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一天
林学良
1976年9月9日是我永难忘却的一天,凌晨,我被人从睡梦中喊醒,穿上衣服,带上棉大衣,(因为东北的初秋,黎明时已经挺冷了)匆匆走出青年点大门,跟着喊我的人来到小队的场院。
喊我的是小队赶大车的老辛,这是头一天晚上队里定的事,要我和老辛两个明天去镇里送秋茧。因为我们村离镇有三十多里路,到茧站送茧可能还要排队,所以我们定好:明天要起个大早,早去排前边,交了茧好往回赶,这样我们就能在天黑之前回来了。来到马圈,老辛拉出辕马套上,我也拉来三匹拉套马栓好,茧包在头天晚上就已经装车捆好了。老辛看看收拾停当,就对我说:“怎么样,没拉下什么吧,走啊”?我说:“走吧,没拉”?于是,我爬上大车,裹好棉大衣,仰卧在装满秋茧的麻袋包上,看着满天的星星,听着老辛一声声吆喝,上路了。
秋季的黎明走夜路,空气十分清新,路旁树影婆娑,草虫窃窃,远处不时有什么野物偶发低鸣。那时候,我刚好20岁,正是犯困的时候,躺在大车上,听着马蹄走在公路上的哒哒声,随着车轮的转动和大车的摇摆,没走多久就昏昏欲睡,开始还看着天上的星星坚持着,但渐渐地支持不住,睡着了。也不知睡多久、走多远,朦胧中听到有汽车喇叭响,又走了一会儿,就觉得大车拐进了一个地方,然后听老辛喊了声:“吁-----,醒醒,到了,还睡”!我急忙睁开眼睛坐起来:可不是吗,大车已进了院子,这一定就是茧站了,这时天已亮了,但云彩遮了朝阳,炊烟罩在头上,小镇的早晨天空一点儿也不明朗。我跳下车,老辛说:“你去茧站领个号吧”。我站在那四处看了一下,这是一个很大的四合院,四周都是房子,只有大门与外面相通,正对大门那排房子中间有一扇门,门旁边挂一块牌子,上面写:“草河公社茧站”几个字,我走过去,开门进到里面,茧站工作人员看到我,很惊讶说:“送茧的?怎么来这么早,什么地方的”?当他得知我们起大早走了三十多里夜路只为排个早号时,很是感动,二话不说就给我发了个一号。
等交完茧,结帐领了钱吃完饭。老辛说:“时间还有,咱们去商店逛逛吧”。几个月没回家,在大山里实在闷得慌,今天来的早,腾出了时间,理所当然要在小镇的街上走走了。老辛给孩子买了新书包,我买了鲁迅的《呐喊》,看看时间已经过午,我们决定往回走。刚走不远,估计也就下午两点左右,忽然,镇上的广播喇叭响了,广播员用低沉的声音播报:“今天下午三点,中央人民广播点台将有重要广播,请注意收听”。那时候,每当中央有什么重大消息一般就用这种方式提前预告,不过今天广播员的声音有些低沉,但谁也没注意这个细节,我们照样走路。
因为时间还早,所以老辛车赶的不快,边走嘴里还边哼哼。快走到前店村了,大老远就听村里广播喇叭响,播国际歌,这会儿我们才想起“重要广播”的事,于是加快了车速想到跟前听听。一会儿,歌声停了,播音员用更加低沉的声音播了两遍:“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稍停后随即播出: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们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们书-----,当播到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泽东主席逝世时,老辛手里的鞭子“吧啦”掉地上了,几匹马也似有灵气,竟然停了下来,大车戛然而止,由于没防备,我“吧唧”从车上一头栽了下来,早已忘了疼痛,坐在地上看着老辛,四目相对,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一会儿,老辛嘴里自言自语:“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这时候,广播喇叭下已聚了很多人,老老少少、手拿锄头、镰刀的、怀里抱孩子的,村里的老队长竟一下子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他这一带头不要紧,妇女们也跟着哭起来,一时间哭声一片,悲切异常。我也抹了一把眼泪,从地上捡起鞭子递给老辛,他接过鞭子,眼睛直直的看着我说:“这下完了,完了”!我说:“完不了,老辛,不是还有华主席,还有其他人吗”?老辛说:“不行不行,你不懂,中国这么大,别人管不了”!
我们重新上路,慢腾腾的走着,路旁的大树在摇曳,山边的河水在呜咽,我们都没再说话,哭声渐渐远去,听不到了。我坐在车上,想着老辛的话,心理乱得很。几天以后,村里扎了灵堂,挂了挽联,全体百姓在一片哭声中举行了悼念仪式,哦!毛主席,穷人的领袖,人们的救星,你永远离开你所关心、爱护的老百姓了,难道从此真的就像老辛说得那样没有人管得了了吗?,中国的前途、百姓的命运将会怎样?将会怎样?有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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