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丝特胸前的红字与杜虎才脑门的穷字
库爽生
朋友们,你们还记得,19世纪美国作家纳撒尼尔·霍桑的长篇小说《红字》中,女主人公海丝特胸前佩戴的那个红色的A字(Adultery:通奸女犯)吗?初读这部名著,已经过去20余年了,但是,深深烙在海丝特胸前的那个A字,却仍然铭刻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海丝特是道德败坏的女人吗?不,她是具有高尚美德、助人为乐的女性啊!换句话说,她简直就是大洋彼岸的“活雷锋”。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美如天仙、质地优良的女人,仅仅因为她只身到美国后,迫于生计,被一青年牧师诱奸怀孕,此事被当地虚伪的清教徒社会视为大逆不道,当局把她抓起来投入监狱,她还要终身佩戴象征耻辱的红色的A字,直至老死。
这象征耻辱的红字,硬是被社会强加在美德之上,怎么叫读者不郁闷气愤,怎么不叫读者耿耿于怀?以至于我近几年看到众多的下岗失业职工遭受社会的白眼,遭受社会的欺凌和侮辱,我的眼前总是出现幻觉,仿佛这些被国企私有化改制剥夺了劳动权、工作权的群体,额前被社会蛮横地刻上了“贱民”两个字。
幻觉本应该是幻觉,可是哪知道会化为现实社会的真实图景?
据《新文化报》12月16日报道:39岁男子脑门刻上“穷”字。这个男子名叫杜虎才,原住长春市朝阳区前进村,出来打工20多年了,居无定所。是一个典型的无产者。由于屡遭欺负,思来想去,追根溯源,悟出是因为自己贫穷。于是乎,他来了灵感:到纹身店刻上了一个显目的标志:穷。记者验证道:“镂空字,深蓝色,3cm×4cm大,纹在脑门上,很醒目。”这个“穷”字,给39岁的杜虎才带来了进一步的厄运:谁也不愿意雇佣他,怕他这个字带来不祥。
杜虎才和海丝特毕竟时代不同,国度不同,铭刻的字迹不一样,字的颜色也不一样。但是有一点是一致的:象征。霍桑用象征手法刻画的那个A字,控诉的是社会的丑陋、道德的虚伪;而杜虎才额上的穷字,这个时代在底层百姓脑门上打上的印章,同样象征着他所在社会的鲜明特点,即对于无产者的极端歧视,对于两极分化的愤怒控诉。这个“穷”字,岂止是纹身店小姐纹上去的,还是这个卑鄙的时代阴险地铭刻在底层百姓面部和心灵上的。贫穷者最卑贱,卑贱者最贫穷,是这个时代的印记,是这个社会具有象征性、标志性的徽记。
曾记得,南方网2005年8月25日报道:到深圳打工的15岁的甜甜和18岁的芳芳遭绑架,受尽两名歹徒百般凌辱之后,额头还被刻上“妓女”黑字。看来时代在飞速发展,三年多时间转瞬即逝,杜虎才脑门的“穷”字,正式粉墨登场。
杜虎才脑门上这个显目的“穷”字,这个被社会打在底层百姓面部的时代烙印,触目惊心,也使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因为,这个烙印是出现在万人高歌“盛世”的时代背景下,是出现在富豪们富可敌国、有用不完的别墅香车、美酒靓女的氛围中。这几天,杜虎才一门心思试图消除脑门上这个“穷”字,可是得到“穷”容易,消除“穷”却很难。据说,要分几期消除这个“穷”字,首期就要500元。杜虎才打工只需老板给饭吃,根本就没有工钱呀。我倒是建议杜虎才,干脆把这个“穷”字保留着,到北京大学去走一走,让张维迎教授见识见识他所谓的“所有人受益”论在现实中的论证;也让厉以宁教授见一见你这个“待富者”,在他安慰穷人们并把穷人的称号改为动听的“待富者”美名的话音刚落,一个硕大的“穷”字就飞上了你的脑门;甚至也可以为《人民日报》评论员提供素材,以激发其灵感,让他再次挥动大笔写出更精彩的评论;或者,就在中央美术学院一站,你就是一个活雕塑,就是一副表现底层百姓遭遇的“象征派”绘画佳作,如果作为学生们素描的模特儿,那消除“穷”字的首期费用500元,根本就不用发愁了。
实际上,劳苦大众穷人们并非像贾宝玉从娘肚子带出那块宝玉一样,天生就被上帝在脑门上刻上了一个“穷”字;更多的“穷”,是社会强加在劳动人民头上的:公有制企业私有化改制造成的大量下岗失业穷人,就是最贴切的注脚。
穷人杜虎才并不孤单。社会上穷人数量庞大,队伍雄壮,比富人多出很多很多倍,远不是主流媒体津津乐道的“百姓生活实现了由温饱向小康的历史性跨越”那样乐观。杜虎才脑门的“穷”字是有形的,而更多穷人脑门上的那个标志耻辱的“穷”字,却是无形的。穷哥儿们都一样饱受社会欺凌和侮辱。人都是人,当他们做人的最起码的自尊心受到严峻挑战和深深伤害,当他们承受的不公平不公正待遇超过自己的心理底线,要他们不仇富也难!
附:39岁男子挨打 脑门刻上“穷”字
文的字很醒目 本报记者 王强 摄
“穷”,镂空字,深蓝色,3cm×4cm大,纹在脑门上,很醒目。
为啥要文字?
答:打人者撂下话:“你要是不在身上纹个字,就打死你。”
杜虎才原住长春市朝阳区前进村,出来打工20多年了,居无定所。
他长得很壮实,干活也不惜力,成组的暖气片或是成袋水泥背起来就走。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有力气的人,却经常受欺负。用身边人的话说,很面,只会出力干活,不会保护自己。
“我性格弱,老是遭人欺负。”杜虎才说,自己被打几下,只是皮肉受些苦,忍忍也就过去了。今年10月初,他在工地上遭遇了一顿打,他也忍了。
具体的日期,杜虎才记不清楚,“那天,那帮人把我围上后,其中一个连扇了我几个嘴巴子,脑袋被打得有些浑。”那伙人撂下狠话:“打你是轻的。明天再看见你,你要是不在身上文个字,就打死你。”
挨了顿打,杜虎才心情很不好,就去喝了酒,“我憋得慌,喝了能有半斤的散白。”喝完酒,他没忘记打他那伙人的要求,晃着身子,找了个文身店,就钻了进去。
为啥文“穷”字?
答:受欺负,都是因为太穷,如果不穷,就不会这样。
给杜虎才文身的是个年轻女孩。
文个什么字呢?他犯起了嘀咕。
他想着,女孩也给他提供一些建议,“龙”“虎”“爱”“恨”啊什么的。这些字都被杜虎才给否决了。
“那你想文什么字?”女孩问。
“那会儿,‘穷’字就从我脑子里蹦了出来,我顺嘴也说了出来,就是‘穷’字吧。”杜虎才说,他受欺负,都是因为太穷,如果不穷,他不会这样。
文在哪呢?他想也没想,指向了脑门。过了30分钟,一个镂空的、深蓝色的“穷”字就出现他的脑门上了,这个字花了他30元钱。
“文的时候也没感觉什么,可能是喝了酒吧,只感觉脑门又麻又痒。”第二天,杜虎才酒醒,看着脑门上文的“穷”字,有些后悔,也感觉有些怪怪的。
那一天,杜虎才抬着头,把脑门上文的“穷”字给打他的那伙人看了,那伙人没啥反应,“只是看了我几眼,就走了,也再没找过我的麻烦。”
影响有哪些?
答:小铁厂老板说:“你这是混什么的啊?我们可雇不了你。”
杜虎才在那个工地上,做的是零工,活干完了,结了钱,也就没事儿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脑门上这个“穷”字给他带来的是什么样的影响:没人敢雇他,没钱吃饭了。
在一个小铁厂,他找了一个活儿,包吃包住,一个月还有六七百块钱。可一到厂子,老板第一眼就瞅见他脑门子上的那个“穷”字,“你这是混什么的啊?我们可雇不了你。”立即就把他从厂子里给“请”了出去。
此后,他去过工地、雪糕厂、废品收购站,都因为他脑门子上文个“穷”字,而不敢用他。为了遮掩脑门上的字,他戴上了帽子。
为啥感谢他?
答:木板厂主人老孙说:“我给你拿钱,你去把字洗了吧。”
12月7日,杜虎才戴着绒帽来到长春市卫星路附近一木板厂,“大哥,我只要求供吃供住就行,不要工钱。”木板厂主人老孙也正在招工人,就让杜虎才试了一下,还不错,就留了下来。
“他戴着帽子,也没多想,就用了。”当晚,杜虎才烧炕,由于离灶坑很近,火烤得很热,他就把帽子摘了下来。“我就影得乎地看见他脑门子上有东西,也没太在意。”老孙说。
8日一早,杜虎才洗脸,老孙这才清楚地看见他脑门子上竟有个“穷”字。“我也不想用他了。”老孙把杜虎才拉到了一边,就问他脑门子上的字是怎么一回事,杜虎才一五一十地说了。
“我给你拿钱,你去把脑门子上的字洗了吧,老这样也不是办法。”老孙拿出100元钱给杜虎才,让他去把文身洗掉,可去了一问才知道,初期需要500元钱,以后分期治疗,还需要钱。
“这钱我也拿不出。”老孙把杜虎才留了下来,依旧供吃供住。杜虎才说:“我感谢老孙的收留。”
他说:“我会找工作干活,来回报他的。”
说起脑门子上文的“穷”字,杜虎才就两眼发红,有着说不出的悔意。
“我希望有好心人能帮助我把这个字给洗下去,我有的是力气,我会找工作干活,来回报他的。”如果您能帮助杜虎才洗去脑门上的字,请打电话0431-96618,为他重新打开一扇生活的窗。(编辑:贾翠妮 来源:新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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