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几岁时,曾屡梦石级之困境与陷落之过境,每每忧愁而醒,有时睡前亦能觉察得到。虽不谙世事,无疑预示了我今后的路。上初二后,有时会突然感到自己不小了应该干点什么,虽没有目标而会有一份紧迫感。九三年冬天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返回了学校,独自处一宿舍,半夜被单扇门猛烈的撞击声惊醒,屋顶也啪啪作响,心中十分恐惧向门外望去,明晃晃的。从此失去了灵魂走向了毁灭,心灰意冷看一切都没有了意义。魂押泰山,三年之期。九四年夏午睡醒来,处境极其阴沉,心意极度灰暗,心血猛然重重地一沉击,继而才感到心脏的跳动。醒来前心脏显然并没有跳到,只是静而沉。静极我生。当时的照片目光无神,自己都怕看他的空洞。一次体育课跑步后,不经意间看到自己的手背,变成了刺目的鲜红色,我的血液渗出了它脆弱的管道。那时手指甲也都出现了凹痕。每遇到考试就会头疼思乱,考完后大脑总是很难受许久。在一个阴凉清爽的早晨我离开了学校。刚回家时干一会儿农活手臂就打颤,心跳的虚晃难受。我的体况与家境都落道了最低点,家中欠债,田地瘠薄,庄稼欠收,牲畜赖死。不能于学,去我所利,与人语犯头疼,止我所为。心虽不安现状却也无能为力,只有闭门于家了。直方大,思我生,作以《中文》。
九六年春,阳气上升回暖之季,我乃毫无理由地一心想走,虽无目的地。此年腰腹收摋的紧(九七年更是如此),而不愿吃饭,龙蛇蛰身。为了减轻干农活时颠的肚子难受,硬是多吃些。反倒能喝水,一连喝两大暖瓶,都是身体直接蒸发的。阳气大升之年。我生由静而沉转向动而升了。九七年夏,心充云气涌动之天境。一日清晨观所说的太极八卦图,易于日之晨光中。夜间西北方放射光芒。九七年初夏,天暖泽地干旱。在田间劳作时,曾几番看到西北方之云气欲至,爽肤之风也随之掠过,但每到此时东南风就继而顶过去,使之总也过不来。我便无奈烦躁,自觉该走动一下,就去曲阜孔庙。我下午东行至县汽车站,当晚漫天的鱼鳞云掠过明月而东进。我站立时身体如负重荷,双腿走挪都吃力。次日早晨启程时,天空阴云密布。入曲阜地界,阳光弥漫,气雾飘渺。至曲阜市已近中午,我的面庞很是干蒸的上,总找水洗以使其湿润。阳气盛。西南得朋。
九八年初秋,离家至北京,秋雨后的北京已有些凉。找工作没有结果,也是对环境陌生。于城不能立,于家不愿回而两难。在折返的列车上,一颗无着的心,惟愿这列火车永远运行下去,不必去想它的始点,也不要有它的终点。
我于农门,因为——这里已不是我们的地盘,所以我必须出去闯。我是二〇〇二年初春由家到东北再由东北来济南“闯社会”的,做最基本的打工,一直“跟着别人干觉着很为难”心中自是苦闷。这年春天,身体一下胖了许多,只是后来每每探家时吃饭就不消受了,我“不家食”。干不住怕找工作,找工作怕干不住,难进人家的门,左右不是。自己无路可走,亦无容身之地。也曾想退却,做我自己求一小利,为一己之人安一小家。事实证明没有那条路。也曾反问自己,如果我不仅仅是我自己,那我还会是谁?如果我不为我,那谁会为我?曾在梦中听说一句话:你是成熟人,你会有福音的。踏上社会,其实就是去认识社会找寻自己的位置。流放于社会,忧无位,为我不为。孟子说过: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悟三为——无为、不为、有为。
二〇〇三年,走进他乡一所小学校,遇见一位八十余岁慈祥的老大爷,他甚是喜悦地握着我的手说:一见到年轻人心里就高兴。因其耳背与其说话他也听不清。看了我的手后,说我学习挺好不过不安心。一个不安心说到了我心里,不动心也不安心,我也总在自问,天下何以动心,天下又何以安心。临别时老大爷不舍地说,下次来也许就见不到他了,有希望也留下人生与岁月的感叹。
二〇〇四年初春,登泰山以问我路。攀过十八盘那层层石级,山顶刮着阴冷的北风,山树正开着花。当我一迈过玉皇庙的门,泪滴就随之落了地,我也突然间就明白了。亲与怨的感受同时涌上心头,父母般的亲愿与艰难历程的怨恨,化作了无言的泪。泪水自流不止,直至我下山来。
总有一位母亲形象在我的印记里,每当看到那苍浊泛黄的脸庞,体会那静方离心的神仪时,就会感触到她,而有被怀亲感、归心感。有一回,我把一个酒盒子上的泰山圣母像取下放起来,当天晚上,睡梦中在一个母亲的怀抱里。
二〇〇五年再至北京。在一个电话亭拾毛泽东言,两对打竹板,小竹板书:北国风光,千里冰封。大竹板书: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天安门前仰望他的遗像,是神灵活现的,给人相逢的喜悦。感到北京城气氛凝重压人,找工作也无着,便又回到了济南。
二〇〇八年元月晚上,逛街回来后不知为何失落心烦,深感在这个社会上没有力量,不认可无视我的存在,不认可自己无所作为。春节前一次到市场买东西,走在路上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感觉自己身处一个冰冷漠然的世界,自己的心血比天更冷,心寒的整个人都颤抖。“难道你真的无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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