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唱歌忘记歌
《久不唱歌忘记歌》,布依族同胞这首歌也极富情趣,非常有味道。而且你一听就能感觉到它的原汁原味,是地道的“布依风”,跟周边的苗族水族侗族彝族都不一样。
久不阿是嘎拉拉兹,唱歌见喽,忘记歌呀,
久不阿是嘎拉拉兹,钓鱼见喽,忘记咕噜噜兹河。
好久阿是嘎拉拉兹,不到见喽,这方来呀,
这方阿是嘎拉拉兹,凉水见喽,起青咕噜噜兹苔。
久不阿是嘎拉拉兹,穿针见喽,忘记线呀,
久不阿是嘎拉拉兹,叫哥见喽,眼泪咕噜噜兹落。
画眉阿是嘎拉拉兹,常在见喽,竹林里呀,
只望阿是嘎拉拉兹,阳雀见喽,来做咕噜噜兹窝。
久不阿是嘎拉拉兹,赶场见喽,忘记路哇,
久不阿是嘎拉拉兹,恋妹见喽,脸皮咕噜噜兹薄。
久不阿是嘎拉拉兹,唱歌见喽,忘记歌呀,
久不阿是嘎拉拉兹,洗衣见喽,忘记咕噜噜兹河。
画眉阿是嘎拉拉兹,阳雀见喽,情相好呀,
歌起阿是嘎拉拉兹,歌落见喽,恩爱咕噜噜兹多。
听听这首民间情歌有多动人,真感情都在民间,民间感情没有虚伪的东西,所以咱们老祖先说:唯乐不可以为伪。只有音乐不能作假,老祖先没说其它的东西能不能作假,没说,意思很明白,其它的东西都可以作假,只有音乐不能作假。
咱接着问一句:为什么“唯乐”?为什么只有音乐?祖先话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不留余地,用了一个“唯独”的唯,就把别的艺术形式都弄一边去了,只留下音乐。这是为什么?咱要是把《毛诗序》里那段话,跟这句话放一块儿,恐怕更容易理解一些。就是在咱们老祖先那里,感情的最高阶段,最高级的表现形式,就是音乐。其它都属于“二手货”。咱不用说远了,就从上面这首布依族民歌看,最早唱出这首歌的布依人,无论是词也好,曲也好,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感情,没半点弄虚作假。假了也出不来,出来了也传不开。
再过一百年,那时候的人唱了这首歌,还是会被感动,没辙,情真意切这东西就是有这么大的魅力,而且这魅力永远难以抵挡。
从这里咱们就可以生发出一种感觉,就是从两件事看,一件是《论语》里记载的孔子建议自己的儿子和学生要“学《诗》”,而且对“不学《诗》”的后果,作出了一个相当苛刻的判断。这样的判断,“不学《诗》,无以言”,是两千五百年里所罕见的。第二件事,就是孔子亲自参与搜集整理《诗三百》,并且把作为民歌的“风”,放在了这部经典著作的最前头。
再接着想象一下,孔子当年有贤人七十二,弟子三千,按今天的眼光看,怎么也是一所综合性大学的建制了。这所“孔子学院”当时的课程是怎样安排的,咱们今天都无从知晓。但是,咱们可以通过《论语》留给咱们的片言只语看,“诗三百”,可以肯定是当时“孔子学院”的核心教程,而民歌的学习,一定是当时学生们的主课。很简单,就因为“不学《诗》,无以言”。而孔子又把民歌放在了《诗三百》开篇的位置上。什么意思?你不学民歌这门功课,你连发言讲话的权利都没有。
这里有没有孔子对学生“情感建设”和“情感表达能力”的关心在里面?咱想想看,当时一到节日,“孔子学院”出来的学生,个个都是赛歌场上的高手,唱起情歌来,风流潇洒,情真意切,孔子肯定特高兴,你就能预感到,这些学生将来的情感和婚姻生活都将进入一个健康的通道。难怪他开头就告诉学生,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学生们这时候开始体会到老师的良苦用心了,开始体会到老师说得对了,开始尝到“学而时习”的甜头了。
所以孔子时代就没有象今天这样的事儿,这种动不动就是成百上千大龄青年的“相亲联谊活动”,而且里面高学历的“人才”还特别多。那时候不可能出这种事。
你“学而时习”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愁没有“朋友自远方来”吗?“画眉阳雀情相好,歌起歌落恩爱多”,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当然,暂时没找到心上人你也不要着急,没人看上你也不要生气,人不知而不愠,先别生气起急撮火,先把歌练好,舞跳好,缘分到了,自然就会“好事临门”。用这种想法端正自己对学习的态度,不亦君子乎?不也是一种君子风度吗?
这时候咱们就看到了,孔子对这个“言”字,特重视。不学《诗》,无以言。对于这样一部经典,两千五百年里,没有人像孔子这样,把这部经典的学习,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铿镪有力,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不学习“风·雅·颂”,你干脆连话也别说了,就到了这么个份儿上。在孔子之后的历代后人,没有一个把话说到这份儿上的。
咱再看看《论语》里的最后一句话:不知言,无以知人也。这样一部重要的经典著作,又是以这个“言”结尾,似乎别有深意。其实孔子说的事情既简单,又实用,跟每个人的生活、尤其是感情生活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当然这里的“言”,可不是狭义的“侃”,光指说话这么一种“言”法。孔子说的是广义的“言”,用今天的话讲,可以包括人所发出来的全部信息。比如云南文山的彝族青年谈恋爱,一群姑娘和一群小伙子聚在河边,大家一起唱歌。
姑娘先唱开了:阿老表阿老表你要来尼嘎,阿老表阿老表你要来尼嘎。不来就说不来的话,莫给小妹白等着。
你听完了,憨头木脑,不知道这是啥意思,你说你是不是惨了?
别的小伙子开唱了:阿表妹阿表妹你要来尼嘎,阿表妹阿表妹你要来尼嘎。不来就说不来的话,莫给小哥白等着。
别人唱得热火朝天,你在那儿“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大家伙儿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不知言”的后果。而你“不知言”,当然就“无以知人也”,你不知道姑娘唱的啥意思,你当然也就没法了解唱歌的姑娘。最后别人都成双成对走了,就剩下你一个人。这滋味是不是不好受?你说老祖先当年说的话你不听,事到临头,点儿背的还是你自己。这么大的事儿都给耽误了。人家都结婚成家了,咱还在这儿耍光棍儿,每年11月11日,跟着别人过光棍狂欢节,当然这也是一条开心之道,毕竟,天无绝人之路。
什么是“人文关怀”?孔子这就是“人文关怀”,从每个社会成员的感情生活开始,而且,一个都不能少。今天,咱们在少数民族同胞的锅庄广场上,沙朗广场上,达体舞广场上,烟盒舞广场上,摆手舞广场上,芦笙舞广场上,大歌广场上,还能深切体验到当年孔子时代整个社会风气对每个个人的这种“人文关怀”。这种“风·雅·颂”表达能力的基本训练,而这一点,也正是咱们今天的所谓“大学教育”里相当欠缺的部分。
因为咱们今天的“大学教育”,都是跟着西方人的“大学模式”走的,走了一百年。但是,咱跟着人家走,他们的大学,有自己的一整套“仪式化教养环境”在里头,比如,他们的大学跟教会之间的联系,他们许多世界级大学最早都是教会办的学校。就连咱们的许多大学,创立之初,也是由他们的教会赞助创办的。
而咱们恰恰是把这一条“仪式化教养环境”给弄没了,当然,咱们不可能跟他们一样,搞教会学校,但是,咱们的大学教育里“仪式化教养环境”的缺失,从某种意义上看,同时意味着咱们“整体教育品格”的一种缺失,而这种“整体教育品格”的缺失,影响到咱们整个民族品格的完善,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所以咱们今天出现的这种四六不靠的状况,既有历史的原因,也有现实的原因。当然,咱们到了今天这一步,咱们要认真反省咱们这“百年教育之路”,同时,要从老祖先当年的教育理念中汲取有益的东西。在21世纪的今天,把祖先的传统教育精华和世界的教育精华结合起来,走出咱们自己的大学教育之路来。
一片缠绵摆手歌
咱看看《论语》,感觉孔子很少在房间和教室里讲话,大部分说话的场合都是在室外,而不是在室内。一是因为孔子周游列国,他不是一个“坐者”,而是一个“行者”,所以在野外的时候比较多。二是那时候跟古希腊的人们差不多,你看柏拉图很多对话也都是在室外,在散步中随意展开想法和思路。这似乎是那时候人们的一个习惯。你仔细琢磨孔子和弟子的对话,柏拉图与友人的对话,有一个相同之处,就是都很随意,都在室外,而不是室内或者课堂上。
即便是“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这可能是在室内,当然也可能在室外,因为那时候乡人聚会,大多是在院落里进行。就算是在室内,这种和乡人在一起喝酒的感觉,反倒更有一股“野外气氛”。让我想起了云南花腰彝族同胞的“尼苏酒歌”:老大姐,老大哥,敬上一杯请你喝。彝家酒香不醉人,你喝酒么我唱歌。好兄弟,老大哥,有句话要对你说。分手不要太久远,石屏等你来唱歌。喝就喝你慢慢尼喝,喝就喝你慢慢尼喝,等你来唱歌,喝!
所以后来许多文人光看到了“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就以为孔子鄙视乡间劳作,没看到孔子与乡亲们喝酒畅饮的痛快场面,没看到孔子与乡村百姓亲切交流其乐融融的场面。如果没有这种感觉,没有这种对乡亲们的深情厚谊,对乡间风俗的亲切感情,孔子就不会在编撰《诗三百》的时候,把民俗民风的“风”放在前头,就不会把那么多出自乡村的民间情歌小调收入这本“经典”里面。
孔子当年的“民俗生活”是丰富多彩的,跟乡亲们建立的感情也是今天的人们所难以想象的,没有这份情,后来人们封的所谓“大成至圣”都无从谈起,看起来这四个字挺吓人的,其实很简单,这份情到了,才有可能“大成”,这份“缘”到了,才有可能“至圣”,没这个情缘,或者说是这份“情缘”不到,什么都谈不上。
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孔子发现了音乐和舞蹈(就是当时所说的“乐舞”)在当时的仪式中,对每一个百姓的身心健康所起的作用。咱要记住,不是社会上一小部分人,不是某一部分人,不是某一部分特权阶层的人,不是某一部分才华出众的人,也不是大部分人,而是全部社会成员,是对“全部社会成员”身心健康的持久关注。
咱也不用说太空,咱就看看藏族同胞的锅庄舞圈,羌族同胞的沙朗舞圈,彝族同胞的达体舞圈,土家同胞的摆手舞圈,咱就明白了,这个“广场“服务的对象,是这个族群这个社会的每一个社会成员,是每一个,一个都不能少。所谓的文化、文明就是为了这”每一个社会成员“服务的,就好像河里的水是为每一条鱼服务的一个道理。只有这样,文化与人才可能做到“鱼水情深”的份儿上,很简单,就是让每一个社会成员在自己的文化里“如鱼得水”,这就是孔子时代和《诗经》时代咱们老祖先的时代风范,跟今天少数民族同胞的社会状况十分相近。
咱不用多说,看看《诗经》就全明白了,当然光看还不够,还要听《诗经》,因为这都是当年风靡整个社会的优秀民歌,光听也不够,还要看,不是看书本上干巴巴的文字,而是要把这些文字还原成当年的乡间节日,还原成当年的百姓们在舞圈里翩翩起舞的快乐感觉。“红灯万盏人千叠,一片缠绵摆手歌”。清代诗人写当年土家同胞摆手舞场的场面时说的这两句,可以作为咱们“还原”孔子时代老祖先节日歌舞广场场面时的参考。
成千上万的人,一片缠绵,咱们今天谁见过这“场面”,这实在是令人陶醉的场面,尤其对咱们今天的人来说,具有相当大的诱惑力。咱可以想想,任何人置身其中,是一种什么感觉。咱们有多少人有多少年没体验过跟成千上万人在一起玩“一片缠绵”的游戏了?这实在是一个值得咱们大家集体考虑的话题。不过话又说回来,对咱们有如此诱惑力的场面,不过是咱们老祖先当年生活的“原生态”场面,不过是他们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寻常场景而已。
今天看起来是“王谢堂前燕”,其实当年就是飞在“寻常百姓家”,没什么新鲜的。
所以咱今天要清醒地看到,咱们传统文化里这一份看似平易却充满博爱的心境,和老祖先把这一份心境转化为仪式的具体过程,正是咱们老祖先人格魅力最杰出的地方,也是今天咱们的少数民族同胞一直保持的传统文化中最精华的地方。你长时间在锅庄、沙朗、达体舞、烟盒舞、摆手舞、芦笙舞和大歌里流连忘返,久而久之,最突出的一个感觉就是,这样一份平易而博爱的广场魅力。这个魅力关心你关心到你的身心、关节、血脉和肺腑,你能感觉到,这些锅庄音乐、沙朗音乐、烟盒舞音乐、达体舞音乐、摆手舞音乐都是“肺腑之言”,发自肺腑,又进入肺腑,发自祖先的肺腑,又进入后代的肺腑,跟你的血液一起流淌,再造你的生机和活力。
这就是老祖先给咱们的关爱,这份关爱,唤醒了咱们体内潜藏的巨大生理和心理潜能,而这一份生理和心理潜能,也正是祖先留给我们的DNA,它们在一个适当的时机,突然释放出来,让咱们自己都感觉到不可思议,咱们内心深处,居然还潜藏着如此不可思议的生命能量。
安魂曲
咱们的历史上没有类似莫扎特那样的《安魂曲》,西方人的安魂曲是一个伟大的传统。但咱们祖先一直没有这方面的尝试,不是因为不去尝试,而是因为咱们已经有了五千年一贯制的伟大安魂曲,而且,咱们的《安魂曲》不但“安魂”,而且健体,把“安魂”与“健身”结合起来,把“陶冶灵魂”与“锻炼身体”结合起来,咱们已经有了至少五千年的“文明实践史”,如果再追溯得远一些的话,应该是九千年的“文明实践史”,从河南舞阳发现的骨笛开始,那时候咱们的老祖先,也是整个人类的老祖先就开始这种实践了。
我们可以把“舞阳骨笛”和“大通乐舞”联想在一起,这就是当年咱们祖先的生活场景,没有纷繁复杂的科技设备和繁琐的礼仪程序,就简单到一方广场,一支骨笛,一群乡亲,一片欢歌,一个舞圈,这种既“安魂”又“健身”的事情就办成了。这种景象我们至今还能在羌族和彝族同胞那里看到,说明这种传统几千年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
这种伟大的文明传统从远古祖先那里发源,到轩辕黄帝这里,出现了第一次“集大成”的局面,正是黄帝、炎帝、蚩尤这些老祖先,他们那个时代是第一次把人类几千年原始文明总结和升华的时代,所以后人称他们为“人文初祖”。
打这以后,经历了尧、舜、禹、汤时代,经过文王、武王到了周公时代。这期间的文明主旋律,就是六代乐舞。乐舞精神,一直是华夏民族的核心精神,就是这两千年的民族魂魄。从周公到孔子这几百年,这时候的先人又一次全面总结整理了先人的文明精华,从而出现了青春勃发、风华正茂的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伟大的文明盛世,西周盛世。
到了孔子这儿,他做的是承前启后的伟大工作。所以他说自己的工作是“述而不作”,这个“述”的精神,一直是咱们民族伟大而持久的精神气质,也是咱们民族伟大持久精神气质的持久保证。实际上,今天我们所做的工作,还是这项工作的自然延续,仅此而已。
从孔子到盛唐时代,这中间又过了一千多年,其间出现了两个伟大的文明盛世,一个是汉代盛世,一个是唐代盛世。这两个光明俊伟的盛世,跟前面祖先开拓的西周盛世,本质上看完全是一脉相承。都是魂魄雄健、气势磅礴、文明鼎盛、继往开来的气象。而且,通过这样的“三大盛世精神”,你可以一直上溯到伟大的“六代乐舞精神”,炎黄时代的“云门精神”,并一直贯通到“大通乐舞精神”和“舞阳乐舞精神”,虽说经历了几千年历史变迁,但咱们的伟大文明精神和风范是一脉相承、首尾贯通,这就是咱们华夏文明最为伟大和杰出的魅力所在。
咱可以仔细看看,西周风范,汉代风范,唐代风范,这三大盛世风范,都有哪些共同之处。魂魄雄健,气象高迈,心胸开阔,情采斐然,青春勃发,风华正茂,流光溢彩,风流倜傥,那时候的人们都是这种感觉。咱们再看看,是什么文明风气,养育了这样一群人,在历史上出演了这样一出壮观而又美观的大戏。看来看去,还是咱们一脉相承的“安魂曲”在里面起到了核心的作用。
而这样的《安魂曲》,今天还在咱们少数民族同胞那里健康地“活着”,而且越活越兴旺,可以说,如果没有他们的启示,今天咱们也不会有这样的看法和想法。
这样的《安魂曲》,只要你来到藏族同胞的锅庄广场上,羌族同胞的沙朗广场上,苗族同胞的芦笙广场上,侗族同胞的大歌广场上,彝族同胞的达体舞广场上、烟盒舞广场上,土家族同胞的摆手舞广场上,只要你愿意加入他们的舞圈,你就可以随时体验咱们祖先当年在自己的文明生态中如鱼得水的感觉。你就可以从脚下踏出的的每一个步点,体会到这些传承多年的音乐给祖先带来的生命节奏感和快乐感觉,当你的步点应和着音乐的节拍,同时应和着所有同伴舞者的肢体语言,跟大家发生共鸣的时候,这种“集体欢乐感觉”也正是咱们祖先当年的感觉。
实际上,这时候咱们已经完成了丰富的情感交流,因为这一支锅庄音乐、沙朗音乐已经传承上千年,它已经完成了多少代人的“慈航普渡”的工作,今天又开始运载着我们扬帆远航。就在这一支乐曲里面,我们在跟自己的祖先交流沟通,就像苗族同胞所说的那样,他们在芦笙的竹管里和祖先互通生命的信息。
在和祖先充分交流的同时,我们也在同一支舞曲中,在同样的舞步中跟自己的同伴交流,跟自己的亲朋好友交流,跟相识的,和头一次相识的朋友交流。尤其是作为年轻人,他们更要体验祖先一种重要的生活方式,在这样的广场上,在这样的舞曲中,在这样的仪式里,跟自己心爱的情人交流人生最初的情感。从这里体会咱们祖先当年在他们春情初动的季节,是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情,而这样的“仪式广场”,又为一个青春的时代提供了哪些优质服务?
通过这样“双重的交流”,人与神(祖先神明)之间、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都达到了一个通畅、圆融的感觉。当然,作为参加者、歌舞者个人的身心协调也就这样顺利而自然地完成了。
过去咱们看到的“人文关怀”,总感到这四个字相当抽象,但在咱们祖先这里,就是这样一方广场,一支骨笛,一群乡亲,一个舞圈,一片欢歌,就把这相当抽象的四个汉字给落实了。而且落实到了让每一个参加者都心服口服的地步。
手拉手
咱看看云南彝族同胞的小曲,莫给小妹白等着》,阿老表阿老表你要来尼嘎哎,阿表妹阿表妹你要来尼嘎。不来就说不来的话,莫给小妹(小哥)白等着。
就这么简单四句,山里的彝族男女青年手拉手,也没有复杂的舞蹈动作,就是手拉手,两脚踏步,分别踢腿,就能让大家高兴半天。当然关键是曲子,曲调优美,歌词也简单明快,朗朗上口,好学易记,一个“仪式化广场”很快就出现了。
所以,长期跟少数民族同胞交流,你也就自然生活在他们造成的“仪式化环境”里,并受其熏陶和感染。你就能发自内心感觉到,这些人一直生活在一种“集体情感”里面,咱们可以对比一下,反省一下,咱们眼下的城里人有多少人能长期生活在一个比较规范而完备的“集体情感”里面?看来事情显然不那么乐观。
比如,就是这么一首情歌,表达阿哥阿妹爱情的情歌,你几乎看不到城里人有几十人在一起集体唱情歌的场面,都是在卡拉OK里,小范围的,仨一群俩一伙儿地唱,这还只能叫“低吟浅唱”,比起少数民族同胞大大方方手拉手在一起载歌载舞地唱,咱们城里人,尤其是年轻人这方面的“集体情感生活”相对要贫乏许多。
就在咱们城里的中学生还在讨论“集体舞”是否需要男女生手拉手的时候,咱们最边远地区的少数民族同胞已经把这一风俗坚持了几千年,至今还大大方方使用着。
再举一个就在北京的例子,就在建国门国际大厦后面,藏餐厅玛吉阿米里吃饭,你在别的餐厅吃饭,就不可能有吃过饭后跟餐厅里同时就餐的客人手拉手的机会,甭管你吃多么昂贵的“汉餐”,都不可能有这种感觉,想想都觉得不自然。可是在咱们的藏餐厅,这种事情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每次藏族歌舞队表演完毕,最后一个节目,都是藏族的姑娘小伙子邀请所有客人一起跳锅庄,地方不太,但场面很热烈,大家都在这种气氛中加入锅庄舞圈,你前面的可能是藏族同胞,可能是外国朋友,时间不长,就一两首锅庄舞曲,可是这种气氛让人难忘,老外也都特高兴。
手拉手,原来就这样简单。1988年汉城 会的会歌就是《手拉手》,咱们少数民族同胞的锅庄、沙朗、达体舞、烟盒舞、摆手舞都是这么简单的手拉手,可是谁见过汉族人用这样简单的形式,在这样的平常时刻,在这样普通的餐馆里,创造过这样的“手拉手气氛”?实在是太罕见了。
从这个例子,咱就可以看出一个小小的“仪式化环境”的创造,在有的文化背景下,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而在另一个文化背景下,却是一件相当复杂的事情。你在藏餐馆里跟素不相识的老外手拉手,跟素不相识的自己同胞手拉手就是一件相当自然的事情,而你在“汉餐馆”里做同样的事情,恐怕就要费劲得多。其实费劲不是主要的事情,主要感觉是不自然。同样一件事,为什么在藏族同胞那里就是自然天成,而在咱们的餐馆里,就这么别扭?这件小事实在值得咱们琢磨琢磨。
咱们还可以想想,咱们自己的生活环境里,即便是跟自己的亲朋好友,跟自己工作中的同事,都几乎没有这样的“手拉手”的机会,有了似乎就显得很不自然,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这跟咱们的文化背景、教育背景、教养背景有没有直接的关系?
所以说,一说到“仪式化环境”,咱先别想着大场面,想着一年一度的清明节“陕西黄陵祭祀轩辕黄帝大典”,想到9月28日山东曲阜的“祭孔大典”,咱先别往宏观那儿想,先想想微观的就在咱们身边发生的事情,比如说就是这个小小的藏餐吧,就能给咱们一种重新思考问题的思路。
咱再看看羌族同胞的《羌魂》,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羌族同胞为咱们展示的几乎是一个羌族现代的《诗经》新版本,“牵起哎手来呦,唱起歌呦,拉开哎舞圈呦,跳起沙朗,沙朗”。“跳起古老的沙朗,跳起欢乐的沙朗,沙朗,沙朗,越跳越快乐,越跳越醉人喽”。“节日来到了,我们的心里多呀多快乐,大家欢聚在一起,祝愿人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各族人民一条心,放开了歌喉唱起来,甩开了手儿跳起来”。
这里头,有风,有雅,有颂,而且曲调既有柔情的优美,又有刚健的壮美,每一个音符,都连贯着沙朗舞者的每一个动作,既抒情,又强身,柏拉图说的那个古希腊人的“教育理想”,“用体育锻炼身体,用音乐陶冶灵魂”,在咱们羌族同胞这里,都落到实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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