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厂”：一个女大学生写自生产一线的“报告”（摘要）
做农民工的五味人生——一个女大学生的心路历程（英，2009年9月24日，——风华正茂）原题为：“做农民工的四味人生”。
写在“摘要”前面的话
骆玉涛
这是一个网名为“英”的女生在大学毕业后南下改革开放经济最发达地区广州、深圳等地求职的短暂经历与思考。
这份报告展示出来的景象同一些地方政府与部门和极少数人的奢华形成鲜明强烈对比；这份报告向哲学家、政治家、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所提出的问题远远超出了其报告内容本身；这份报告的作用和意义，比起3000多位“专家”“忙碌”了8个寒暑搞《通用规范汉字表》，能拿得出手的最引人注目的成就——“44个汉字整形”的东西来，不知要强几百倍！
这份报告，是马克思《资本论》在中国与时俱进的一部当代注解和重要补充！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女青年！这是一份了不起的报告！
这份写在世界金融危机期间的报告，主要反映了2008年下半年以来广州深圳等地这些改革开放以来陆续建设起来的大大小小的“新工厂”——姑且这样命名它们——现状与工人们的悲惨遭遇，揭露了这些工厂——民营、合资、独资与股份的“新工厂（公司）”及其资本家们压迫与剥削工人的真实本质及其原始的和与时俱进的残酷剥削手段。虽然报告中没有看到一个资本家出场——这是工人们难以见到的，报告中只有一些小“工头”出场——及其真实面貌，但是，从中可以看出在这些“新工厂”中的当代“新工人”是怎样创造剩余价值，资本家们又是怎样把这些剩余价值滴水不漏地、干干净净彻底占有的；可以看出当代获得“自由”的工人怎样一路遭遇求职陷阱、怎样进厂、怎样做工、怎样“自由”地被剥削、怎样生活、怎样失业、怎样辛勤劳动之后依然困苦不堪变得麻木不仁的悲惨遭遇；看得出当代资本家们是一幅怎样的狼心狗肺和背后怎样凶恶狰狞的面孔：他们怎样不顾工人死活，怎样除了用尽原始的剥削手段——无限制地延长劳动时间、增加计件数量、提高劳动强度、尽可能压低劳动报酬之外，还与时俱进地创造了延伸占有工人仅有的一点活命钱的“慈善”方式——出租床位和生活用品，怎样欺骗工人，怎样“慈善”地让工人提出“辞职”，怎样以最低的生产成本创造出最高的利润。
在这份报告中，这些“新工厂”中资本家们强大的恶霸地位和完全无助的工人群体的近乎奴隶的地位昭然若揭；
在这份报告中，地方政府基层组织的毫无作为与现代法律的苍白无力暴露无遗；
在这份报告中，一些地方的“无政府”状态和一派衰败景象充分展现；
在这份报告中，当代教育的错位与失败也彻底暴露。
从这份报告中可以看出，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们看不到繁荣，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出路，看不到前途。他们是彻底的“自由”了。而且，他们都是从十二、三岁的孩子起到三十岁左右的有知识、有文化的青年啊！当祖国的未来——自十二三岁起的青少年们满怀着希望和对未来的憧憬踏上人生旅途的时候，所遭遇的却是处处陷阱，直面的是冷漠和残酷。这对于青少年本身是怎样的打击和摧残，对于民族又是一场怎样深重的灾难啊！
中华民族当代是在前进还是在徘徊倒退？是复兴还是衰败？造成了这一切的“精英”们怎样向人们解释？怎样向历史负责？“精英”们的子孙们将怎样为你们自身对于中华民族和劳动人民所犯下的种种罪行赎罪或背负恶臭的骂名？
2009年9月25日星期五
由于网友“英”的文章较长，我摘要部分于后。挤得出时间的网友们，最好还是阅读她的原文（见前）。以下是“英”的原文摘录（未经本人同意）：
“做农民工的四味人生”
……
一般的厂只要求身体健康，还有一定的年龄限制（女工年龄要求在16到30岁左右；男工的年龄限制范围要宽一些，但身体一定要能经得起繁重的体力劳动。），这是潜规则。所以“自身条件”，是对于找工作的人来说的另一种诠释（不是你去挑工作，倒是工作在挑你，不看你技术经验能不能跟得上，就看你身体能不能经得起繁重的体力劳动和重复的机械作业）。
对于熟练工，有一定的资历。这些人对于工资和福利方面的要求就会明显一些。至少要和他之前的厂子标准差不多，最好不过是符合劳动法。要是刚从家里出来，又没有什么工作经验，要求就会随便一些，甚至没有基本要求，先安顿下来再说。最好不过“不差钱”。甚至一些妇女和男性由于不容易找到工作，只好在小鞋厂，小作坊这样的黑工厂里做工，有时候加班费都还不到3块钱，这相当于不到以东莞底薪标准760元/月，工作176小时/月，每小时法律规定工资4.3元，更不要说是正常工作时间工资的1.5倍了。另外，对于工厂普遍扣押工人一个月工资的不合理待遇，任何有资历或是没有经验的打工者都默认，都没有选择的接受。
普工每天至少要连续工作11个小时。有些工厂在正常工作时间外，还要求加三到五个小时的班，甚至是加通宵。这是保守的统计……。
有些厂子要求站着工作，不允许坐着工作，甚至偶尔来回走动一下，做轻微的机体调整。机器工作产生的噪音很大，容易让人急躁不安，长时间在这样的环境中进行繁重、重复的体力劳动，容易产生心慌、抵抗力下降、全身无力等症状（夜班及加班加到通宵时表现极为明显，而且，第二天的睡眠质量又不能保证，甚至加了一个通宵后还要进入有一个新的工作状态，连续工作二十多个小时）。不仅如此，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还会导致听力下降，甚至出现耳聋，耳道隆隆作响等症状。身体条件不好的人就会很慎重的选择这样的厂。
看看那些工厂，哪一家没有宿舍楼，哪一家没有食堂。但哪一家又不是收费的，难道这样对于工人来说已经是慈悲了吗？难道这样收费的吃住是为了方便工人生活？不是吧？这只是为了方便资本家，方便他们随时加班，方便他们从工人的吃住中额外获取利润。那些房子闲着也是闲着，那些从工人胃里挣的油水，被别人挣了也是挣，所谓近水楼台，干嘛不自己挣呢？还有这样一种理解：工厂的工人越是增多，只要是在一定的范围之内的增加，工厂就能因此获取利润。每一个工人就已经是一笔财富，再加上超额的工作量背后只需支付微不足道的工资，产品生产的固定原料成本价格与产品销售的价值之间的利润。多一个工人就多一份效率，多一个工人就节约一份机器磨损的维护费用，甚至，少购进一批可以人工代替的高价机器。因为，人是廉价高产的，而机器虽然高产但却不廉价。另外每一台机器都有一份风险，而人不会，因为工人的风险要由工人自己承担，机器的风险则必须由企业承担。总之，特殊待遇的特殊招，普通待遇的门口找。凶神恶煞是老板，吃苦耐劳是普工。
因为工厂引进新设备，开始裁员。因为上班时间减少，加班时间减少，工资大幅度降低，甚至不能保证符合法律的最低工资。因为企业倒闭，拖欠工人工资，甚至永远要不会工资。所以，最终，企业——大小资本家的冬天变暖冬。但是，对于工人，冬天依旧冷风刺骨，而且比往年更难熬。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终于在网上找到了一家做电话机的公司。
中诺厂的生活就是早上7：00起床准备8：00上班，中午12：00下班，吃饭休息1个小时，中午13：00上班，下午17：30下班，吃饭休息半小时，然后18：00继续上班直到22：00甚至是22：30才下班。厂里的生活条件还好。我们这批新来的普工，全都住在外面的宿舍。八人间的宿舍住了六个人，住的地方有一个独立卫生间，同时也是冲凉房。有一个热水器，提供热水洗澡，还有一个洗脸的台面，和晾衣服的简易小阳台。虽然楼道里只有一个烧热水的设备，专门提供饮用水。但总体上来说还是比较合理的，对于我来讲，虽然下班再走到厂外的宿舍已经快23：00了，但是能在十二点到凌晨一点之间，冲个热水澡，也还是个不错的享受。有句话怎么讲的来了？苦中作乐嘛！好在厂里的伙食还算不错，随便吃多少都可以，不会有分量限制，而且刚开始吃时觉得掌厨的手艺还真是不错的，菜的种类和花样每天都会有所不同，主食也是南北方的口味都兼顾，感觉虽然伙食费贵了些，每月要270元，加上住宿费管理费一个月下来至少要扣390元。但是，在没有选择的条件下，用被剥削的钱换来还可以的伙食条件，满总我们胃的小小的奢求，总比什么也没有的要好一些。
在深圳完全符合法律的工厂每个月的底薪是900元∕21.75天，正常工作每小时工资为5.11元，平时加班加班费为正常工作的1.5倍每小时（7.67元∕每小时），周末加班加班费是正常工作的2倍每小时（10.23元∕每小时），法定假日加班加班费为正常工作的3倍每小时（15.34元∕每小时）。这样算下来，工人每天正常工作8小时，每天加班4小时，月工资为1575元。要是没周末都加班，且加班时间为12个小时月工资为2557元。如果工厂会安排周末放假休息，工人一个月能拿到2000元∕月左右，其中不包括食宿费和管理费，保险费等工厂要求的各种缴费。
但是，在中诺工作了23天才拿了900元，平时每天加班4个小时很少有两个小时的时候，不加的时候更是少。而且我们加班费只有6.64元/时，还不分平时加班和周末加班。扣了住宿费和伙食费390元/月，一个月也就1500元左右，加班少的时候都到不了也就1300元。虽然工资比法律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还要高，但是这里面夹了更多的血与汗，而这些并不是出于良知的犒劳。
当时，刚开始做功能检查，很是不顺手。手指头都肿得和胡萝卜似的了，碰什么都疼，但是没办法，要生存要吃饭，我坚持了。
当我想要和其他质检一样带双手套工作时，组长就过来我身边指责我工作效率低，工作不认真。当我不服气被别人指着鼻子骂时，我更加努力工作，放下了手套，徒手工作，最终达到了产量甚至超额完成时，组长便没话可讲了。当我再一次为了不让双手受到更大的伤害，选择将十指用纸质胶带粘裹起来时，我发现手已经不是原来那双手了。双手的十个手指都有不同程度的浮肿，食指和中指都最严重，开始脱皮。每次用胶带包裹后，指头上都留下一层被捂的发白的痕迹，真担心我这双手会出什么毛病。那段时间感冒了，很久都没有好。
但是每天接触药水擦机器，那时候嘴唇也似乎是因为药水的原因过敏了，起了一层水泡，总是流水。直到我离开了工厂很久才好。
最终还是咽不下那口气，和她顶撞了起来。但是我除了要回应得的工资不知道还能有什么补偿。很无奈，很被动，很悲哀的拿着900元钱离开了中诺，那个让人麻木的地方。
总以这样机械般的方式生活，人便只会接受，而渐渐的失去了思考的意识，最终忘记了自己还有思考的能力。工厂宣传什么，工人就理所当然的接收。毕竟工人就是赚的血汗钱，
我庆幸我没有真的麻木，还有一些傲骨，还有能力不吃这口饭。同时，我也同情那些正在被工作压得麻木的兄弟姐妹，他们就是这样被“苍白化”的。没有激情，也没有反抗，只有眼前自己那些工资，那些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利益。
富士康引起的联想就在这时（2008年11月---2008年12月），广东有名的台资企业富士康早已经开始裁人了。听原先富士康的员工讲，龙华的厂子已经裁了三万人，并且还要继续裁减人员。不光是普工，职员也要裁减下去。
……但出于防备和对陌生人的基本警戒，我在最后一刹那间选择不要这份工作，也不跟那两个人走。然后，匆忙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出于不甘心，我又分别问了西门和南门的保安，问他们到底招不招工，并将之前遇到的事情和他们讲了一遍。证明确实是不要人了，正在裁人，至于什么时候招工现在不好说，一年半载后会有可能，而且听说要裁十万人。至于我刚刚所见所闻，只是那些不在富士康工作了的人，依旧穿着富士康的厂服做的一些骗人的把戏。
目前，厂子已经开始不加班，有些部门已经开始放假，还有些部门上半个月休半个月，工人们只能拿到最低工资保障，很多工人提出辞工，想要再找一份工作。要是往常，至少要一个月才会被批准，现在只要提出来，公司会尽可能快的安排。这样一来公司在裁员时就节省下一部分赔偿金，不要以为这样很好，很多工人都是被逼无奈，不得已才选则辞工回家的。深圳的开销很大，没有稳定的工资收入，根本是呆不下去的。放假就意味着没有工资拿，没有足够的工资，生活开销又大，工人没有继续留下来生活的能力，只能走人，换另一家工厂，最后回家。这也是工厂强迫工人辞工的一种手段。
很多大厂子都对老员工开恩，只要是被辞退就会发一次性赔偿金。……但这对于企业来讲并不是善良、有社会责任感的举动。相反，这样做的本质是保护企业，为企业负责。并非是保护工人权益，履行社会责任。能称得上是老员工的工人至少也要有两三年的工龄，如果是被开除，至少要赔偿两三个月的工资。每增加一年的工龄，被辞退时就要多增加一个月的工资作为赔偿金，最多赔偿十二个月的工资。如果是自己坚持不下去，想要辞工，就没有任何赔偿。这样看来工厂对工人似乎是很好。
那么，从另一方面再来看看这些赔偿。一个工人，十几岁就出来，最小的十二三岁就出来了，在这片土地上泼血撒汗。一般的情况，也是法律要求的年龄也才是十六岁。这样看来，十六岁出来，为这片土地创造财富，为这里的资本家创造财富，流逝着再也换不回来的青春。从开始什么都不懂得小丫头、小小子，到适应工厂的劳动强度和工业区同一个调调的生活方式。这要花上一两每年的时间，甚至更多一些，像我就永远适应不了那样的生活，但还是把脚步停留在那，没有选择的搁浅了。刚开始，年轻的心还是会放荡不羁，向往另一种生活，想象着结束这一切，幻想着一种儿时的梦。不断地从一个工厂换到另一个工厂，以为下一个地方会是不一样的情形，至少会好一些。但是，经过反反复复的同一种模式的生活，亲身的试验证明，工厂就是工厂，工人就是工人。工人换了厂也还是那工厂的模样，没有改变生活的条件。工厂换了人也依旧机械般的生产，没有改变工作的强度……就这样时间不经意就过去了。
这个时侯，也许还年轻，也许已为人父母，也许已经过了又有想的年龄。那时候会有二十三四岁，或许会有三十岁了啊。等到这个阶段，就连在选择不能选择的选择中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工厂是个洞，这个洞要有年轻的灵魂才能形成洞的模样，因为洞里住着吸血的魔头，工人就是这些给魔头提供血源的年轻灵魂。当工人们过了二十八九岁到了三十岁就没有价值，不被魔头需要，洞就不会轻易接受这样的灵魂。这时候，没有幻想的人们就放弃了飘渺的想象，老老实实的停留在熟悉的岗位，驻足在那张没有温度的床，孤独的一个人承担着家庭，没有那些熟悉亲切的面孔陪伴。二十年的打工生活刚刚全身麻木，这个时侯才开始计算工龄，一切还是从零开始算起。等到有个七八年的工龄，人就该是在大厂混不下去的年龄了，这时候工厂把人给辞退了，拿着赔偿金的人，回不去留不下。最后，只能去小小的黑厂，干一小时两三块钱的活，最终连骨髓都捐献给了黑厂和这些吸血魔头。工龄再长一些，十多年的工龄，最终不也还是赔十二个月的工资？又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了回家养老，但这是对于一个奉献一生的工人的回报吗？难道这些就能够兑换这些劳工积累的社会财富吗？不能！他们回到家，已经忘记了幸福的模样，只有反复工作带来的各种职业病，只有各种有毒物质侵害身体后，遗留下来的各种痛苦。
赔偿是什么？那不是资本的慈善爱心，更不是社会责任的砝码。这样的赔偿是一种侮辱，不仅仅是对工人，不仅仅是对资本，更是对于存在这种现实的社会的侮辱。天下太平时是这样的现实，金融风暴还在别国时是这样的实事，那天金融风暴真的刮到了中国，那农民工们还不如集体投江，给国家节省开支，消灾艰难，为让少数人继续花天酒地牺牲自己该是件多么伟大的事情啊？
东莞南城到广州番禺 2008年12月先是去东莞随后是广州找工作。
在去往新科的路上我们遇见了一位原先厂里的工人……她告诉我现在厂里已经不招工了，而且也早已经不加班了。虽然厂里的待遇都还符合标准，但是光是不加班这一个因素就已经让工人吃不消了。很多工人为此提出辞职，选择另谋他处。
在厂周围转了转，住了两天。发现厂里很安静，工人的宿舍也总是有人走动。很显然，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做，工人们都开始放假了，不加班了。虽然厂区很大，原先遗留下来的各种商铺的影子也都还没有完全消失掉。但是，那些沿着厂区建设的各色的小商店，基本上都已经关门大吉了……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在厂门口卖麻辣烫的大哥。……往常会有很多下班的工人来他这里吃东西，很多人在这条街上玩。现在已经没有心情了，加班时间减少了，工资也随着减少了，手上的钱也不敢花了。周围做生意的人的收入也减少了，这样一连串的事情正在发生，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个结果。
要说我的胆子那时候还真是不小啊。带着一个比我大点但是一样是第一次来东莞这边的女孩，自己也是一头雾水，那也不认识。糊里糊涂的就按着地址和路线找到了那个工厂的办公室。想想还是有些后怕的，毕竟是没有经验，对那里也不熟悉，还是两个女生，没有防御能力。还好，那些人只是打着招工的牌子想要从中收取进厂的手续费和押金，并不想上伤害我们。但我们只能庆幸我们遇到的人只是为了那一点钱，要是把我们扣下卖了后果就不敢想了。都说广州乱，自己还没有体会到。现在想想还真是要多加小心啊，尤其是那些初来乍到的小姑娘，被骗都是小事，弄不好就被人卖了。而且，正处于这样一种状态，很多人因为失业没有工作就开始动歪脑筋。很多人因为失业找不到工作就迷失了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结果就乱投医，甚至羊入虎口。
最后去了广州南沙一家做贺卡的厂子，底薪450元∕月。平时加班3.8元∕小时，周末加班5.1元∕小时。条件差得要死，宿舍有十二张床，住了7个人，两间冲凉房。十二月的天气，尽管是广州，但是晚上也还是有些凉。工人们晚上睡觉不关门，怕空气不流通，晚上睡觉透不过起来。但是那几天可是把我折腾惨了，刚刚一个晚上就感冒了。这里面有我防护工作做的不好的原因，但也少不了生活条件的因素在里面。工厂不会提供生活用品，每一个工人每进一次厂都要自己准备被褥凉席等生活用品，很不方便。有时候为了省事，就带很少的行李，一床薄被，一张凉席，一个桶，还有一些衣服就够了。夏天还好说，到了冬天冷了很不方便，就会像我这样不小心就生病了。厂里吃的很差，天天水煮青菜，吃的我脸都绿了。最可恶的是放假还没有伙食供应，自己解决。
那里的工人老的老小的小，和我一个宿舍都有四十多岁的大妈，三十多岁的大姐，二十多岁的同龄人。后来调到十八九岁的一群年轻人的宿舍。由于不是写报告，加上我也不想会忆那几天的生活，就简单地概括一下。房间不大老鼠多，一栋宿舍男女住，赶上放假无伙食，食堂又是储物间，老鼠蟑螂碗里转，青菜萝卜选一样，汤里萝卜人人挑。
为什么选择留下 最初我还想不通，既然工厂已经受金融危机影响，……何必要靠进厂来维持不稳定的生活？
现在通过和不同工友的交谈才发现很多事情比不是表面上展现的那么简单，有很多东西是看不到的，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苦辣。
对于十五六岁到二十九岁的年轻人来说，外面的世界对他们充满了诱惑。自从离开家乡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求生存，尽管经历了各种酸甜苦来，尽管知道在外打工苦，但也还是不愿意回家乡找一份工作。原因会有很多，我只总结了了两点：其一是因为自由。在家乡总归是逃不出父母的掌控，还有村里人的一双双眼睛，整个人像是裸露的，做好做坏都代表着一个家，总会有人品足仑头。在家乡会无形中给自己套上一个枷锁，不符合这个年龄放荡不羁的本性，在外面可以没有顾及，不用担心那一双双眼睛。那些已经离家很久的人早就忘记了家的摸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准备好回家。他们习惯了城市里的繁华，习惯了那一条条宽阔的马路和便利的交通，习惯了每天忙碌甚至是那样沉重的压力。想要一下子回到原来那个穷乡僻壤，真是需要足够的理由和勇气。人心里的那份不安分要怎么才能得到满足。外面的世界很辛苦，但是他同时又很新奇，深深的吸引着年轻人，甚至是中年人。也不乏有些人打了几年工，攒了一些钱，想要自己创业，可是这个社会不经常会给弱者机会，他们也很难得能够抓住机会。以为自己真的是做了老板，可是没几天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就突然从口袋了跑了出去，那是多么叫人伤心啊。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继续在异乡打工。
可见农民工就是这样的一个群体，在整个社会中处于弱势，受到各种各样的剥削，和不公正待遇。以及来自于工作的压力和生活乏味带来的灵魂上的凄凉。现在又赶上了金融危机，原本就很艰难的生活一下子又多了一层艰辛。
。工人吃了苦，不只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又一辈，但他们始终是无产者，没有积累，并不是不想，只是消费主义的狂热占了主导，是他们挣的钱永远供不应求，自己刚刚知道挣钱的辛苦就有了下一代，在他们二十年的成长过程中，还没有学会克制自己的虚荣心，更不要说是不被主流诱惑。就这样父母老了，子女又开始辛苦的打工挣钱。
在这个社会中，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变了一个人，心里想的事情很奇怪很诡异，有些神经质了。为生存而来的委屈压得人快要崩溃了，畸形的生存条件把好好的自己也变得畸形了。好怕那天会控制不住自己，或许会选择报复，或许还是对自己残忍，选择放弃自己。
我不懂，为什么有些人那么的富有，却不肯施舍一份纯粹的怜悯？为什么有些人那么无助贫穷，却还是连用血汗也换不来温暖？看着那些轻轻松松工作却领着高薪的工时，总是有几分羡慕。但也总是和自己讲，我们生活在同一个社会上，但是我们不一样。人家有学问，家境好，生得比自己命好。也有人说他们从小的投入多。我接受这样的游说。现在，我努力工作，用血和汗拼搏，总该能够填满自己狭小的心灵吧？可是我那小小的心依旧瘪瘪的，瘪瘪的。
最后我懂了，这个社会看不到弱者。从来的是强势更强，弱势更弱。也好黑，我没有家，没有一个角落可以叫我容身，我好怕，好想哭······
今年不同于往年，金融危机弄得人心慌慌，回家肯定不行，没有脸回去，更不愿回去。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一些都很模糊，看不清。一股强烈悲痛感袭上心头，好想哭，却又没有泪水。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继续找工作。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早早的出去，在附近转，大街小巷的找工业区。我不熟悉这里，没有人带我。我不敢走远，也不愿意走远，似乎在这里还有些安全感。好像自己也不是在找工作了，总是沿着一条马路走，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就停下来，转个弯沿原路回去。真的不像是在找工作，只是在发泄心中的苦闷。
厂子里要保安，不要普工。有些门脸要技工，同样不要我这样的，什么都不懂的人。饭店要人，但我的住房问题还是不能解决。路旁贴着各种各样夜总会的广告，薪水高的惊人，可是我还没到这样的地步。真是到了这样的地步，也许会放弃自己，这样还没有那么多的烦扰。
还好，我又有了新的容身之地，不然，我总会害怕天黑。也许，我急于找工作，被路上那些招工的骗子把身上可怜兮兮的那点救命的钱骗走了。也许，他们不仅仅是想要那些许的钱，还想把我给卖个高价，给人当老婆了，一辈子都出不去了。看不到爸爸妈妈，看不到朋友，只能困在那里，逃也逃不出来。一辈子就这样结束了，连平平淡淡的一生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去实现美好的愿望了。
幸运的是我不是一个真正的工人，尽管现在是一个人，没有组织，没有谁管。但比起真正的工人来说幸运了不知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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