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咸平说文化=打肿脸充胖
刘仰
郎咸平先生作为一个经济学家,对于当今的一些经济问题,不时有真知灼见。但是,郎咸平先生最近不甘于经济圈的名声,他在诊断了当今中国经济的一些不良现象后,开始寻找背后的文化原因。结果,郎咸平先生立即就露出了文化、历史功底严重不足的马脚。郎咸平先生关于“文化魔咒”的新书我还没有看,却很认真地看了郎先生博客上关于此书的内容介绍和序言。连着三篇,近万字的序言,大概可以说明一点郎先生新书的主要内容。因此,就着郎先生博客上的新书序言,给郎咸平先生挑点大毛病,以免误人子弟。
郎咸平先生说,中国的企业家有明显的浮躁心理和投机取巧心态。从现象上说,郎先生的这个表述有点道理。但是,郎先生在给这个现象找原因时,毛病就太大了。郎咸平先生说,诸葛亮的草船借箭、借东风、空城计就是“中国文化致命伤——投机取巧”的根源。我真的不明白,郎先生希望岳飞如何才算不“浮躁”。也许在郎先生书的内文里对于中国人喜欢“投机取巧”的致命伤有详细的阐述和论证,但是,在序言中,我只看到郎先生举例说明,武断推论。那么,我也用郎先生的方法请教一下。美国有一个故事,经常被用来描绘美国商人的商业技巧。这个故事说,有一个美国书商给美国总统送了一本书,总统敷衍一下说,书写的不错。于是,美国书商以这样的文字给书做广告:“一本美国总统夸奖的书”。第二次,书商又给美国总统送了书,总统鉴于前一次被人利用,做了免费广告,对书商的第二次送书不太高兴。于是书商用这样的文字做广告:“一本美国总统不喜欢的书”。第三次,书商又给美国总统送书。总统吸取前两次教训,什么话也不说,什么态度都不表露。于是,书商用这样的文字做广告:“一本美国总统不置可否的书”。请教郎咸平先生,这个故事中的美国书商,与诸葛亮相比,谁更“投机取巧”?
我不知道郎先生对于中国有多少了解,郎先生是否知道,在中国的法律中,长期都有一个罪名,叫做“投机倒把”罪。虽然投机取巧与投机倒把还不完全一样,但是,在商业领域,投机取巧过分了,大致就算“投机倒把”。是因为美国商业文化引入中国以后,“投机倒把”的罪名才很少发挥作用了。这个事实说明,中国人一贯不喜欢投机倒把、投机取巧,甚至用法律进行制裁,只是因为向美国学习,才取消了。这个事实能说明中国人一贯投机取巧的致命伤吗?郎咸平先生针对中国企业投机取巧的另一个举例说明是,“这些劣根性导致了中国企业的盲目做大做强,其手法就是投机取巧的收购兼并”。对于这个问题,我甚至要怀疑郎咸平先生作为一个经济学家的基本知识了。企业频繁的、大规模的收购与兼并,恰恰是近几十年来美国商业文化的典型特征。中国企业的做法与所谓“劣根性”毫无关系,完全是向美国学来的。郎咸平先生的这番说法,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常识,还是为自己的观点胡乱寻找例证?郎咸平先生有这样一段话:“他们采取的方法就是投机取巧,例如TCL收购汤姆逊,联想收购IBM的全球PC业务,就是这两种病态心理的体现!由此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摧毁股东价值,并且这样的事例不是偶尔发生一次两次,而是反复重演。我们的企业家乐此不疲,投机到底。”我觉得,郎先生作为一个经济学家,应该很清楚地知道“摧毁股东价值”的做法,正是美国近几十年经济行为的常用手段,包括期权、CEO高薪,都是这种手法的表现,也是造成当今美国金融危机的元凶之一。如何都成了中国人的“病态心理”、“投机到底”?莫非华尔街的疯狂投机都是向中国学的?这倒真是天方夜谭了。
郎先生说中国人喜欢投机取巧,退一步说,就算现状如此。那么,改变投机取巧的方法是什么?应该是认认真真苦练基本功吧?但是,郎咸平先生在文章相隔不远处说,“愚公移山”、“铁杵成针”都是中国文化里“非科学化的僵化理念”。请教郎先生,在你的眼里,中国人究竟应该怎么办?投机取巧找捷径不行,苦干实干也属于“非科学化的僵化理念”,那么,请郎先生指出第三条道路在哪里?如此自相矛盾,郎先生是否还为自己的遣词造句而感到得意?郎先生说西方的科研就是“积累和传递”,郎先生在此对于中国文化就显得太无知了。一般人批评中国文化,都认为中国人只注重经验积累,而西方注重逻辑推理。“积累和传递”恰恰是中国传统的精髓,郎先生对此是否应该补补课再说?当人们说西方文化注重逻辑推理,同时也就得出结论说,西方的科学比中国发达,因此,中国应该好好学习西方的科学技术。对此,郎咸平先生居然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是绝对的胡说八道”。郎先生想学杜甫老先生“语不惊人誓不休”,也太过了吧。按照郎先生不是“胡说八道”的方法,中国对待科学应该怎么办?
郎咸平先生为了批判当今的中国企业家,还把中国古代的晋商、徽商等等拉出来臭骂一顿,说晋商、徽商等等就是投机取巧加浮躁,暴富之后只知道吃喝嫖赌,因此“大部分都没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郎先生显然对晋商、徽商的家训和店训、行规等等没有起码的了解。有一个著名的晋商,其家训有一条:禁止纳妾。郎先生是否听说过?郎先生说晋商、徽商“大部分都没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对此,我忍不住要给郎先生免费上一堂历史课。以晋商为例,这是一个以山西人为主体的松散商业集团。晋商在世界历史上占据重要的经济地位,时间长达500年。相比之下,从西班牙、葡萄牙、荷兰,到英国、美国,哪一个商业集团比晋商更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美国历史最长的企业,也就100多年,到如今,前有安达信,后有罗曼兄弟、通用等等,都没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郎咸平先生说话的时候,是否该给自己留点退路?
到目前为止,世界上最长寿的企业是一家日本企业,大约有700多年的历史。这家日本企业的业务是用传统木工技术方式制造庙宇等传统房屋。有人总结了长寿企业的秘诀发现,这都是些业务单一、难以取代的中小企业。因此,是否能够“经得起时间考验”,其根本的要素,郎咸平先生完全没有搞懂,以其昏昏,如何使人昭昭?说到晋商退出历史舞台,我们不得不指出,这是中国国家主权丧失后,西方经济体大规模入侵的结果,其政治和军事因素远大于经济因素。我们知道,晋商还有一个重要的业务就是票号,也可以称为早期的银行。用西方的经济学理论来说,按照亚当-斯密的市场理论,晋商的票号是地地道道的自由市场经济,其金融行为与政府政策几乎毫无关系。反观西方,哪一家银行不是与政府挂在一起?如今,西方人依然宣称银行要与政府脱离关系,难道郎咸平先生没有看到,几百年前的中国晋商票号,早就做到了这一点?站在市场经济、金融自由的立场,西方银行是否应该向晋商票号好好学习?而且,晋商票号的自由金融,基本上没有像西方金融那样,隔一段时间就造成全社会的经济危机。郎咸平先生虽然以经济学家为主要身份,是否也应该多学点经济史?否则,随便说三道四,让人笑掉大牙。
郎咸平先生对于中国人的道德也提出猛烈的批评,说当今中国人不论赚了多少钱,“你的心灵就是高不过一座坟头!” 郎 先生还说,中国人就知道赚钱,一点道德都没有。从现象上说, 郎咸平 先生说得还比较靠谱。但是, 郎 先生走出自己的经济学领域,一到文化领域寻找根源,立即显出它基本常识上的无知。 郎咸平 先生说:“我们中华民族是个最不喜欢读书的民族,更遑论研读西方历史了。”我真不知道 郎 先生是如何得出这个石破天惊的结论的。中国人爱读书,重视读书、尊重文化,是全世界公认的。如果说近年来这个方面比较差劲,那是抛弃中国传统,一味向西方学习的结果,而绝非 郎 先生所谓“劣根性”。中国人爱读书的时候,西方还没有书呢!在这问题上, 郎 先生说西方人不像中国人那么爱钱,是因为西方“1000年前上帝的企业这样的历史传承”。这简直就是郎口开河了。西方人的发财历史是从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以后渐渐进入高潮的,而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一个共同的本质是,反对上帝和教会。如果连这点常识都搞不清,都要颠覆,我奉劝 郎咸平 先生重新写一部世界历史算了。人们在批判中国传统时,都把中国传统的“重义轻利”当成中国不能发展经济的根源。换句话说,中国传统重视道德、轻视利益是全世界的既定常识。如今,中国人表现出金钱至上的特征,完全是因为过度抛弃中国传统的原因,而非 郎 先生所言中国人的“劣根性”。 郎咸平 先生在历史文化方面的常识错误,实在是太荒谬了。如果 郎 先生的新书里都是这样的观点,我劝 郎 先生赶紧把书收回来,免得丢人,坏了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名声。
郎咸平先生在胡乱批评中国的时候,还指出一点说,中国人根本不了解西方人是怎么想的。对于郎先生的这个观点,懒得再多批驳。但是,对于郎先生为这个观点所举的例证,我必须多说几句。在关于西藏问题上,郎先生说中国抗议西方效果并不理想,“其真实的原因就是,德国人因为受到血统论的影响,他们认为西藏人是他们失落的兄弟,而且这个可笑的血统论经过一部电影《失落的地平线》一渲染,竟然在西方各国形成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甚至把西藏描绘成了如同世外仙境般的桃花源,这就形成了所谓的西藏情结,这一点是我们过去所理解不到的。” 对于郎先生的这段话,我要补充的是,纳粹理论家相信,古代亚特兰提斯大陆沉没时,一部分人逃到现今的西藏喜玛拉雅山生活,就是所谓香格里拉。因此,香格里拉在纳粹那里是亚利安人最初的国度。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纳粹曾经派人到西藏寻找古代大祭司的证据,这个理论成为纳粹新宗教的基础,而希特勒也就顺理成章就成为这个新宗教的大祭司。这个情节在一些美国电影里也有表现,当然美国人的目的是破坏纳粹在西藏的“寻根”。按照郎咸平先生的观点,难道我们应该对某些德国人这样的“寻根”情结表示理解?对这个种族主义的解释理解了之后又如何?按照郎先生的见解,理解了某些西方人对于西藏源自种族主义的感情,我们中国人应该怎样抗议才最有效?
从郎先生不到一万字的序言中,我看到太多的谬误。比方说,郎先生认为西方人对待奥运会,不像中国一样与“国家荣辱”联系起来。这又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奥运会上各国穿统一服装、举国旗、奏国歌、按国家统计金牌、奖牌,都是英国人先搞出来的。如果西方人对待奥运会不与“国家荣辱”相联系,为何英国、美国都没有不按国籍参赛,只统计个人成绩?郎咸平说中国人误解了奥运精神,实在是他自己误解了西方社会。郎咸平先生还用较长的篇幅讲了美国动画片《功夫熊猫》。他认为,《功夫熊猫》系统地反映了美国人对于中国人的看法,等于是美国人给中国人画了一个民族性格肖像。对于郎咸平先生所言,中国人不该为《功夫熊猫》叫好,我觉得说得对。但是,郎先生关于《功夫熊猫》的其他观点,是不能令中国人接受的。
郎咸平先生认为,美国人借由《功夫熊猫》所描述的中国人性格特征都是对的,比方说中国人自私、无情、冷酷、不在乎别人,生活的目的就是为了抬高自己;中国人没有优雅的举止,不讲礼貌,梦想奇迹,不愿努力苦干,总想不劳而获,……等等。这大概也就是郎咸平先生所说的中国文化的“劣根性”。关于中国人“劣根性”问题,近一百年来,在西方文化的主导下,说的已经够多了,郎咸平先生也没有说出什么新东西。我之所以要和一些志同道合者批判这种所谓“劣根性”文化,是因为,这种被强制灌输的“劣根性”文化,正在对中国造成巨大的危害。比方说中国被西方欺侮,西方野蛮地痛打中国,在所谓“劣根性”文化的解释下,那是因为中国人本来就差,本来就落后、愚昧,所以,中国人就该被打。连很多中国人也这么相信,于是,正义便不再考虑了,西方人打中国人变得天经地义。如果这种西方灌输的“劣根性”文化不清除,当初西方人打中国是合理的,现在、未来也是合理的。以至于有些亲美的学者今天还在说,如果八国联军再来一次北京,还要给他们带路。
我在以前批评李银河的一篇文章中说,把贫穷的原因完全归结为穷人自身的原因,那么,富人的有钱就变成是他们天生优秀的必然,因为他们有礼貌、有知识、有个性、有眼光,而穷人都没有。所以,穷人因为自身原因而受穷,就是活该。西方以及西方的小跟班强加给中国的“劣根性”观念,其实就是“穷人活该受穷”的放大版。西方这么鼓吹宣传,是为他们的不道德行为寻找借口,中国人自己也这么认为,就是一种“逆向种族主义”,自己放弃尊严,自认自己各方面都不如西方。这种心态使得中国人在西方面前,永远只能是一个精神上的侏儒。而郎咸平先生关于《功夫熊猫》的解读,又将“逆向种族主义”推进了一步。我们承认,“逆向种族主义”所描述的中国人的“劣根性”并非都是无中生有,但是,“劣根性”所描绘的中国人,绝对不是中国人的全部,也不是中国人主要的性格。
随便举几个例子,郎咸平先生说中国人冷酷无情,而大量批判中国人的西方小跟班,都把孔孟学说当成中国最大的危害。我们知道,孔孟主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说明中国人是很讲人情的,而且也因为遵循孔孟主张,太讲人情的温暖,而遭到痛批、猛批。这些批判观点认为,中国就应该像西方一样注重个人,用个人主义、个人利益来代替中国的人情。如此一来,郎先生所言中国人冷酷无情的依据、来源在哪里?很显然,那是放弃中国传统,向西方学来的。再比如,郎咸平先生反复提到中国人爱投机取巧,我们举一个相反的例子。中国戏剧界有一句名言: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是投机取巧吗?这个梨园座右铭并不是才有一天、二天,而是几百年的传统。而且,梨园界曾经是中国社会的底层,连底层社会都如此,凭什么说,中国人一贯就是投机取巧?
郎先生说点经济问题,还有点靠谱,伸手伸脚伸得太长,伸到文化、历史领域,试图从文化、历史领域给中国经济诊病,郎咸平先生就是一个庸医。看病看不准,药方全开错。当今中国包括经济领域的很多问题,不是郎咸平等人所言的源自于中国文化的“劣根性”,而是错误的抛弃中国传统,盲目向西方学习的结果。郎咸平先生还说,中国人就喜欢争第一。只要他稍稍对中国文化多有一点点了解,就会知道,中国文化的特征恰恰是不争。郎咸平先生不光对于中国的文化、历史严重缺乏基本常识,对于西方的文化、历史,也明显表现出一知半解。用只鳞片爪的了解拼凑起来的东西,没有多少价值。奉劝郎咸平先生今后对经济领域以外的问题,还是少开口为妙,免得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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