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台湾政治的最黑暗期
文﹕南方朔 2007年6月4日
【明报专讯】曾经有人用「后现代」的观念来形容台湾的政治、社会和经济。它指的是当今台湾诸神交战,众声喧哗,每个人各有各的算计,大家都在玩各凭本领的游戏。说好听的,这看起来似乎热闹而有活力;说难听的,则是台湾有如一堆泥沙,总是无法搅拌成具有凝聚性的团块。
而此刻的台湾政治,就处于这种后现代式浑沌乱局的最黑暗时期。而这种黑暗的形成,其实一点也不难理解。根据大选的日程表,国民党的正副总统提名人选要到6月24日党代表大会才会揭晓,民进党的时间表也约略相当;再加上立委选举提名仍未结束,因而此刻正处于两军布阵,兵马混乱的阶段。只有等到过完6月,不管布的阵是好是坏,只要对打开始,内部的纷纷扰扰始有可能沉寂。因而目前整整6月这一个月,我们遂只看到蓝绿阵营开打前的内乱。两军内部,大家都在抢夺布阵的位置,除了选举,台湾再也没有任何更重要的事了。
在绿营方面,其内乱的程度,超乎人们想象的范围。表面上谢长廷靠利用内部矛盾和运作媒体,打败了苏贞昌,成了民进党的准提名人选,但因为他赢得并不光彩,因而已形同将民进党内的派系斗争加速推上了面,并在最近立委提名问题上被正式引爆。尽管台湾有些媒体宣称民进党的「分裂地雷」可能爆开,但这种可能性其实微乎其微。但经过总统提名及立委提名两轮恶斗,斗输的人咬牙切齿靠边站,这毕竟将使民进党受到无法修护的伤害,届时也将使得谢长廷付出无法有效整合的代价。
而民进党除了内乱方殷外,我们也不能疏忽了台联精神领袖李登辉的反击。由于台湾立委选举改采不利于小党的所谓「单一选区两票制」,台联的提名立委几乎注定了将全军覆没。而台联若想不从此沦为泡沫,它就只有拉高及扩大对民进党的攻势,希望能够在「政党比例」这张选票上有所突破。李登辉在目前这样的时刻访日,以高分贝猛批「有些领导人一掌权就想大捞一笔,还和家人一起捞钱」,这其实是他替台联造势的另类手段。李登辉近年来在台湾的影响力已快速萎弱,此番再度奋起,以批扁和批民进党为己任,我们可不能太低估它对民进党士气和形象的破坏力。此外,李登辉是绿营亲日派的大长老,他到日本猛批民进党,对小亲日派的谢长廷当然也会有一定程度的杀伤力。
绿营在整个6月份里,内乱方殷,兄弟阋墙,更多难看的事都有可能一一曝光。相对比起来,这对蓝营而言就是利多的好消息了。蓝营内部当然有所谓的蓝橘之争,但和绿营内乱相比,其规模已轻微得太多。此外,国民党内闹了半年,一直歹戏拖棚的所谓「马王配」,终于在5月底成了过去,让所有的人都如释重负。这其实也是个正面的发展,对国民党而言,现在至少已有了走出泥淖,重新布局的新契机。
众所周知,闹了半年多的「马王配」,其实是国民党大老级人物人云亦云,想当然尔的「乱点鸳鸯谱」。也正因这是「乱点鸳鸯谱」,所谓「马王配」就成了一个「魔咒圈套」,马英九不敢违背,只得顺势因应;王金平则原本或许另有盘算,但也被迫要在这个问题上不断拖延,而且三不五时放话搅局。「马王配」的歹戏拖棚,从4月到5月,简直已把蓝营拖得士气涣散。王金平最后扬言他总会在6月24日党大会前做出决定。他此话一出,自然招致各方批评,马英九也终于响应,一定要在5月31日前做出决定,否则连临时找副手的时间都不够。由于马英九终于为马王配不配的问题定出最后日期,整个情势遂快速急转直下,由「马王配」变成「马王合」——意思是说尽管搭档不成,但至少不翻脸成为敌人。有了这样的结局,对蓝营而言,至少已算军心暂时获得了稳定。根据截至目前台湾媒体的点名,差不多有些名气的都被点到了,但根据个人的理解,马英九的副手提名,非常有可能不在蓝营内部寻找,希望藉此扩大号召力,也可藉副手来改变人们对国民党的刻板印象。
目前蓝营内部,由于拖延太久的「马王配」问题终告解决,蓝营内部那种大家由于不耐烦而趋涣散的士气,的确已有了止跌回稳之势,这是个好的发展方向。而且「马王配」变成了「马王合」,王金平后续的干涉效果也将变得相当有限。但国民党的止跌回稳,是否真的意谓国民党在立委及总统大选上即可稳操胜券,则仍必须多所保留﹕
其一,乃是目前绿营尽管乱得昏天黑地一片,但过完6月,只要两军布阵完成,不管布阵好坏,两军一开打,内乱即会受到挤压而变得不再重要。到了那时候,一切就会回到实力竞赛这一点上,由于蓝绿实力相当,国民党未必会有更强的赢面。
其二,目前台湾的选举政治,蓝绿板块相当固定,而所谓「中间摇摆选民」的比例并不太高。因而选举的决胜点有二,一是要对自己这边的选民全力动员,自己这方选民投票率愈高,愈有胜算。二是要用好形象、好愿景,来吸引关键的中间选民。谁能吸引到这些人,谁就更有胜算。由于蓝色选民的「不动员性」较大,如何唤起蓝色选民,遂成了马英九最大的挑战。
其三,由于政权在民进党手中,因而它制造意外,干扰选举的筹码遂不能忽视。一旦出现重大意外,如何紧急应变而不让自己这方蒙受不利影响,当然也成了蓝营最大的考验。
6月混乱黑暗,7月之后将会布阵初定,两军逐渐开打。因此,让我们等7月的到来吧!
南方朔 《亚洲周刊》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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