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解北宋王安石《 读孟尝君传》》(上)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呼,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足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据《临川集》
【一般逻辑分析】
本文属驳论,先引出谬论论点“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重点在“能得士”,延及论据“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而后反驳。
反驳时,先建立一个与谬论论点具有矛盾关系的论点“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重点在“不足以言得士”。接着,证明这个主张“不足以言得士”的论点正确。逻辑规律:具有矛盾关系的两个判断,不能同真,必有一真。“孟尝君能得士”与“孟尝君并非能得士”,就是如此关系。如果证明了“孟尝君并非能得士”,也就驳倒了“孟尝君能得士”。
而此次证明,用的是反证法。“不然”,就是假设“孟尝君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足以言得士”,那么就应当如今天我们说的改写历史“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而如今见到的历史是“孟尝君取鸡鸣狗盗之力”,可见“孟尝君不足以言得士”)。
由此可推翻谬论论点“孟尝君能得士”。
注:这是西方逻辑理论的运用,难免有削足适履之感,本文体现的中华智慧的某些特点,且听老汉下回分解。
读解北宋王安石《读孟尝君传》》(中)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呼,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足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思维科学之友新解】
开宗明义,我们读解分析的是孔夫子的语录。民族的大成至圣先师。早熟的中华民族,从以他为标志的那个时代开始,告别巫术时代进入理性时代。孔夫子是2500多年前代表中华民族当时代的最高思维、智慧水平的。
王安石,列宁称为“十一世纪中国的改革家”的人物,距今九个多世纪。从上一博的分析可知,离今千年左右的中华帝国的知识分子的精英,如宰相王安石,他们的思维,如同在这篇短文中反映出来的,完全符合所谓亚里士多德的逻辑体系。而且,我据以作分析的就是当今全世界一致采用的形式逻辑的体系,吸收了亚氏以来的所有逻辑学家的成果中优秀的内容建构的精致而实用的以自然语言为依托的普通逻辑教科书体系。王安石,在这个体系远没有完善的时代,中世纪的欧洲正在运用这个逻辑体系讨论针尖上能站多少位天使的时候,这个体系传到中国也是在七个世纪之后的康熙年间的事,而写出了创造性地运用严密的形式逻辑思维的流传千古而不朽的文章。中规中矩,即今文科博士生中逻辑理论与修养俱佳的,恐怕也不能达到。至于体现中华民族智慧特点的,创造性的才华,更是可望而不可即。
这告诉我们:
1,西方形式逻辑的内容确实具有普遍性,亦即刻画描绘了全世界各民族共同的抽象思维及其规律:
2,中华民族的思维,其核心部分,本合乎全人类共同的思维规律;
3,中华民族的思维能力非但不落后于世界上其它民族,而且还本处于世界先进的行列;
4,本文虽切中形式逻辑的规矩,但又具鲜明的特点,这就说明,中华民族的思维除合乎世界共同规律以外,还具有自身的独具的宝贵特点。
【本文思维的特点】
众所周知,中华民族从一开始进入理性时代就擅长于辩证思维,而且这个宝贝就如同贵族们刻在宝鼎上谆谆嘱咐的:子子孙孙“永保用之”。十一世纪的王安石就出神入化地运用了民族思维的宝器。
在一般人心目中“士”就是“士”,这完全符合形式逻辑同一律,难道可以不遵守这个天字第一号的规律吗?
但是,辩证思维的概念是“流动的”(注意,并不是模糊、多义、不定义)。“士”中有“非士”,“鸡鸣狗盗之”徒,并非真正的士,这是很明显的事。而且,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真士不欲与之为伍,孟尝君门下之士,竟然因此没有一个真正的士人。这点很重要,因此还多有一层证明:擅齐之强,得一士足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历史的结局是齐非但没有南面而制秦,孟尝君本人也落到要取鸡鸣狗盗之力的狼狈地步,有力说明孟尝君未能得一士,而这正说明孟尝君门下之士,真是没有一个真正的能起捍卫家国尊严的大作用的士人。
常识就可以判断:取鸡鸣狗盗之力者乃鸡鸣狗盗之雄,如今,孟尝君未能得真正的士,孟尝君取鸡鸣狗盗之力,所以,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
由上述分析可见,本文的中规中矩的形式逻辑证明又是在辩证思维的统驭下展开的,可以这样认为,正是这异于一般人们的形式逻辑习惯的辩证思维让这篇短文闪耀着创造性的光辉。也正是这两个层级的思维交织、盘绕,在迷你小花盆里(全文90字)开出异常丰满绚丽的花朵。
读解北宋王安石《读孟尝君传》(下)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呼,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足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上篇我说过,完全按现行的形式逻辑教学体系分析此篇,实有削足适履之嫌。中篇已可见到,在这个形式逻辑论证架构之上层、之外缘,存在一个辩证逻辑的更宏伟的架构。这就又好有一比,犹如我们在深山古寺前可以见到的母树包子树的千年古木,如虬似龙,冠盖如云,直参蓝天。
这下篇,要补充几点:
1,“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这一句,从逻辑分析,王安石的揭示自身论点的语句是一个表达联言判断的联合复句。前一分句,孟尝君是鸡鸣狗盗之雄=孟尝君得的是鸡鸣狗盗之徒=孟尝君得的不是真正称得起士人的士;后一分句,岂足以言得士?=不足以言得士=孟尝君未能得士。初略一看,这前后两句似乎语义重复;细细一读竟感到前句证明后句:其实,这是个并列复句,其语法特点是前句是与后句同义的。就好比如今的“不是···而是···”句,语序反置而已。但决不是不必要的重复,这里,前句对后句作出了特别必须的辩证的补充。原来“士”这个群体也是一分为二的,有真正的“士”,也有并非称得起士人的“士”混杂于其间。正是从这个意义看,孟尝君未能得“士”,其所得为“非士”。王安石与众不同地提出的这个判断是个辩证判断。尔后,对其作出证明,如何证明,前已述,不赘。
2,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这“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后面的“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应当是谬论论点孟尝君能得士的论据。而在下文驳论点的过程中作为反证的事实论据起过重要作用的“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在这里又一次起作用,以历史事实反驳谬论论据:历史的真面目不是如同世人所“称”者也。所谓一笔两响的写作方法在论说文体裁的巧妙应用。
3,上述两篇加上这两点,我们可以看到汉民族语言的精炼是如何在表达汉民族精英的博大精深的思维时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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