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一篇珞珈山学子的辞职书出现在了网络上,进入到了公共空间。作为非公职人员的半个公门中人,日常浏览平台的大数据在第一时间就推送给了笔者。而后在随后几日,笔者亲眼目睹了这篇文章一步步从微信群、朋友圈、微博讨论,最终进入整个网络公共空间。而后,我们便接到了数位读者朋友的留言,希望谈谈此事,就此有本文以馈诸位。
“精神断奶”与戒断反应
先就事论事。原文的文字水平还不错,如果早个一二十年,应该能在各类散文美文比赛中入个围,至于拿奖要看天意。是一位珞珈山学子,览文可知家在金城兰州,在疫情后不好找工作的情况下选择了报考(定向)选调生,原以为能“顺利”留在家乡兰州,然而命运却和她开了个玩笑,将她分配到了离家一千公里外的嘉峪关市。在河西走廊的尽头待了几个月,这位同学最终决定放弃选调生的工作,申请取消录取并被批准。随后为了纪念自己的心路历程,因而有了《山花寻海树,不如就春风》一文。
从笔者角度看,这位情况的起因是“精神断奶”问题,也希望这位珞珈山学子能吸取教训,早点实现断奶。实事求是的说,某种程度上类似的感受笔者亦曾有过。
很多年前刚毕业的时候,笔者离开生长了22年的西安,只身前往帝都进入新生活,也同样充满了不适应。虽然也曾旅游来过帝都,但和长期居住毕竟是不同的。即便同为北方人,最初也并不太适应,而掩盖在环境和细节不适应之下的,其实是“精神断奶”的戒断反应。
“哎呀,帝都怎么风这么大,吹在人脸上仿佛刀子”“哎,冬天的空气好干燥,夜里鼻子天天流鼻血”“唉,没什么可口好吃的东西,冬天饭堂就只有麻辣香锅还不错。”心理适应的过程大概持续了两个月,在后来的岁月中又逐步转化为怀念。
应该说,山花海树这篇文章原本也并非是她自己发到微博和微信上的。甚至许多公门之中的“三门干部”,从大学校园当兵入伍的青年学子,从学校来到山村的“大学生村官”,或许一开始都有过比她还强烈的情绪。以笔者的观感来看,她内心深处也晓得利害对错,写这么一篇洋洋洒洒的“修辞之文”,发在武汉大学表白墙上寻找“共鸣”的精神支持,甚至在文章中大幅度以“臆想”编造了自己导师的活动和话语。这一系列文字不过是在掩盖内心深处的惶恐和不安。
然而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是,饶是如此“文字蔚为大观”,也没有在武汉大学表白墙上获得多少赞同,更不消说后来被人发到了公共舆论空间里。再多的粉饰之语和恶言詈辞也无法改变她的行为本质,是“逃兵”。
一个入了党,成长于新时代,在价值观成熟的年代和中国崛起的年代同呼吸共命运,张桂梅黄文秀等人的事迹不断被反复宣扬,还接受了选调生岗前培训的人,不会不知道选调生的要求。是与非、对与错,在这里是很明确的,所以越是如此费力周折去证明自己是对的,其实只是映射了作为的她内心的虚弱与不安。是啊,这一辞,就成为了逃兵,这一辞,就意味着自己难以经受风霜雨雪,这一辞,也将自己归类为了碌碌庸人。
什么是“山花”,什么是“海树”?
所谓的山花和海树从文章和事件本身拆解,这位可能潜意识中投射自己是山花,而海树则是她幻想的生活。在她文中出现的三个城市,上学的武汉,经常去看演唱会的西安,以及老家兰州,可能都是“海树”。
这其实是这件事情中很有意思,但又被多数网络讨论者忽视的地方。它并不是过往几十年改开进程中偏远地区寒门学子寒窗苦读想要翻身进入北上广江浙沪的“孔雀东南飞”叙事,而是我们当下这个年代的“小确幸”,“小时代”叙事。
《报告老板》“农金时代”
兰州,武汉,西安这三个地方,先说兰州。这件事情中被牵扯进来的嘉峪关和兰州都很无辜,毕竟难兄难弟。嘉峪关干燥、寒冷、在“山花“眼里是”戈壁滩上”的“小县城”,兰州比嘉峪关大、比嘉峪关繁华,可作为省会金城却也同样寂寥落寞。如果不是因为这位“山花“是兰州人,兰州大概对她也不会有更特别的意义。
在文中能明显看出武汉和西安这两个城市在她精神世界中的意义。放眼全国,这两个城市作为新兴的国家区域中心,这些年确实也是风头正盛。但从网络舆论声音看,这两个城市是网络上发声量大的那部分青年群体的理想工作安居城市么?好像也不尽然。无它,跟北上广江浙沪比,这些城市收入还是没那么高,也没那么“繁华”与所谓的“国际化”。在北上广卷生卷死的人如果你问问他们为什么不去某某城市,那这种询问往往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对于“城市”的定义和要求与生活在普通城市的人们是完全不同的。
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兰州也好武汉也好西安也好,这些在发达地区舆论中日常被无视的地方,成为了这位985高校学子心中的“海树”,这显然与很多眼里只有发达地区的高学历人群是不同的。如果只有这点,我们反而要赞扬她安时处顺了,毕竟当下中国很多问题的根源就是资源在发达地区的过度聚集导致的社会割裂。但同时她又对嘉峪关视若畏途,并恶言恶语相向,这就是一种典型的“小确幸”了。
随着经济发展进入转型期,很多年轻人已经接受了与其在发达城市卷生卷死,不如在一个上限低下限高的城市让生活更有质量的理念。但中国从一线城市到广大基层,社会结构何其复杂,城市年轻人又天然就是城市生物,很多时候只要有可能就不会想放弃好一点的城市生活。
去不了一二线就死守三线,能守在市区就不会想去县城。一方面对发达地区放弃幻想减轻内耗焦虑,一方面又精心包装自己的“城市生活”已增加确定感和满足感,坚决拒斥和贬低不如自己所在城市的那些地方的生活,就成为一种精致又实用的生存策略。这也就不难理解今年为什么网络生活出现了很多对“县城生活”的妖魔化和阴阳怪气。
“小时代”与大时代的冲突
“小时代”这个词或许不是郭敬明发明的,但的确要承认的是,他把这个词发扬光大了。十年前的时候,如果说当时的中国是“小时代横行”,或许很多人都会赞同;而在十年后的今天,舆论场愈发显得撕裂,小时代已经被大家公认为一钱不值的文字垃圾,追寻“小确幸”的行为也随着龙应台等人沦为排泄坑而显得失智愚蠢。
但必须要承认的是,其实追寻个人利益乃至以背离群体、将个人选择与公共利益对立和冲突的情形,在当前的很多领域不是缩小了,而是扩大了。旧的集体主义范式退场,新时代的集体主义还需要长久的探索和建设。
互联网和信息技术进步、新时代的经济建设成就大幅度提高了每个人的自由水平,反而释放出了更大的社会自由度,而新时代以来国家在制度建设层面的进步与完善,也在较大范围内提升了个人权益的保障。而在社会认识层面,包括笔者在内的我们大家也越来越鄙薄于一味鼓吹宣传牺牲个人、无私奉献的价值观,而更加激赏对英雄献礼崇高、为牺牲厚加抚恤、对奉献付出对价的行为逻辑。
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整个社会的发展进步来到了新的水平上,也需要提高我们社会的人权保障水平,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当下选调生也好、大学生村官也罢,包括义务服兵役参军入伍,同样也是职业选择、人生选择。而党和政府对选调生“高看一眼”,放入发展进步快车道、给予生活补贴,部队、高校和地方政府对大学生参军入伍给予各类各项的补贴和考研考学考编优惠政策,也同样是在表达,奉献也好、投身也罢并不无偿。
因而,如果说这件事仅止于这位顾同学放弃工作机会,要求取消录用,“不到嘉峪关等做选调生、奉献于为人民服务的事业”,其实仅仅只是个人的选择,在我们当下个人自由进步的程度来看,社会是可以接受的,不至于引发舆论中如许的轩然大波。
然而坏菜之处就在于,严重不成熟的顾同学为了粉饰自己,大幅度对客观事实进行篡改(如嘉峪关的生活环境、自己导师的言行等),甚至还对当地和自身的工作进行了恶言诋毁,激起了严重的社会反弹。这样的诋毁,如果不加以拨乱反正,及时批判并予以澄清,吃亏的将是嘉峪关乃至甘肃的人民群众、甘肃的党政机构的风评、投身于扎根甘肃乃至整个西部的英雄们和这名同学的校友们。
自己的个人选择,自己的人生发展,只要不违法,做什么选择都没有罪,如果不违反社会主义道德,就什么都没有错。但是我们现在这个时代,却常常有做小我的人,去鼓吹自己厉害,中伤他人。
我们当下处在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无论是经济发展的阶段转换、社会治理的变革、大国竞争的需要等任何一个方面来看,社会仍然需要投身于壮丽的为民族、为人民的事业的英雄豪杰,只不过这种需要,它和革命战争年代不同,和新中国建立的年代不同,也和改革开放时代有本质不同,它有它自己时代的脉络和印迹。
笔者的朋友毛克疾老师是一位专注研究南亚的学者,他前段时间有篇写印度人民党和莫迪政权之所以能持续获得选举胜利的文稿,笔者读来颇受启发。他从王绍光老师和胡鞍钢老师的报告中借用国家能力来描述,“是国家能力的提高带给了印度国家质的提升,这是莫迪受到支持的根本来源”。
而国家能力,可以分拆为社会控制、政治动员和经济汲取三方面。对我国经济发展乃至社会发展的模式,前两年爆火的复旦大学兰小欢老师《置身事内》一书曾做了简要的描述。
可以肯定,是强大的国家能力赋予了中国政府有力的“有形之手”,也正是“有形之手”的存在,让新中国一路发展至今。而在这个模板里,在有形之手里,会投资其实不重要,会搞公共行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执行“社会控制、政治动员、经济汲取”的队伍,是列宁主义的核心、民主集中制下的社会先锋队。
是这支先锋队的存在,带领全社会全中国战胜了内外敌人,抵御了天灾人祸,稳定了社会形势。而时代流转,如上文所说,我们当下时代的个人自由程度不是变小了,而是更加增大了,这就带来了全新的课题,如何在新的时代中保持初心使命。
我们看到,在“山花寻海树事件”后,嘉峪关市当地官方曾发布主要领导的文章,对全市干部特别是年轻干部发出呼吁,但效果一般。文章笔者读来,四平八稳,充满“材料气”,也难怪反响平平。说实话,如果不是此前顾同学的恶言实在是人惹人生气,这一篇文章会引发差评谩骂也说不定。
对我们当下来说,其实经济的困难、外部势力的作恶都是暂时的,我们面对的困难和历史上的前辈完全不同,却又别无二致。因为时代的困难,在不同时代有不同的表现,但其本质,都是如何“在当代,凝聚人心,团结起来,保持初心使命”。而这一问题的答卷,也唯有历史能加以评判。
“小确幸”并不确定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个体的青年人,可做的选择很多,能做的选择却也很少。我们的生活状态,或多或少总会有重合点、相似性,手机、网络、微信、通勤、社畜、钉钉,亚健康的身体,熬夜的生活,等等。在日复一日间消磨永恒。有一些人,在消磨间感到绝望,深感人生本质是随波逐流,于是以追寻“小确幸”来作为永恒本身。
的确,“萨特说,如果世界没有意义,那就自己赋予它意义,真实地活,这就是生命与存在。”(以上为顾同学山花海树原文结尾处)
可实际上“小确幸”并不确定,世间万物并非一成不变,分分钟就还原了随波逐流。我想,做一些事,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做一些超越了工具理性、或大或小实现了自我价值的东西,才是自己真实的存在。
赋予意义是干出来的,有意义的事做出来的,是自为的。“做有意义的事儿,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儿”,而不是“黑奴、妓女、野妇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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