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建洲长篇小说《心愿》连载(21)
此作成稿六年,因难以言明的原因,连投二十余家出版社未能全部出版。作品大多数内容都是以亲身经历,亲耳所闻的真情实事为素材,将前三十年农村农业合作化、人民公社时期,共产党带领农民改造恶劣的自然环境,搞好农业生产的艰辛历程展示给读者。
第二十一章 给你们当老长工,还不如到社里干呢!
吴正怀正在为盖房子的事弄得一肚子火,钱是水花想的法子解决了,就是和泥垒墙没人干,二龙天天到粮站去上班,说是忙着准备秋后收公粮。三龙忙着办农业社的事,李玉山负责街上办社的事,他把办小李庄的这个社交给三龙。宋侠快生孩子,什么都不能干不说,还要大龙不离开她,就是和泥垒墙,她都停一会就叫大龙到她跟去,不是端水就是倒尿。张兰芳扯个几个月大的孩子又能干什么。就水花还没事能干,但是她毕竟是个女人,又哪能干得了泥头活。实际上真正站得住忙盖房的事情的,也就剩吴正怀和大龙了。
三龙打算今天把入社的事先跟父亲说一下,他这几天都在忙外面的,这办社的事还没跟父亲说哩!
墙口垒到第二层,今天刨泥挑水泡,准备垒第三层。
水花和大龙两人挑水。
“我大!办农业社了,我们入社吧!”三龙站在一边说。
“你跟我说话啊!你看我干什么的啊!你们当干部的当干部,干公事的干公事,盖房子就指望我这把老骨头啦!啊!养你们这些儿子有什么用?还要我盖好房子给你们住!啊?我不管你办社不办社的?我就管盖房子!告诉你,明天你和二龙谁都不准走,都给我在家,上午和泥翻泥,下午垒墙!”吴正怀正在刨泥,他十分气愤地对三龙说。
“我大!你歇歇!我来刨!”三龙连忙过来接下父亲的活。
吴正怀累得直喘粗气,坐下来抽了二袋烟,咳嗽了一阵子才平息下来。
三龙干了一会,见父亲歇好,气也消了,又揍到父亲跟说:“我大!这农业社才好哩!我们家入了吧?”
吴正怀也在想着入社的事情,三龙没跟他说,他也知道一点情况。听说办社以后,地都集中到一起种了,就这便引起了他的注意。自己家一分把地分没了,就凭这十五亩地将来这三个儿子的日子怎么过?没有地还指望什么?听说地集中在一起种,收的粮食在一起分,这不就解决了他正愁着的没地的问题吗?但是他没有立即回答三龙的问题。他想的事情很多。
三龙见父亲没作声,就知道这事有点门子,他看出来,父亲正想什么问题,他一时猜不出来。他知道父亲的脾气,这时要说得不对路,惹怒了他,会冲他发火的。他不再作声了,打算叫玉山叔跟父亲谈。
二龙请假,三龙不再忙办社的事,都在家盖房子。和泥垒墙一天完成,第二天第三天准备材料,第四天新垒的墙口能站住人了,吴正怀指挥三个儿子又用一天功夫将屋顶盖好了。
吃过晚饭,二龙到粮站去值班不在家住。夜里睡觉倒是相安无事的。天麻麻亮时,二龙的屋里传出了动静。大龙俩口子被惊醒,立即就传出宋侠的叫骂声:“大龙!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看看!房子被人抢啦!你这个尖头鬼!背地里下暗刀!缺德!大龙!你死了吗?你那手都烂掉了吗?你去!你去把那些东西都拾出来!丢到水塘里去!”
吴正怀,三龙,水花都被惊醒了,起来一看,原来是二龙家正往新屋里搬东西。二龙不在家,张兰芳的两个弟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这两个年青力壮的小伙子正在张兰芳的指挥下,把大床往才盖的新屋里抬。
“都给我住手!”吴正怀气得火冒三丈高,大声吆喝。
两个小伙子吓得停了下来。张兰芳放下正在啼哭的婴儿,两手卡腰从屋里钻出来,豪不示弱地说:“抬!往新屋里抬!我看哪个敢不给抬,这屋又没写上名字,凭什么不给我住!”
吴正怀手指着张兰芳:“你!你!你!”气得说不出话来。
张兰芳向吴正怀前窜了两步:“你干什么!我劝你少管闲事!做儿女的会遵重你的!要不,就不要怪我们不讲伦理章程!”
宋侠挺着大肚子,喘着粗气拿把食刀窜到张兰芳的两个弟弟跟,骂道:“哪里来的野种!你敢抬!我就剁掉你的手!”
张兰芳的两个弟弟不敢动了。
“干什么?想杀人啦?有种的你往我这砍!”张兰芳冲着宋侠大叫起来。
宋侠真的往张兰芳跟冲过来。别看张兰芳嘴上凶,她心里也不傻,宋侠怀着个大肚子她敢碰吗?她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声叫着:“看你那样子?我一把能你屎捏出来!你敢来!你敢来!”
水花此时跑到宋侠的面前说:“大嫂!你别这样!有话慢慢说!你别这样!”
宋侠是奋不顾身的,她是就凭这样子去吓人了,推开水花举着刀向张兰芳跟挤。
吴正怀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三龙说:“去!你去把你正雨叔叫来,看看分家时是怎说的?”
“还用问吗?那时说是新房给我们的!”大龙站在一边一直没作声,此时低声说了一句。
吴兰英眼看不清楚,她摸索着走到大龙跟骂道:“你这该死的东西!这时你还说这话,赶快去把你媳妇抱过来!你想看着出人命啦!”
“回去!”大龙走过来,抱着宋侠的腰将宋侠拽过来。
张兰芳站住了,她的两个弟弟也停住手。
宋侠并没就此罢休,她挣开大龙的手,向新盖的屋子走去,一屁股坐在新屋的门空里大叫:“这房子就是我的!是我的!哪个说都没用!哪个要想来抢这房子,我就连肚子里的一起碰死在这里,让你吴家来收两个人的尸!
天大亮时,吴正雨来了。他见到这场景,再该说的话他也不说了,他此时敢多嘴吗?这两个女人没一个是能绕人的主,惹坏了哪一个都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只是两边劝着:“都不要这样了!都是自家弟兄,争得面红脖子粗的,多不好!”
实际上两边的交火已经停了,宋侠坐到那边新屋门口,张兰芳再想去占那屋子也不敢去碰那大肚子女人,她只是站在院子里生气,什么话都不说。
二龙回家看到眼前的情况,十分生气,骂道:“你这个惹事的女人!谁叫你抢着搬的!啊?搅家不良的东西!”
张兰芳此时哪容得下丈夫的责骂:“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自己女人被人欺,你还骂我!你要不过这日子就离婚!你不要那房子我要!我要捞不到,我就放把火把它烧了!”
吴正雨怕张兰芳使出横劲来,只好一声不响地蹲在一边。
吴正怀见争吵不能平息下去,又对三龙说:“去!把你玉山大叔叫来!”
李玉山来了,他先把大龙二龙找到一边说:“你们弟兄俩个先拿个意见!自己亲兄弟都说不好外人不笑话吗?”
大龙一声不吭。
二龙动动嘴又停下来了。
李玉山说:“好!你俩不说,我说!那时分家时,你正雨叔来定的!新房子盖好让大龙住,二龙住原来房子。现在一定要按照原来定的办,二龙!你说呢?”
二龙停了半天才说:“我媳妇在闹怎办?你去跟她说啊?”
李玉山作难了,男人话好说,这女人的话难说。他想了一会说:“二龙!你一定不要争,还有,你女人再骂你,你也别和她斗气,免得火上烧油。”他又出去把水花叫到一边,对水花说:“水花!你两个嫂子争房子你怎么看?”
水花说:“争什么呢?哪个住都一样的!”
“二龙不要这房子,他同意按分家时定的办,分家时这新盖的房子是给大龙的!我知道你跟张兰芳关系好,她最喜欢你,你和我一起劝劝她吧!”
水花想下说:“大叔!你让我先跟她说说看!”
“好哇!那你就先说说!”李玉山立即说。
水花将张兰芳叫到屋里,说:“二嫂!你真是个急性子人!吵得嘴干舌苦的!来!我泡点糖茶给你喝!”说着去倒水放糖。
张兰芳气得头脑嗡嗡作响。她先前真怕宋侠那刀砍到,真感谢水花及时去把宋侠跟她隔开来。在张兰芳的眼里,这水花能干心眼又好。她是个直脾气的人,只要认为这个人好,她就会对这个人信任。她喝着水花端给她的糖水说:“水花!这新房子不该争吗?这地方多好!四周无遮挡,多好!”
“好吗?我看不一定!二嫂!你怎就不想想,二龙哥要看粮站,经常夜里不在家睡,你要住那新屋,一个人能不怕?这新屋在院子后面,屋里大声讲话我们这边都听不见,是我呀,一个女人才不敢住哩!要是小偷小摸的来了,一个女人能斗过他?还有,夜里空荡荡、黑漆漆的多怕人,我才不敢睡哩!”
“啊呀!我怎没想到这呢?要这样说,我要下来也不敢去住!到粮食收下来公粮都交了,二龙就一连个把月不回来,那我一个人去住真还不敢哩!”张兰芳停住喝茶,愣望着水花说。
“就是啊!你看我们住在一起多好!我就喜欢你二嫂!直性子!跟你说说话比什么都好!那大嫂闷抠!跟她说不来!还是你好!别到后面去了!就住这吧!以后我们姐妹住一个院子,互相关照着,没事就说说话,多好!”
“对呀!我怎就没想到这层呢?水花妹,你脾气多好!我就跟你合得来!行!那我就不搬了!”张兰芳说办就办,立即叫来自己的两个弟弟说:“你们回去吧!不搬了!”接着,她又大声叫二龙:“二龙!你别像缩头乌龟一样,指望你呀!我就没指望你,没有你,我东西照样搬!我要想搬,哪个都拦不住,现在我不搬了,听我水花妹子的!哪个叫我有这样好的水花做妹子啊!我听水花的,不搬了!”
见张兰芳叫她的两个弟弟走了,又听到张兰芳骂二龙夸水花大声说的话,就知道水花已经把张兰芳工作做好了,这边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吴正怀心中自然是十分高兴。张兰芳心直口快胆子大力气也大,闹起来哪个都不怕,认准了的事山都挡不住,但是遇到知心的人头割下送给人都情愿。今天这张兰芳要不是水花去说,没人能把这直性子的女人说回来的。
三龙此时见李玉山在,觉得是个机会,他说:“我大!你看我家入社的事怎办哪?”
吴正怀望了三龙一眼,没说话。
李玉山很想听听吴正怀的意见,眼巴巴地望着他。
这时,一直蹲在一边的吴正雨说话了:“三侄儿,你是小李庄负责办这农业合作社的,我问你,像李玉成那个组里的人几家两头牛,我们这样的户一家一头牛,怎好向他们那些户的社里入,入到里头我们能不吃亏?还有像我们家里这些农具怎办?还能拿出来都让大家一齐用?”
三龙说:“那算股份呀!”
“牛里头有好牛孬牛,你家的牛就比李玉成组里那头母牛强,怎算法?”吴正雨问。
三龙又说:“我们办的叫初级农业社,地呀,牛呀,大车和犁耙都还是自家的,只是归到社里一齐种,一齐用。地以多少计算,把牛估成价,农俱也估成价,按钱数多少计算。再把地数和钱数算成股子不就行了吗?”
“说得容易!你想想,家产容易苦来吗?入到社里以后就让大家用了,还不知道要糟踏成什么样子,哪个都还要想想哩!”吴正雨很慎重地说。
吴正怀也最关心这些问题。他对三龙的话连一点兴趣都没有,最想听听李玉山的意见。
李玉山看出来,这两个人都拿三龙的话不当回事,想了想说:“这些外地有经验,地有一亩算一亩。牛和农具由大家推选个评价小组按市价评价。不会让个人吃亏的”
吴正雨又问:“你再说说,怎么分法?”
李玉山说:”这些上面没有规定,都是等社成起来以后开社员大会让大家定的。不过外面也有经验,大李庄那个社是地分三股,车牛农具加起来分一股,劳力分六股。”
“你不要这分那分的,听不懂!你就说哪样该得多少!”吴正雨又打断了李玉山的话。
“好懂!比如说社里收一万斤粮食,拿出三千斤按地亩分,拿出一千斤给牛和农具分,拿出六千斤给劳力分。”三龙说。
吴正怀眼瞪着对三龙说:“说得容易!社就那么好办?你看李玉成那个组那些争着入社的人,哪个行?啊?一辈子没买过牛,没养过牛,没用过牛,他懂吗?喂牛门道大哩!孙有田那老水牛要是别的人,早老死了,人家那牛还能用哩!你看徐大柱,组里的牛被他喂的,他懂得牛身上有几根大筋?几块肉?他懂得牛像什么样子是得小皮涨?像什么样是要生风寒症的?刘怀玉要不是孙有田经常去给他指点指点,能把牛喂好?就拿许兰来说,要不是我经常去看看,她又能把牛喂好?牛要喂不好,社里地怎种?”
李玉山说:“社成起来后,牛要由社里集中起来喂养,喂牛的人要选有经验的人,小李庄最好是你去喂。”
吴正雨说:“这还差不多!要喂牛呀,我正怀哥当然是内行!”
李玉山问:“那你入社啦?”
“是不是规定一定要入?”
李玉山说:“也不是的!现在是自愿,不强制!”
吴正雨还在犹豫:“那我看看再说!”
吴正怀这时对三龙说:“去把你大哥二哥叫来!”
不一会,大龙二龙都来了。吴正怀对他俩说:“办社啦!分家了,你们都是当家人了,你们入不入!”
大龙二龙互相望了望,都说:“我大!你叫入就入吧!”
吴正怀说:“不入行吗?你们看,分家时定的喂牛你们每人喂一个月,就开始大龙喂一个月,第二个月二龙到粮站就没人喂,结果都是我包了!说给饲料草的,你们谁给啦?这又是都吃我的!不入社还是我倒霉!有这样给你们当老长工,还不如到社里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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