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趣事
打记事时起,我就知道我是父母身边最淘气、最顽皮的孩子。我们家子女虽多,但只有我才是最让父母闹心的一个。这不只仅为我是老小,而且我觉得只有我承受着父母溺爱、严厉的双重压力,所以我性格很叛逆。小时候,我不理解父母为何这样对我,后来渐渐明白了,原来我背负着全家人所有的期待。
父亲半生流浪、孤苦伶仃、识字不多,母亲穷困潦倒、文盲一个,大姐大哥因“文革”爆发误了学业,二哥二姐也因父亲和大哥的先后去世以及包产到户无法继续上学,于是我便成了全家人光耀门挺的唯一希望。
清楚的记得,小时候,众乡邻夸我的话语、母亲自豪的神情。他们说:“这孩子聪明、机灵、耐看,像潘冬子(而今我儿子长相、性格、智力亦如当初的我),长大后肯定不得了。”母亲对我说:“儿子,给爹娘争口气、抓抓光,将来能享上福的还是你自己;别以后弄个说人前,落人后,临老让人笑话够的。”这话一直像警钟一样在我耳边长鸣。每想及此,我心中就充满了苦涩、洋溢着好笑。
也许时光是唯一公正的大爷,未觉得不惑之年已从身边溜走。按说,到了这个年龄,对人生本不该再抱什么幻想,只是我天生的性格幼稚,虽常为虚度年华而叹息,可每每想起已历的年少之事,喜悦之情还是涌上心头,在此很想倾诉一番。
且不说别的,光是每年春夏两季在河边耍闹的事就值得一叙了。记得很小的时候,春天的下午放学之后,我照例是和小伙伴一起到河堤边放羊,当听到母羊的叫声、看到小羊跪下用头使劲顶撞母羊的腹部吃奶以及撒欢的情景,就会感到了母性的伟大和生命的奇妙。有时,我也会逞能似的爬树,甚至很高很细的树枝之上,捋下树叶或掏鸟窝;也许是趴在水边逮青蛙,方法多种:其一是用锥子直接扎;其二是用鱼钩放上麻叶钓;其三是悄悄用手捂,然后弄回家食肉。后来渐渐明白了这样做不对了,为此事我常常感到内疚。夏天到来时,下午放学后放羊或是拔草虽然仍然是少不了的劳动,不过玩项更丰富了。有时下河和小朋友们比赛潜水、仰泳、侧泳、狗泡,花样百出;有时抓鱼、掏黄鳝,甚至被螃蟹夹了手或者被黄鳝咬了手,虽疼痛,也是乐事;有时趁天旱,在河汊里,用淤泥做拦河坝,把水泼干,然后在泥里挖泥鳅、抓黄鳝、河蚌,虽满脸满身泥泞,也毫不在意,高兴才是最大的追求;有时晚上和小朋友们一块在树干上摸幼蝉和“花大姐”(一种很好看的虫子),回家炒食;有时和小朋友们一起玩打仗、玩捉迷藏,口里高喊:“小孩、小孩不出来,拽着尾巴撂出来,”或者哼着流行的儿歌:“某某某去赶集,弯腰捡块西瓜皮,既想吃又想卖,还想给老婆留一块。”因疯耍常常顾不得吃晚饭、不愿睡觉,结果弄的灰头土脸,蹭烂了衣服和鞋子,害得老娘满村子寻找,到家总免不了挨打,可是孩子的玩性能打改吗?。
秋天里的趣事怎能忘记呢?下午放学后,我会常常和伙伴们一起跑到菜园子里偷瓜或者到地里扒红薯、扒花生,然后在地里挖个小窑生火烧烤;有时候到地头烧焦豆、烧蛐蛐、烧蝈蝈、烧蚂蚱,未等火苗燃尽,就匆忙捡起往嘴里塞,生怕别人争抢,为此常常烧疼手指,烫着舌头,弄得满脸黑灰也不亦乐乎。当然,也有个别捣蛋的孩子为了不让别人多抢,会对着火场撒尿,所以孩子们也会因此打架,直到疯够了才匆匆返家。晚上顾不得吃饭又慌着往邻居家里跑,为的是听空中评书《杨家将》或者《岳飞传》,然后再摸黑跑到学校去上晚读,于是凉凉的泥桌台上燃起了昏黄的小煤油灯,琅琅的书声响了起来。
雪天里忙些什么呢?其实乐趣依然很多,或者用大笊篱诱捕小鸟,或者在厚厚的冰面上溜冰、打陀螺,或者打开冰盖抓鱼,或者堆雪人、打雪仗,大家唧唧喳喳像一群欢跳的麻雀。有时候早早起床,偷偷地把军烈属、孤寡老人门前的积雪清扫干净,心里又总想得到别人的夸奖;有时候领着“花豹”到麦地里捕捉野兔和野鸭,虽然时光已过去近30年了,但直到现在我还记得“花豹”那勇猛矫健的身影。当然那时的作业也是有的,不过没有当前孩子们的作业多,所以我玩耍的时间很多。说实在的,未上学前我已学会了下象棋、打扑克、垫方、猜谜语、或者踢毽子、踢砂包、跳绳、杂耍、爬树,不过这些都是我那杂技班出身老顽童似的父亲教的。
那时没有电视机,没有手机,更没有电脑,文化生活十分匮乏,村里只有每月一场的电影。不要小看那时的放映员,他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敢对不听话的孩子放竹竿子。为了看好这每月一次的电影,我顾不得吃晚饭,老早就跑到场子里抢占好的位置,但又担心小便不便,于是就在眼前挖上小坑以备不时之需,常常因此和别人闹出纠纷,相信农村的同龄人会有相似的经历吧。农闲时,村里也常有说评书的,只要听到鼓声或者是二胡响了,我就会跑得飞快,因为这样不只是娱乐还能学到很多知识。有时候趁月光的晚上推推桶箍,也兴奋得不亦乐乎!实在不想动了,就窝在灶前听爸爸讲他经历的许多故事,爸爸说到高兴时就会做出怪样子,滑稽极了。
当然啦,还是春节前后趣事最多,尤其是等着吃白馒头、吃油果子、还有难得的鱼肉,说不定还能弄身新衣弄双新鞋呢,另外还有响炮、摔炮等等。特别是除夕晚上和初一早上,争抢花炮是最刺激的事了。这时再得几个压岁钱也是少不了的(往往是几枚硬币),这样我可以拿去“砸砖”(一种孩子们玩的游戏)了,不过运气还算不错,好像赢得多,输得少。尽管那时的安全教育没有现在提得响,但意外伤害的事并不多,也极少听说上早晚自习的女孩被恶人糟蹋的事情发生,不像现在社会诱惑很多,家长、老师战战兢兢地总怕孩子出现意外,搞得多数孩子如笼中之鸟,虽然衣食无忧,却丧失了自由,越来越脆弱。不知到底是那时的我们皮实还是现在的孩子娇气呢?
节后赶会,串亲,气氛热烈、暖意融融。不久各种民间社火陆续外出表演了,舞狮队威风飘逸,老虎队刚劲有力,舞龙队场面宏大,竹马子、旱船、高跷演技高超,杂技班技艺精深,看得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一挂挂鞭炮响彻云霄、一阵阵锣鼓诱人铿锵动人。那年味让人回味不尽,那情景使人流连忘返。再瞧瞧小孩子穿戴的花衣华帽,和样式繁多的节灯,真想再回到童年的岁月,体验一下那种乐趣。最可笑的是孩子们的相互作弄,有人说:“你看你的灯下有个虫子?”于是有孩子就匆忙翻过底来看,结果灯罩燃着了,于是大伙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时致今日,这种年少的趣事毕竟已去不复返了。今天的孩子也许有今天的趣事吧?物质丰富了,交通便利了,通信快捷了,孩子们的玩具种类更多了,可是人情却日益淡漠,节味亦日益衰弱,人们的心理距离也愈加遥远了。碧水、蓝天、清新的空气、稳定的社会治安、淳朴的民风哪里找呢?!也许变化的是社会,不变是我自己吧!难道我已落后于时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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