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却的致丽大火,玉英姐的凤凰涅槃
大火1993
第一次见到小英姐,还是在重庆,2013年的6月。之所以一直记得,正是因为我那时迷上了“深圳”。对这座城市“历史”的探寻,成为我这些年做研究、过生活解不开的结,虽然,我在这城市停留的时间至多不超过十天。
因为对八十年代着迷,看到一本《第四代人》的书,里面提到“深圳青年”,亮出那句“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总觉得这个被贴上“理想”标签的时代令人心慌。至于十几年前看了《天堂向左,深圳向右》,欲望都市的故事刺激着我对这个海边的城市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直到遇见1993年南下的老杨,他那个充满传奇色彩的青春奋斗史,更是把这座城市的传奇坐实,连同他那个充满矛盾的性格,一起撞进我的生活。
我曾用渔夫和富翁的故事来形容我跟老杨的关系,在他伟大航程的间歇,遇到晒网的我;在他飞来飞去行色匆匆的人生中,拖拽了慢慢悠悠左顾右盼的我;在他走遍世界开阔眼界的追求中,不得不面对保守怠惰“不思进取”的我……一切都违和得恰到好处。我们互相挑剔的生活,无时不刻提醒对方,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闪婚之后,紧接着见到了陈玉英,这才是我跟“深圳”真正的故事。1993年的深圳并不只存在于老杨年轻气盛的淘金梦,它更是一场噩梦,是一场吞噬了87个花季女孩的大火,是给小英姐造成伤残,彻底改变了她人生的灾难,而她是51位受到重伤的女工中的一员。看过的资料比不上现场讲述更直击人心,当我第一次听到她以异常平静的口吻讲述当年的故事,又以饱含情感的语调讲述深圳归渝之后做公益的历程……深圳不再是梦想的天堂,而是高速驶过的列车,它抛下青春、梦想、生命和我们共同的生活。
在深圳,有的人暴富,有的人亏空,有的人功成名就,有的人身败名裂,有的人当它是跳板,有的人走投无路。若干年后,当我们讲述它的神话时,当年的亲历者,他们之间的差异如此之大,大到我们差点忘了,当初是因为怎样共同的目的,人们纷纷涌上这列高速火车。小英姐说“那些女孩子,她们都是村里最有文化、最漂亮的女孩”。她不说我也知道,就在九十年代初的那部《外来妹》的电视剧中,打工妹正是乡村中最出挑的年轻女孩,在她们十七八岁的最好年纪,到深圳寻梦。然而这城市,就连给她们的命名,都只是“外来妹”。
关注这样一个“深圳”,并非自证高尚。事实上,这种坐在速度上的高速城市化的压迫感,我自己也曾体味过。这些年加入“乡建”,以自己微小的力量,希望能为共同生活做一点事。这并不必然指向宏大叙事,事实上,它是我个人生活所渴望的,“精神家园”的探寻。在我四岁时就开始的漂泊一代的生活中,因为不断地迁徙,造成的“故乡”认同的迷惘,使我迫切需要在城市与城市的夹缝中做出选择。当然,我最终选择了西安。并努力在这个既不是我的祖籍,也不是我从小生长的城市建立身份认同。路还长,这才刚刚开始。
“乡建”使我既焦虑又踏实,它提醒我不要太舒服,也宽慰我“你从不孤单”。我猜想,致丽大火给小英姐造成的伤害,或许也有类似的作用,她一定是痛苦过,痛苦到绝地,痛苦到像那87个女孩一样,死了一次。但那之后,她站起来,带着某种比青春的激情更强大的力量,超越了个体的生命,为更多的人争取生的权益。
在2018年11月即将过去的时候,致丽大火也已经过去25年了,在这个夜晚,我收到小英姐发来的一段视频,是九野乐队唱的《再见萤火虫》,既不是那部吉卜力工作室的动画电影,也不是某著名歌手的迷幻单曲,而是小英姐自己的故事。流着泪看完的我,想要把过去那个周末重庆之行的感悟一并托出。在“爱故乡”大会上,重新激活的我,也要像小英姐,试着超越渺小——就算是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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