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红卫兵接待站,天还早,上午十一点钟的样子,趁天气好,阳光灿烂暖人,头头闫有信和初三的那两个同学商量了几句,说马上走,他们六人简单拾掇一下,奔向青岛的串联大公路。他们扛着"雄鹰造反兵团"红旗,排成一队,四个男生在前,轮流扛旗,两个女生免扛,随后边走。遇到公路分岔,就询问路边的人,简单地一歇。行走路上,谁要方便一下就落在后边说歇敬,心知肚明,习以为常,几个男生,还嫌多这两个女生碍事,但己无法。走的高兴,歇的痛快,时间一长,就感觉两脚沉重,不想再迈步。都说串联人多,一路上,他们遇见没几个串联队,也许是向南去临沂串联的人不多,偶尔迎面来几队红卫兵串联的,有扛红旗的,也有不扛红旗的,他们都不语,不发声问好,迎面只是微笑或点点头示意问好,或招招手摇摇手臂。华志平他们也学对方的动作予以回敬,表示都是共同的目标和理想,情感相通,都誓为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他们都是怀着一种兴奋的心情和乐观,走向前方的大路上。
走到傍晚,到了一个叫"官帅"的村镇地方,大家又累又饿,赶快顺路边的指示牌,找到了一家红卫兵接待站。一个中年妇女马上出来迎接,在门口外操着满口的日照方言,说的很快:"你们都是串联的红卫兵,哈?""是的。闫有信回答。"去哪儿?""青岛。""有介绍信吧?""有。"头头闫有信忙从书包里掏出介绍信给她。她接过简单一看,立即到屋里桌前叫一个女青年给登上记。
"都是咱临沂的,一个地区的,哈。别的地方的红卫兵来这儿不多。"中年妇女在一边说。
“你们来多少人?"负责登记的女青年间。"四个男的,两个女的。"郭友军在一边抢着回答,想赶快找地方歇息吃饭。
"张春英,起快安排床铺,哈。四男二女。”中年妇女朝里间大声喊完,转过头对闫有信几个人问:"你们还没吃饭吧,西边十几米远路北就是饭铺,你们可到那里买吃,我叫李婶烧水,您吃过饭好好烫烫脚睡觉。哈!当红卫兵真不易,走这么多路。"说完,就忙不迭地从客厅快步走出去。大家看到这个中年妇女这么热情,很受感动,忙客气地说:"不忙不忙。"
中年妇女听见闫有信几个人说客气话,止步回头说:"不行不行,哈,你们都是毛主席的红卫兵客人,来我们这里吃住都很差,条件不好委曲你们了。接待不好你们红卫兵,这是大原则问题哟。"说完,小跑着一瞬间不见了,进了一个家门。郭友军说:"这个妇女可能是这个红卫兵接待站的负责人。"
大家自带的一点干粮有的己吃完,就在饭铺买了大白馒头,滚热的大白菜炖粉条,饱饱吃了一顿,又来到红卫兵接待站。那个叫张春英的青年妇女,早等候着他们,把他们领到一个农民住家,这是社员已腾出的房子,他们四个男生被安排在三间堂屋里,两个女生被安排在东边的一间堂屋里。闫有信四个人坐在大炕铺沿上,看着宽大的炕面和上面的被,闫有信说这就是北方的炕。
郭友军说:"这里离咱那里还没二百里路就有炕了。咱那里再冷也没有炕,只知道睡床,太落后。"
华志平摸摸炕周围说:"炕不热,没烧火。"“不热吗?"马跃岭突然也模摸炕发凉说,“今晚要挨冻吗。"
大家一时无语,有点失望,天虽然不是太冷,毕竟是冬天了,特别是夜里冷。大家纷纷放下身上的挎包及其它东面,坐在床沿上,只听见一开始说话的妇女和叫张春英的妇女及一个女青年三个人,一人端一盒热水进院门来,那个中年妇女叫女青年给东屋女生送一盆热水,她和张春英二人各端一盒热水进了堂屋,中年妇女说:"盒不够,刚又来了两伙红卫兵,你们两人用一盒热水吧,哈;太委曲你们了。"
"谢谢了,""太威谢了。"四个男生见来热水了,很高兴,并异口同声说着感谢话。
"快烫脚吧,我们走了,别叫水凉了,我们走了。"中年妇女说完,和叫张春英的一起出去,并给关上了门。又听中年妇女说,"先烧这里吧,够了吗?哈"叫张春英的说:"没的烧了,我先去俺家抱些木头烧吧。""大队在岭上还有,明天再运吧,也还上您家的。"
"不用不用,一点木头还还啥。"
趁水热,四人两人一盒热水,忙脱掉鞋和袜子,把脚伸进热水里。"哟,好烫呀!"是满脸的笑容,幸福的叫声。
华志平烫着脚,沉浸在幸福中,想着刚才那个叫张春英妇女,她真热情真好,略胖的圆脸,红润润的,留了一头齐耳短发,一个羊角刷子在一边偏翘着,说话时,她那对又黑又亮的眼晴罩在两条细弯的眉毛下,微微眨动,容貌十分神彩。她中等的个身,三十多岁的样子,一举一动都楚楚动人。华志平此刻对她产生了很深的印象。他想,要是自己再有一个这样的姑姑或姐姐多好。
他们四人烫完脚,不累也不乏了,更没有睡意,头头闫有信突然对大家说:"咱以后串联回学校,有人要问您外出串联收获什么,宣传什么,咱没一点成果拿出来,光出去玩的吗?听说人家都印传单也一路走一路撒,我看咱吃过饭也都不累,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借块钢版
叫友军刻篇内容,找油印机印出来, 也一路
走一路撒。刻上咱"雄鹰造反兵团"组织的名字,这是最重要的。这一路,也有串联的组织给我们的传单。"
大家听了一时无语,郭友军看着大家首先同意,于是都先后赞成。郭发军在屋内灯光下列纲起草,闫有信要求不要太长,一张或大半张纸就行。其余三人出去打听借钢版油印机事。还好,很顺利,来到招待所一问,那登记的女青年说村后不远就有一所完小。待三人回屋说明,郭友军也起草写完了一张传单,念了一遍大家听,华志平只记住了大题目:用毛泽东思想指导革命大串联。落款是:临沂地区"雄鹰造反兵团"。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哟!口气不小哇,临沂地区的"。马跃岭故作惊讶地说。
郭友军解释说:"以后发给别人传单一看,哟?还是临沂地区的大组织呀,雄鹰造反兵团不简单,真厉害,十三个县的,得有几千几万人呀。其实就咱六个人,那两个不算的话,就咱四个人。一个大临沂地区呀!"说完,他首先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还使劲拍了华志平一巴掌。大家乐了,闫有信不笑了说:"别玩笑了趁天还早,咱都去村后找那完小学校,看学校里还有没有老师。那两个女的不叫去了,告诉她俩一声。"
一顺百顺,他们来到小学校,看见小学校里还亮着灯,一位老师刚息灯从办公室出来锁门。闫有信忙迎上前去说明来意,那位壮年老师想了想就爽快答应了,还说大串联一路来不容易,理应帮忙。大家想,又遇到了好人。
于是在小学办公室里,那位壮年老师从别的屋里给拿来了铁笔蜡纸,搬来了油印机和一叠厚厚的红纸放在桌上,看来小学也印过宣传材料。那老师又说明原因先抱欠,叫闫有信写了用料数量、东西,并注明地址、姓名单位日期的条子证明,叫闫有信签名按手印。他客气地说不能陪大家给帮忙了,要回村一趟有事,过个把钟头再来。
于是大家分工。电灯光下,郭友军先刻蜡纸钢版,大家摆开油印机,找出调油盒及刷子滚桶把纸放好。郭友军很快刻完了,他很热悉这个工作,手握滚子把,在油盒里调匀油墨,然后在油印机的纱网上轻轻均匀一推,马跃岭在一边掀起印网,华志平在旁边也揭起一张印好的红纸传单,闫有信整理审看印好的传单,大家一起协调工作,很有秩序,不知不觉,干了觉着有不少时间,近二百张传单印出来了,大家不再印了,觉着不少,就收拾传单和油印机。那位老师也刚好进来,很客气地说:"够了么,不够还有纸,多印些就是,都是宣传毛泽东思想。”
"够了够了,印的不少了,我代表大家十分威谢你们给的支持,什么都给了我们方便。"闫有信感激地说,并要把油印机给搬到原来的屋去。
"不用不用,机子暂时放这里,明天来串联的可能还要用,不再劳累大家了,大家赶快回去歇着吧,我撵大家了。"这个老师说的大家很受用,很客套,一直送到大家到大门口,又对大家深情地说,"夜深,都快干十一点多了,冷了。我回去看了,我家属她们把炕烧的还乖热,行。大家赶快回去睡吧。"
大家一下子都怔了。郭友军忙问:"您家属也在接待站里,是哪个?"
老师笑笑说:"说话快嘴快舌,就是那个留二刀毛的。"
大家记起来了,华志平抢一句说:"是大队干部,妇女主任吧?"
"不是,也是教师,临时给她这样安排的。"。
大家和他告别,他祝贺大家串联成功,然后才转身又回到学校里,朝着灯亮的办公室走去。
回去的路上,郭友军无心地说:"咱那里的人,要都象这里的人这么好,别坏,那该多好!
从不大爱说话的马跃岭突然接话说:"咱那里人的都坏吗,不好吗?到谁家到亲戚家不都很热情,咱学校里多数不都是好人吗。"
"不是,"郭友军笑着说,"我是说和咱学校里接触过的一些人。"
"你这是不相信污蔑咱那里的人格,回去叫一些人听了,非批斗你不可。打击一大片。"间有信笑着批评郭友军说。
"我说的是少数人,一部分人。象初二的那个姓姜的大嘴巴子那个人,整天上窜下跳,指责这个,瞧不起那个,那个熊样。还有初二那个叫肖歌的。"郭友军这也是说的实情话,一脸满不高兴的样子。
华志平听了知道说的是陷害过王文峰的那个姜小嘴。不过,他没吱声,不知闫有信和他有没有什么瓜葛。
大家你一句我一言,说些开心俏皮的话,也半真半假,一路走着。深夜已清冷,他们缩缩身子快走。一阵冷风吹来,四人不觉冷嗖嗖刺脸,有的浑身打了个激凌。抬头看看天空,星星也冷的瑟瑟眨眼,发出寒光,路边的树梢摇曳晃动,不时抖落下几片枯叶,飘飘摇摇无声地坠下,躲在了路边或低洼处。
"要变天吗?"不知谁轻轻说了一句。
北风吹来了冷空气,四个人慌慌跑进红卫兵接待站的住房里,开灯上炕一看,铺盖已整齐地铺好盖住炕面,伸进手一摸被里,滚热热地好舒服,几个人大喜,忙脱衣钻进被窝,幸福地躺下,感觉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温暖,他们舒适地说着感激又夸赞的话,不知不觉,就很快进入了梦乡。那梦是甜甜的,美美的,是一幅前程似锦的画面,摆在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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