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你的入伍资格被取消了!
孙有田土改时分的门朝北的老屋至今仍墻不裂根不歪,四角见线,方正挺直。屋里后墻边旳方桌上,墨水瓶做的小油灯忽闪着花生米大的喑红色的亮点儿,桌前一拃多高的泥火盆里,几缕细细的灰色烟条儿绕着弯儿升过桌面后,又渐渐地沵漫开来,它将暖气散遍全屋,尽管草烟味儿呛辣得人眼角流水,门窗仍然紧闭着舍不得将这些令人讨厌的烟雾儿放出去,现在虽已三九严寒,外面滴水成冰寒风透骨,屋里却并不怎么冷 。
“开花这孩子,又到那屋去了!”王秀英坐在火盆的西旁,怀里搂着小孙子,将脚跷在火盆边上,望着对面的孙有田说。
孙有田双臂张开将两手放在火盆上方,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说:“管他哩!”
“两个孩子这样投缘,时间长了会有事的,爽当一点把他们的婚事办了吧!”
孙有田抬起头,望着王秀英略思片刻:“行!年前没时间了,要办就过年春天办!”
“不外嫁不迎娶,在自家窝里办,也没有什么讲究!被子床都现成的,衣服吧,棉袄棉裤都有,就是新房怎办?”
“那不是现成的两间屋吗?”
“你想用大宝住的那两间!那只能算偏房,办喜事该用正屋!”
大宝高中毕业,回来又驻到孙有田家。
“正屋孙武住着哩!叫他搬出来又好吗?”孙有田这时也觉得很为难,他想了一下又说:“要讲正屋,我们这三间也能算,不的话,我们老俩口搬到那两间去,这三间虽说老一些,房子还不错,到明年春天里外泥一下,也不差的,和孙武那三间比起来,也就不偏不差了。”
开花一没事就往大宝的屋里跑,她和大宝有着说不完的话。
“听说今年征兵了!”开花倚着墻,坐在床对面的小板櫈上,望着大宝说。
大宝倚着帎头斜躺在床上,手里捧着长篇小说艳阳天,就着放在墻洞里的煤油灯光看书,只是简单地哼了一声。其实他早已听到这个消息了。
“听说我们公社征的兵还有到北京的!”
大宝放下书说:“现在除去当兵能有前途,别的都没头绪!去当兵吧!”
“开花!天不早了,赶快来睡觉吧!”老屋那边传来了王秀英的大声喊叫声。
大宝傕促开花说:“这事明天再说,你去吧!”
开花进了老屋。
“坐下!妈有话跟你说!”孙有田把说通开花的任务交给了王秀英。
开花从一旁拖过小櫈子坐到火盆边。
“妈跟你大打算把你和大宝的婚事办了!”
“妈!你急什么啊?”
“看看!还说这话?整天都离不开了,还不干脆办了!”
“哪个都离不开了?人家有事要谈!”
“天天都见面,能有什么事谈?别不好意思,在妈跟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妈!你别说这!大宝要去当兵!”
“啊!当兵?北面跟苏联正打仗,当兵不是要打仗吗?”孙有田沉不住气了,担心地说。
“现在不是不打了吗?就是打仗,那也是保卫祖国!”
“在家把你们的事办了好好过日子算了!我跟你大商量了,过年春天就办!我跟你大搬到那两间偏房去,这三间正屋给你们住!”王秀英说得干脆。
“大!妈!你们怎这样?也不替大宝哥前途想想!他还能就这样在家种一辈子地?”
王秀英担心了:“傻闺女!当上兵还能认你吗?”
“妈!大宝哥能是那样的人吗?”
还是孙有田想得宽远一些,他考虑一下说:“误了他的前途对不起李玉山!不留他!”
事情总会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大宝体检什么都合格,就是视力有点问题,左眼轻度近视。而什么都合格的人,比征收的名额还多出五个人,按择优录取原则,李大宝是比不过别人的。
为了能去当兵,大宝一再央求三龙,去疏通公社人武部长。大宝在三龙因为吴美兰问题被审查时,帮了他很大的忙,三龙为了报答,也是揭尽全力去疏通关系,最后终于被北京的铁道兵部队录取,明天就到县城集中去部队了。
大宝的心情也很沉重。自从父母亲去世,六零年就被孙有田认干儿子住到这里,两位老人把自己当成亲儿子待,衣食住行关心备至,开花对自己又是这样十分依恋,明天要分别了,心里感到酸楚楚地。
“到部队好好干!”
“我一定会的!”
“真走了,心里怪难受的!”开花说得很动情。
“你等我!”大宝怕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流露出过份激动的表情来,并不看开花,一边吃一边低看头平静地说。
“你经常写信来!”
“干活你也要注意,不要伤了身孒!”
、、、、、、。
八点多钟时,太阳升过公社大院的屋脊,温暖伴随着金灿灿的阳光洒到院子里,洒到院子里排成一行的十几个应征入伍合格青年的身上,他们个个精神焕发,喜气洋洋。
“李大宝!你过来!”武装部的办公室里传出叫喊声。
队列中的李大宝应了一声走过去。
“刚才接到县征兵办公室来的电话,你的入伍资格被取消了!”公社武装部长冷着脸对李大宝说。
刚才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大宝如同掉进了冰窟窿,他语无伦次地说:“不是!怎么?你说什么?”
武装部长很无奈:“这不怪我!有人直接写人民来信到县征兵办公室,说你视力有问题。
唉!没办法!我们只能执行县征兵办公室的决定!”
对大宝的通知传达后,马上就有递补的人将空缺补上了,大宝朝思暮想的当兵梦就这样破灭了。
水花听说大宝被取消了当兵资格,跑过来看看。
大宝十分懊恼,不吃不喝躺在床上蒙头大睡。
开花坐在床边,很无奈地对水花说:“大姐!都要走了,县里来电话不让去了!有什么办法?当兵当不上,大宝现在只能在家种地了!”
水花十分气愤地说:“这一定是刘二桃坑害的!这次因为我大和开花没同意二桃,二桃有意见,就是他!”
大宝说:“刘二桃是出头的!他是受郑明龙郑明虎指使,这俩人才是真坑我们的原凶!你看三龙哥那些事,都是这俩人在背后搞的鬼!”
“不假!”开花立即赞成。
三人都很气愤地坐看,一时无语。
停会以后,大宝说:“想法制他们!”
“怎么制?”开花立即问。
“树!河堆上的树!我在公社时,就听有人揭发过郑明龙偷卖树,那时马主任让公安员去查过,没查出什么,就算了。”
“那有什么用!查不到什么能有什么办法整到他?”开花显得无奈。
这时,水花也像想起什么似地拍着大腿说:“有办法!去年冬我有一天下午干完活,从抽水机站那边河堆树林子里小路上回来,走到废土窑跟时,看到路旁有几个锅口大的新土堆,觉得奇怪,就留意看一眼,还看到有的土堆边有新锯木屑子,那时天快上黒影了,急着赶路回家,也沒多想,就走了。大宝你这一说,让我又想起来了!”
大宝立即有醒悟:“对!有办法了!他偷锯树怕人看出来,肯定是用土将树根埋起来!能看出来的!”
水花也像有发现似地很有信心地说:“对!能看出来!那年公社安排在河堆上栽树,我也去栽的!五米宽一行,四米远一棵,有数的!他要是偷树卖,锯掉一棵,就会有一个空档子,就在那空档中间里找,找到一个树根桩子就是一棵证据!”
“好呀!有办法了!大宝,走,现在就去找!”开花激动地说。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宝和开花不但在水花说的小土堆下能找到树根茬子,还有新的发现,两年以上的老根上会发生出很多新枝条,形成一个树丛子。即使是被雨水冲得看不出土堆的地方,只要在大的树档中间看到有一簇树丛子,在底下一扒就会看到被锯出来的老根茬子!他俩又惊又喜,连午饭都顾不上吃,整整找了大半天,从大桥头一直找到抽水机站,一共找到六百零六个树根茬子。回来就写检举信,第二天上午,大宝将检举信送到公社。
在大宝的催促下,公社派公安员专办郑明龙偷树案。
根据公社林业站规定,凡是发现树木被偷时,必须在当日上报,经过林叶站领导査证确认。五年共少树六百三十七棵,其中经上报林业站确认外人偷盜一百七十五棵,郑明龙个人偷卖四百六十二棵。在铁证面前,郑明龙无法抵赖,只好承认。不过这时他也不顾兄弟情谊了,郑明虎那二十一棵树他没招帐,由郑明虎承担责任。他自己承认五年共偷卖树四百四十一棵,折款四百四十一元。四百四十一元,到集市上夠买二千多斤小麦的,这可是一笔巨款哪!
郑明龙以偷窃罪逮捕法办,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郑明虎问题轻微,不夠法办,交群众批判教育,如数退赔脏款二十一元。
郑明龙送去服刑劳改了,郑明虎也老实了,从此以后不再去找三龙和大宝的麻烦。
元旦前城里的知识青年下放,王玉贵将儿子王新阳安排下放到郑集,委托老战友张德宝关心照料一下,张德宝将王新阳安排在条件较好的小李庄。队里将队场上的三间办公室单独整理出一间,在那铺上床砌好锅灶,让他自己吃自己住。
大宝、明玉、大娟和王新阳是同学,都赶到他的住地来看看说了一会客套话后,大宝对明玉说:明玉!我们这些人没有什么奔头,看来都要向你学习了!”
明玉笑笑:“我那是瞎忙,在学校瞎混了两年多,现在还不是回来当社员!”
王新阳说:“大学不是不让考了吗?”
大娟一直关心大学招生的事,这方面的情况比较了解,她说:“也不是不让考!现在上面正在制定新的大学招生办法,等新办法出来了,还会招的。”
王新阳在家都是伸手不拿四两吃现成喝现成的,烧水不知水开贴饼不会和面,窄一过上自己做饭自己吃的独立生活,哪能适应得了。他一肚子牢骚和怨气:“让我到这鬼地方,饭都没有办法吃,我实在受不了!”
“唉!你现在说这都没用!要面对现实!还是明玉做得对,学点知识是真的,以后大学要是招生的话还能有用。我们都要向明玉学习!”大宝还是在按照自己的意思讲。
张大娟很赞成大宝的意见:“哪还假!我们这些人只有搞好学习去考大学,将来才能有好的前途!明玉!你整天都是学的什么?跟我们介绍介绍!”
明玉十分谦虚:“能有什么学?都是书本上的呗!实际上高中的课程到高二时都学得差不多了,高三的新内容并不多。现在新教材又没出来,没法学习,只有数理化学好了到什么时候都有用,我也不过是把数理化的內容拿过来复习一下。”
王新阳心里想的是要利用父亲的关系,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我想去当兵的,都怪我妈,不让我去!不的话我怎能到这来!我妈现在也后悔了。她叫我等机会,让我大活动活动县里的关系,想法早点把我调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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