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半岛变局的可能性和统一的时间表
郑彪
一、 朝鲜半岛变局的可能性和中朝面临的严峻考验
朝鲜人民的伟大领导者金正日同志在火车上猝然离世，实为长期以来在东北亚巨大的地缘政治压力下为国家安全和人民福祉心力交瘁，未得永年。东欧剧变苏联解体至今整整20年了，朝鲜劳动党和朝鲜人民在两代领导人带领下，在极其艰难的历史条件下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硬是撑了过来，同时克服了苏联解体引发的朝鲜半岛地缘政治危机，并将很可能发生的朝鲜半岛变局大大推迟，很不容易；朝鲜的成功自保，在前社会主义国家中极为罕见，很了不起。朝鲜能够这样做，固然得益于中国的巨大支持，但是朝鲜在东北亚地缘政治上也支持了中国，特别是朝鲜劳动党在极其困难的国际国内条件下，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和社会主义道路，在政治上不仅支持了中国，而且由于朝鲜在政治上并没有错，故对中国的发展也不无帮助和启发。即使在朝核问题上，朝鲜也并无大错，因为朝鲜搞核武器，本质上与20世纪60年代中国打破“三家条约”的核垄断，没啥区别。中国一度有一种思潮要放弃朝鲜(朝鲜是否担心成为地缘政治“弃儿”，才搞核武器？)，至今主流思潮仍坚持认为朝鲜给中国添了麻烦（参见《中国是朝鲜平稳过渡的可靠后盾》，《环球时报》12月20日社评），无非是经济上拖累了中国，外交上朝核问题影响了中美关系，诸如此类的观点既不符合中国历史上对朝鲜半岛的地缘政治传统，不符合新中国成立以来在历史基础上加以大大发展了的中朝友谊和传统，也不符合马列主义，不符合中华复兴的根本利益，需要反思。
20年来，相信国际上和东北亚地区有人作梦都梦到朝鲜半岛变局，相信国际上一直有人在策划并做各种准备，包括钓鱼岛争端、黄海演习和中韩渔船事件等等，都在造势。对朝鲜的和平演变，相信有关国家早就下药了，能否发作，何时发作，以苏东模式发作，还是以中东模式发作，还是以儒家文化圈的某种方式发作，抑或是在朝鲜第三代领导人手上继承祖、父辈，再创平稳过渡的地缘政治奇迹？国际上都拭目以待。外有强权，虎视眈眈；内有幼主，历练不足，但是朝鲜劳动党前有苏联教训，后有中国经验，又久经沙场，应是政治上思想理论上成熟。且相信金正日生前对朝鲜的社会主义建设和经济改革的方略已定并开始实施，加以临终前内外托孤，对第五纵队必将严加防范。即便如此，也不能对其内部的突发事件掉以轻心。
这是朝鲜历史上罕见的困难时刻。无论从哪方面说，包括从历史上说，中国都是支持朝鲜稳定，从而维护朝鲜半岛稳定的最重大地缘政治因素。就连美国，也知道自己正内外交困，焦头烂额，力不从心，对朝鲜更鞭长难及，也在时刻密切关注中国的反应。这不，美国已经发出信号，一是12月19日希拉里的声明，二是12月21日美国时事评论员薛海培通过凤凰卫视发表的谈话。希拉里的声明全文如下：
“朝鲜国防委员会主席金正日的去世，使得朝鲜人民民主共和国目前处于全国哀悼期。我们深深关注朝鲜人民的福祉，值朝鲜人民困难之时，我们的思绪和祈祷与他们同在。我们希望朝鲜人民民主共和国新领导人通过遵守朝鲜的承诺、改善与邻国关系、尊重人民权利而选择将国家引入和平之路。美国准备帮助朝鲜人民，敦促新领导人与国际社会合作，以迎接朝鲜半岛和平、繁荣和持久和平的新时代。”此中的含义很清楚：第一，金正日这个家伙终于死了，朝鲜处于哀悼期，美国绝不哀悼（韩国进入“紧急戒备状态”，抑或应是“紧急战备状态”？），实为变相宣布进入敌对状态。第二，“我们深深关注朝鲜人民的福祉，值朝鲜人民困难之时，我们的思绪和祈祷与他们同在。”美国过去是以战争“关注朝鲜人民的福祉”，近年来一直逼朝鲜弃核，弃核之后当如何？利比亚就是鲜活的例子。“我们的思绪和祈祷与他们同在”，什么“思绪”？“祈祷”什么？与谁“同在”？这些基督教新教和美帝国主义的语言，其含义都很清楚，无须分析。第三是高压逼进，直接对金正恩喊话，又不屑呼其名，所谓“选择将国家引入和平之路”，是赤裸裸的战争威胁。第四，“美国准备帮助朝鲜人民”，则是强盗的“承诺”。
这是美国政府向朝鲜最高领导人喊话，同时美国又通过民间对中国喊话，这就是美国时事评论员薛海培就中美关于朝鲜问题的评论传递的信息。要点是：第一，朝鲜问题一直以来是美中博弈，金正日去世之后，两国“立即开始了沟通和磋商，美国国务卿在第一时间里和中国外长进行了长时间的电话通话，就朝鲜局势沟通，接下来美中两国可能也将在更高级别上进行磋商。”这是告诉国际社会，中美已经在就此进行外长磋商，并预言，也是向中国施加压力，要求中国在更高级别上与美磋商。这是暗示或说警告中国，不可以自行其事。第二，“自朝鲜发展核武器以来，中国已经为朝鲜付出了高昂的政治和外交代价，在有关朝核的六方会谈长期以来，由于朝鲜的反反复复多年来未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朝鲜甚至对已经达成的一些意向也未能认真履行，以至于国际社会，特别是美国、日本和韩国对中国对朝鲜的影响力、外交决心，以及对朝鲜半岛无核化的决心都产生了一定的疑虑。”这是指责中国在朝核问题上不尽力，并对中国外交施加压力，接下来说：“特别是在天安舰事件和朝鲜炮击韩国后，中国未能同意美国和韩国的看法去一同指责朝鲜，使得中国和美国以及韩国的关系产生了不少的隔阂和极度的不满，朝鲜天安舰事件在某种程度上促成了美国去年对华政策的调整，是美国所谓重返亚洲政策调整的一部分。”这是说，美国重返亚洲，是中国外交咎由自取。第三，说过去中国“一直未能与美国和韩国商谈任何有关朝鲜半岛未来的问题，但是朝鲜半岛早晚一定是要统一的，而中国一定要站在支持朝鲜半岛统一的一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一个统一的朝鲜半岛将不需要美军继续驻扎在朝鲜半岛，而中国可以和美国就此这个问题达成一些默契，如果中国在朝鲜问题上过于强调这个朝鲜对中国的战略价值而忽视了，或者被朝鲜半岛人民误解为阻碍了朝鲜半岛的统一，中国将会为此付出更为高昂的代价，总之，在微妙的朝鲜半岛问题上，这个问题将是考验中国的外交和战略智慧的。”这其中的含义丰富且微妙，第一，此次中国必须与美国商谈朝鲜半岛统一问题；第二，中国必须与美国达成某些交易，如中国作出诺干令美国方面包括韩日满意的承诺，而美国将陆续从韩国撤军；第三，如果中国不能按照美方的意见办，“中国将会为此付出更为高昂的代价”。
不难看出，美国对中朝两国打出的是同一套组合拳。其实，中国和朝鲜越经得起考验，朝鲜半岛变局的可能性就越小，就越稳定。
二、 中国外交成败的关键在独立自主
“一切以时间地点和条件为转移”，这是地缘政治大师斯大林的名言；独立自主的外交路线，是毛泽东和周恩来最宝贵的政治-外交遗产；“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是毛泽东政治、军事和外交思想的精髓之一，毛泽东在处理朝鲜战争问题上表现出来世界超一流的政治胆识和军事外交艺术，是新中国刚刚诞生就创造出来的最宝贵的外交奇迹，打出了中国半个多世纪的和平环境。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中苏联盟的战略机遇期和中美建交以后和平发展的战略机遇期，其外交基础，都是由抗美援朝的义举、壮举和胜利奠定的。
“韬光养晦，有所作为”的战略思想，有其政治智慧和历史意义，但是时过境迁，“一切以时间、地点和条件为转移”，随着近年来国际形势和中国地缘政治环境的迅速改变，以及一个时期以来中国外交某些方面的被动局面，必须加以改变。科学发展观的提出，其实包括内政和外交各个方面，但是贯彻和落实科学发展观，外交上不是完全没有起色，但是亮点还不够多，人民群众还不够满意，相信中央也未必那么满意，否则为什么中途换将？中央加强了对国务院工作的领导包括对外交工作的领导以后，亮点多了起来。党的十七大报告明确提出：“我们坚持把中国人民的利益同各国人民的共同利益结合起来，秉持公道，伸张正义。”实际上做得如何？有关方面难辞其咎。一个时期以来，中国外交在朝鲜问题上奉行一个“‘拖’字诀”，自有其智慧，但终于是小智慧，现在金正日去世，美国逼将上来，话已挑明，箭在弦上，已经拖不过去，需要大智慧。
所赖中央英明，党的十六大以来，特别是十七大以来，对于一个时期以来国内的新自由主义倾向，虽然极其艰难，毕竟多有纠正，成就不可低估。近年来，随着经济政治社会文化内政外交等领域的矛盾以及相应的两种发展思路斗争的激化，随着国内国际形势发生的巨大的变化，全球和中国全党全国的政治觉醒迅速发展和不断深化，党的十八大在即，人民群众翘首以待。就外交和朝鲜问题来说，必须从根本上改变一切跟从美国设置的议题亦步亦趋，从而落入美国的地缘政治陷阱的倾向，办法只有一个，就是重新确立毛泽东独立自主的指导思想。其实这个思想已经包含在党的十七大报告和科学发展观之中，报告说“要巩固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十七届六中全会公报中在党的指导思想表述中将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更加明确和突出地强调出来，这些都需要落到实处，包括外交政策，朝鲜问题是一个新的契机。独立自主的指导思想一旦确立，内政外交包括朝鲜问题等一些列对策层面的事情，总体上都将迎刃而解。这次金正日去世，12月19日中共中央、全国人大常委会、国务院、中央军委对朝鲜发出的唁电写得非常之好，中央政治局常委全体分别前往朝鲜驻华大使馆吊唁，完全不看美国脸色，大长中国志气。这件事绝不是孤立的。当前的内政外交，成就巨大，困难很多，从根本上破局不是没有办法，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是唯一的指针，重庆经验也证明了这一点，这也符合邓小平最后几年的思想和反思。邓小平和毛泽东在政治上，从根本上说，是一致的，而不是对立的，统一于中国共产党和邓小平本人的历史。重庆不是孤立的，重庆新政符合党的十七大精神，其中有薄熙来同志的智慧和心血，但他是政治局委员，重庆的背后，难道不是中央在谋篇布局？中央对朝鲜态度的最新亮相，预示着什么？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是中国内政外交破局的关键所在，人民群众、某些高级干部和学者都悟出来了，中央英明，必有高见。大部分政治局常委访问过重庆，肯定了重庆经验，说明了什么？十七届六中全会对党的指导思想提法的画龙点睛，有其重大意义，“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作为党的指导思想冗长表述的一部分，有其历史合理性，也有其局限性，特别是如何处理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理论的关系，如何阐述，实践的发展对党的十八大也有莫大的期待，或许，会有新的提法。
三、 朝鲜半岛统一的时间表
美国评论员薛海培向中国喊话说：“朝鲜半岛早晚一定是要统一的，而中国一定要站在支持朝鲜半岛统一的一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云云，何出此言？须知朝鲜半岛历史上原本是统一的。往远了说，朝鲜半岛有史以来就统一于东亚文明圈或称儒家文明圈，韩国人中三分之一成了基督徒，不过是最近三十年左右的事情。在行政和版图上，从中国商朝起，朝鲜就成为箕子的封国，有箕子朝鲜一说。以后，汉武帝汉又在朝鲜设四郡（前108年），以后又有高句丽国，在西元960年北宋建国两年后，派遣使节并接受北宋的册封。这个高句丽后来成为韩国英语名称Korea的由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分分合合，朝鲜半岛一直属于东亚朝贡体系中与中国关系最密切的部分，叫藩属国，是与西方殖民地完全不同的概念。历史上许多国家，争相与中国通商，包括加入朝贡体系，甚至以得到中国朝廷册封和成为藩属国而自豪，与近代西方殖民地统治完全不是一回事。直到十九世纪末，中国已经沦为西方列强的半殖民地，朝鲜半岛受到日本欺负，还非要求中国朝廷出动国际维和部队不可呢！清末袁世凯在政坛上的崛起，就得益于在朝鲜平叛治乱的一段政绩。所以，中国与朝鲜，唇齿相依，中国军队应邀入朝维和，包括维护半岛统一，是历史传统。朝鲜半岛的分裂，本质上是冷战的地缘政治后果。朝鲜内政外交的困难和孤立，也是苏联解体的地缘政治后果，殃及池鱼。所以，未来朝鲜很可能还会提出邀请中国入朝支援，既符合历史传统又符合半岛维和的现实需要，中国当仁不让，不必顾盼犹豫。
至于朝鲜半岛统一，是迟早的事情。这应当服从东亚地区、半岛两国的和平与中华复兴的大局，这是兼顾国际利益和中国利益，这也关系到中国的核心利益。相信会谈的六国中，俄罗斯也会不乐见由美韩来统一朝鲜半岛，强扭的瓜不甜，需要时间。威胁施压对中国总是适得其反，可惜美国与新中国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老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以笔者愚见，朝鲜半岛统一的时间表大致应当是：在中国两岸统一之后，在东北亚、南亚和东南亚（南海）以及中国周边地缘政治危机解决之后，最后，在中美地缘政治博弈尘埃落定之后，朝鲜半岛的统一即水到渠成。
（2011年12月21日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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