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清:中国主流经济学批判(21)
陈世清:评陈志武《金融的逻辑》
——是金融的逻辑还是金融危机的逻辑
陈志武在《金融的逻辑》一书中,通过中西文化与历史的比较,极力宣传在西方高度发展的金融衍生品工具在社会经济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中的地位和作用;揭秘了中国人民勤劳而不富有以及国富民穷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中国人民不懂得运用金融工具来合理安排一辈子的收入与消费,极力劝诫中国政府要放开金融管制,大力发展金融衍生品,不要把美国金融危机归因于美国高度发达的金融衍生品工具而因噎废食。不能否认金融衍生品工具本身是人类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经济发展模式转轨过程中的必然产物,通过促进经济虚拟化来促进合理配置资源催化生产力更快发展方面的积极作用;但也不可否认由于金融衍生品工具本身的虚拟化特征,隐藏着成为投机的工具使虚拟经济脱离实体经济而最终酿成金融危机乃至经济危机的危险。美国的金融危机就是这种危险转变为现实的经典案例。正因为金融衍生品工具有两面性,所以必须对其扬弃;在严格区分投机与投资、间接投融资与直接投融资、股市直接投融资与创业直接投融资的前提下定位金融、金融衍生品工具的历史地位和作用,通过金融监管、理论与政策的引导作用使金融衍生品成为发展生产力的工具而不是投机的工具。如果说金融衍生品的产生与发展是历史的必然产物,那么在金融的概念内涵中投机为主向投资为主转化、间接投融资为主向直接投融资为主转化、股市直接投融资为主向创业直接投融资为主转化则是人类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经济发展模式转轨过程中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历史发展的必然产物从属于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金融衍生品的产生、定位、功能演变由经济发展过程来决定,这才是真正的金融的逻辑。而陈志武的《金融的逻辑》通篇看不出投机与投资、间接投融资与直接投融资、股市直接投融资与创业直接投融资的区隔,在此前提下要中国政府放开金融监管,要中国人民借贷消费寅吃卯粮,这样的“金融的逻辑”在现实中只能是金融投机的逻辑、金融危机的逻辑。
金融的逻辑是再生的逻辑
——金融的逻辑不是配置的逻辑
陈志武:“到今天,按照我的定义,金融的核心是跨时间、跨空间的价值交换,所有涉及价值或者收入在不同时间、不同空间之间进行配置的交易都是金融交易,金融学就是研究跨时间、跨空间的价值交换为什么会出现、如何发生、怎样发展,等等。比如,货币就是如此。它的出现首先是为了把今天的价值储存起来,等明天、后天或者未来任何时候,再把储存其中的价值用来购买别的东西。但,货币同时也是跨地理位置的价值交换,今天你在张村把东西卖了,带上钱,走到李村,你又可以用这钱去买想要的东西。因此,货币解决了价值跨时间的储存、跨空间的移置问题,货币的出现对贸易、对商业化的发展是革命性的创新。”
(陈志武:《金融的逻辑》,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9.8第1版,p2)在这里,陈志武是把金融的逻辑等同于货币的逻辑,把货币的功能归结为配置的功能。
金融的逻辑不等于货币的逻辑。什么是金融?金融的本义是货币本身作为商品的流通,而货币由商品流通的中介发展到本身成为独立的商品进行流通有一个历史发展的过程。在产品运营为主导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与小商品经济时期,虽然有货币为中介的交易活动,但这样的货币活动不能称之为金融。在工业经济时期资产运营为主导,存在着以银行为中心的金融中介或间接投融资活动,货币由交易的手段被独立出来本身成为交易的标的,这样的货币活动才可以称之为金融。所以金融的逻辑是货币的逻辑演化发展的一定阶段的产物,货币的逻辑演化到金融的逻辑是人类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同时金融的概念随着经济的发展也在不断深化。到了知识市场经济时期,资产运营上升到资本运营,人类经济增长方式由资产运营为主导上升到资本运营为主导,投融资方式不但有间接投融资而且有直接投融资时,所谓金融,就是资本运营,而资本运营就是投融资,包括直接投融资与间接投融资两种形式。知识经济时代金融的逻辑,是资本运营的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资本运营的历史,是金融的逻辑在时间上的展开。金融的逻辑就是资本运营的逻辑,资本运营的逻辑是资产运营的逻辑的提升。因此金融的逻辑不是凭空产生的,也不是人类有交易活动时就有的,而是人类经济增长方式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而随着人类经济增长方式发展的金融的逻辑,就是金融由配置功能向再生功能转化。
随着金融由配置功能向再生功能转化,货币的功能也就不仅仅是配置的功能。货币作为价值符号、支付手段、流通手段、贮存手段、世界货币,只是作为资源配置的手段。货币的功能也是与时俱进——随着简单商品经济进入市场经济,人类经济增长方式由资产运营上升到资本运营,货币从交易手段衍生出投融资手段,货币的逻辑将上升为金融的逻辑,货币的配置功能将转化为再生功能:货币通过促进和强化资源的优化配置,实现资源的优化再生。货币功能由配置功能为主向以再生功能为主转化、由间接投融资为主向直接投融资为主转化,体现了货币功能的历史发展与层次提升。因此金融的逻辑是再生的逻辑;在金融的逻辑框架中,货币的功能是再生的功能。如果说“货币的出现对贸易、对商业化的发展是革命性的创新”,那么金融的出现则是对货币的发展是革命性的创新。
由此可以理解为什么西方经济学、金融学教科书迄今没有对“金融”二字的明确定义,只有对金融功能的现象学描述,是因为“金融”概念本身即蕴涵了金融的逻辑——历史的逻辑与抽象的逻辑,而“金融”概念中所蕴涵的金融的历史逻辑与抽象逻辑二者又相互交融。
要把握“金融”概念中金融的逻辑需要还原论与整体论相统一、逻辑与历史相统一的方法才有可能,这对于擅长线性思维方式的西方经济学家、金融学家是无能为力的。
金融的逻辑是创业的逻辑
——金融的逻辑不是金钱依附关系的逻辑
陈志武在他的《金融的逻辑》一书中虽然正确看到了各种证劵类金融市场是比银行为核心的金融体系更先进的金融模式,也看到了该模式对激发创新、创业的杠杆作用,但由于在他头脑中没有直接投融资与间接投融资的逻辑与历史的区别概念,并且用这二者的逻辑与历史的区别来定位各种证劵类金融市场与银行为核心的金融体系之间的关系,所以他把各种证劵类金融市场的功能归结为消费驱动型经济增长模式,而不是促进直接投融资的金融模式。这根本上是由于他并没有真正把创新、创业看成是新的经济发展模式,而只是把其看成是一种由“各种证劵类金融市场”激发出来的、能够使青年人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成为亿万富翁的偶发的经济现象。这不能不说是本末倒置。在知识经济时代,是在高科技创新、创业成为一种新的经济发展模式的基础上,把各种证劵类金融市场由投机、投资不分的市场分离出直接投融资的市场,并最终用直接投融资市场来定位各种证劵类金融市场。高科技创新、创业经济发展模式是本,各种证劵类金融市场是末;二者的结合就是催化出直接投融资为主导的金融模式与经济增长方式。看不到各种证劵类金融市场从间接投融资市场向直接投融资市场转化的历史必然性,乃至把各种证劵类金融市场的功能归结为消费驱动型经济增长模式,不能说真正懂得金融的逻辑。
陈志武试图利用金融衍生品工具的经济虚拟化、货币化、资本化职能,使人们得以通过借贷消费寅吃卯粮来合理安排一辈子的收入与消费,通过促进国内消费来促进生产,改变中国目前的出口依赖型经济增长方式。这个逻辑初看起来是不错,但是忽略了一个前提:即人们通过借贷消费寅吃卯粮来合理安排一辈子收入与消费所依附的金融衍生品工具的经济虚拟化职能,有无实体经济与之对称。如果没有,那么人们通过借贷消费寅吃卯粮来合理安排一辈子的收入与消费将只能成为投机者盘剥的工具。在未对投机投资进行区分、没有理顺间接直接投融资关系的前提下,陈志武鼓励人民借贷消费寅吃卯粮的金融逻辑,实际上是投机的逻辑而不是投资的逻辑。正是这种借贷消费寅吃卯粮的投机逻辑造成美国开始的供给不足、资金链断裂的全球性金融危机;中国人如果也按照这种借贷消费寅吃卯粮的金融逻辑来安排自己一辈子的收入与支出,恐怕只能让大部分的中国人成为房奴、车奴、卡奴。中国人勤劳而不富有的原因是有一部分人富有而不勤劳;造成中国人大部分勤劳而不富有、少部分人富有而不勤劳的原因是两极分化;造成中国人两极分化的原因是人剥削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人剥削人的主要途径就是投机。所以陈志武的金融逻辑是使金融寡头成为奴隶主的逻辑,是使中国人民成为金融寡头奴隶的逻辑。如果人们通过借贷消费寅吃卯粮来合理安排一辈子收入与消费所依附的金融衍生品工具的经济虚拟化职能有实体经济与之对称,那么这里所谓的金融的逻辑实质上就是投资的逻辑;而这种投资的逻辑和人们投资项目、投资股票、投资农产品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中国人从古到今每日每时都在按照这种所谓的“金融的逻辑”生存。既然中国人按照投资的“金融的逻辑”生存因而造成“勤劳而不富有”,那么陈志武隆重推出的能使中国人“勤劳而富有”的金融的逻辑,在逻辑上就只能是投机的逻辑,而恰恰就是投机的逻辑在使少部分中国人富有而不勤劳的同时,使大部分中国人勤劳而不富有。投机,是使中国人两极分化的催化剂。因此要真正使中国人民得以通过借贷消费寅吃卯粮来合理安排一辈子的收入与消费,通过促进国内消费来促进生产,首先要有效杜绝任何投机,特别是金融投机。杜绝金融投机与各种证劵类金融市场从间接投融资市场向直接投融资市场转化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只有把各种证劵类金融市场定位为直接投融资市场才能有效杜绝投机,只有杜绝投机才能把各种证劵类金融市场定位为直接投融资市场。而这两方面在陈志武《金融的逻辑》中似乎只字未提。
由于陈志武不是从直接投融资模式与间接投融资模式的逻辑与历史关系来定位各种证劵类金融市场与银行为核心的金融体系的关系,所以他强调要发展各种证劵类金融市场并不是因为他重视直接投融资,而是因为他要大力发展民间间接投融资。陈志武:“有没有‘区域发展战略’政策支持的大项目并不是决定性的,更为关键的是一个省或地方有没有支持民间金融发展的制度和社会文化架构。如果有,该地方就更有能力调动本地的资源内生出经济增长动力。”那么他的“民间金融”指的是什么呢?“真正降低高利贷的办法不是打倒高利贷,而是通过电视和媒体渠道表彰这些人对于社会的贡献,表彰他们愿意把自己辛苦的劳动所得拿出来满足别人的资金需求。这可以鼓励更多人加入到放贷者的行列,增加借贷市场上的资金供给,使利率降低。”可见,陈志武要大力发展的是民间间接投融资。问题是10多年前从东南亚到日本到俄罗斯到巴西的金融危机虽不是全球化的,却是全球性的,它就已经标志着以间接投融资为主导的国际金融体系正走向全面瓦解,世界历史已在进入新阶段:以直接投融资为主导的阶段。民间大量游资的无序运动+民间间接投融资为主导的金融体制只能促成贷款膨胀和泡沫经济,形成通货紧缩与通货膨胀的周期性金融危机。金融危机说明必须改变间接投融资造成的经营权与所有权的分离;通过直接投融资,实现经营权为中心同所有权的统一,使社会不但直接占有资本,而且直接占有生产资料。当今社会如果要发展民间金融只能发展民间直接投融资。直接投融资是知识经济时代资本运营的逻辑和资本运营的历史的统一,也是可持续发展的必要途径。直接投融资的程序和步骤:民间直接投融资是直接投融资的起点,农村民间直接投融资是民间直接投融资的起点,农村信息化、知识化的基础设施建设是农村民间直接投融资的起点。直接投融资也应走农村包围城市、知识带动资本、创业带动就业的道路。把发展各种证劵类金融市场定位于大力发展包括消费信贷、高利贷在内的民间间接投融资是金融逻辑的错位。
陈志武靠信贷消费寅吃卯粮、发展民间借贷市场来发展民间金融的逻辑来使人摆脱养儿防老、个人对家庭的超经济的人身依附关系,却会很容易使人陷于另一种人身依附关系——金钱的人身依附关系。如果金融的逻辑只是意味着以往建立在超经济的行政强制基础上的人身依附关系得到摆脱,而建立在经济强制基础上的人身依附关系在金钱至上的潜规则面前得到强化,如果金融的逻辑只是用一种人身依附关系代替另一种人身依附关系,那么这样的金融逻辑只能是金融陷阱。金融的逻辑是金融由配置功能为主向再生功能为主演化,从投机到投资、从间接投融资到直接投融资、从配置型直接投融资到再生型直接投融资的进展。从逻辑和历史两方面来看,真正能使中国人合理安排一生收入与消费、获得人身自由的唯一途径是再生型创业直接投资,也就是把希望寄托在田野上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电脑屏幕上。
金融的逻辑是生产的逻辑
——金融的逻辑不是消费的逻辑
陈志武先生认为,要靠金融衍生品使中国人寅吃卯粮,促使“中国经济从目前的投资型驱动转为消费型驱动”,才能防止金融危机与通货膨胀。陈志武的金融的逻辑是消费的逻辑。但实践证明,投资永远主导消费;投资型驱动才是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根本,金融的逻辑只能是生产的逻辑而不是消费的逻辑。在再生型财政投融资的基础上,基本建设投资对投资的乘数效应,主要表现在牵动创业工程和基础设施建设导致的产业链延伸两方面;基本建设投资对消费的乘数效应,主要表现在直接解决就业问题和通过扶持创业工程解决就业问题两方面。从量来看,基本建设投资的投资拉动市场是几何级数,消费拉动市场是算术级数。从质来看,是靠投资拉动市场还是靠消费拉动市场,取决于不同的经济发展模式,而不同的经济发展模式背后是不同的经济学范式。靠基本建设投资拉动市场是再生经济学原理,靠消费拉动市场是配置经济学、价格经济学的要求。从后果来看,靠投资拉动市场,其作用是永久的;靠消费来拉动市场,其效果只是暂时的。此外,是靠投资拉动市场还是靠消费拉动市场,还要区分供给与需求、投资与消费、卖方与买方这几对范畴。
这里要把“消费需求”与“消费”区别开来。消费需求决定投资需求,并非消费决定投资。在再生经济学范式里,消费需求本身属于投资的范畴。总体上,投资决定消费而非相反。当然,在配置经济学范式里,消费需求本身属于消费的范畴,因此可以作出截然相反的解析。但我们从图式中可以看出:需求决定供给,同投资决定供给并不矛盾。这里,关键的是在于要把“需求”同“消费”区别开来。社会以需求为主导,并非等于以消费为主导;因为投资既创造供给,也创造消费,而且只有投资,才既创造供给、也创造消费。市场可以由卖方为主导转向以买方为主导,但投资与消费的关系不会因此而由投资为主导转为以消费为主导。不管市场怎样变化、商场怎样发展、经济学中的供给学派与需求学派怎样争锋,投资永远主导消费而不是相反。认为经济发展有投资导向型与消费导向型,是混淆了供给与需求、买方与卖方这两对范畴同投资与消费这对范畴的关系,认为既然供给与需求可以交替、买方与卖方可以转换,投资与消费也可以位移。这种概念的混淆会带来忽视投资、鼓励消费的严重后果,与节约型社会的要求相背离。同时;认为限制投资反而会带来经济上的增长,也会搞乱人们的思想,使经济学似乎披上一层有悖常理的神秘外衣,使芸芸众生无所适从。只要不是造成结构失衡,投资永远不会太快;如果资金运用得当,储蓄率高无异为投资发展提供了资金保证,总体上是好事而不是坏事。应该鼓励与扶持民间直接投融资,而不是鼓励消费。为了追求GDP增长而豉励分光吃光,是一种愚民政策。
如果说投资为主导与消费为主导存在着此消彼长的关系,那么投资主导与需求主导则是内在的统一。需求首先是主体对客体的需求,其次是客体对客体的需求。需求未满足就是不对称,对称,就是需求的满足。所以,需求主导供给,不等于消费主导投资。投资永远主导消费,既使买方市场也一样。投资本身既是需求,又是满足需求的手段,正好象就业本身既是需求,本身也是满足需求的手段一样。投资和消费相比,永远占主导。把需求为主导和买方市场理解成消费为主导,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将影响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原动力。
金融危机的背后是经济危机,经济危机的本质是基本的经济关系的不对称。需求与供给的对称关系本质上是经济主体与经济客体的对称关系,经济主体与经济客体的对称关系通过需求与供给的对称关系展开。需求与供给的对称关系:消费需求决定投资需求,投资需求决定投资,投资决定消费。表面上是消费决定投资,根本上是投资决定消费。这就是对称经济学原理,以及由对称经济学原理派生出来的再生经济学原理。解决内需不足的扩张性政策如果仅仅采取配置型降低利率的货币政策,解决通货膨胀的紧缩型政策如果仅仅采取配置型提高利率的货币政策,均会造成恶性循环,不能摆脱金融危机。走出民间投资消费双疲软、供给需求双不足这一困境的唯一出路,是再生型财政投资搞基本建设,鼓励和扶持创业。目前基本建设的重点应是农业知识化信息化现代产业化、环保产业化、能源材料再生化、交通高速化、技术核心化建设。应把住房、教育与医疗纳入社会保障体系建设,把社会保障体系建设纳入基本建设的范畴,果断停止土地商品化、教育医疗产业化的做法。应当是财政投融资与扶持中小企业、鼓励创业并重,并使它们有机结合。只有政府再生性长线投资与民间短线投资并举,以前者为主导,以后者为基础,才能可持续发展。
金融的逻辑是投资的逻辑
——金融的逻辑不是投机的逻辑
陈志武:“投机”是人之常情,也是各种技术创新的原动力,正因为科技创新是在“创新”,所以就有风险,去做有风险的事就要有投机精神。……“投机”不只是美国资本主义的精神,而且是所有资本主义的精神,也是财富创造的必要动力。不同的地方在于:美国资本主义的核心精神不仅包括投机,还有它活跃的股票文化。在这里陈志武是把正常的资本运作和投机混为一谈,把知识运营主导下高科技高风险的资本运作和高风险的投机混为一谈。在他那里所谓金融的逻辑就是投机与投机不加区分的逻辑。这说明陈志武并不真正懂得什么是金融的逻辑。
什么是投机?投机:配置型的投入产出活动,是配置经济学的核心概念。投机的最本质特征是零和博弈,不会为社会产生任何新价值。
什么是投资?投资:再生型的投入产出活动,是再生经济学的核心概念。投资的最本质特征是正和博弈,为社会产生新价值。
投机通过各种不正当手段人为抬高或压低物价,使价格与价值背离,是一种破坏正常的价格机制,扰乱市场的行为,与市场经济本质上是对立的。在经济微观化时期,投机的危害性不明显;但到了经济宏观化时期,投机将给社会经济发展造成巨大的危害。在经济活动中,投机与投资应该哪个为主的问题,实质上是以配置经济学还是以再生经济学为理论基础的问题。配置经济学看来,经济活动就是资源配置活动,经济学就是研究资源优化配置的;而资源配置是否优化的根本的、也是唯一的标准,就是能否赚最多的钱。而投机、特别是金融投机带来的配置的数量、速度与频度,是投资所无可比拟的,虽然投机有风险,但风险与机会成正比,而且善于投机的也善于把风险转给别人,把机会留给自己——反正能通过价差利润赚到钱就行。但在再生经济学看来,只有能产生生产力的活动才是有效的经济活动;因此风险与机会成反比。高科技创业的投资风险与投机的风险有本质的不同。后者以资产转移为目的,前者以资源再生为目的。再生经济学要求银市股市房市应成为投资的场所而不是投机的场所,因此要求建立一套完整的监管机制,在准许投资者进入与退出的同时,最大限度防止投机行为的发生。
金融属于经济系统的高端;股票等金融产品本质上是催化、促进投资的工具不是投机的工具。以金融产品为基础的金融衍生品的远期合约、套期保值、价格发现、信用约束、风险回避功能,说明市场越来越立体化、系统化、主体化、自觉化,市场的自发调节功能越来越让位于自觉调控。金融衍生品是经济系统的整合器、经济系统功能的催化剂,不是投机的工具。把金融衍生品当作投机工具而片面长足畸形发展,必将形成金融泡沫,而走向金融衍生品功能的反面。金融衍生品工具可以回避投资性风险,但不能回避投机性风险。由于它的融资杠杆作用,可以通过强化、扩大泡沫来扩大与强化投机风险。金融产品、金融衍生品的创新、多样与多元化,同鼓励投机是两码事。不能把金融衍生品的套期保值、价格发现与风险逥避功能归功于投机。投机是配置经济学中“风险越大机会也越大”理论的产物,本身是强化风险、制造风险的催化剂,而不是逥避风险;这和本质上控制风险的金融衍生品创新在功能上是对立的。投机行为和金融产品、金融衍生品功能相互抵消,是金融的异化,只能造成社会资源的浪费。金融产品、金融衍生品是中性的,既可以拿来投资,也可以拿来投机。如果拿来投资,可以回避、分散风险,通过杠杆原理以小博大、融通资金。如果拿来投机,就只能扩大风险、并产生多米诺骨牌连锁反应,产生经济危机。是投资还是投机,要看它的根扎在投资还是投机上面。投机,是市场经济早期市场无序化、平面化、微观化、不规范的产物,在市场经济宏观化、有序化、立体化、规范化时期必须被立法取谛,以保证市场经济的健康有序的发展。那些以市场经济完全自由竞争为名反对取谛投机的经济学家,都是金融投机以及其它投机的既得利益者或者是其代言人。而在背后支撑他们的经济学理论基础,是配置经济学。要使金融产品成为促进投资的工具,使金融衍生品工具发挥其稳定型经济的作用,避免它们成为投机的工具,必须使其建立在再生经济学基础上。这就要求金融的逻辑只能是投资的逻辑,既不是投机的逻辑,也不是投资与投机鱼目混珠、鱼龙混杂的逻辑。
金融的逻辑是对称的逻辑
——金融的逻辑不是社会货币化的逻辑
陈志武的《金融的逻辑》一书通篇都是在告诉人们怎样通过金融证劵工具使整个社会资本化、货币化、虚拟化,而怎样使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对称,好像着墨不多。通观陈志武《金融的逻辑》一书,陈志武的金融的逻辑就是使社会货币化的逻辑,就是通过社会货币化使社会私有化、自由化、产业化、一切向钱看。这是一种单向性思维方式。陈志武金融的逻辑是使社会“钱化”——社会单向货币化的逻辑。
市场化发展的逻辑不是“钱化”的逻辑,而是钱化与物化、价格化与价值化对称的逻辑。市场化发展的对称逻辑决定金融发展的对称逻辑。金融的对称逻辑:金融体制改革的共性化与个性化的双向运动。在再生经济学范式中,所谓金融,就是资本运营,包括直接投融资与间接投融资两种形式;在知识经济时代,随着经济增长方式由产品运营、资产运营、资本运营上升到知识运营,直接投融资、特别是再生性直接投融资将逐步取代间接投融资成为占主导地位的投融资方式。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不但决定投融资方式的转变,而且决定金融体制改革的方向与范围。而国际金融危机的根源,恰恰就在于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要求同现有国际金融体制之间的不对称。而国际金融投机使这种不对称所蕴含的产生金融危机的可能性转变成现实性。所以金融体制改革的方向应该是共性化和个性化的双向运动。共性化是经济全球化、银行国际化、货币一体化;个性化是投资银行的发展、企业直接投融资的发展、中小企业的发展。一般化、政府化越强,国有因素越大,以利于政府宏观调控。个性化、市场化越强,非国有因素越大,以利于增强活力。在增强企业活力的同时,加强金融监管,防止过度投机,回避金融风险,实现金融可持续发展。这是新型的金融体制,新型的“银企关系”;在把行政手段纳入市场化轨道的同时,市场调节和政府调节二者同时得到强化。金融体制改革的共性化与个性化的双向运动可以保证金融的逻辑是投资的逻辑、再生的逻辑而不是投机的逻辑、配置的逻辑。
金融的对称逻辑:金融运作方向的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双向运动。对称经济学: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对称问题是根本问题;虚拟经济演变成投机经济就会与实体经济脱钩,而转变成泡沫经济。货币功能由配置功能为主向以再生功能为主转化、由间接投融资为主向直接投融资为主转化,体现了货币功能的历史发展与层次提升,也体现了金融的真正逻辑。金融的逻辑是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双向运动、相互促进的逻辑,实体经济是虚拟经济的出发点和落脚点,虚拟经济提升、促进、催化实体经济。金融运作方向的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双向运动可以保证金融的逻辑是投资的逻辑、再生的逻辑而不是投机的逻辑、配置的逻辑。
单向货币化的金融逻辑源于价格经济学:价格机制是市场的核心机制。人类经济增长方式的发展,经过了产品运营、资产运营、资本运营、知识运营四大阶段。农业经济是产品运营占主导,工业经济依次是资产运营、资本运营占主导,知识经济是知识运营占主导;商品经济包括产品运营、资产运营,工业市场经济包括产品运营、资产运营、资本运营,市场经济发展的高级阶段、知识经济时代的市场经济——知识市场经济阶段,包括产品运营、资产运营、资本运营、知识运营。可以说,在商品经济与工业市场经济时代,市场经济相对平面化,这时以价格机制为市场的核心机制有相对的真理性,资本运营的发展程度、社会的货币化程度与经济的发达程度成正比,社会的货币化也会反过来促进经济的发展。到了市场经济发展的高级阶段、知识经济时代的市场经济——知识市场经济阶段,市场经济已经立体化了。这时价值机制成为市场的核心机制。此时如果再以价格机制作为市场的核心机制,只能使社会货币化、经济虚拟化脱离实体经济而形成泡沫经济,泡沫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酿成经济危机。而投机往往就是利用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要求同现有金融体制的不对称兴风作浪,既中饱投机者的私囊又催化了经济危机的爆发。中国之所以在此次全球性金融危机中没有被拖下水,根本原因就是由于中国的市场化改革还未到了西方发达国家的社会货币化程度。这说明:知识经济时代的中国市场化改革不能走西方走过的单向抽象化的社会货币化的道路,而应该另辟蹊径,直接以价值机制作为市场的核心机制,以抽象化和具体化的双向运动作为经济发展的模式。只有这样中国的市场化过程才能避免西方频频发生的经济危机,使中国的市场经济成熟度后来居上并实现可持续发展。中国不能把单向货币化作为自己金融的逻辑。
金融的逻辑是文化的逻辑
——金融的逻辑不是文化解构的逻辑
如果我们把金融的逻辑看成投资的逻辑,那么金融的逻辑就是文化的逻辑;如果我们把金融的逻辑看成投机的逻辑,那么金融的逻辑就是文化解构的逻辑。陈志武之所以把金融的逻辑看成文化解构的逻辑,正是因为陈志武把金融的逻辑看成投机的逻辑。
金融的逻辑是文化的逻辑。不同的传统文化决定不同的金融的逻辑。陈志武:“为了支持‘家’的经济互助和精神互助功能,社会就必须有相配的家庭、家族文化,帮助实现这些错综复杂的隐性金融契约。这就是儒家以及其他源自农业社会的传统文化所要达到的目的,也是两千五百年前儒家文化产生的背景。……今天不管是农村,还是城市,在社会结构和人口流动量发生根本性的转变之后,‘家’的经济交易功能已越来越难以支撑,‘孝道’文化所依赖的社会结构和经济基础已瓦解,原来由家庭、家族承担的经济互助互保功能必须由金融证劵与保险市场来取代。对于创业者来说,这当然隐含着巨大的商机”,“当一种经济交易夹杂着其他因素——友谊、情感和亲戚——那么,只会污染人类关系的灵魂。从人类的经验看,经济交易留给市场,感情交流留给家庭,这是最好的一种安排,也是市场化分工发展的总趋势。”在这里,陈志武的金融的逻辑虽然不是家庭、家族关系瓦解的逻辑,然而却是家庭、家族中经济关系瓦解的逻辑。儒家文化是为维系家庭中错综复杂的隐性金融契约关系服务的,一旦家庭、家族中经济关系瓦解了,那么作为家庭、家族中经济关系理论基础的儒家文化也将瓦解。因此陈志武的金融的逻辑是以儒家文化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瓦解的逻辑。不可否认,随着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被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所取代,社会的最小经济单位将由家庭逐步转变为个人与企业;家庭作为社会的细胞,其作为社会最小经济单位的经济功能将消失。但不能由此否认家庭的任何经济功能。就美国这样高度市场化、陈志武的金融的逻辑高度发达的社会来讲,仍然频频发生金融危机,而金融危机的直接后果,就是“显性”金融契约关系的破产,也就是陈志武说的原来由家庭、家族承担、现在由金融证劵与保险市场来取代的经济互助互保功能的破产。如果一个人相信陈志武的金融的逻辑,把自己的终身完全托付给这种金融证劵与保险市场而失去任何家族的经济互助互保功能,那么此时唯一的出路就是自杀。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美国每次金融危机都有那么多人自杀的重要原因——他们太相信陈志武的金融的逻辑以致上当,并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即使在高度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家庭仍然是最安全的经济避风港,家庭的经济功能在任何时候都功不可没。“显性”金融契约关系的稳定性源于信誉关系,而实践证明完全依靠法律关系不可能建立真正的信誉关系,真正的信誉关系往往首先要通过“友谊、情感和亲戚”来建立。认为通过金融的逻辑可以建立纯而又纯的经济关系,把友谊、情感和亲戚关系作为“只会污染人类关系的灵魂”完全排除在经济关系之外,那么这样的经济关系很难建立起信誉关系而得到长久维持。信誉关系是比“显性”金融契约关系更可靠的“隐性”金融契约关系,作为信誉关系的“隐性”金融契约关系是“显性”金融契约关系的灵魂,“显性”金融契约关系只有建立在这种“隐性”金融契约关系的基础上才是真正有效的金融契约关系。因此,如果说中国古代农业文化存在着家族中“错综复杂的隐性金融契约”关系,那么这种“错综复杂的隐性金融契约”关系则纯粹靠“友谊、情感和亲戚”之间的信誉关系、道德关系即所谓的“孝”道关系来建立和得到可靠的长期维系。这种通过“孝”道关系体现出来的牢固的信誉关系、道德关系对于任何时候的金融契约关系都是必要的,根本不会因为家庭不再作为社会的最小经济单位而变得无足轻重。如果说儒家文化是为了“帮助实现这些错综复杂的隐性金融契约”关系而建构起来,那么中国几千年的“这些错综复杂的隐性金融契约关系”得以维系的历史就是儒家文化得到实践成功证明的历史。中国几千年稳固的金融的逻辑与西方频频发生信用关系破产的金融危机的“金融的逻辑”从正反两方面证明:中国的道德文化确实优于西方的契约文化,建立在西方契约文化基础上的金融的逻辑并不可靠,只有建立在中国道德文化基础上的金融的逻辑才是稳定的金融的逻辑。金融的逻辑就是道德的逻辑——金融的逻辑不但不足以解构儒家文化,相反恰恰确证了儒家文化。应该把儒家信誉文化中所渗透的金融的逻辑整体移植到西方,以帮助西方国家建立起以信誉关系为基础和纽带的真正的稳定的金融的逻辑。
金融的逻辑是文化的逻辑还表现在:金融的逻辑是经济学范式的逻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不同的经济学范式决定不同的金融的逻辑,陈志武金融逻辑的局限性源于西方现代经济学范式的局限性。西方经济学范式就是用经济学的实证性否定经济学的规范性、认为经济学家不讲道德的经济学,属于西方经济学范式的金融的逻辑排斥“友谊、情感和亲戚”、只承认有形的契约关系不承认无形的道德关系是必然的。西方经济学范式还是配置经济学,配置经济学就是投机经济学,投机经济学就是只讲金钱关系不讲亲情关系的经济学。配置经济学:经济虚拟化有利于促进交易与配置,有利于数字GDP增长,不需要实体经济与之对称。配置经济学通过扇情橇动全国大量股民把时间精力金钱花在炒股上,把自己的终生命运寄托在金融衍生品链条上。上市公司之所以能“圈钱”,使“资产”膨胀,就是借助于投机的催化作用。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是经济投机行为的理论基础。中国主流经济学家的要害也就在于以新自由主义与市场原教旨主义为理论基础,鼓吹投机合理论、股市正常论、房市看涨论,是股市泡沫、房市泡沫、金融泡沫的吹鼓手。泡沫经济是金融危机的根源也是金融危机的实质。陈志武为什么要在全球性金融危机风头正猛时逆势推出这种寅吃卯粮的金融投机逻辑,推出消费推动型增长方式?从他的《金融的逻辑》一书在全球性金融危机中能在中国大地上成为畅销书、他本人能在全球性金融危机后声名一飞冲天来看,他与其说是帮中国人勤劳而富有,还不如说是使西方现代经济学在中国的话语霸权能在全球性金融危机中不但不被动摇,反而逆势飞扬。这是以进为退的策略。他的策略已经取得成功,而且是巨大的成功——西方现代经济学不但没有在此次全球性金融危机后被国人扫地出门,而且还在国内得到更广泛的宣传。陈志武为西方现代经济学在中国站稳脚跟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由于陈志武把美国“次贷危机”及其引起的全球金融危机看成只是偶然的而不是必然的,没有通过对这场金融危机的深层次反思看到全球金融危机背后全球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经济发展模式转轨、市场经济结构提升的历史必然性,认为虽然经过这次全球金融危机的洗礼“美国自19世纪末演变而来的、靠借贷消费带动的增长模式不会改变,其金融资本主义模式也不会终结,在质上不会变,只是在度上会有收缩”(p152),因此陈志武的“金融的逻辑”就是美国全球金融危机之前的金融的逻辑,就是投机与投资颠倒、消费与生产颠倒、间接投融资与直接投融资颠倒、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颠倒的逻辑。如果按这样的金融逻辑去演化金融的轨迹,只能再次引发全球金融危机,只不过这次金融危机只能比前次更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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