,伤亡至少有5000人。这仅仅是我整个前线的1/3的地段。目前从前沿至黄川有120公里,我们又有3道纵深防线,即需要480天时间及30多万人的伤亡。范佛里特吹嘘其东线攻势,要让我们在开城会议上去想一想,那末,这也要范佛里特去想一想,看他有没有本钱来干!”
“朝鲜战场上阵地战的战争形式一天一天的明显,大踏步进退的运动战的机会已日益减小。我们必须学会阵地攻坚与阵地防御,坚持持久作战。”
志愿军的“零敲牛皮糖”式的小型攻歼战的成功,也使他们对以小型歼灭战挫败敌人更具信心。
著名战将、时任志愿军第二副司令员的陈赓将军说:
“在目前情况下,我供给困难,与其勉强去进行大的战役,倒不如这样小打,虽然是小的歼灭战,但可积小胜为大胜,逐渐削弱敌人,打其士气,造成大战役的基础。”
会议正式决定:将第六次战役时间再次顺延至11月举行。
同时,提出了今后中朝军队的作战指导方针:
在防御作战中应是积极防御、节节抗击,对每一阵地必须进行反复争夺,不得轻易放弃阵地,采取不断的阵地反击及小出击,歼灭出犯或突出部之敌,以求得多杀伤敌人,争取时间。在进攻中,如无特别有利的时机,技术条件还未得适当解决前,不宜进得太远……必须稳扎稳打。
会议还作出加强防御阵地的部署,要求全军为随时防范与还击敌人从正面进攻和在东西海岸登陆,把进一步加强防御阵地作为战略任务,并着手构筑东西海岸纵深工事和第三线(西起海州,东经麟麒里、南川店、市边里、伊川、洗浦里、淮阳至化川里)阵地的永备工事。
李奇微、范佛里特偷鸡不成蚀把米,帮了彭德怀一个大忙。
后来的事实证明,打阵地战,“联合国军”更没便宜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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