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从李素文到邓玉娇看中国妇女尊严的霉变》,谈了中国妇女的尊严问题,感觉意犹未尽,于是再谈谈农民的尊严。
一提起农民,很多人会想到那是种田人,并很自然地联想起土地,以为农民在自己的土地上自种自吃。倘真这样想,却又大错特错了,因为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一个奇异的景象——种田者未必有土地,有土地者未必种田,自种难以自吃。对此,唐朝诗人李绅曾作《悯农》诗说:“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农夫勤劳到四海之内没有荒芜的土地了,结果还要被活活地饿死,个中原因很简单——绝大多数农夫没有自己的土地,只是给拥有土地的地主打工,打工出来的粮食绝大部分交给了地主,即所谓“交租”,而交租后的余粮常常养活不起自己及家人,只好活活饿死。农民打工者,封建社会有一个专门的称谓——“佃户”,佃户根据承包地主土地时间的长短,又分为长工(长年累月为固定的地主打工)、短工(临时到地主家帮工)。而佃户们的命运,除了《悯农》说每每饿死外,还常常被逼死。看过歌剧和电影《白毛女》的人,都知道一个名字——佃户杨白劳,杨白劳因困窘临时借了地主的高利贷,结果利滚利弄到最后成了还不起的天文数字,只好大年三十还要外出躲债,但运气不好,被讨债的地主堵住,把其女喜儿充作债务强抢了去,杨白劳绝望自杀。而喜儿被债主——地主黄世仁奸污霸占后,不堪黄家残酷虐待,逃进深山穴居,餐风宿露,日久竟然青丝变白发,被当地人呼作“白毛仙姑”。杨白劳父女虽然是文学人物,但却来源于现时的生活,恰是旧社会千百万贫困农民的缩影。
无论饥饿而死,还是被逼自杀,亦或被暴力致死,都是谈不上尊严的,更说不上尊贵。即便不死者,或逃荒要饭,或卖儿卖女,或被奸污霸占,或在地主东家面前唯唯诺诺、战战兢兢,仍然看不出尊严所在。几千年来,中国的农民基本上就是这么过来的,尽管其中不乏有人拥有几亩薄地,可以自种自吃,但多数人只好沦为出卖尊严、劳力、肉体乃至生命的佃户了。
孙中山是个革命先行者,他想改变这种农民无尊严到苟延残喘的局面,并在其“民生主义”学说里提出了具体的措施——“平均地权”、“耕者有其田”。但继任者蒋介石却是个地道的叛徒,不仅不准“平均地权”、“耕者有其田”,反而加速了土地集中私有化的进程,逼迫更多的农民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造就了更多的黄世仁、南霸天、周扒皮,当然也就逼死更多的杨白劳,霸占更多的喜儿。但是如同鲁迅所说:“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越来越多的被逼上死亡边缘的农民忍无可忍,像工人一样起来造反了,一部分成为山大王劫富济贫、打家劫舍,更多的部分则加入农民赤卫队,继而红军,继而八路军、新四军,既而解放军,热火朝天地打土豪、分田地,斗争清算曾经剥夺了他们尊严乃至生存权利的大大小小的地主,开始过“粗黑的大手掌大印”的幸福生活——一种没有电视、空调、冰箱、微机仍然很快乐的生活!
就这样,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亿万农民与工人齐动手,推翻了压迫自己、驱使自己当牛做马的万恶的旧社会,建立了自己当家作主的新中国。为了新主人——亿万农民过上好日子,从文化教育、医疗卫生、经济生活、政治权利等各个方面保持国家主人的尊严,党和政府尝试和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在文化教育上,大办扫盲班和农民学校,逐步摘除了两千年来一直套在农民头上的“文盲”的大帽子;在医疗卫生上,一方面动员和要求城市医疗工定期轮流下乡行医,一方面在农村培训和设立农民医生——赤脚医生,让其就地坐诊治病,并最终消灭了危害极大的血吸虫病等诸多疾病和瘟疫;在经济生活上,先是分田分地,既而为防止造成贫富不均,又推行人民公社制,实行集体耕种、集体福利,甚至不顾客观条件地企图让农民吃饭都免费,乃至欲速则不达最终走了弯路——饿死了人。同时,大兴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建水库、挖沟渠、修梯田、治盐碱、垦荒漠,根治江河水患,以保障农民丰产丰收;在政治权利上,不仅赋予农民直接批评、监督,甚至冲击和揪斗党和政府及其工作人员的权利,而且提拔数百万农民佼佼者进入从村到乡到县到地市到省直至中央等各级国家权力机关,直接执掌国家权力,甚至又组织了近500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数百万干部和知识分子进驻农村“五七干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呵呵,农民竟然当上了干部和知识分子的老师,以致千百万“牛鲜花”式的“生产队长”尊严到对下派干部、知识分子吆三呵四的地步。
然而“牛鲜花”们还算不了什么,相比之下,竟然有农民最终当上了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的高官,这就是陈永贵。陈永贵,1914年2月14日出生于山西省昔阳县大寨乡小南山村,是个地道的农民;1948年即全国解放前夕加入中国共产党;1952年担任大寨村党支部书记;1958年,任昔阳县第一个人民公社常委副书记兼大寨党支部书记;1963年,大寨发生特大洪水灾害,他领导当地农民自力更生抗灾夺丰收,其创业之路被中央确立为大寨之路,其创业精神被确立为大寨精神;1964年12月,出席三届一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受到周恩来政府工作报告热情赞扬,同年,毛泽东发出农业学大寨的号召,其领导的大寨成为中国农业战线的一面红旗;1967年,以全国著名农业劳模身份代表工人、农民夺权,担任山西省革命委员会第一副主任、中共山西省委副书记;1969年4月、1973年8月先后当选九届、十届中央委员及中央政治局委员;1975年1月,担任国务院副总理,主管全国农业工作……如同李素文由普通的卖菜售货员最终当选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一样,陈永贵作为一个普通的农民,既不请客,也不送礼,仅仅靠着吃苦耐劳、成绩卓著和高度的群众威信最终当上了国家领导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农民尊严?千古奇迹矣!
然而,精英们主政的新三十年开始了,一如李素文由权倾一方的全国人大副委员长迅速地跌落为普通工人一样,陈永贵也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跌落为普通农民了,并一再受到精英们的打击和嘲讽,竟然倒手的地位没了,尊严也失了。但相较之下,陈永贵、李素文究竟还是好的,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曾经的国家领导人,再怎么窘迫也还不至于住不起房、看不起病、上不起学、养不起老、死不起人,而至于“牛鲜花”们,特别是“牛鲜花”之下的乡亲们,那就完全不一样了。三十年来,除了华西、南街、大寨等少数地方继续走社会主义公有制道路让农民衣食无忧外,私有制的普及竟然让中国绝大多数的农民背上了住房难、看病难、上学难新的“三座大山”,尽管精英们说他们时下也成了“有产者”,“钱袋子鼓起来了”,但只要碰上个天灾人祸,则“钱袋子”不仅立即瘪下去,而且还会破个“大窟窿”,“有产者”变成“穷光蛋”,而且是无依无靠、生死由命的“穷光蛋”,再也不会像前三十年那样能得到邻里倾情相助、集体全力赡养了。为了生计,为了一家老小能继续活下去,许多农民不得不重操旧业——打工,像旧社会的先辈一样出卖苦力,而差别只不过是名称由“佃户”变成了“农民工”,打工对象由乡下的“地主”变成了城乡资本家,却不免到头来在各种“黑煤窑”、“黑砖窑”、“黑工厂”里缺胳膊断腿,流尽最后一滴血,甚至死了没人埋。至于贫寒的农家女,依然不免要走旧时之路,或被拐卖,或被强占,或为“二奶”,或为娼妓,或被强为娼妓。但农民们倘若仅仅如此倒也罢了,甚而还要经常受到村霸、黑社会、官僚精英们的迫害、殴打直至死亡,逼得农民忍无可忍,最终走梁山好汉杀人放火的道路,胡文海即是其中典型的一位。
胡文海,山西晋中市榆次区乌金山镇大峪口村人,2001年10月26日晚上,他在不到3个小时的时间内,接连枪杀14人、枪伤3人。而杀人动机则是因为他多次与朋友或村民联合举报村委会一班人贪污,结果不仅遭政府有关部门拒查,而且还引起被举报人疯狂报复,往其头部猛劈三铁锹,致使缝了几十针,胡遂产生“为民除害”的念头,接连枪击17人。对此,胡文海法庭解释说:“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我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为此,我不断地去努力去实现自己的理想……然而,近年来,历任村干部贪污行贿,欺压百姓,村里的小煤矿(村民冒着生命危险)等企业上交的 400余万元被他们瓜分。4年来,我多次和村民向有关部门检举反映都石沉大海,公安、纪检、检察、省、市、区的官老爷们给尽了我们冷漠与白眼……可是,我们到那里去说理呢?谁又为我们做主呢?我去公安机关报案,那些只挣着工资的人民的公务员开着30多万元买的小车耀武扬威根本顾不上办案,甚至和村干部相互勾结欺压老百姓”……很显然,农民胡文海找不到能为农民伸张正义的地方,甚至负责举报调查处理的乌金山镇主管纪检的崔副书记公然对他叫嚷:“你就是告到中纪委,我崔某某不给你办手续,你也没办法!”噫!世界之大,农民竟然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又谈何尊严?谈何当家作主?
呜呼,新中国六十年,中国农民由穷困潦倒的“泥腿子”变成威风八面的国家领导人;继而又由威风八面的国家领导人重新变成穷困潦倒的“泥腿子”,历史依旧开玩笑地划了个圆,但却正应了中国那句老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是不知道经过胡文海们一折腾,今后还会不会再来个新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写在后面的话:
这篇文章挂出来不到六、七个小时就被百度彻底删除了,百度删除的不光是这篇文章,还有我对一无知青年诘问的“美國人教育小孩愛國,但從來沒要小孩去愛黨,你聽到過美國小朋友唱‘沒有共和黨(或民主黨)就沒有新美國’過嗎?”的两篇复帖——“在中国爱国就是爱党,爱党就是爱国。过去没有党就没有国,将来没有党还会失去国。”由此,再次印证了我的断言——百度已成百毒,是彻头彻尾的汉奸、卖国贼。
———醒世恒言●杂文天地———
附文:
我是喜欢写杂文的,繁忙的工作之余经常兴之所致地涂鸦,但从来没有指望能去发表影响他人。因为早在二十多年前,大约是上高一时,我的班主任、语文老师宋先生就曾专门警告我不要把作文写成杂文。然而,鲁迅的书终究读多了,写作风格就总是受影响。没办法,如同几十年吃辣椒越吃越上瘾一样,戒是戒不掉了,干脆自己写给自己看。因此,几十年中,向媒体投稿无数,但从未投过杂文稿,当然也就不知道自己的水平究竟如何,不知道自己的文章究竟受不受欢迎。时光发展到2007年,一个偶然的因素让我接触到了博客,于是又把拙文搬到了这里。 网络是交友的平台,经常有朋友到鄙博小憩,拙文的后面便开始留下一条条评论,有褒奖的,也有唾骂的,甚而还不时有朋友过来说“你的文章我喜欢,可以转发吗?”云云。对此,我仍然不以为然,回说:“本是自娱自乐,倘能乐人则是额外收获了。只要朋友喜欢,随便转,不收版权费哦。”就这样,我把杂文哩哩啦啦地写到了2010年。6月29日,又挂出了《从李素文到邓玉娇看中国妇女的尊严霉变》,旋即被名叫“真正汉族主义者”的网友看到,于7月2日留言称:“鞭策刻骨,入木三分!我要把这篇文章转到我所有的博客,还要发表到上去!”我没置可否,认为不过是朋友为抬爱而发出的戏言,但不曾想真正汉族主义者朋友立说立行,真的向全国最大的左翼网站—— 投了搞,并立即被当作重点刊发出来。因此,他又于7月3日热情洋溢地给我复言说:“现在高居阅读率榜首!建议朋友以后写出好文章,不要光发表自己的博客上!现在是‘酒香也怕巷子深’!要懂得扩大宣传!”好奇之下,我登录他提供的发稿网址看了看,果真是被网站红笔标注刊登在“网友时评”专栏里,看一看当日的点击率已达到3100余点,果真开创本人所写的博文点击之最。 无独有偶。受真正汉族主义者朋友的影响,7月4日下午又有一朋友通知我,说把我的《看中央电视台如何耍流氓》投向了,让我去查看。好奇之下再次登录该网站,但什么也没有,只是《从李素文到邓玉娇看中国妇女的尊严霉变》点击率又多了几百点而已。7月5日因惦记着所种之菜被人偷盗,大清早就又打开了博客,却赫然接到百度网站通知:“非常抱歉,您的文章‘看中央电视台如何耍流氓’被管理员设置为私有,您将无法修改该文章的状态。”但《看》文是2009年11月3日写下的,时至今日已经8个多月了,倘若查封早该查封了,怎么轮到今日才去查封?愕然之下猛然想到朋友向投稿之事,于是又登录。呵呵,《看》文不仅被刊登了,而且依旧被列为重点加以红笔标注,甚至还增添了副标题“评央视节目《物权法》”,既而,编辑人员又在篇首不厌其烦地搜索、加配了央视录制的《物权法》电视节目的网址,在网站“文章中心”最醒目位置插配《中国物权法草案建议稿及说明》的文本插图后与“十大新书”并列推荐,以致截止7月5日下午1时,不到一天的时间即被人点击5630次。至此豁然醒悟过来,鄙博里的《看中央电视台如何耍流氓》被迫私有,竟然是百度网站从按图索骥、欺软怕硬——惹不起势大的只好拿鄙人开刀——封杀博文的结果。 唉,从几十年写杂文从未投稿亮相,到今日两三天时间竟然连中两稿,并且都是重点稿,究竟是喜耶,还是忧耶?恩师宋先生生前曾说过新社会是不需要匕首标枪的,如今这匕首标枪却越来越被人喜欢,真是我混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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