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6月25日上午4时40分,也就是中苏两国友好同盟条约签订4个月后,朝鲜战争爆发了。
在此之前,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日成曾专门赶到北京,告诉毛泽东说,斯大林已经同意发动一次军事进攻,以统一朝鲜半岛。但斯大林的前提是,这个行动必须得到毛泽东的赞同。最后的决定必须由“中国与朝鲜的同志”共同作出。
父亲说,金日成的这个举动让毛泽东十分为难,毛泽东这时一心想的是恢复国家建设和收复西藏、解放台湾。朝鲜半岛打起来,势必影响中国的经济恢复和台湾解放的进程。事实上,早在1949年初夏,解放战争的炮火硝烟正席卷中国南部的时候,金日成便派出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朝鲜人民军政治部主任金一,代表朝鲜劳动党中央找到毛泽东,提出将中国人民解放军编成内的由中国东北朝鲜族人组成的三个朝鲜师转属金日成领导的朝鲜政府。
父亲说,毛泽东当时就想到了金日成可能要进攻南朝鲜,但他还是回答得很痛快。解放军的这三个朝鲜师,当时有两个驻扎在沈阳和长春,另一个正在参加南方的进攻战役。毛泽东表示,我们随时准备把驻扎在东北的两个师,连同全部装备,移交给朝鲜政府。另一个师,只有等战斗结束后才能从南方回来,时间上少说也得一个月以后。
父亲说,毛泽东当时曾劝说金日成不要向南朝鲜发动进攻,毛泽东的理由是:“麦克阿瑟能够迅速把驻扎在日本的部队和武器调到朝鲜来,而我们又不可能迅速有力地给予支援,因为我们的全部主力已经打到长江以南去了”。
时间过去了不到一年,金日成又一次提出要统一朝鲜半岛,并且这一次金日成打出了斯大林的旗号,他先说服了斯大林,然后才来找毛泽东,这就让毛泽东有些进退两难了。金日成曾作为中国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第二方面军指挥,率领十万朝鲜军人在中国东北同中国人民一道抵御过日本侵略军,金日成还在中国抗日联军领导人的介绍下加入过中国共产党。并且既然毛泽东要统一中国,金日成为什么不可以“统一”朝鲜?
最后,毛泽东的答复是:朝鲜统一问题属于朝鲜人民的内部事务,采取何种方式,在何时实现统一,应由朝鲜人民自己做出选择,外部势力不应干涉朝鲜内政。
三千里江山,战争打响了。两天以后的6月26日,华盛顿即宣布它将派兵支援南朝鲜的李承晚,并且一改先前不干涉海峡两岸军事行动的姿态,明确宣布美国第七舰队将维护台湾海峡的中立,言外之意很明显,那就是一旦毛泽东对台湾动武,美国第七舰队就将帮助蒋介石。于是,本来已经坐卧不安的蒋介石喜出望外地吃了一颗定心丸。
金日成感觉打得很顺手,6月8日即解放了汉城。到7月底,李承晚看上去已经招架不住,马上就要被朝鲜人民军赶下大海了。但毛泽东这时反而坐立不安起来。金日成的战线拉得太长了,高瞻远瞩的毛泽东在金日成最得意的时候,已经十分清楚地意识到了危险的降临。8月4日,毛泽东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十分明确地提出,中国存在不得不出兵援助朝鲜的可能性。毛泽东甚至提出即使美国使用核打击手段,中国也将不得不出手。因为美国一旦在朝鲜半岛打赢了,其胃口必然大开。中国有句古话叫“唇亡齿寒”。美军如果进至鸭绿江边,与中国以鸭绿江一江之隔,那中国的东北、华北随时都会遭到美军的空袭,蒋介石或许真的要越过台湾海峡,反攻大陆,甚至可能出现法国军队越过中国南部的中越边境打击胡志明军队的联合行动。并且当时流窜在中国各地的国民党残余势力及土匪加起来还有百万之众,这些都是新中国的心腹大患。这样一来,中国就会处于狼烟四起的境地。
两个星期以后,毛泽东的担心愈发加深了。这时中国民间开始流传“李承晚,大坏蛋,不让人民吃饱饭”的民谣。中国的军事将领已经按照毛泽东的警示,精确地预见到美军将在北纬三十八度线南侧的仁川采取行动,那里恰好是朝鲜半岛狭窄的蜂腰部。此时中国军队大多集中在中南、华东、西南、西北地区,执行追剿国民党残余部队、剿匪肃特、巩固新生政权和解放台湾和西藏的准备工作,毛泽东当即决定紧急调动五十万军队迅速进入中国东北边境,同时向金日成发出警告,明确指出美军可能会选择仁川登陆,金日成是在“同帝国主义首领作战。要做好最坏情况的准备。”
金日成没有理睬毛泽东的警告,斯大林也一样。结果,不出毛泽东和中国将领们所料,9月15日,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开始在仁川大规模登陆,眼看就要功成名就的金日成的部队被拦腰斩断,首尾难顾,迅即土崩瓦解。惶恐之中,金日成紧急派出朝鲜劳动党中央常委、内务相朴一禹携带由金日成、朴宪永联名签署的紧急求援函赶到北京,向毛泽东求援。斯大林这时也出面了,他表示,如果毛泽东派兵帮助金日成免除灭顶之灾,他将为中国军队提供一百二十九架战机进行空中掩护。
这显然是一场颇有戏剧性的战争。五年前,苏联和美国还坐在一起商量如何与中国军队一道,彻底干掉日本关东军。那时中、美、苏是盟友。五年后,苏联、中国与美国在朝鲜半岛又变成了你死我活的对手。国与国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历史将永远这样演绎吗?
10月6日,美军第一骑兵师越过北纬三十八度线,华盛顿敦促联合国批准了由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协助南韩统一朝鲜半岛的最终目标。与此同时,中国一些大城市开始出现巨幅宣传画。画面上,铁青面孔的杜鲁门和麦克阿瑟满脸胡茬、鲜血淋漓地将手伸向中国,但却遭到高大健壮的中国军人的驱逐。10月8日,毛泽东正式签署命令,组成中国人民志愿军。不是国与国的正式宣战,而是基于共产主义团结的“志愿”支援作战。
然而,就在毛泽东紧锣密鼓部署中国军队入朝作战的关键时刻,斯大林突然又以苏联空军“需要时间准备”为由,收回了给予中国军队“空中掩护”的承诺。父亲说,斯大林当时显然已经对金日成失去了信心,他认为朝鲜已经必败无疑。在这种情形下他要出动空军,那就势必造成苏联与美国的实际冲突,斯大林不想冒这个险。
毛泽东连续数日彻夜难眠。权衡再三,毛泽东还是毫不动摇地决定,即使没有苏联的空中掩护,中国也要出兵朝鲜,与美军作战。毛泽东危难时刻的断然决定,不仅与斯大林截然相反,而且使斯大林颇受感动。斯大林甚至动容地说:“这么说,中国人真正是好朋友。”
1950年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开始在夜幕掩护下跨过鸭绿江。中国很快便唱响了“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
10月末到11月初,中国军队在与美军小试牛刀之后,彭德怀便命令部队大踏步撤退。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随即发动了一次直抵鸭绿江的全面攻势,这恰好中了毛泽东“诱敌深入”的圈套。在麦克阿瑟长驱直入的忘形进攻的同时,中国的一支王牌部队凭借所称的“铁脚板”,以无线电静默的方式一路穿插,当电台突然开启的时候,彭德怀高兴得直拍大腿。中国的穿插部队已经出乎想象地插到了美军的大后方,美军的后路被切断了。
11月25日凌晨,中国军队开始了大反攻。十天内造成麦克阿瑟统帅的联军总计三万六千人的伤亡,其中包括两万四千名美军。中国人民志愿军迅速收复了朝鲜首都平壤。一个半月后,志愿军又占领了南朝鲜首都汉城。
斯大林开始提供空中支援了,美国也开始对中国军队刮目相看了。中国与美国的军事对抗已经完全公开化了。
在此前的一个世纪内,中国面对西方列强和日本的侵略曾屡战屡败,战后不是大量割地,就是巨额赔款。而在朝鲜半岛长达三十三个月的与世界头号强国美国的战争中,中国军队却令人惊诧地打出了军威、国威。尤其是打得不可一世的美军也不得不承认“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并且斯大林显然也看到了中国军队的所向无敌。用毛泽东的话说:“我们取得了伟大的胜利。”“中国人民已经组织起来了,是惹不起的。如果惹翻了,是不好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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