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梗的出处至今仍众说纷纭,然而时至今日其概念所引出的潮流却已蔚为风潮,似乎大街小巷每个人一夕之间了解此梗上至将其视作一新时尚而使用。
然而,打工人思潮背后,其实涵盖了某写概念,虽然很多人被它荒诞不经看似夸张的语法所困惑,而没意识到它背后反映的思想。
例如,“只要我够努力,老板一定会过上他想要的生活!早安!打工人!”
此一句子讽刺性意味相当浓厚,然而细里探究,可以看出这句子本身已揭露资本论中相当重要的概念,“劳动者的结果被资产阶级占据,这是资产阶级对无产者的剥削。”甚至从这一概念衍生,我们可以进一步得出,“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结论。
又例如,“生活里 80%的痛苦来源于打工,但是我知道,如果不打工,就会有 100%的痛苦来源于没钱,所以在打工和没钱之间,我选择打工。” ——《打工宣言》
这一段文字则是简洁明瞭的展现一个事实,即不掌握生产工具的无产阶级,为了在资本主导的世界里生存,只能「自愿」被资产阶级剥削。
由上述推论可得而知,也许打工人语录看似仅只是一群因生活辛苦而在网络上畅谈消解自身辛酸,发泄下内心的不满。
可是,如此朴素的初衷,却因其内涵而引起广大的共鸣进而迅速散播,如今已于网络上成为人人皆知的新梗。
而为何如此质朴的话语能触动整个中国数亿网民?既没有精美的词汇,也没有繁复的修,辞甚至没有深刻的理论,但是,“打工人梗”却有着某样东西使得他不能等同于其他一般烂梗,那便是——现实。
打工人语录乍看之下非常荒诞不经,不合常理,例如自己努力工作为何会让老板过上想过的生活呢?然而实际上,这不符合常理的事件却在这世界每分每秒随意可见。而这显而易见的现实,却无法符合人们对常理的认知。现实与常理鲜明的对比,产生了绝妙的荒谬。
这等鲜明的对比,以及彰显的残酷现实,实在是过于真实,以至于迅速打动众多网民。于是乎,在日新月异的互联网传播下,打工人梗很快的就被许多网民转发评论,甚至承载其讽刺精神加以创作。
而随着打工人梗的流行,效仿者也愈来愈多,打工人梗本身也开始逐步的娱乐化。
最开始的打工人语录表彰的一种某种程度上的「反抗精神」,也许不明显,也许它的讽刺性远大于它的反抗性,但无论如何,它是一种类似于十多年前因制造业发展而广为传播的工人文学。
上一次浪潮中最具典型者应非属许立志,其一篇《我咽下一枚血做的月亮》打动了多少人?
而今的打工人梗,虽然并无其朴素的动人感,其内涵的精神就某种程度上却展露些许锋芒。它的讽刺性,群众性(打工人语录并非一人所创作,而是由无数秉持相似精神所创作)都赋予打工人梗相较前者更为强大的力量,或者说前者所述说的更多是悲哀难过后者则是讽刺以及——反抗的火种。
这是一种不明显,但异常强烈的思想,这使得打工人梗绝非如日本文化中所谓社畜,又或是过去打工人原型香港文化里打工仔之类对被剥削阶级单纯自嘲式的称呼。
如果说社畜与打工仔,仅只是被剥削阶级认清现实,从资本编织的所谓美梦里惊醒,明白自身处境的象征。那么打工人梗,便是一种在认清现实后开始讽刺乃至反击的行为。
虽然迂回隐晦,甚至不起眼,但却是弥足珍贵。
然而,当打工人梗泛滥于互联网上各个角落时,我们可以发现,许许多多为了吸引流量者,开始以他们的方式去「重新创作与运用」打工人梗。
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是众多明星开始纷纷自称打工人,而某些人所创作的打工人梗也开始忽略其本身讽刺性,仅只是把其当成普通的烂梗创作传播。甚至,某些媒体对打工人梗的解读也逐渐从本身的讽刺性转移至励志与期许,仿佛它们没有意识到打工人梗彰显的讽刺与荒谬。
逐渐的,原先表达抗争的打工人梗越来越少,而浮夸庸俗的打工人梗却愈来愈多,甚至展现出逐渐取而代之乃至反客为主的趋势。
虽然说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然而,如此明显的曲解显然不能以单纯的误会理解。尽管打工人梗仅只是一种流行现象,至多算是一类亚文化,绝非什么严谨的学术思想,但也不至于被如此误用。
如此我们可以看出,打工人梗本身,随着时间流逝以及自身的流行,其本质上已逐渐遭到资本解构。
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是显而易见的事实。然而最可怕的并非本文开头所引述列宁于《国家与革命》里的内容,而是如今资本对打工人梗的异化,并非刻意的曲解与庸俗化,而是正如列宁曾说过的,“为了利润,资本家会把绞死自己的绳索卖给无产阶级”,出于逐利,资本无意识的将其扭曲乃至解构。
可以说,资本对打工人梗的流行某些层面上是起了相当积极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打工人梗如今这么流行,与资本背后推波助澜是功不可没的。然而,这类行为,终究是为了流量所做的行为。
既然是为了流量,自然必须将其做出改造以博取更多流量,自然而然的——打工人梗便在追求流量的目的下逐步庸俗乃至烂梗化。
而在过程里头,资本是无意识,或者说是出于逐利本能所作出的解构。
打工人梗内涵的反抗思想,注定了它的传播与赚取流量本身是相互冲突的。因为时至今日,对于深受资本异化的群众而言,这些暗藏锋芒的言语委实过于痛心。因此为了搏得更多流量,从无产阶级那摘取更多利润,资本出于逐利本能,渐渐将其庸俗娱乐,变成一种无害的烂梗,变成所有人可以拿出来博君一笑的无害流行。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标志事件,便是某位b站up主,播放出其在工地上体验打工人的生活。就目的而言,这无非是赚取流量的蹭热度行为,但是深入其中解读,当一位资产阶级成员为了流量而使用某些打工人梗时,其无意识会将打工人梗本身的真实义涵消解,甚至最终,把打工人梗彻底解构成一种没有深刻意涵的流量话题。
这是一种远比列宁所说压迫阶级刻意为之行为更加可怕的情景,因为这象征资本已经根深蒂固的存在于社会当中。以至于大量无产阶级也被其思想影响,乃至于无法认同某些稍微揭露资本主义的思想。
最终,压迫阶级出于逐利,为了搏得更多流量,必须将这些思想庸俗乃至无害,磨去其暗含的稜角,以圆滑无害形象散播于网路,才能取得更多人关注进一步得到流量套现成金钱。
而这一举动,又会反过来交互影响社会上的劳动者,进而加深他们对资本对他们思想的驯服。
这是何等可怕的现象,然而,到了今日,如此场景却已成为真实。
赫胥黎曾在《重返美丽新世界》里提过,那些随时警惕暴政抬头的公民自由主义者与理性主义者恰恰“没有计算到人类几近无限的消遣娱乐的欲望”。
《美丽新世界》、《1984》、《我们》,反乌托邦三部曲世界闻名,然而尼尔·波滋蔓却认为对未来做出正确预测的不是《1984》的乔治·奥威尔而是赫胥黎。
关键就在于人类对消遣娱乐近乎本能的渴望,而资本敏锐的察觉到这份渴望,于是乎,资本出于逐利性必然会将一切事物娱乐化庸俗化,以便满足人们消遣的欲望。
而对应打工人梗这里,就是原先具备反抗精神(或至少是具备讽刺意味)的打工人梗,在资本为求满足人们消遣欲望进而赚取利润的目的下,将其给扭曲转变,最终幻化为一种无害的烂梗,一种被用于满足人们消解自身娱乐需求的话题。
于是乎,讽刺被自嘲取代,自嘲被扭曲为自勉,最后,竟然成了一种所谓的荣誉感。刚好印证了列宁在《国家与革命》描述伟大革命家与其思想的情况。
资本的解构,绝非仅止于对打工人梗。事实上,资本对打工人梗本身的解构实际衍生到社会里,便是资本对人的异化。
在资本润泽下,人,不再是人,而是一种工具,一种满足一切欲望的工具。它看似催生繁荣的物质环境,但它所利用的,便是人的欲望。臣服于欲望,被欲望所驯服,人在这社会甚至已不再是主体而是客体。
人的劳动不再是为了自己,而仅只是为了生存,生存成为了目的。一切社会关系也被资本异化为赤裸裸的金钱联系。这种反客为主的现象,被称呼为异化,而背后的源头,正是马克思所指出的资本主义。
可以说,打工人梗娱乐化的本质,便是资本对无产阶级的异化。正如打工人梗被资本结构演绎为无害的话题,无产阶级在资本异化下沦为客体成为一种工具,一颗所谓“名为社会机械中微不足道的零件”。
原先反抗的,群众的思想已经变质,被资本逐步的解构,赋予某些荣誉,用以安慰愚弄被压迫者。
在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里,压迫阶级绝不使用明显的暴力手段,而是用各式手法使人被驯服。
正如尼尔·波滋曼在其《娱乐至死》所说,
“奥威尔担心的是,书籍被禁止。赫胥黎则担心,书籍不用被禁止,因为人们自发不再阅读。
奥威尔担心的是,人们被剥夺得到讯息的权利。赫胥黎则担心,我们得到的讯息太多,以至我们只会被动接受而无法自己寻找。
奥威尔担心的是真相被掩埋.赫胥黎则担心,真相被无关资讯淹没。
奥威尔担心的是文化被禁锢,沦为一片荒漠。赫胥黎则担忧,文化因琐碎而杂草丛生,人们为微不足道的事情癡迷。
《1984》里,恐惧支配了人民。《美丽新世界》里,娱乐支配了人民。
在奥威尔看来,人类会毁于自身憎恨的事物。而在赫胥黎看来,人们则会毁于自身所喜爱的事物。”
在资本的世界里,该担忧从来不是思想的束缚,而是对思想的解构。不是对无产阶级的压迫,而是对无产阶级的异化。
因为前者不符合人的本能,自然会引起人们反抗。而后者完美契合人的欲望,自然会引起人们支持。资本的压迫是有形的,资本的异化是无形的。前者看得见摸得着,后者看不见摸不着,前者人人都厌恶,后者人人都喜爱。
而显然,真正让资本强大的,从来都是后者。丰富的物质环境下,阶级矛盾尖锐但总有人可以被你踩在脚下的情况里,人,是极大可能被彻底驯服的。
因为后者看似赋予了人选择的权利,尽管实际而言为了生存所迫,他们绝非自愿而是被自愿。但它塑造的虚幻外表,却足以抚慰人心。
所以打工人梗的娱乐化,便是资本对无产阶级的异化。
「 支持!」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