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美国对苏联的宣传政策，从NSC68号文件到“真理运动”，再到1953年后美国对苏联的相关宣传文件和政策，经历了从简单的反共反苏宣传到以和平演变为目的隐蔽宣传。通过对美国相关文件的解读，理清1950年到1955年期间美国对苏联宣传政策的演变，这对借鉴其相关宣传手段，进一步加强我国的对外宣传有促进意义。
【关键词】美苏 宣传 政策 演变
【中图分类号】D518 【文献标识码】A
从1950年到1955年，美国将宣传加入到冷战战略当中，形成了冷战的第四战场(第一、二、三战场是：政治、经济、军事)。在杜鲁门政府时期，美国对苏联的宣传政策主要体现在公开、正面“反共”“反苏”。到艾森豪威尔政府时期，由于冷战整体战略调整，美国对苏联的宣传政策逐步演变为隐蔽宣传。
NSC68号文件确定宣传成为冷战的手段之一
1950年9月，杜鲁门批准了NSC68号文件，文件名为《美国国家安全的目标和计划》(United States Objectives and Programs for National Security)(简称NSC68)。文件从政治、经济、军事等各个方面对美苏关系作了详细的分析，是美国“冷战”时期整个全球战略的蓝图和基本准则，在冷战宣传中占有重要的历史地位。NSC68号文件原文由九部分组成，从意识形态角度出发确定了“苏联威胁”的实质，并特别说明了“宣传”作为冷战的工具和手段的重要性，强调了“宣传”能够争夺思想或者取得意识形态领域的胜利，以达到加速苏联制度瓦解的目的。
现实的和意识形态的考虑都使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即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而只能通过建设性地运用自由思想来显示它的优越性，并试图用除战争以外的一切手段来改变世界局势以挫败克里姆林宫的基本意图，加速苏联制度的瓦解。①
为了进一步说明对苏宣传的势在必行，在NSC68号文件第五部分：苏联的意图和能力中，美国将苏联定性为好战的国家：
苏联世界的能力已经被利用到了极限，因为克里姆林宫本质上是好战的。……持续不断的危机、冲突和扩张就是克里姆林宫好战的实质。②
美国政府也意识到了苏联在美国范围所进行的宣传活动，给美国的经济、文化，甚至思想所带来的威胁，而美国因为受到传统的对“宣传”这样战争手段的偏见而不能对苏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当时的宣传战、心理战领域处在了劣势的位置。所以，在文件的最后提出了加强“宣传”的具体方案和建议：
—以我们的实力和方案……还要开展公开的心理战，以鼓励从苏维埃的信仰中产出大量的背叛行为并遏制克里姆林宫其他方式的图谋。
—在选择出的苏联的战略性卫星国中，运用鼓动和支持动荡及反叛的办法，并在经济战、政治战和心理战领域采用隐蔽手段，以达到巩固我们的稳定性以及强化我们能够执行适时的措施和行动的目的。③
20.我们应当通过战争之外的手段进行努力，通过追求以下的目的来实现我们的总体目标：
a.鼓励和促使俄国过大的实力和影响从围绕传统俄国边界的周边地带收缩，同时鼓励和促进独立于苏联的实体的卫星国的出现。
b.鼓励俄国人民态度的变化，从而能够有助于缓和当前苏联的行为，并允许恢复国家的集体生活，从而证明它争取和维持国家独立的能力和决心。
c.破除那些远离苏联军事影响的人民所相信的、对苏联有利的神话，使整个世界看到并了解苏联和苏联领导的世界共产党的真正本质，并且对它们采取一种合理、现实的态度。④
NSC68号文件为之后的“真理运动”提供了基本原则。自此，美国对苏联开始了有目的、有计划的宣传活动。
“真理运动”是美国首次针对苏联开展全面宣传战
1950年4月20日，杜鲁门总统发表演讲，正式拉开了“真理运动”(The Campaign of Truth)的序幕。“真理运动”被称作“意识形态领域的马歇尔主义”，是杜鲁门政府在NSC68号文件基础上对外宣传发展的高峰。杜鲁门的演讲中提出了“真理运动”四个主要目标:
一、公正的展示美国，反驳对美国的误解和错误的认识;二、营造一个对美国领导权充满信心的“健康的国际社会”;三、通过动摇苏联国内官方的意志和鼓励其他地区的非共产党力量来削弱苏联在世界上的影响;四、通过表明美国期望和平但也做好战争的准备来阻止进攻;⑤
在杜鲁门的演讲中将苏联描绘成虚伪的、好战的、奴隶制的国家，而美国的形象正受到苏联的歪曲和破坏。美国的对外宣传活动是为了自由而战;为了真理而战。这样美国政府就为自己的对苏宣传找到了正义的立场。
谎言、歪曲和欺骗是他们有意地系统地使用的政策，宣传是共产党在这场战争中使用的最有力的武器。但人们信任的电台、报纸以及其它来源所代表的真理可以战胜这种宣传。我们仅仅知道这些虚假的共产主义的许诺是不够的。如果我们不能够让其它国家了解这些报道的真相;我们就难以在这场争夺思想的战争中胜利。我们必须让人们知道真实的我们并不是共产党的宣传所刻画的那样……在一个伟大的真理之战中我们必须让全世界听到我们的声音。”⑥
“真理运动”并没有成为一纸空文，美国国会对“真理运动”的拨款数额逐年增加。这些经费主要用于“美国之音”广播、新闻出版印刷品、人员交流、电影拍摄、文化活动等宣传。（详见表1）
表1：“真理运动”拨款数表⑦
真理运动在具体的宣传政策和措施上主要采取了以下几种方式：一、通过增加“美国之音”的广播节目、播出语言、增添广播设备、改善技术状况来增强广播的宣传力度。二、加强新闻出版领域，尤其是印刷品的宣传力度，在世界范围发放“反共”印刷品。三、发动私有团体和美国民众进行全民宣传，促进民间的文化交流来配合国家的宣传行动。四、以“特洛伊计划”为代表，组织美国专家学者进行专业的宣传活动策划。
广播宣传方面，“美国之音”成为“铁幕后面自由世界所拥有的一个最有效的武器”，广播的时间从1948年的每天30小时增加到1951年的每天61小时，播音语言也从24种增加到45种。⑧
印刷品方面，美国分发到世界各地的印刷品数量急剧增长。1951年，美国向国外投放的新闻发布稿达到3200万字、海报达到4千万张、杂志数量有6百万本、“反共”小册子更是多达6千万本。这些印刷品表面上是介绍美国的自由、民主精神，但其实质是“反共”的。更有一些小册子中收录的是从苏联逃跑的叛逃者的采访，内容自然是“反共”“反苏”的。
“真理运动”尤其重视私有团体和民众在宣传中的作用。它更希望发动一场全民参与的宣传战。杜鲁门在“真理运动”演讲中重点说到个人和团体的重要性：个人的团体与组织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我们应当鼓励更多其它国家的人民到我们这里参观，自己来亲眼目睹关于我们国家，……⑨
“真理运动”是美国政府第一次以国家的身份制定详细的对外宣传的政策，而且得到了国会的支持，获得了大量的经费。它改变了西方社会对“宣传”的成见，正式的将“宣传”这一手段公开地运用到冷战中去。从后来的效果来看，“真理运动”不仅是开展了一场针对苏联的宣传战，而且它成功地改变了美国政府和美国民众以及美国社会科学在冷战宣传中的作用。可以说“真理运动”是美国对苏宣传战的一个高潮的开端。
1953年后美国对苏联宣传政策转向和平演变策略
1953年，艾森豪威尔政府提出“大平衡战略”。艾森豪威尔政府认为针对苏联的宣传应该更隐蔽、力度更大、投入更多。并为此在1953年成立了美国新闻署，专门负责美国对苏的宣传工作。此后，美国对苏联的宣传政策也较之前更具体、更细化。其中NSC162/2、NSC5430、NSC5505/1中都有针对苏联的宣传政策。
1953年NSC162/2号文件。NSC162/2号文件—《国家安全基本政策》1953年10月30日获批后，取代了1950年的NSC68号文件，成为之后美国国家安全和对外政策的基本文件。在NSC162/2中，美国对苏联的评估是“苏联仍然是美国及自由世界的最大威胁”。
2.对于美国的安全、自由制度和基本价值观的主要威胁是来自几个综合性因素：a.苏联对非共产主义世界，尤其是对美国有着根本性敌意;b.苏联大国的军事实力;e.苏联对于国际共产主义国家机器的控制以及采取其他颠覆或分裂自由世界的方式。⑩
为了降低苏联对自由世界的影响，文件制定了以下政策：a.采取秘密的、公开的措施来贬损作为苏联力量的有效工具的威望和意识形态，削弱共产党和其他亲共势力的实力;……
相应地，美国应该采取可行性措施给苏联制造一些麻烦，如在政治、经济、宣传和秘密行动方面破坏苏联与中国共产党的关系，使其对卫星国的控制更为复杂化，以及延迟苏联阵营军事、经济潜力的增长。
可见，为了达到减小苏联影响力的目的，美国不仅开展针对苏联的活动，也要在苏联的外围卫星国和社会主义阵营的其他成员开展广泛的宣传活动。NSC162/2号文件将“军事威慑”和宣传战、心理战以及秘密行动结合在一起，以更灵活多变的方式来达到保护美国的“永久利益”的目的，从而以最小的代价实现遏制苏联的战略目标。
1954年NSC5430号文件。NSC5430号文件—《美国国家安全计划的地位》1954年7月30日获批。文件在总结了美国新闻署对苏宣传工作的活动和取得的成果的同时，根据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指示，确定了之后针对苏联宣传的政策。
针对苏联在东欧的卫星国，宣传继续鼓励：一、大众与苏联集团进行对抗;二、从苏联控制中最终获得解放的信念。
特别利用到的情况是：第一，克林顿委员会对苏联接管立陶宛、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的审讯;第二，在自由世界安定下来的逃跑者的数量;第三，从铁蹄下逃跑者的故事。
苏联范围：关于苏联本身，新闻署一直根据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指示，传播：一、详细表明美国的政策及其和平目标;二、传达美国人民对每个苏联人民的同情。
在1954年的NSC5430号文件提出的对苏联的宣传政策是政府在针对苏联的宣传活动进行了近5年后，在对外宣传方面做出的调整和改进。这些政策较之前的NSC68号文件中针对苏联的宣传计划制定更准确、更有针对性、更详细、可行性更强。它是之后美国针对苏联的宣传活动主要依据的政策指导。
1955年NSC5505/1号文件。NSC5505/1号文件—《利用苏联和东欧卫星国的弱点》1955年1月27日获得批准。该文件是美国对苏联和平演变政策的开始，明确的提出要对苏联实行非武力的、和平的渗透，以期望达到争取苏联及其卫星国的民众和改变其社会性质的目的。文件的战略核心是通过外部与内部的压力相互配合，强化西方社会的模板效应。
同时在文件中将宣传作为和平演变政策的主要手段与军事、政治、经济和隐蔽行动并列起来。这是宣传作为战略手段的地位得到提升的体现。
27.为有效地贯彻执行这一战略，需要对军事、政治、经济、宣传和隐秘行动进行灵活的整合以保持美国整体行动的主动性。
为了达到和平演变的目的，美国政府决定为苏联的不安定因素做“火上浇油”的努力。其目的是把这些问题扩大，并使苏联民众对苏联政权产生更大的压力，最终改变苏联政策和行为。当然其终极目的还是为了改变苏联及其卫星国的社会制度和社会性质，但文件强调这种改变应该是改良性的而非革命性的。
b.通过利用这种不满和其他问题，设法创造并增加苏联民众及官僚对苏联政权的压力，才能促使苏联政策和行为的改变以使其符合美国的利益并减少苏联攻击美国的机会。视需要设法：一、使苏联政权日益被其内部问题所困扰;二、造成其决策困难以便在其政权内部制造不确定或分裂。
c.继续从根本上反对苏联制度并继续宣传其制度的邪恶，但应强调改良性的改革而不是革命性的变革。
NSC5505/1号文件是美国在针对苏联的宣传战中总结经验、发现问题、知己知彼的一个很好体现。为了赢得冷战的胜利，美国方面在对苏宣传上下足了功夫，不仅加强自身的宣传能力，更是努力在对方身上找到能使宣传事半功倍的突破口。虽然苏联和它背后的社会主义阵营对“自由世界”降下了一道铁幕，但是美国努力地寻求在铁幕的裂缝中穿越铁幕的方法。
结语
美国对苏联的宣传政策经历了从“杂乱无章”到清晰详细;从目标模糊到对象明确的变化。美国对苏联的宣传是一个对象逐渐明确;目标逐渐清晰;力度逐渐加大;手段逐渐多样的渐变过程。由此可见，美国对“宣传”这一冷战手段的运用越来越熟练。从最开始的遮遮掩掩到后来的光明正大，美国政府对“宣传”的态度也是逐步改变的。从杜鲁门时期到艾森豪威尔时期，美国政府成功地将“宣传”运用到了冷战战略中，他们对这一武器的使用也越来越熟练，并且得到了美国民众的支持，展开了全民宣传的新局面，为实现对苏联的不战而胜奠定了基础。
(为哈尔滨工程大学思想政治教研部博士研究生)
【注释】
①②③④FRUS.1950, vol. I, Washington D. C.[GPO], pp.244~289.
⑤⑥⑨John W. Henderson. The United States Information Agency, New York: Frederick A. Progress.1969. pp.44~45.
⑦韩召颖：“美国新闻署与美国公众外交”，1999年，南开大学博士学位论文，第39～40页。
⑧FRUS.1951，vol.Ⅰ，Washington D. C.[GPO], pp. 924.
⑩FRUS.1952~1954，vol. Ⅱ，Washington D. C.[GPO], pp. 580~1179.
张晓霞：“从进攻性的心理战到渐进的文化渗透”，《当代资本主义研究》，2004年第5期，第39页。
FRUS.1955~1957, vol. ⅩⅩⅣ, Washington D. C.[GPO], pp.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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