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永远的忠诚》到底在说什么?
易 里
前几天,偶然发现中央电视台正在热播电视剧《永远的忠诚》。从那天起,平常不爱看电视剧的我,居然也每天准时守候在电视机旁。不过,这并不是因为这部电视剧的情节有多么精彩和感人。我之所以关注它,主要是我想知道该电视剧的编剧、导演们是如何把那个“人不为已,天殊地灭”的小岗村与“忠诚”二字连接在一起的。
常言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我所理解的“名”其实就是“概念”,而所谓的“顺”与“不顺”其实指的就是逻辑的通畅与否。谁都知道,小岗村是以“自私”、“利已”闻名天下的。从电视剧的名称看,莫非“自私”、“利已”也能诠释成对D的忠诚?从前面已经播出的十几集的剧情来看,“忠诚”二字显然并不属于那些“红手印”们。
作为全国分田单干“第一村”的小岗村,通常被认为是改革开放的标杆和旗帜。但作为“标杆”和“旗帜”,它不仅不具有任何道德优势,而且在同大寨、华西村进行经济成就比较时,也明显地起不到“标杆”和“旗帜”的作用。在这样的背景下书写《忠诚》,对编剧导演来说无疑是一个挑战。值得庆幸的是,从已经播出的十几集剧情来看,笔者发现,本剧的编导们不仅没有刻意美化和包装小岗村,而且从剧情一开始,就在实事求是地大胆地给小岗村“脱裤子”,脱掉裤子,人们终于有机会看清了小岗人的裤裆里装的到底是个啥东东。
分田单干就是“穷折腾”
没有分田单干就没有小岗村,也就没有电视剧本身。分田单干好不好,经过三十多年的实践检验,老百姓心里明白,小岗村的大包干带头人心里也很清楚。分田单干的小岗村与走共同富裕道路的大寨、华西村相比,其实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基于这样一个社会共识,编剧在电视剧一开始,就把小岗的分田单干定性为“穷折腾”。尽管编剧没有明确地把分田单干与“穷折腾”直接联系起来,但明白人一看就知道,这个“穷折腾”的“施动者”就是大包的几个干带头人,“穷折腾”的核心就是一个“分”字。
艺术就是艺术,要在电视剧中表达小岗村是在“穷折腾”的基本认识,不需要借助众人之口,也不需要借助媒体和网络的喧闹,而只需要通过沈浩的爱人王晓勤与沈浩的一段对话就能达成目的。
在电视剧第一集中,当沈浩认为自己有可能成为“参与书写历史”的人的时候,精彩展开了。
“书写历史?就小岗村那地儿?别笑话了!”对于沈浩“书写历史”一说,王晓勤一幅蔑视的口气。
“但是,你你你不能这么说呀。”沈浩显然没想到王晓勤的看法竟会如此不屑,于是急忙拔出尚方宝剑:“小岗村再怎么说它是中国改革开放的一块金牌,一面旗帜。”
情急之中的沈浩显然顾不得什么逻辑了,但正是在此情境下却又偏偏要向王晓勤展示了他那自以为是的所谓“逻辑”。
“如果没有小岗村就没有改革,也就没有今天的华西村,当然。。。。。。这种逻辑关系你知道吗?”
好在王晓勤既没有屈服于小岗村的这块“金牌”和“旗帜”,也没有被沈浩的“逻辑”所蒙倒,而是连珠炮似地以凤阳人的“现身”说法酣畅淋漓地向沈浩展示了自己的逻辑。
“我不懂什么逻辑关系,你少在这儿说大话。我们外人不知道,他们自己人总知道吧!我们单位就有一个凤阳的,你听人家凤阳人怎么说。”
王晓勤的逻辑无异于釜底抽薪。那么,凤阳人自己是怎么看待小岗村的呢?
“小岗村要是不穷折腾,怎么可能要给他们下派什么村干部?他们自己选不出来吗?”
这一问还真是问到点子上了,谁能回答这个问题呢?沈浩回答不了,编剧也回答不了。更要命的是王晓勤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继续穷追不舍,直击小岗村的命门。
“我怎么没听说大寨需要下派,我怎么没听说华西村需要下派?”
对话至此,剧情的矛盾冲突出现了第一次高潮,观点表达可谓直抵人心,令人荡气回肠,小岗人“穷折腾”的印象算是板上钉钉了。
可事实又是怎样的呢?经过十二集的故事铺陈,最后,在从大寨、华西村参观回来的路上,大包干的带头人们自己“供”出了小岗村人“穷折腾”的全部真相。
“当年俺小岗村有名的时候,他华西还没有什么名堂呢。”(这一点不符合事实,其实华西村在毛泽东时代就是学大寨的先进典型)
“俺们差哪儿了?是脑袋差根筋,还是缺胳膊少腿啊?”
“自个折腾呗!自个儿把自个儿折腾散架的。”
“人家华西大寨都把一门心思往集体上想,人家那两个带头人,众人服啊,是不是?俺们谁上去坐那个台上啊,就光想着自己家里那点事,他能好吗?”
“穷折腾”还是给小岗村的一个留了面子的说法,其实,最后的这一段话,才真正揭示了小岗村与大寨子、与华西村“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的实质。事实上,“人家华西大寨都把一门心思往集体上想”才是全剧的主旨所在,也是《忠诚》的一个最靠谱也最坚实的终落脚点。
先进总是在与落后的对比中发出光芒,正确总是在同错误的斗争中体得到肯定。《忠诚》无论从人物的语言铺垫,还是剧情的故事展开,都基本上遵循了这样的逻辑。而且也只能遵循这样的逻辑。
从前面的十几集来看,《忠诚》呈现给我们的小岗村,不是一个“一夜跨过温饱线”的“一包就灵”的神话,而是同时代中国农村中一个思想极其落后、分字当头、自甘堕落的群像的“极品”。更为重要的是,小岗村的这个局面基本上与普通村民无关,而完全是由几个大包干带头人的“穷折腾”直接造成的。
小岗村决不可能是时代的标杆和旗帜。赞美它,需要有别样的勇气,赞美它,本身就是一种堕落。
小岗村是一个独立王国
如果不是有《忠诚》的剧情描述,任你对小岗村有着怎样的“偏见”,也是不可能把小岗村想象成那样一种境况的。我说小岗村是一个独立王国,这还算是一个比较客气的说法,如果再刻薄一点,那它简直就是一个黑社会。
谁也不能否认,“小岗村” 三个字从它闻名全国的那天起,就是一块“金字招牌”。但是,小岗人并没有把这块“金牌优势”变成发展经济的“品牌优势”,而是把它变成了少数人横行乡里,违法乱纪的“免死优势”。正是有了这块“免死金牌”,小岗村的村主任贾治国才有了敢于藐视电管所工作人员时的那种无法无天的霸王之气,和“小岗人窃电不算偷”的无赖之横。看看贾治国对电管所工作人员的那段恶狠狠地训话吧: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啊,你们敢断小岗村的电?!”
“。。。。。。”
“你们领导?!是你们领导大呀,还是小岗村的领导大呀?!你们怎么不动脑子?!”
“。。。。。。”
“你怎么张嘴就胡说八道?什么叫偷电?电是国家的!我明天就可以把电视台的人请来,我给你们暴光,我让你们领导当着电视台的面,我看看他敢不敢说小岗村偷电!”
“。。。。。。”
看看,在贾治国的眼里,小岗村偷电不算偷,抓贼的电管所反倒成了贼,这哪里还有天理!这哪里还有王法?
从小岗村村主任贾治国的所作所为看,小岗村是没有共产党的王法的,有的只是贾治国的家法。因为小岗村就是一个独立王国,贾治国就是这个独立王国的国王。
说小岗村是一个独立王国,这决不是笔者的虚妄夸大之词,而是贾治国的所作所为和他的主观动机给笔者留下的综合印象。我不记得是在哪一集,贾治国不是还曾经做过“岗人治岗”的美梦吗?有着“岗人治岗”的主观动机和无法无天的实际作为的小岗村,难道还称不上“独立王国”?
值得回味的隐喻
总体上说,笔者对《忠诚》是持肯定态度的。在我看来,《忠诚》的意义也许并不在于它如何表现了沈浩的“忠诚”,而是在于它大胆而又真实地揭露了某些人的背叛。这种揭露也许不在于编导真的做到了秉笔直陈,而是更在于他们在一种特殊的历史环境中以一种特殊的隐喻方式体现了自己的深刻。
该剧所用的隐喻给我印象最深的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贾治国”这个名字。我们都知道小岗村并没有一个叫贾治国的村主任,编剧为什么要给村主任安上个“贾治国”的名字?我想这应该不是编剧的率性而为,而很可能就象《红楼梦》中的人物名字一样,是在用“贾治国”这个名字暗示什么。剧中的村主任为什么不叫“贾治村”?为什么不叫“严治国”(小岗村的“红手印”们大多姓严)或“李治国”?
二是贾治国的那个歪理“什么叫偷电?电是国家的。”这个歪理在当代中国很有代表性,也很有市场。“国退民进”过程中的国企改制、贱卖、MBO所遵循的不正是这个“理”吗?
三是《忠诚》两次出现“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第一次出现是在参观大寨、华西村回来的路上,本福大叔看着参观拍摄的照片时,不无惭愧地说,我们跟他们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当他们自己说出这番话时,我相信大多数观众都会在心底里唤起一种轻蔑:小岗村有资格跟大寨华西村比吗?好在当小岗村商店的女主人因为沈书记帮贾治国支付所欠“佘账”的高尚行为而与自己的丈夫争吵时,把本福大叔在前面没有说完的那半句话说完了:“沈书记与贾治国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他们能相比吗?”这句话表面看来是说沈书记和贾治国的,但在我看来,它更是说小岗村与大寨、华西村的!
四是GLG公司女老板对沈浩的批评。沈浩在十八集之前一直给我不错的印象,但他在GLG公司办公室对着女老板发表的一番关于“小岗人”、“计划经济”、“顺民”、“真正现代化”的“高论”一下子颠覆我对他的印象。幸好在考察水库不成之后,在返回小岗村的路上,当沈浩不得不如实地说出小岗人的自私、短视、不重视集体利益劣根性时,编导借GLG女老板之口对沈浩的形象做了校正:这下你说实话了吧!你原来那番高论简直就是胡说!(我认为意思就是这样)
沈浩是书写《忠诚》的最佳人选吗?
沈浩去世后,主流社会一片赞誉。好象沈浩就是天下第一。对此我一直持保留态度。
我不怀疑沈浩的内在精神品质可能真的完全符合《忠诚》的主题需要。但从他的财政厅干部的身份和在小岗村的特殊工作环境,以及他所做出的实际业绩来看,沈浩最多能算得上是一个好人。
我自己也曾经下派过农村一年。不是说我自己怎么怎么优秀,但我可以肯定地说,同我一起下乡的许多同志在农村的工作都是很卖力的,他们的事迹之感人也都不逊色于沈浩,他们之所以没有得到与沈浩同样的荣誉,或许仅仅因为他们不在小岗村。不过我不认为他们没有被宣传就有多吃亏。其实,与沈浩一样,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种“职务行为”。
在这个时代能够真正体现“忠诚”的实际上也大有人在。不过,我觉得,真正的忠诚,首先应该是一种“非职务”的“自觉行为”,而且,这种“忠诚”,还应该体现为在特殊历史时期的一种对社会主义和集体主义的勇敢捍卫和不懈奋斗,并确已取得骄人的成绩。用这个标准来衡量,那么,河南南街村的王洪斌、江苏华西村的吴仁宝、大寨的郭凤莲们是不是比沈浩更加光彩照人,是不是更值得大书特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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