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锦涛:在庆祝清华大学建校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 | |
|
在庆祝清华大学建校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 |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d55fe3e0100rtlp.html
清华大学今迎100周年校庆日
人民网 2011年04月24日02:16
中新网4月24日电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作为一方树人之地,从“留美预备学校”到现代化综合性大学,清华已走过整整百年。这所中国著名学府今将迎来校庆日,海内外五万清华学子将返母校,两岸清华亦将共庆华诞。寄寓着中国高等教育更高追求的百年清华,踏上新征程。
百年清华人才辈出
作为中国高层次人才培养和科学技术研究的重要基地,清华大学为新中国建设培养了一大批学术、兴业、治国精英。新中国成立后清华毕业或曾在校工作过的校友中,包括中国科学院院士330人,工程院院士144人,“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14人,省部级以上干部超过280人,其中曾任和现任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9人。
在清华大学迎来百年华诞之际,多位“重量级”校友重返母校,追忆往昔,寄望未来。
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胡锦涛曾在清华大学水利系学习、工作过9个年头。4月20日,胡锦涛到清华大学考察工作时,特意回到水利系看望师生和校友。他希望清华大学以建校百年为新的起点,努力跻身世界一流大学行列,为国家富强、民族振兴造就更多优秀人才。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吴邦国也是清华校友,今年3月7日他专程来到清华大学,考察学校教学科研,了解师生学习生活,祝贺母校迎来百年华诞。他也希望清华大学认真总结百年办学经验,积极探索既出人才、又出成果的,具有中国特色的世界一流大学办学之路。
前国务院总理朱镕基,不但是清华学子,还曾是清华经济管理学院的院长。4月22日,再返清华园,朱镕基用“水木清华,春风化雨,教我育我,终生难忘”十六个字来表达他对清华的感情。
五万学子返校
清华大学将每年四月的最后一个周日确定为校庆日,因此百年校庆日为4月24日。校庆期间,遍布海内外的校友预计将有五万余人返校,同贺母校百年。目前已确定集体返校的班级中,年龄最大的校友已毕业六十年,还有毕业八十年的百岁校友也已与学校取得联系,期待重回清华园,追忆青春岁月。
4月22日,由校友捐资兴建的新清华校史馆正式落成开放,与音乐厅、人文社科图书馆共同构成清华百年献礼建筑。经过历时五年的收集整理汇集而成的清华百年史,将被永久展出。
2011大学校长全球峰会4月23日开幕,这是清华大学百年庆典的重要内容,以“全球经济社会发展与高等教育”为主题,全球一百多所知名大学校长出席论坛。
此外,两岸清华今日将同贺百年,北京清华大学和台湾新竹清华大学不仅互派代表团,而且各自的校庆晚会上,两校学生也将联袂出演。
共迎校庆,对于两岸清华大学来说,已不是第一次。2001年清华90年校庆之际,两校就首次共同庆祝“生日”,进行了师生互访,开展了丰富多彩的文体联谊活动。
成立于1956年的新竹清华大学,与北京清华大学系出同源,均秉持“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校训,还拥有共同的校徽、校歌,办学理念、育人精神以及校风文化也都息息相通。在海外,两岸清华大学的毕业生还共组了校友会。
近年来,两岸清华大学的交流合作频繁、密切。从教师互访到“交换生”项目,从学术往来到文体交流,从校际交往到院系合作,内容丰富、形式多样。
“百年竿头”更进一步
虽然清华大学在国内首屈一指,但在各类世界主要大学排行榜上,清华大学基本在50多位徘徊,鲜有进入顶尖行列。英国《泰晤士报高等教育副刊》评出的2010年世界大学排行榜上,清华大学排名第58位,美国哈佛大学名列榜首。
根据清华大学公布的发展战略,这所百年学府,正在努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有望在10年间完成全面跻身世界一流学府的跨越。
清华大学校长顾秉林表示,尽管国内外对于世界一流大学并没有公认的严格定义和量化评价标准,但是世界一流大学具备学术、贡献、声誉得到国际认可的共性。到2020年,清华大学将努力做到“若干优势学科跨入或保持在世界先进行列,主要办学指标与世界顶尖大学的差距进一步缩小……进一步提升社会声誉和国际影响力。”
“建设世界一流大学”,不仅是清华一所学校的追求,也是国家意志,是中国高等教育努力的目标。在去年公布的中国2010-2020年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中明确提出。到2020年,要建成一批国际知名、有特色、高水平的高等学校,若干所大学达到或接近世界一流大学水平。
“国运兴衰,系于教育”,作为中国高等教育发展的一个标杆,百岁清华已踏上新征程,兴国强国,任重而道远。
资料:清华大学简史
清华大学(Tsinghua
清华大学的前身是清华学堂,成立于1911年,当初是清政府建立的留美预备学校。1912
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后,清华大学成为一所多科性工业大学,重点为国家培养工程技术人才,被誉为“红色工程师的摇篮”。1978年以来,清华大学进入了一个蓬勃发展的新时期,逐步恢复了理科、经济、管理和文科类学科,并成立了研究生院和继续教育学院。1999
在国家和教育部的大力支持下,经过“211工程”建设和“985工程”的实施,清华大学在学科建设、人才培养、师资队伍、科学研究、国际合作、社会服务以及整体办学条件等方面均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目前,清华大学设有16个学院,56个系,已成为一所具有理学、工学、文学、艺术学、历史学、哲学、经济学、管理学、法学、教育学和医学等学科的综合性、研究型、开放式大学。
清华大学百年庆典缅怀西南联大光辉历史
顾秉林正面回答“钱学森之问”
云南网
清华大学百年校庆之际,西南联大光荣历史再次被追忆。昨天,重走联大路的清华人,走进西南联大旧址云南师范大学,并在这里举行庆祝大会。纪念活动中,清华校长梅贻琦在西南联大时期留下的“大师论”再次被提及,而“钱学森之问”,即现在的大学为何培养不出大师的问题,清华方面也有正面回答。
清华大学是中国百年历史名校,受到云南家长和学生的热烈追捧,每年云南都有拔尖学子进入这所名校学习。而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南开大学在抗战时期,联合在昆明办学8年的历史,更使清华大学与云南结下了不解之缘。
清华大学百年办学过程中,杰出人才辈出。在昨天的纪念大会上,清华大学副校长邱勇介绍,清华校友中杰出的政治家、国家领导人包括胡锦涛总书记、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吴邦国、原国务院总理朱镕基等等;在科学大家中,单是获得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18位科学家中,就有6位是清华的,全国的院士中,清华的占23%。
在昨天云南清华校友会提供的资料中,清华现任校长顾秉林还正面回答了“钱学森之问”。所谓“钱学森之问”,就是“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
2005年温家宝总理在看望著名物理学家钱学森时,钱老曾发出这样的感慨:“回过头来看,这么多年培养的学生,还没有哪一个的学术成就能跟民国时期培养的大师相比!”钱学森认为:“现在中国没有完全发展起来,一个重要原因是没有一所大学能够按照培养科学技术发明创造人才的模式去办学,没有自己独特的创新的东西,老是‘冒’不出杰出人才。”
对此,顾秉林认为“钱学森之问”问得很有道理。“这一问引起了深深的反思,究竟我们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原来的关注点是不让一个人掉队,但我们还需要关注,如何让少量的、拔尖的、创新的人才脱颖而出”,所以清华办了“清华学堂班”,遴选有潜质的学生,为他们配备一流的师资、提供一流的条件,使入选的学生成为领跑者。
顾秉林还鼓励清华学子“做第一等的事业,做中国的脊梁”,“不因社会的磨砺而褪色,不因个人的坎坷而动摇”。
在参观西南联大简陋的教室时,梅贻琦的“大师论”再次被提及。梅贻琦说过:“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据云南清华校友会介绍,梅贻琦开创了清华在北京和昆明两个辉煌时期,后来他在台湾新竹建立了新竹清华大学。
昨天,清华大学重走联大路的EMBA学生,清华校友与联大老校友、云师大师生、社会各界人士拜谒了云师大校内的闻一多等烈士墓,参观了西南联大纪念馆。
清华校友、原云南省省长徐荣凯参加了昨天的纪念大会,会上播放了他为母校百年庆典撰写的歌曲《我要回家》,歌曲表达了对母校的深情。徐荣凯透露,他撰写的《与你同在》,将作为描写清华历史的电视剧《天行健》主题曲。
副省长高峰、省政协副主席顾伯平及省教育厅相关负责人参加了昨天的纪念大会。昆明市委副书记李邑飞作为清华MBA毕业生,受邀参加了纪念活动。
纪念活动由云南清华大学校友会承办,云南师范大学、西南联大校友会协办。云南清华校友会还向母校捐助了“教室修缮和课桌椅更新项目”款项。
——国立西南联合大学
网摘编发
哪所学校是全世界第一所大学有所争议,一种流传较广的看法是:意大利波罗尼亚大学创建于1088年,它是意大利、也是欧洲和全世界最古老的大学。
在中国,历史最悠久的高等学府,应是湖南长沙的岳麓书院,创办时间为北宋开宝九年(976年),但这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大学;在其址上1926年正式建立的湖南大学,跟其更无前后相继关系。
中国出现大学,是在19世纪最后几年的晚清。
中国首家现代意义上的大学究竟是哪一所,一般的说法就是1898年建立的京师大学堂,即今天的北京大学。但行家似乎更倾向于认为,1879年由美国圣公会在上海创办的圣约翰大学,才是中国真正的第一所大学;而清政府1895年在天津创办的北洋西学学堂(次年改称北洋大学堂,现天津大学),是中国第一所公办大学;1896年,又在上海创办了南洋公学。这三所大学的建立时间都在北大之前。
进入民国,中国的高校有了长足发展。蔡元培初任民国教育总长时,在当时的国力下,觉得国家能集中力量办好首都的这所北京大学就已不错,结果高等教育的发展令他自己也意外,国立大学连连创办不说,各省办学热情和能力更是高涨和具备,且不管地方是由何等人掌管,对大学教育都不吝投入,民间私立大学也不断涌现。这个文明古国自古高度重视教育的脉流,在民国延续。
民国前十七年的大学里,挟领导新文化运动之威的北京大学是当时最好的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交通大学等校也开始名声鹊起。
从1927年蒋介石定民国首都于南京,到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民国社会经济得到一定发展,号称“黄金十年”。这十年里,高等教育规模不断扩大,大学办学水平进一步提高。
1929年7月26日,国民政府颁布《大学组织法》,规定大学以研究高深学术、养成专门人才为目标;大学分国立、省立、市立和私立四种;大学下设的学院分为文、理、法、商、农、医、工、教育等八种,拥有不少于三个学院方可称大学。
这一阶段,中国最好的大学是中央大学、北京大学、交通大学和清华大学,这四校不相上下,号称大学“四强”;当时的著名学府还有武汉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中山大学、南开大学、同济大学、山东大学、东吴大学、浙江大学、厦门大学、圣约翰大学、燕京大学等。1937年,全国共有大学及独立学院七十八所,教师六千六百一十五人,大学生及研究生三万七千三百三十人。
大学体制成熟了,栖身大学或大学出身的现代知识分子群体形成了。
接下来的八年漫长的抗日战争时期,是民国高等教育史上特殊的一页,众多大学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辗转搬迁,维持教学:战争烈焰熊熊,大学薪火不灭。
抗战胜利后,大学教育恢复了正常。1946年《中华民国宪法》规定:“教育、科学、文化之经费,在中央不得少于其预算总额百分之十五,在省不得少于其预算总额百分之二十五,在市、县不得少于其预算总额百分之三十五,其依法设置之教育文化基金及产业,应予保障。”
到抗战胜利三年后、民国覆亡二年前的1947年,这一年是民国高等教育的高峰,中华大地共有大学二百一十所,其中国立大学三十一所,私立大学二十五所;国立独立学院二十三所,省立独立学院二十四所;私立独立学院三十二所,国立专科学校二十所;省立专科学校三十二所,私立专科学校二十三所。全国大学聘任助教以上教师八千九百六十四人,其中教授二千七百人;在校生十五万五千零三十六人,其中研究生四百二十四人,本科生十三万零七百一十五人,专科生二万三千八百九十七人。科学文明和现代思想,在朗朗传播。
一座座学府,一团团浓荫;一个个学人,一片片书声;一个个晨昏,一串串故事。多少学子,在这里笑过哭过,爱过恨过。大学的话题,有关知识文化的传承,有关真理智慧的求索,有关社会文明的提升,有关民族精神的进步,有关人类理想的追求,永远探讨不完。
在民国大学的茫茫海洋里,这里要说的是一所空前绝后的神话般的大学——国立西南联合大学。
【一】
一所好大学,粗略来说,杰出的教师是条件,优秀的毕业生是证明。
打开西南联合大学教师的名册,其阵容之豪华叫人瞠目结舌。且把只在学术界享有大名者不表,只说今天社会大众也对其名如雷贯耳的人物,就有:陈寅恪,朱光潜,朱自清,闻一多,钱穆,钱钟书,吴宓,吴晗,冯友兰,汤用彤,金岳霖,熊十力,张奚若,潘光旦,费孝通,沈从文,吴有训,饶毓秦、叶企孙、吴大猷、华罗庚,周培源,陈省身……
西南联大的校本部只有一百二十多亩,相当于今天一所中学。在那狭小的校园内,行走着多少聪慧的头脑;中国最优秀的学者,各学科的泰斗级人物,在那里触目皆是。除了西南联大,还有哪所学校具备如此精良的师资?
再看这样一些名字及受业学校:诺贝尔奖获得者李政道和杨振宁,毕业于西南联大;两弹一星功勋奖获得者邓稼先、赵九章、朱光亚等八人,毕业于西南联大;著名作家汪曾琪,毕业于西南联大,著名思想家殷海光,毕业于西南联大;著名翻译家王佐良,毕业于西南联大;著名英语教育家许国璋,毕业于西南联大;著名哲学家任继愈,毕业于西南联大,著名语言学家朱德熙,毕业于西南联大;中国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黄昆、刘东生,毕业于西南联大;国家领导人宋平、王汉斌、彭佩云,毕业于西南联大……
1940、1943两届清华留美庚款考试,十七名考取公费者,西南联大毕业生占十一名。
1948年中央研究院第一届八十一位院士,西南联大人占二十六名;院士里最年轻的三位,陈省身、许宝騄和华罗庚,均为西南联大师生;这三人再加上姜立夫老教授,中央研究院第一届五位数学院士,西南联大占了四席。
首批入选美国国家科学院的五位华裔,陈省身、林家翘、杨振宁、李政道和吴健雄,除了吴健雄出自中央大学,前四人清一色为西南联大师生。
联大师生中,后来有一百七十一人成了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院士。
……
1937年7月7日,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日寇疯狂进犯,大片国土沦丧。在战火中呻吟的土地,再也容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落入敌手的高校,也只能成为侵略者的教化工具。而且侵略者极恨民族意识最强、宣传抗战御侮最突出的大学,比如南开大学,就被炸得只剩一座楼。
民族危难中,一座座宁静的大学受到了严峻考验。
多数大学采取了后迁的对策,迁入后方的大学计有七十多所。后迁师生披星戴月,风雨兼程,和图书、仪器等办学设备一起,向云南、贵州、四川、重庆等侵略者铁蹄踏不进的西部省区转移。
国民政府表达了战火中坚持办学的决心,蒋介石将教育政策概括为:“战时要当平时看。”
北平、天津失陷后,根据国民政府教育部决定,平津地区三所大学——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和私立南开大学——搬迁至湖南长沙,联合成立长沙临时大学。
老牌的国立大学北大,前身为留美预备学校、洋气的清华,私立大学的典范南开,这三所各具特色的优秀大学在战火中融到了一起,西南联合大学马上要横空出世。
1937年11月1日,长沙临时大学开学,这一天成为后来的西南联大的校庆日。迁到长沙的三校教师一百四十八人,学生一千四百五十二人。
1937年底,民国首都南京陷落,武汉告急,长沙遭遇空袭,国难的硝烟中,临时大学又开始向西南大后方寻找新的办学地。
三大名校合并迁来,让湖南喜出望外;如今临时大学要迁走,湖南省主席张治中极力挽留,他说长沙绝对安全,即使不安全,也可在湖南另寻校址,湖南省必定尽力支持。而广西得知三校要迁往西南,立即积极联系,希望把学校迁到广西,设于南宁与桂林均可,广西地方同样大力支持。
1938年1月,最后议定的地点是云南昆明,这里位于大后方,气候优良,且有铁路通往国外,是战时办学的最佳处所。
告别了湖南,谢绝了广西,2月中旬,搬校开始。除去参军、辍学回乡和投奔延安的学生,志愿入滇学生共八百七十五人,和教职员工一起分两路入滇:一路是女生和体弱的师生、职员及家眷,乘火车经粤汉铁路到香港,取道越南到达昆明;另一路二百五十多人(其中学生二百四十四人),组成“湘黔滇旅行团”,由湖南省主席张治中派一名中将为团长护送,徒步穿越三省,六十八天后抵达昆明。
1938年4月2日,学校正式更名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5月4日,正式上课。
刚到昆明的西南联大租用本地中专学校教室上课,各学院散布于市内各地,乃至云南南部的蒙自。7月,联大在昆明西站东侧购地一百二十四亩,建立校本部。
1939年4月,西南联大新校园落成。这里有学生宿舍三十六栋,全是土墙茅草顶结构;教室、办公室、实验室五十六栋,为土墙铁皮顶结构;食堂二栋,图书馆一栋,为砖木结构。这些建筑的设计者是梁思成,因为经费极端短缺,只能一律按最简陋、最节约的原则设计建造,这位建筑大师对此深以为憾。
云南省对西南联大办学给予了大力支持,一次次协助解决校舍问题;省主席龙云将他在威远街的公馆腾出一部分给联大作总办公处,他还专门拨出一辆福特轿车供联大三常委之一的蒋梦麟使用。
永载中国教育史册的一代名校西南联合大学,在南疆开始了它的辉煌历程。
西南联大的成功,固然在于其融汇了北大、清华、南开三校的优秀师资,更在于她那符合大学精神的办学理念和学校制度。
在合并迁校之前,三校都形成了自己的优良传统,北大是自由、民主,清华是严谨、认真,南开是开拓、活泼,合并为西南联大后,互相取长补短,开拓出了更为高迈的境界。
西南联大的最高管理机构是常委会,由北大校长蒋梦麟、清华校长梅贻琦和南开校长张伯苓三人组成;另设校务会议为议事机构,设教授会为咨询机构。校务会议由常委、主任秘书、教务长、总务长、训导长、院长和与以上人数相等的教授组成;教授会由全体教授、副教授组成,参加校务会议的教授由教授会选举产生。
由于蒋梦麟和张伯苓常在重庆,西南联大校政其实由梅贻琦主持。这位提出了著名的“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办学理念的教育家,执掌西南联大时说:“吾从众,无为而治。”“众”指的其实是教授,这句话落到实处,就是今天人们呼唤不已的教授治校。
西南联合大学设有文、理、工、法商和师范五个学院,……六个系,教师三百五十多人,在校生人数在三千左右波动。她的机关却只有三个处:教务处、总务处和训导处,今天高校里的人事处、财务处、基建处、科研处、保卫处、外事办、老干处等等,一律没有;三常委实则梅贻琦一人负责,没有“分管领导”、“领导班子”;各学院和系均只设院长和系主任一人,由教授兼任,没有副职。
梅贻琦主张通才教育,反对重实用、轻文理的办学思想;他认为,教给学生所谓“一艺之长”,其实是在培养匠人,与大学宗旨不符。
西南联合大学的制度以学分制为主体,具体是“选修课”制和“共同必修课”制。学生四年(或五年)必须修满一百三十二个以上学分、相当于四十门课方可毕业;大一横贯文理的必修课一般为八门(国文和中国通史所有院系都必修),达四十个学分之多;三分之一的学分课程不及格要留级,二分之一的学分课程不及格则勒令退学。
联大八年中,共开出了一千六百多门课,如涓涓乳汁,哺育了一代优秀青年。
有名师的精心教导,有科学合理的培养方案,青年才俊们十分珍惜这战乱中万分难得的优良条件,他们刻苦勤奋,在这里迅速成长起来。
时任联大物理系教授的吴大猷这样回忆当时的联大学生、后来的诺贝尔奖获得者李政道:“他求知心切,真到了奇怪的程度。有时我有风湿痛,他替我捶背,他帮我做家里的任何琐事。我无论给他什么难的书和题目,他很快地做完了,又来索更多的。我由他做问题的步骤,很容易发现他的思想敏捷,大异寻常。”
西南联大的精神,除了战时办学必有的“艰苦奋斗”之外,就是“大学独立”。联大的高层和教授认为,政府的职责是保证办学条件,而不应干涉校政。
1939年,国民政府教育部长陈立夫三度训令西南联大必须遵守教育部新规定,由教育部安排应设课程、统一教材、举行统一考试等。联大对此不以为然,推文学院长冯友兰教授执笔抗辩。抗辩函说,这种做法的结果是“大学将直等于教育部高等教育司中一科”,如果什么都由教育部规定,那么“教授在学生心目中为教育部一科员之不若”;而且,如果大学内部事务、甚至课程的设置都要听命教育部,“则必将受部中当局进退之影响,朝令夕改,其何以策研究之进行,肃学生之视听,而坚其心志?”
抗辩函最后说:“盖本校承北大、清华、南开三校之旧,一切设施均有成规,行之多年,纵不敢谓为极有成绩,亦可谓为当无流弊,似不必轻易更张。”
西南联大不但抵制了国民政府对内部事务的干涉,而且在1942年把大一新生必修的“三民主义”课改为若干专题,不做考试,不计学分。
1940年10月,教育部又公布《大学及独立学院教员资格审查暂行规程》,要重新“审查”大学教师的“资格”。这一文件在西南联大教授会上激起公愤,全体教授拒填“审查”表格,导致被扣当年的学术津贴。
为了加强对高校的控制,国民党当局规定,凡担任院长者都必须加入国民党。联大法商学院院长陈序经教授听到消息,沉下脸来脱口而出:“扯淡,我就不入。”
在这批充满自由思想和独立意识的知识精英的全力呵护下,西南联合大学不仅是战火中的宁静港湾,也是民国末年污浊社会中的绿洲。
一批批学子穿越千山万水,来到西南联大求学。那时的学习条件和生活环境极艰苦,1938年到1944年间在西南联大读了大学和研究生的杨振宁后来回忆道:“教室是铁皮屋顶的房子,下雨的时候,叮当之声不停。地面是泥土压成的,几年之后,满是泥坑。窗户没有玻璃,风吹时必须用东西把纸张压住,否则就会被吹掉。”
除老师之外,学校最重要的学习资源是图书馆,可联大低矮昏暗的土坯房图书馆只能容纳一百多人,天天要占座,稍微去晚,连站着读书都不可能。
在此条件下,许多学生拿着书本跑到校园附近街道上的茶馆里,花上一毛钱叫一壶茶,就在茶馆里读书、讨论一整天。很多联大学子的回忆里都深情地提到青云街上的茶馆。
联大并不提倡勤工俭学,但清贫的学生们都在寻找赚取生活费的机会,大批的学生在昆明城郊的中学兼课,或者为商店、机关当文书,甚至擦鞋、卖报。昆明的几十所公私中学本来师资不足,此时正好大用价廉物美的联大学生,有些联大学生索性合伙办起了学校。
杨振宁也是兼课大军的一员,他兼课的学校就是西南联大师范学院附中。在他任教的班上,有一个女生叫杜致礼,是国民党重要将领杜聿明的女儿。这位杜致礼同学后来就成了杨振宁的夫人。
教授的生活在联大中期开始也走向贫困。本来,民国时期教授的生活待遇极好,闻一多在青岛大学任教时,月薪达四百多元,而当时一个包吃住的保姆月薪才几块钱。在青岛大学一次学潮中,闻一多认为学生无理,主张严厉处分,激起学生的围攻;学生贴出丑化他的漫画不说,还编了歌谣挖苦他讲课时习惯发出的“呵,呵”声,拿的就是他的薪水说事:“闻一多,闻一多,你一个月拿四百多。一节课五十分钟,经得起你呵几呵?”
抗战中财政困难,教授待遇开始下降。1941年起,随着入滇难民和军政机构的剧增,以及日军空袭中商品流通的阻滞,通货膨胀席卷了后方;到1942年,教授一月薪水的实际购买力只相当于战前的八元三角,竟降低了百分之九十八!
国难之中,聚居龙头村的闻一多、朱自清、浦江清等教授“七八人但吃两样菜,一炒萝卜,一豆豉,外加一汤而已”。就是事实上的校长梅贻琦,也在集体食堂搭伙,“经常吃白饭拌辣椒,有时吃菠菜豆腐汤就很满足”。为节约费用,年过半百的他外出尽量不用车,经常步行一二十公里。
各教授放下架子,纷纷自救。闻一多为得到一套宽敞的住房和每月一百斤的大米,也到中学兼课;由于他精于篆刻,还开出价码为人治印,深夜的油灯下,他往往还在为人刻印。连梅贻琦的夫人也联合潘光旦等教授的夫人长期制作蛋糕,命名为“定胜糕”,由梅夫人提了送到冠生园寄售。
物质条件的艰苦没有侵蚀那一代知识分子的风骨。1941年,国民政府教育部要给兼任行政职务的教授补助一笔“特别办公费”,但西南联大的各学院院长、各部门负责人和各系主任一齐宣布国难之时,生活尚可,对此补助不便享受,把送上门的钱拒了回去。
贫困倒不算最可怕,最可怕的是日军的空袭。1938年9月28日,日军第一次空袭昆明;1940年和1941年,空袭最为频繁;到1943年,在陈纳德率领的美国援华空军飞虎队的打击下,才终于消歇。这期间,“跑警报”成为联大师生的“必修课”。
往往正上着课,凄厉的空袭警报突然响起,师生就互相照应着立即向联大后门的山上跑去,等到警报解除,再回教室继续上课;如果警报时间长,一些老师索性就在山间安排学生席地而坐,讲完课程。在这频繁的跑警报中,著名哲学家金岳霖教授搞丢了他呕心沥血写就的《知识论》手稿,只得从头把这部六七十万字的巨著再写一遍。
日机直接轰炸到联大校园有两次,分别是1940年10月13日和1941年8月14日,前一次炸毁了师范学院男生宿舍,后一次损失更惨重,宿舍、饭厅、教室、图书馆都给炸得千疮百孔。遭受严重的轰炸威胁一度使再次迁校提上日程,但因劳动太大而未实施。
在猛烈轰炸中,联大把师生住所疏散到郊区,这给教学和生活带来了很大不便。周培源的住处被安排在离城四十里外,为了进城按时上课,他竟自己养了一匹马。
1938年到1941年,昆明民众在日机轰炸中死亡一千零四十四人,伤一千四百一十四人;其中联大师生员工(含家属)大约死十人,伤十人。这个很小的比例,说明联大在防空袭上还是比较成功的。
住最简陋的屋,吃最粗糙的饭;在轰炸下学习,在硝烟中授课。西南联大,如此悲壮。
西南联合大学的魅力在于她的坚毅卓绝,在于她的独立自由,在于她的名师云集和桃李满天下;但还有一个方面,同样是其被后世经久不衰地谈论的原因,那就是那一批文化大师在联大留下的种种掌故轶事。
1938年11月,西南联大做出了一个引起震荡的决定:聘请三十六岁的作家沈从文为教授。
西南联大集中了当时全国学界精英,留学欧美名校、获得博士硕士学位归来的教师数不胜数;没有高层次学位者大多也是北大、清华等国内顶级学府毕业,并且已经在学术界取得显赫成就的人。而这位沈从文,论学历,小学没毕业;论学术研究成绩,他是作家,不是学者,没有任何学术著作。
在学术界毫无过人之处的沈从文到联大任教授,这种不拘一格激起一些教授的抵触乃至愤怒,态度最激烈的是今天有“国学大师”之誉的著名学者刘文典。
刘文典精研传统文化,尤其是《庄子》,他说自古以来只有两个半人懂庄子,一个是庄子自己,另一个他没说,半个则就是他刘大教授。
学问精深不说,刘文典脾气暴烈。1928年他任安徽大学校长时,鲜明地提出“大学不是衙门”;11月,安大闹学潮,蒋介石正好来安庆视察。第一次见刘文典时,蒋介石见他外表邋里邋遢,就问:“你就是刘文典吗?”刘文典回问:“你就是蒋介石吗?”刺激得蒋介石一楞神。蒋介石要求他惩办罢课学生,他说:“我这里只有教师学生,不知道谁是共产党。你是总司令,应该带好你的兵;我是大学校长,学校的事由我负责。”蒋介石大怒,对他拍案斥责;刘文典顿时发飚,指着蒋介石的鼻子说:“你就是军阀!”竟然扑上来要打蒋介石。刘文典被卫兵拖下后,蒋介石自下台阶骂道:“真是个疯子!”
刘文典看不起武夫,也看不起新文学。在他眼里,现代白话文学浅薄粗糙不堪,有何研究价值?而这个沈从文连对白话文学的研究都没有,只是个写小说的作家。与被他瞧不起的沈从文同为教授,他十分不平,觉得跌了身价。
刘文典公开质问:“他沈从文有什么资格当教授?”还在课堂上说:“要讲教授嘛,陈寅恪可以一块钱,我刘文典一毛钱,沈从文那教授只能值一分钱。”
昆明空袭警报频繁拉响之时,刘文典和学生一起护卫着大学者陈寅恪离开教室,看到沈从文也匆匆跑出,他当众大骂:“我被炸死了,就没人给学生讲庄子了,你沈从文跑什么跑?!”
一贯自称“乡下人”的沈从文心灵敏感,来联大后自卑而自尊。面对前辈刘文典的屡屡粗暴伤害,他一言不发,只是认真讲授他的写作课,可他的湖南方言又时常让学生不知其所云,但他还是培养出了和他的风格一脉相承、后来被称为“最后一个京派作家”的著名小说家汪曾祺。
沈从文今天在文学圈的最大传奇也是最大遗憾是:1988年,瑞典皇家文学院已议定,该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中国作家沈从文;可是在这一年5月,他以八十六岁高龄辞世,而诺贝尔文学奖只给活着的作家。
“要是沈从文那个时候还活着,活到10月份就肯定会得奖。沈从文的去世对我来说是最遗憾的事情。”诺贝尔文学奖评委、瑞典皇家文学院院士马悦然2005年在北京伤感地说。这一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由埃及的马哈富兹顶了沈从文的缺。
联大校方不拘一格,顶住压力,坚持给了沈从文教授职位,让一位杰出的文学家在生前年轻时候就获得了应有的地位,让人感佩。
张狂不羁的刘文典在联大也引起过风波:1943年,联大中文系代主任闻一多拒不发放他的教授聘书,将他解聘。
事情的起因主要是刘文典擅自离校,到云南南部普洱县的磨黑呆了半年。他到磨黑,是因为他嗜食鸦片,而磨黑产上好鸦片;在当地学校和乡绅的邀请下,他跟联大常委蒋梦麟等少数人打了个口头招呼,就丢下联大课程一去半年。
刘文典平时上课,都是边吸鸦片边讲,旁边校方还安排一个杂役提着茶壶随时为他加水。这种做派本已令师生议论纷纷,这次又为了鸦片而旷教半年之久,影响更坏。时任中文系代主任的闻一多坚决主张不再聘用,著名语言学家王力为他讲情,说老先生从北平随校南迁,还是爱国的。闻一多发怒道:“难道不当汉奸就可以擅离职守、不负教学责任吗?”
连蒋介石都不放在眼里的刘文典哪肯咽下这口气,他一回昆明就赶到北郊司家营找到闻一多论理,两人情绪冲动,争吵汹汹,在场的朱自清极力劝解。
因为闻一多寸步不让,加上刘文典平时经常公开嘲笑同事学问差,得罪了很多人,舆论形势对他很不利。最后,刘文典恨恨去了同在昆明的由著名数学家、教育家熊庆来执掌的云南大学,任云大中文系教授,直到1958年去世。
那时代教授可以自由流动,只要你真有学问才华,自有学府礼聘,而没有编制、档案、组织关系之类的羁绊约束,这也是知识分子能张扬个性的条件;而有个性的张扬,才有智慧的喷薄。在重重“管理”下谋生的人,即便资质优异、勤奋刻苦,也不大可能成为开拓创新之才。
刘文典是资深教授,而在后起之秀里,同样有一位狂人,也是在不愉快中离开了西南联大。他就是今天人称“文化昆仑”的钱钟书。
钱钟书任西南联大外文系副教授时只有二十八岁,却已经名满学界。他的老师吴宓说,在老一辈学者里最强的是陈寅恪,年轻一辈里的“人之龙”就是钱钟书。钱钟书讲课常穿一套淡咖啡色西装,或者藏青色礼服,风度潇洒;他讲课只用英语,不用汉语,也从不提问,让学生既倾倒又轻松。
但到1939年夏,钱钟书就离开了联大,改任蓝田国立师范学院教授。他离开的原因,学界一般认为是他心高气傲,口无遮拦,时常伤人,人际关系恶化。比如他曾这样批评联大外文系:“西南联大的外文系根本不行,叶公超太懒,吴宓太笨,陈福田太俗。”这三人中,陈福田当时是系主任,叶公超后任国民政府外交部长,而吴宓则是他的恩师,都是名重一时的著名学问家。
这段刻薄的评论流传甚广,但到20世纪90年代,钱钟书夫人杨绛专文辟谣,声称绝无此事。
另外的原因是,联大原拟聘其为教授,最后只聘了个副教授,钱钟书心里不快,不愿久留;再加上当时他父亲钱基博在湖南蓝田国立师范学院任教,希望儿子来照顾自己。
钱钟书的确是在不愉快中离开联大的。他后来的小说名著《围城》,就有很大的挖苦西南联大的动机。书中的“三闾大学”,难道不是暗讽北大、清华和南开三校合并的西南联大吗?
知识分子的自我意识极强,因此极容易文人相轻。被西方人称为“中国20世纪上半叶唯一一个真正的哲学家”的联大文学院长冯友兰,同样在课堂上臧否人物。他“攻击”的对象是胡适,说:“胡适到二七年就完了,以后再没有东西了,也没起多大的作用。”
胡适本被定为西南联大文学院长,只是旋即出任中国驻美大使,因此没有在西南联大留下足迹。
这些大师间的纠葛,也许是当事人的烦心事,但流传到后世,已成可以津津乐道的趣闻。
联大学生里同样“狂徒”多多,比如今天已看不出丝毫狂傲、对人谦恭有礼的前辈泰斗杨振宁,在当时也不是一般的狂。
西南联大物理系学生里有两大才子:杨振宁和黄昆,两人常在茶馆高谈阔论。当时同学听到,黄昆问:“爱因斯坦最近又发表了一篇文章,你看了没有?”杨振宁说看了,黄昆问如何,杨振宁把手一摆,很不屑地说:“毫无originality(创新),是老糊涂了吧。”
大学由校长、教授、学生这三股主要“势力”组成。论人数,学生是主体,学校的面貌,可以说就是学生的面貌,而学生的面貌,绝不仅仅只体现在学习的用功上,朝气、抱负和热血,更是青年的标志。
在那国难当头的抗战八年间,西南联大从军学生前后一共达到八百三十四人,包括梅贻琦之子梅祖彦。
除了对侵略者日本斗争,联大学生更对日趋走向反动、企图驯化大学生而维护统治的国民党当局斗争。当时全国的“民主堡垒”是昆明,而这座堡垒的中坚就是西南联大。
西南联大有一批追求中国政治进步的教授,闻一多、吴晗等著名民主人士自不在话下,即便是理科教授,同样是这样的思想倾向。1945年西南联大的五四运动纪念会上,数学家华罗庚发表演讲说:“科学的基础应建立在民主上。”这句话,把“民主与科学”的五四精神更发展深入了一层。
在进步教授和中共地下组织的宣传带动下,西南联大学生在政治上一贯活跃。西南联大的学生社团有二十多个,经常出墙报,做演讲,表达对时局的意见和理想追求。他们不畏强暴,奋起抗争,经常给国民党当局以沉重打击。
1941年12月,香港沦陷。沦陷前,大批文化名人滞留香港不得回内地,可行政院长孔祥熙却用国家的飞机把他在香港的家具、保姆以及七条宠物狗先运回国内。消息传到联大,联大学生义愤填膺,掀起了“倒孔运动”。1942年元月6日,西南联大、云南大学、中法大学等校学生发起游行,高呼口号:“打倒贪官污吏!”“孔贼不死,贪污不止!”“铲除孔祥熙!”等口号,社会上一时人心大快。
1944年,孔祥熙来云南,在云南大学至公堂为昆明大学生作讲话。当一白二胖的他讲到“今天我们大家生活都很苦”时,联大学生齐声高喊:“你不苦!”随后起哄声经久不息,更有人喊道:“肥猪!肥猪!”
当天晚饭后,孔祥熙的二女儿代表父亲向联大参军学生赠慰问品。这些慰问品被扔了一地,学生们说:“我们不要你的慰问!”
抗战胜利结束,可内战的阴霾又立即笼罩了中国。西南联大学生又投入到反内战、争民主的斗争中。
1945年11月25日晚,六千多名昆明各学校学生在西南联大举行时事晚会,钱端升、伍启元、费孝通、潘大逵等四教授就和平民主、联合政府等问题作讲演。演说正进行时,国民党军队包围会场,并用枪炮对会场上空射击,进行恐吓。数颗子弹擦着演讲者费孝通的头皮飞过,费孝通神色不改,演讲如常。次日,昆明三万学生宣布总罢课,以反对内战和抗议军警暴行。
12月1日,大批特务和士兵围攻西南联大,毒打联大师生,并向人群投掷手榴弹,炸死西南联大学生潘琰、李鲁连以及昆华工校学生张华昌、南菁中学青年教师于再等四人,重伤二十九人,轻伤三十多人,造成了震惊全国的“一二·一惨案”。
“一二·一惨案”激起昆明民众更大义愤,学校罢课坚持继续进行,学生还组织了……12月2日起,社会各界公祭四烈士,一个半月中,参加公祭的各界人士有十五万人,近七百个团体。最后,为平息学生和民众怒火,国民党当局只好将杀害学生的凶手公审后枪决,并将云南省代主席李宗黄免职。
西南联大最后的岁月被鲜血染红。1946年7月15日,在纪念被国民党特务杀害的著名民主人士李公朴的悼念会上,西南联大中文系教授闻一多发表了气壮山河的“最后一次讲演”。他横眉立目,拍案振臂,痛快淋漓地怒斥国民党反动派的卑劣行为和心理,一时山河含悲,风云变色。
当天下午,闻一多就倒在了特务的枪口下,此时离西南联大正式撤销只有十六天。
为躲避战火而由北向南迁移千里的北大、清华和南开三校,在抗战胜利之后,回迁原地。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完成了她的历史使命。
1946年5月4日,西南联大举行结业典礼。距1938年5月4日开学,联大在昆整整八年。
八年办学,共约八千人在西南联大接受了教育,联大历届毕业生一共二千五百二十二人。
这年7月31日,西南联合大学正式宣布结束校史。
“万里长征,辞却了五史宫阙。暂驻足衡山湘水,又成离别,绝檄移栽桢干质,九州遍洒黎元血。尽笳吹弦诵在春城,情弥切。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便一成三户,壮怀难折。多难殷忧新国运,动心忍性希前哲,待驱除仇寇复神京,还燕碣……”
悲壮激越的校歌再次唱起,满眼热泪的联大师生深情凝视校园的一房一路,一草一木,告别自己永生的精神家园。
为了纪念中国高等教育史上这最不平凡的一页,留住人生最值得怀念的岁月,三校筹备回迁之时,联大人倾心倾力,建起了一座西南联合大学纪念碑。
一千一百七十八字的碑文是:
“中华民国三十四年九月九日,我国家受日本之降于南京,上距二十六年七月七日芦沟桥之变为时八年,再上距二十年九月十八日沈阳之变为时十四年,再上距清甲午之役为时五十一年。举凡五十年间,日本所掠吞蚕食于我国家者,至是悉备图籍献还。全胜之局,秦汉以来所未有也。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原设北平,私立南开大学原设天津。自沈阳之变,我国家之威权逐渐南移,惟以文化力量与日本争持于平津,此三校实为其中坚。二十六年平津失守,三校奉命迁移湖南,合组为国立长沙临时大学,以三校校长蒋梦麟、梅贻琦、张伯苓为常务委员主持校务,设法、理、工学院于长沙,文学院于南岳,于十一月一日开始上课。迨京沪失守,武汉震动,临时大学又奉命迁云南。师生徒步经贵州,于二十七年四月二十六日抵昆明。旋奉命改名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设理、工学院于昆明,文、法学院于蒙自,于五月四日开始上课。一学期后,文、法学院亦迁昆明。二十七年,增设师范学院。二十九年,设分校于四川叙永,一学年后并于本校。昆明本为后方名城,自日军入安南,陷缅甸,乃成后方重镇。联合大学支持其间,先后毕业学生二千余人,从军旅者八百余人。河山既复,日月重光,联合大学之战时使命既成,奉命于三十五年五月四日结束。原有三校,即将返故居,复旧业。缅维八年支持之苦辛,与夫三校合作之协和,可纪念者,盖有四焉:我国家以世界之古国,居东亚之天府,本应绍汉唐之遗烈,作并世之先进,将来建国完成,必于世界历史居独特之地位。盖并世列强,虽新而不古;希腊罗马,有古而无今。惟我国家,亘古亘今,亦新亦旧,斯所谓“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者也!旷代之伟业,八年之抗战已开其规模、立其基础。今日之胜利,于我国家有旋乾转坤之功,而联合大学之使命,与抗战相终始,此其可纪念一也。文人相轻,自古而然,昔人所言,今有同慨。三校有不同之历史,各异之学风,八年之久,合作无间,同无妨异,异不害同,五色交辉,相得益彰,八音合奏,终和且平,此其可纪念者二也。万物并育而不相害,天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斯虽先民之恒言,实为民主之真谛。联合大学以其兼容并包之精神,转移社会一时之风气,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来民主堡垒之称号,违千夫之诺诺,作一士之谔谔,此其可纪念者三也。稽之往史,我民族若不能立足于中原、偏安江表,称曰南渡。南渡之人,未有能北返者。晋人南渡,其例一也;宋人南渡,其例二也;明人南渡,其例三也。风景不殊,晋人之深悲;还我河山,宋人之虚愿。吾人为第四次之南渡,乃能于不十年间,收恢复之全功,庾信不哀江南,杜甫喜收蓟北,此其可纪念者四也。联合大学初定校歌,其辞始叹南迁流难之苦辛,中颂师生不屈之壮志,终寄最后胜利之期望;校以今日之成功,历历不爽,若合符契。联合大学之终始,岂非一代之盛事、旷百世而难遇者哉!爰就歌辞,勒为碑铭。铭日:痛南渡,辞宫阙。驻衡湘,又离别。更长征,经峣泽。望中原,遍洒血。抵绝徼,继讲说。诗书器,犹有舌。尽笳吹,情弥切。千秋耻,终已雪。见倭寇,如烟灭。起朔北,迄南越,视金瓯,已无缺。大一统,无倾折,中兴业,继往烈。罗三校,兄弟列,为一体,如胶结。同艰难,共欢悦,联合竟,使命彻。神京复,还燕碣,以此石,象坚节,纪嘉庆,告来哲。”
碑文由联大文学院长冯友兰撰拟,中文系教授闻一多篆刻,中文系主任罗庸书丹,号称“现代三绝”。碑体庄严雄浑,气势恢宏,流溢着无言的神圣。
一位花了三十年时间来研究西南联大校史的美国学者,在西南联大建校五十周年纪念时说:“正当某些国家大量借鉴于西方教育的经验之时,中国人却能以他们现代化的教育制度引以自豪;并且在半个世纪以前,就能够产生一所具有世界水平的大学,这所大学的遗产是属于全人类的!”
一座无形的丰碑同时在联大师生及后世的心里巍峨树起。
为报答云南父老八年的恩情,应云南省政府请求,西南联大回迁时将师范学院留在昆明,单独办起了国立昆明师范学院,发展为今天的云南师范大学。
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旧址就在云南师大本部校园东北角,云南师大本部大门边墙上有朱光亚题写的“中国历史名校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旧址”两行金色大字;旧址上今留存有教室两间,纪念碑一座,另有闻一多衣冠冢和“一二·一惨案”四烈士墓。
「 支持!」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