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公夜话—“豆腐渣”的根儿不是“腐败”
超比例大面积垮塌的灾区教学楼给数十万家庭带来灭顶之灾。家长、网民们声讨一片，都认为是官场腐败、偷工减料造成的。以个人多年从事专款拨付使用、监督检查所知道的“豆腐渣”教学楼成因和他们是完全不同的。对改革中出现的“急功近利、拔苗助长”问题没能及时反思，为了某些人政客和专家的面子靠政治压力不断吹大政绩泡沫，造就了不合理的财政体制，是教学楼垮塌额的根本原因。而大面积的官场腐败和工程偷工减料是基层政府不得不为，不为白不为的短期自保行为。
武汉理工大学危机与灾害研究中心常务副主 任宋英华 博士带领的危机与灾害研究专家团队告诉北川中学在场的记者，左面的一幢楼房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建的楼房都有，唯独1997年完工的五层教学楼垮塌，1500多人只有两三百人跑出来。依据现有资料，四川倒塌最严重的基本都是哪个年月大规模修造的教学楼。
和激进的左、右派都不同，愚公认为前期改革还是有成效的，后期奔小康、兴办乡镇企业、农村普九，年初安排任务层层加码、人人分解、年年有超额要求，成了“一票否决”领导职务的硬性指标。前几年，全国不少地方出现了县、乡两级政府为完成财政收入任务买税、拉税的现象。说白了就是靠虚开少缴的方式吸引外地客商来本地开票纳税。尽管全国处理了不少大案，金税工程开通、银行商业化脱离地方政府也增加了作假的难度。由于涉嫌否定改革成果上面没认真反思，导致这种靠借贷完成财政收入任务的地方政府仍然大面价存在。只不过变通运作起来。这些基层官员为不丢“乌纱”，不惜自担错误不断吹大成果正是中了某些人的圈套。相信改革、开放的政治家和专家们一定对此也心知肚明。现在官场流行一句话，“那个地方出一个大官，那个地方就得留下一堆乱帐。”中央财政集中了大量的财力不知做什么好，县级以下财政却连全额工资也不能保证，不论对民或是部门之间办正事都得想办法敛财解决。
九十年代，中央发行了大量的国债直接投资搞教育危房改造，后期普九运动再次对学校建设改造提出了新标准并列入官员政绩考核，各级地方政府不惜借贷拼命达标借机捞取政绩。事隔不久，又出了个撤并农村中小学的方案，一些新盖的学校废弃了平房集中到相对繁华的所谓条件好的有教学楼的学校上课去了。
包括教育危房改造，首先要由最基层的单位一级一级往上跑，再由当地计划部门加班加点搞出可行性报告、立项申请报上级计划部门。此间正常的吃喝、住宿、通讯、用车用油等职务消费和其它一些见不得人的灰色消费最终肯定是要项目单位从项目里出的。因此100万的项目就得按120万去编造。立项批准后再跑资金、跑部进省历经半年。如上的种种消费，各个环节打点下来那二十万是远远不够的。上级为显示其水平一般会把120万预算的方案改批成100万，而建设内容并不删减。通常审批结果会是这样的，总投资100万，中央财政出60万，其余40万由市、县、乡三级政府配套资金解决。这40万一般能真正配套的到位的资金也就是15万左右，县、乡两级多数是假配套。这样问题就出来了，75万刨去前期跑项目的20万，剩下的55万要做出120万的工程内容才行。然而悲剧并未就此打住，如果碰巧那个领导包的那个村需要搞类似项目贡献出10万左右挪去用。不知诸位，这算不算贪污？120万的工程光虚开发票办理各项手续各种税费、手续费一项又得15万上下。剩下的35万当120万去使用，谁来告诉我除了偷工减料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吗？如果碰上有门路或胆大肯负责的领导可能会出去跑跑赞助、捐款之类补补，或巧立名目向学生乱收些费。但这些额外来的款项又不能公开增加工程预算还不能上单位帐，以“贪污”的形式帐外循环暗补进工程技术难度、个人风险极大。所以这类项目县级政府一般都是专人抓的。如果说他们真有什么主动腐败行为，我想最多就是中标的公司或领导亲属嫌利小不干，转手把标卖出。一般最后施工都是租来旧国企资质的私人施工队。一旦干上，上面是按120万的月平均进度给下面拨款，多数施工队会陷入资金紧张的陷进，不得不接下一座教学楼的工程以求薄利多销微利经营。应该承认作假都是暗中操作的，每个环节都需要付出犯罪成本才有人肯签字配合。这可能就是诸位说的腐败吧。最后工程从开始施工到验收使用，不下五个各级、各部门的检查组需要一笔账面不能体现的吃喝、招待费用，而检查内容只限于你是否把各种造假手续搞齐全了，检查人员所在部门手续上没什么责任就OK了。至于内幕每个人都清楚却谁也不能捅破。想争取到上级持续资金支持本地发展，保持稳定不查出问题是需要每个人具备高度的政治觉悟和政府保持一致的。看过前线记者采访一位建筑商，坦言体制不变让他搞重建，悲剧仍会发生。
这些，身处市级以上政府普通部门公务员和网民是无法理解的。说实话，立项、审批、招投标、监理、按进度拨款、竣工验收、日常检查按主流专家的改革理念我们完全西化了。可就是没有那一个环节真正能起作用。如果你不违心做事，的确会影响本部门、本地区争取上级利益的基础。有的是肯听话的等着上你的岗位。
近年撤并了不少基层中小学、农村还实行了“两免一补”表面上看上去很风光，其实只是降低了政府的办学成本。条件稍好的家庭举债搬迁到有学校的地方买个户；对条件差些路又远的学生学校专门雇了校车有偿接送孩子。家长付出就学成本反而增加了。理论又一次被专家们整歪了。
现在下乡检查，我还经常能看到孩子们严重超载挤在破旧不堪的私人中巴上一路尘土飞扬奔赴学校的身影。中午，幼小的孩子吃过自家带来的冷饭就各自爬在桌上午休。面对这些看上去表面还新的教学楼、桌椅、破烂不堪得“校车”，常常会担心孩子们的安全。
我想说惩治腐败固然重要，但不能那里出事就只惩治那里。更重要得是拿出勇气来，认真盘点三十年改革得得失，不管是谁说过的话，依据无非是专家们的调查结论，错了就改。一时搞不清的，我们至少也该请那些“圈养专家”们走下讲台到实践中去，夯实一下真正的经济基础再出来“咬人”。从胡总的“和谐”到温总的“民生”，显示出上层已经意识到一些问题的存在，可是为什么总是跳不出没实践经验的“主流专家言政”怪圈呢？
2008年6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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