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资本论》第一卷于1867年初次发表,至今已有150年。马克思对于今日的影响几乎出现在一切的领域,但如果真的想要走近马克思,就必须走入到他艰难晦涩的原本中,走入到他活生生的思想史中,走入到他生活的那个时代。
被低估的拖延症
完成《资本论》时,在1850年到1851年间,马克思的“敌人”包括时代本身、自己的拖延症、贫困、疾病等无数因素。
马克思在笔记本上大段大段摘录了约80位的著作,并且在4月就预言自己花五个星期就能完成这部“经济学”的巨著。所有的朋友都欢呼雀跃,拉萨尔说:“我将热切地思考摆在我桌子上的把李嘉图变成社会主义者,和把黑格尔变成经济学家的三卷本巨著。”
但马克思低估了自己的“拖延症”。7月时他收到了蒲鲁东的新书《十九世纪革命的整体观念》,立即展现出自己好斗的本性,转移精力展开批判,写着写着就不得不放弃“经济学”的写作。
同时,整个19世纪50年代是一个反动的年代,左翼激进主义不合时宜。到了1852年路易波拿巴复辟,建立起法兰西第二帝国。马克思将大量的精力又投入到了《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的写作当中,极力批判抬头的反动势力。随后的几年中,他迫于生计为《新莱茵报》《人民报》《自由新闻》撰写了约100篇文章,很难再去问津《资本论》的问题。
进入1860年代后,马克思又与另一位重要的历史人物对立起来——俾斯麦。早在1843年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他就清晰地意识到了当今普鲁士制度的落后,以致他宣称“只有德国哲学才是历史的同时代人”。1862年俾斯麦以“铁血宰相”的称号上台,并且打算借助工人阶级来抗争资产阶级自由派。结果,国际工人协会的领导人马克思又收到了对方邀请,要“利用我和我的大才为德国人民谋福利”。这一事件自然遭到了马恩二人一致的讥笑。
最窘迫的时光
马克思与燕妮的婚姻是他生活的中心。从1843年在克罗伊茨那赫结婚那天起,到1881年燕妮去世,这个中心始终没有变。和所有老夫老妻一样,他们也有争吵不和的时候,争吵则大部分都集中在钱上,有时甚至让马克思感到后悔:“对有着远大抱负的人来说,再没有比婚姻,以及用这种方式背叛自己,转投悲哀琐碎的家庭生活与个人生活更愚蠢的事了。”
1856年燕妮回特里尔的娘家时,马克思写了一封极其动人的书信:
“大学的学习以及现代知识的自我教化,让我们被许多不同的观点包围,还有猜疑让我们变得渺小软弱又犹豫抱怨,通过猜疑我们必然会注意到所有主观与客观的印象的问题。但是爱,不是费尔巴哈那种生物学意义上的人的爱,不是摩莱肖特的代谢理论的爱,不是无产阶级的爱,而是被爱之人的爱,也就是你的爱,让这个男人再次成为男人。”
写作《资本论》的前后大抵是马克思生活最窘迫的时光。他自述其家庭状况在1860年到1863年间接触到了“资产阶级悲惨生活的深渊”。1860年妻子燕妮帮助他誊写《福格特先生》的手稿后立即病倒,经确诊患上了天花。此时,本来狭小的家中已不适合三个孩子居住。而马克思除了照顾妻子外还要通过写作新闻稿赚钱。在这艰难时期,唯一能使他心境平和的方法是研究微积分。
1862年是马克思运气的最低点,他为了躲避债权人不得不装作还没有从曼彻斯特的旅行中回来。到秋天马克思甚至考虑到铁路部门找工作,却因为面试中吓人的书法被拒绝了。
他作为丈夫与父亲,对于妻子和三个女儿的关心可谓罕见,往往不顾现实的经济基础来满足女孩子们的要求。他一直觉得,如果是男孩子的话受苦倒也没什么,必须让自己的女儿过上好生活。这一时期马克思一家的慰藉只有恩格斯,他每年为马克思提供100英镑的援助,并在最困窘的时候无私地伸出援手。
1864年后,马克思从母亲那边大概继承了1000英镑遗产,燃眉之急才算解决。可马克思和燕妮都从来没有学会过理财。手头稍微宽裕,一家人便搬迁到了莫丹那别墅1号,有足够大的空间来养他们的两条狗、三只猫和两只鸟。每个女孩都有自己的房间,马克思自己有一个很好的书房,可以俯瞰公园,这间房正是马克思写作《资本论》第一卷的地方。
手稿与成稿
《资本论》作为一部极其庞杂的批判巨著,光就手稿而言已是汗牛充栋。
第一个准备阶段可追溯至1857年至1858年间,马克思正式将问题研究聚集于政治经济学批判。他先撰写了《导言》,然后写了诸章节的草稿。仅就列出的提纲来看,现行的《资本论》不过是基本内容的一小部分。该文本无论在思想上、风格上都有与1844年手稿的连续性,关于资本的开头章节,几乎逐字再现了1844年手稿中的一些段落,关于人的需要、人作为类存在、个体作为社会存在、自然是人的身体、宗教异化和经济异化之间的类比。这份草稿多达800页,马克思还以此撰写了《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分册》,主要分析“商品”和“货币”。随后,马克思开始对“资本”的研究,并写作了一份对诸多笔记的索引。没想到,手稿的写作过程远远超出了原先的计划,他转而开始对价值理论史的梳理。相关手稿后来被考茨基命名为《剩余价值学说史》发行。
1864年,马克思的生活又出现了新的障碍。他患上了痈(一种急性化脓性疾病),为了自我治疗,他在英国大英博物馆做了广泛的查阅,尝试服用不同寻常的药物,例如杂酚油、鸦片和砒剂,每天都冲冷水澡。他甚至给自己做手术,“今天……我拿起锐利的刮脸刀(亲爱的鲁普斯的纪念品)亲手切开了这个坏家伙。” 终于,破晓时分到了。马克思在诸多手稿的基础上,整理出一份最好最清晰的版本,选取前面40%作为出版内容并大幅修订,还在其中穿插了许多可读性极强的历史叙述来扩充篇幅。
1867年,《资本论》(第一卷)就此诞生,在汉堡出版。在19世纪70年代,马克思又对这部作品进行了大量修改,然后在1873年推出了德文第二版,两年后又推出了法文版。恩格斯在马克思去世后重新整理、誊录文字,不得不从19世纪60年代的手稿中寻找文字,随后第二卷、第三卷在1885年和1894年分别出版。
马克思从未宣称这是一部经济学著作,他真正探讨的并不是如何计算资本主义的经济增长,而是深刻地去关怀身处在这样一种对抗性关系中的人们究竟承担着怎样深重的灾难。直到今日,马克思对社会权力的思考仍然拥有无穷的理论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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