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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日俄战局的国际金融资本势力

大桥武夫 · 2012-01-12 ·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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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石所进行的谋略工作,是一件举世罕见的大规模的活动,不可能很快有所进展。好容易走上轨道还是在一九○五年春季以后。而且,其效果也是在日俄停战后逐渐显示出来的。这时,即一九○五年九月十一日,他突然接到归国的命令。当然他不想回去,同事们也不愿意让他走。但这是关系到国际信誉和上司们的不得已的强烈要求,他怀着断肠般的心情离开了欧洲。
在那再使一把劲儿就能推翻俄国政府的关键时刻煞了车,这对于一个创业者来说,可以想象他会多么感到遗憾。他以一九○五年十月媾和为题写下了一首长恨诗,不断地重复着“失去良机!失去良机!”
明石的谋略工作迟了一步。对照在中国东北进行的日俄战争的战况的发展变化,可以看出明石的工作如果早进行六个月,日军将会取得更大的、甚至不战而胜的战果。这个过错要归之于参谋本部的优柔寡断。
对俄国开展谋略工作本不是参谋本部提议进行的。相反,正是参谋本部的迟疑使明石的热情的设想一拖再拖不能付诸实施。从明石下定决心到参谋本部推迟批准行动的日期,造成了失去良机的后果。众所周知的“佐尔格事件”,是由苏联总参谋部亲自进行规划,并在十年前就已开始进行准备的。
明石使俄军被牵制在欧洲的工作,无疑是走慢了一步,但是,仍然起到了挫伤俄国政府继续进行战争的意志和迫使俄国开始谈判的作用。如:与旅顺献城相呼应,发生了加邦暴动威逼冬宫事件;在奉天会战俄军大败和刺客潜入俄国宫廷的同时,于日内瓦举行了反政府党的联合会议;在日本海海战俄国舰队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一面由美国策动和谈,另一面明石发放大批经费,提供武器,使俄国各地加速爆发骚乱。这次活动及至日俄媾和谈判时,达到了最高潮。
如从实现推翻俄国政府的角度看,日军大本营决心结束战争的时机为时过早。这是因为日本政府本来就没敢对日俄战争抱很大的奢望,而是迫不得已的应战。日本政府决心结束战争,正值明石的工作进入“曙光就在眼前的时刻”。因此,明石叹惜失去良机不无道理。
五、日俄开战
开战前的一般形势
对于俄国南下中国东北和朝鲜半岛,日本多次向中国政府提出警告,促其力阻俄国向中国东北的扩张。与此同时,也和俄国政府进行过直接交涉。无奈中国无力抗击俄国:韩国在日中战争之后,依然为内争所苦,同样处于自顾不暇的境地。而俄国又全无幡然悔改之意,终于把朝鲜半岛也纳入了它的势力范围,直至危及了日本国家的安全。
俄国在韩国和中国东北的恣意妄为,特别是一再背弃撤军的诺言和事实上占领中国东北的行径,强烈地刺激了日本国民。全国上下无不为其蛮横行为所愤慨,舆论沸腾。决心为雪十年前辽东半岛被强夺的耻辱,为挫败沙俄的野心和保卫日本的安全而不惜诉诸一战。
日俄交涉失败
当日本正面临或战或和的关键时刻,一九○三年四月,一些元老、大臣为陪同明治天皇出席大阪国内“劝业博览会”开幕式,聚集于京都大阪地区。四月二十一日,伊藤博文、山县有朋、桂太郎、小村寿太郎四位重臣,在山县的别墅、京都的无邻庵举行会谈,议决了对俄国的重大决策。即“在中国东北对俄国让步虽属不得已,然在朝鲜半岛决不能退让。并以此为最后界线,再次同俄国交涉。”
同年五月十二日,大山参谋总长上奏了如下的形势封断:
“……俄国在中国东北的行动,近来愈加活跃。反之,在巴尔干半岛方面却表现消极。俄国正倾全力于东亚,目的是要占领中国的东三省。为使这个企图得逞,或施其惯技恫吓日本,或以武力迫我决战。
从战略方面看,目前的情况对日本有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难免出现转化成对俄国有利的态势……。”
紧接着,六月二十二日,大山参谋总长又上奏了含有下述内容的致内阁意见书。内称:
“如果某大国占领朝鲜半岛,必将出现我国侧背受击之势,国家的独立将难以确保。明治维新以来,几度与朝鲜交涉,并不惜与中国一战,原因亦在于此。但是,在日中战争中,满清政府充分暴露了它的软弱无能,结果导致了俄国更加肆无忌惮,加速扩张步伐,占领辽东半岛,得到了中长铁路,并且掌握了统治中国东北的实权。倘若对此置之不顾,再过三、四年,朝鲜半岛势必归俄国所有。日中战争把中国势力赶出了朝鲜半岛,却引来了更加危险的俄国,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日本必须迅速与俄国交涉,谋求朝鲜问题的妥善解决。就目前看,存在着和平解决的前途;万一不幸发生战争,日本的军事力量亦不弱于对方。如果失去现在的良机,三、四年之后,军备情况和战略态势将转为对俄国有利,通过外交谈判解决问题的希望就会丧失……。”
根据六月二十三日第一次御前会议的决定,日本政府拟与俄国开始正式谈判。小村外相按照四月无邻庵决策精神,几次与俄国交涉,千方百计谋求解决问题。但是,由于俄国方面出现后面谈到的一些情况而拒绝了谈判。
一九○二年六月二十三日,俄国陆军大臣克鲁泡特金来日访问;七月,在旅顺召集驻远东高级官员会议。决定要占有中国东北,强迫中国同意俄国分担任免中国东北官吏和管理铁路、邮政、矿山等特权。
八月,俄国政府设置远东总督府,任命海军大将阿列克谢耶夫为总督,赋予处理政治、外交和军事的特权,并且租借了韩国龙岩浦八十二万五千平方米的土地用于构筑炮台。
八月间,日本驻俄公使栗野对俄提出三项谈判的基本条件:(1)保证中、韩两国独立,(2)日本在韩国拥有优惠权;(3)俄国对中国东北的铁路有优惠权。俄国好容易才于十月四日作出答复,并提出如下主张:(1)不承认日本在中国的机会均等;(2)以北纬39度以北的韩国领上作为中立地区。表现出在日中战争中日本所得的权益也被无视的态度。与此同时,还不断调遣军队来远东,增派舰只,命令部分陆军前出鸭绿江。
一九○四年一月七日,按伦敦来电称,俄国政府已决心开战。据日本参谋本部获息,俄国军部已经拟好对日作战计划并得到俄皇批准。俄国皇帝对阿列克谢耶夫总督委以开战的全权,总督也已下决心开战。但要等候到经由红海东航的增援舰队到达和编组好西伯利亚第3军以及完成旅顺港的船坞工程以后。
小村外相根据一九○四年一月十二日第二次御前会议决定,进一步探询了俄国人的意图。但直至月底仍未得到答复。这些说明开战已迫在眉睫。
参谋次长儿玉源太郎
陆军的对俄作战准备,原主要由参谋次长田村怡与造中将负责,不料在一九○三年十月的关键时刻,田村中将突然逝世。继任人的遴选十分重要,最后确定由儿玉源太郎出任。
儿玉当时是内务兼文部大臣并兼任台湾总督。因为是从大臣改任次官级的破例人事安排,所以引起人们十分关注。据说,他到任伊始,便找来有关方面的负责人询问:“绘制朝鲜地图的工作搞好了没有?”答说:“还没有搞好”。负责人在受到严厉的申斥后,赶忙着手绘制。儿玉中将在参谋次长室架起床铺,日以继夜地埋头工作。
儿玉不计较待遇和工作的高低,与那种大喊对俄立即开战,却疏于绘制地图、忘记进行最起码的战争准备的人相比,真是让人无限敬佩。
俄国方面对形势的分析
俄皇尼古拉二世说:“不会发生战争,原因是我不愿意打仗”。外交部长拉姆斯多夫认为:“使日本和中国屈服的办法,只有武力解决,别无他途。不允许对他们作出任何的让步,这是皇帝的想法。”内务部长普雷贝说:“克鲁泡特金阁下,现在正处于俄国革命的高潮阶段,为了扑灭人民当中燃烧着的革命火焰,即使战争只能取得一点点胜利也好,这是维护执政者威望所必需的。”某高级官员别佐布拉佐夫则认为“日本人是猴子,不堪一击”。
一九○三年十月,阿列克谢耶夫在上奏电文中说:“日本国土狭小,兵力不足,财源匾乏,尽管这样,它们仍然虚张声势,就在于它们拉拢了英、美特别是英国。然而,英国还没有下决心帮助日本,就是帮助亦无实力,日本自身是了解这一点的。所以我想他们决不会采取最后手段,诉诸战争。如果我们以强硬态度坚决干下去,日本必将在我们的高压下屈服。”
惟有另一个高级官员维特有些担心,他说:“在我与德国首相皮洛夫的会谈中,我说了‘海战要失败,陆战会胜利’的话。但是,对于在克鲁泡特金指挥下的地面作战,内心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最后一次御前会议
开战的时机,每时每刻都在逼近。过去被认为最坚决的反战亲俄派的伊藤博文枢密院议长,也终于下了开战的决心。他在一九○四年一月三十日上午,到大臣官邸会见桂首相,说明关于日俄问题下最后决断的时机已经来到。在座的:还有山本海军大臣和小村外务大臣。下午山县元帅也到会。二月一日,大山参谋总长上奏说:“在这种形势下延缓并战,只能白白落入敌人圈套。”并说:“如果战争不可避免,其发动的时机主要取决于战略上的利害得失,因此必须尽早作出最后决断。”
二月三日,突然收到驻守烟台的森义太郎海军中佐的急电,内称:“旅顺的俄国舰队出港,去向不明”,随即召开了元老会议。
二月四日上午,召集临时内阁会议。下午,明治天皇召伊藤、山县、松方(正义)、井上(馨)各位元老和大山参谋总长、桂首相、山本海军大臣,小村外务大臣、寺内(正毅)陆军大臣、曾称(荒助)大藏大臣等进宫,举行第三次御前会议。
在这次会议上,一致决议对俄开战。并决定采取如下措施:
(1)断绝日俄外交关系;
(2)日本为了自卫,决定采取自由行动;
(3)从意大利订购的、二日已急航至新加坡的“日进”、“春日”两战舰,命其立即出港迅速驶向横须贺,一进入日本势力圈即行开战。
天皇的最高顾问、枢密院议长伊藤博文在会上讲了话,他的心情很沉重,一再询问陆海军首脑“确实有取胜的信心吗?”提醒曾称大藏大臣:“经费有没有问题?”大家听了都沉默不语,无法作答。
会议的气氛显得极度紧张,他鼓励大家说:“我国的实际情况就是如此,尽管这样,仍被迫不得不决心一战。”请天皇决断。
一九○四年二月五日,下达动员令。六日,大山参谋总长,山本海军大臣、曾称大藏大臣等相继进宫。小村外务大臣,途中会见了罗申俄国公使,同他举行了第十六次会谈,面递断交通牍后进宫。
这样,长达半年之久的日俄谈判终于宣告结束,转入战争。六日,东乡(平八郎)中将指挥的联合舰队由佐世保起航出港。
七日,海军占领朝鲜的镇海湾。八日,在仁川外海进行海战;赴韩临时派遣队在仁川登陆;海军使用水雷袭击旅顺港。九日,陆军占领汉城;海军炮轰旅顺港;俄国发布宣战告示。二月十日,日本公布宣战书。
适时下定开战的决心
人们说,为战争所做的一半努力是用于思考并下定开战与否的决心。对于执政者来说,下定开战的决心是个大事。开战要立足于预见如何结束战争的基点之上,需要适时作出决断。但这是极端困难的,很多时候是达不到这一要求的。对日俄战争的形势,日本的当权者所做的分析判断,既探刻而又符合实际,完全摆脱了感情用事。这一点足以成为后世各方面效法的典范。为下定日俄开战的决心,日本的领导者透彻地明察内外形势,战争的结果证明他们的判断完全正确。即:
(1)俄国国内为罗曼诺夫王朝的专制和暴虐所苦,国际上则不满其目中无人和残酷无道。
(2)英美两国,由于在远东的利害关系和感情上的原因,同情日本,愿与日本合作。
(3)德法虽与俄国关系密切,但也是有条件的,并不是绝对的。
(4)日本的国内条件,尽管尚未摆脱德川的锁国政策所造成的软弱无力状态。但明治维新近四十年,明治体制日臻完善,政治、军事已悉作整伤,万众要求团结和要有自信心已基本形成。日俄开战是大势所趋,是全体国民一致的要求和决心。惟在战争时刻日益逼近的时候,作为一国之君的明治天皇,其内心的苦衷决非寻常。
二月四日拂晓,伊藤枢密院议长接到“急速进宫”的圣命。他立即起床,迅即进宫。被引进的地方是皇上日常生活的后宫,这里作为陛下的起居室,就是曾任宫内大臣兼总理大臣的伊藤议长,也还是初次到此。他脱下鞋走进卧室,看到天皇依然身着白色室内便服,好象还没有洗漱,看样子是通宵未眠在焦急地等待着天明,以便召他进宫。要谈的事,仍然是开战的决心问题。
最后一次御前会议,下定了开战的决心,结束时几近下午六时,暮色已降。天皇返回内宫后,脸色异常,一直陷入默默地沉思之中。经过好大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对侍者说:“终于决定和俄国断交了,完全是不得已的,并非朕的本意。”沉默了两三分钟后又自言自语地说;“如果这次战争失败,实在对不起…。”好象言犹未尽。
不但前天夜里天皇辗转反侧,通宵未眠。而且,三月六日通告俄国断交以后,依然表现郁郁寡欢。傍晚叫来侍从,用万般无奈的口吻说:“我想直接拍电报给尼古拉皇帝……。”当侍从得知其用意是想采用最后手段,与俄国皇帝直接对话时,劝阻说:“已经断绝了国交,现在……。”
六、金子坚太郎受命着手适时结束战争
通常在战争开始时,便应对如何结束战争有所预想。但是,决心开战的日本,国力贫乏,无望战胜俄国。非但如此,甚至战争能否支持一年也令人置疑:
日本方而的意图是,竭尽全力千方百计设法坚持一年。期望在此期间,由有力的第三者出面调停。从而在决心开战的同时,迅速开展了准备结束战争的活动。肩负这项重任的是金子坚太郎(一八五三~一九四二年)。他曾担任过伊藤博文内阁的法务大臣,深通国政。而且,海外生活经历较长,探谙欧美人的习性,特别是在美国滞留的八年中有两年是在哈佛大学留学,并和后来担任美国总统的罗斯福是同班同学。因此,金子坚太郎最适合担任这项工作。从当时的国际形势看,能够在日俄两国间进行调停的,除美国总统罗斯福外别无他人。
伊藤博文枢密院议长的恳请
日俄战争使明治天皇极为担心。在一九○四年二月四日决定开战的御前会议前夕,他几乎彻夜未眠。就在同一天,枢密院议长伊藤博文召见金子坚太郎对他说:“十分遗憾,日俄即将开战。但是战争可能要拖延下去,所以必须向国外筹措军费。同时也预计到能够调解这场战争的,除美国总统外别无他人。为了这件事,请你务必费神前往美国。”金子回答说:“您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但我确实无力胜任。伊藤公,除您之外,再没人能负起这项重任。”伊藤又说:“我因有其他事,不能前往。”那天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四日晚,金子再次被召见。步入伊藤议长官邸的书斋,看到他独自一人在低头深思,对金子只是让了让坐,足足有三十来分钟未曾开口说话。此间,吃了一碗家人送来的粥饭,好容易面向金子无可奈何地说:“在今天的御前会议土,天皇业已批准日俄开战,我刚刚回来。关于这次战争,御前会议上进行了多方面的研究,陆海军当局认为‘日本不占优势’。但如果任事态发展下去,俄国定要进犯中国东北,继之则侵略朝鲜,甚至危及我国的安全。四十年来,我一直希望日俄之间避免战争,力求通过外交谈判解决争端。无奈事态已经到了这一步,日本除了开战之外别无生路。”
接着,又进一步殷切地说:“战争既已爆发,即使没有胜利的希望,只要日军能坚持一、两年,必会有外国出面调停。从现在看这是唯一可以依赖的。世界虽大,肯于调停者仅有美国。法国是俄国的同盟国,德国已有迹象表明在挑唆俄国,英国与我是同盟国不便插嘴,真正中立而有实力的惟有美国。最好的办法,就是向罗斯福总统说明实情,请他出面调停。你与罗斯福总统原在哈佛大学同学,曾与其有过交往,望你立即赴美开展活动。”继之又说:“伊藤承蒙皇恩踢予高职厚禄直至今日,就是为赴如此国难。倘若这次战争日军战败,从中国东北撤退回国,我便到下关和退下来的士兵一起抗敌,妻子则去下关做饭团以慰将士。万一军人全部牺牲,博文将与国民一道,决心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望你去美,按我所言,施展一下你的才干……。”
前一天晚上,金子想了一夜,结论还是认为“力不胜任”。本打算再次婉拒,由于听了伊藤议长这样一番壮烈的誓言,只得回答:“我去,宁可献出生命也在所不辞。”当时他已五十一岁。
伊藤立即拿起电话告知桂首相说:“请放心吧!金子已表示要去。”
随后金子拜访了寺内陆军大臣,说明去美之事,同时也探询了关于战争的前途。陆军大臣说:“胜负各半,详情请问儿玉参谋次长。”儿玉的回答是:“各百分之五十,但要争取百分之六十的胜利。我已在这个屋子呆了三十来天,在那床上(用手指着次长室角落里的行军床)冥思苦想。”而海军大臣山本也认为:“一半一半,但希望你有精神准备,当你在美国演讲的时候,也许会听到日本的半数军舰已经沉没的不幸战报。”
为了做好出发前的准备工作,金子于当晚仓促返回逗子镇的家中。第二天清晨,屋外传来有人走动的响声,据说是宫内省派人来打扫卫生的。再仔细打听想弄清发生了什么事?人们都说是皇后陛下要起驾来此。金子急忙整理好服装正在恭候时,皇后陛下已经顺着海滨来了。无需再打听皇后此行的目的,金子的内心十分激动,决心一定要奋不顾身完成任务。
在“四面楚歌声”中抵达美国
金子于二月二十四日出发,三月十日到达旧金山。他在船上苦思着这样那样的活动方案。不料一上陆,报纸上刊登的竟是意料之外的消息,作为金子唯一可倚重的总统,于昨天公开宣布对日俄战争保持中立。
罗斯福的声明说:“此次日俄战争,两国同为美国的友好国家,美国决不袒护和援助其中的任何一方,望我国民亦勿发生偏颇的行动。”这个意思表明,迄今美国人民对日本所寄予的同情,一下子完全中断,这使金子大为失望。他认为即使想再如何努力争取美国人民的同情,由于总统的一纸声明,也会全部落空,真是无情之至。
尽管这样,金子还是去到了芝加哥。由于芝加哥的富豪多与俄国有姻亲关系,所以很难与之接触。清水日本领事也催他尽快离开那里,到纽约去。住在纽约的日本人反而说:“战争终于爆发了,日本危险”,表现出畏惧之情。他们集聚在金子下榻的旅馆,焦急地想知道战争将如何发展,相互窃窃私语,忧心仲仲。
当时,在金子住宿的霍兰德旅馆近旁有家帕尔道夫大饭店。纽约社交界有名的希契科克夫人在那里主办了一场大型晚会,邀请了不少纽约的名流,据说其收入所得将捐给俄国红十字会。而且俄国大使卡希尼还派了代表到会宣读公开信。内称:“日本的开战是违犯国际公法之举,希望各位给予合作,共同惩办日本。”这件事在第二天的报纸上大登特登,无疑这对金子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没过几天,正好赶上庆祝爱尔兰节。这一天,有很多爱尔兰血统的美国人照例坐着马车结队游行。这一年是由纽约市市长领头,数千名群众举着爱尔兰和俄国的旗子,对着金子的房间挥舞着,得意洋洋地从旅馆门前通过。俄国大使卡希尼收买了美国报纸,连篇累赎地发表攻击日本的文章。说什么“俄国根本不想打仗;日本突然在仁川外海击沉了俄国军舰,不发布宣战告示,仅仅通过断绝外交关系便开始战争的做法,是违犯国际公法的。而且这次战争,乃是基督教国和反基督教国之间的战争,如果不打败向神圣的基督教挑战的日本,就不能在亚洲开展传教活动。欧美的基督教国家,要团结一致惩办日本。日本的低级文明,正在毁灭欧美的高级文明,不消灭日本,高级文明就不能普及全世界。”不仅从宗教和文明两方面进行攻击,甚至还搬出了人种论,高叫要消灭反抗白色人种的黄色人种。金子在记述这段情节时说:“我不想多说那时的心情,当我想到同胞们正在朝鲜、中国东北奋不顾身作战的时候,深感对我真是莫大的鞭策。我在这里的努力,正是日本人应有的本分。遗憾的是,我正为不知道怎么办才能改变大多数美国人对俄国人的偏袒而苦恼,在夜深人静中我抑制不住盈眶的热泪。”
罗斯福的意外好意
当金子想到无论如何必须去拜见美国总统时,他便鼓起勇气奔向华盛顿。在三月二十七日,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抵达白宫并递上名片。刹那间,从室内走出来的正是要会见的罗斯福总统,他热情地拉住了金子的手说:“让我好等,为什么不早来?”他们手挽手进了室内。“看到了我、发表的严正中立声明吗?”金子回答:“拜读过了,感到很失望。”总统断然地说:“美国总统表示中立,罗斯福本人却站在日本一边,而且确信这场战争日本必胜。”
罗斯福的观点如此意外的微妙,金子不禁大吃一惊。日本的元勋和陆海军当局表示没有取胜的希望,而美国的总统却说“日本必胜”,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过了一会儿,金子请他说说根据。他充满信心地说:“我对日本作了细致的研究,军事当局和驻外公使馆也一致报告说日本必胜。”金子当即将这些情况用密码报告给了小村外务大臣,不久接到回电称:“你和总统的会见,取得了未曾预料的好结果,你们的谈话内容将通报全部驻外公使。”这个回电大大鼓舞了金子的信心。
实际上,日本对罗斯福总统并没有抱过高的期望,只想请他适时出面调停。不料他竟断言“这场战争日本必胜,日本必须获胜”。他的话,使人感到犹如得到百万援军一般的受到鼓舞。
洞察俄国弱点的所在
一天,金子的旧友亨利·亚当斯举行晚餐会,会上为金子介绍了他的许多好友。亚当斯是位外交问题的权威,出身于名门之家,他的先世已有两位曾出任过美国总统。他在会上说:
“这场日俄战争,乃是俄国宫廷的官僚和军人相互勾结妄图夺取朝鲜半岛所造成。他们明明只派出万名士兵,却伪称为五万人,想以这种手法恫吓日本,使其屈服。只要日本不俯首说‘请多关照’,并让出朝鲜,就不肯罢休。在旅顺固守的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海军大将也认为,只要采取恫吓手段,日本定会畏惧,听从俄国的摆布。因此日本想用外交手段回避战争,实在是悖谬之举。但是,战争一开始,却出现了意外的事态。断绝国交后马上接到在仁川港外‘瓦里雅克’、‘科莱图’两舰被日本海军击沉的急电,使俄国皇帝和官僚们大吃一惊。本想恫吓压服不诉诸武力,呼当真的进入战争,在初战中便受到重创,这使宫廷和政府一反常态,变得惊恐万状。
如果战争继续一年,俄国内部必然出现混乱;出征中国东北的士兵,本来不打算认真作战;芬兰方面也有内乱的征兆;在这种情况下俄国势必主动提出媾和。与此相反,日本方面上自天皇下至每个臣民,正在决心进行殊死的举国一致的战斗,所以日本必将取得战争的胜利。
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日本,俄国一定会有一天要从握有欧洲各国金融大权的犹太人手中筹措军费。但是,他们在过去三年间,在基什尼奥夫杀害了大量的犹太人,日本应该利用这一点,做犹太人的工作,使他们拒绝借钱给俄国。同时,还要尽快向芬兰、瑞典派出密使,煽动内乱,狠戳俄国的背后,牵制它向西伯利亚增兵。”
金子很快将亨利·亚当斯的忠告报告给桂首相和小村外务大臣。当时高桥是清正在欧洲通过犹太人谢弗进行募集公债。明石元二郎大佐在瑞典与俄国反政府党取得了联系,所有这些活动也许是受了亚当斯的启示。
总之,亚当斯的这次讲话确实使金子有了信心和力量。
进行公开演讲
前面提到金子曾在美国呆了八年,最后的两年是在哈佛大学读书。这次他接受哈佛大学的邀请讲演日俄战争的问题。尽管天降暴雨,数千名男女听众,仍然踊跃前来听讲,使金子倍受感动。他说:
“十年前由俄国导演的三国干涉,抢走了日中战争中日本所得到的辽东半岛。尔后历经十年之久,日本人以坚强的意志,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以期有朝一日收回辽东半岛。如今,俄国调动大批军队到中国东北,企图占领朝鲜半岛,威胁日本的安全。日本的陆、海军,就其兵员和舰艇数量来说,都居于劣势,无法与俄国相比拟,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有胜利的希望。就是日本国民,也没有人认为这场战争能够打胜。但是,我们如果退让一步、俄国就要紧逼一步,他们是贪得无厌的。因此,日本决心拿起武器,即使被灭亡也在所不惜。如果能在世界历史上留下这么一页,我们就满足了。即‘日本是为正义而拿起武器的,尽管这样,还是被残暴的俄国灭亡了。’日本和俄国孰是孰非,任由各位朋友公断,……。”
金子的讲演,大约进行了两个半小时,听众无不为之激动,自始至终聚精会神,并不断报以热烈的掌声。哈佛大学俱乐部,很快将他的演讲印刷约三千份,分发给各地的支部、公共团体和政治家们。就在这时,正在圣路易斯开幕的世界博览会的主持人史密斯又自费加印了二千份,散发给与会的有关人士。由于这样的连锁反应在各地发生,致使日本关于日俄战争的立场和主张,迅速地在美国人民当中传播开来,日本得到了美国的信任和同情。
美国的政治气氛完全转向亲日
这个期间,日本陆、海军连战皆捷的战报纷至沓来。开始人们都说“日本危险”,象日本这样的小国要抵抗世界上最大的陆军国家俄国,岂能占优势?!然而,事实正相反,日本连战皆捷,所以美国人完全改变了对日本的看法。美国的孩子们讨厌穿俄国的皮鞋;学校的学生玩打仗游戏时,扮演俄军的一方必定是失败者。
华盛顿最大的富豪沃尔德遗孀,通过金子的朋友、最高检察院检察官霍姆斯先生邀他出席晚餐会。该女士是华盛顿社交界的知名人物。
晚餐会结束后,她的长女直率地说:“有一点请求。听了日军的训练情况的介绍,心情很激动,日军处在那种状态之下,我愿意化装成工人,潜入西伯利亚破坏铁路,以阻止从欧洲调运俄军。我能讲英、德、俄三种语言,没有任何不便。万一被俄军俘虏遭到杀害也在所不惜。望您将此事转告贵国皇后,恳请允诺。”
当时,金子感到十分突然,不知所措,支吾其词,想让其打消那种念头。但是,对方却在照片上签了字递给金子,并说:“既然这样,只能麻烦您转告我的心愿”。第二天,他立即写信将当晚的情况连同照片一起寄给香川皇后,不久便接到复示说:“皇后陛下十分高兴。”
一天晚上,他在华盛顿观赏歌舞,在换幕的间隙,有人用幻灯向幕布上放出了俄国皇帝的半身像,观众一下子骚动起来,高喊“取下去I”还不断投以嘲笑的语言。结果会场上一片混乱,半身像只好很快取下。接着出现的特写镜头是日本明治天皇的肖像,全场为之雀跃狂热地欢呼“万岁”,声音震耳欲聋。此时此景,金子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可想而知。
以前,在美国人中,十有八九站在俄国方面,如今却转而站在日本一边。金子曾建议趁着这个机会募集公债,结果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只用了一半的期限,便出现了几倍的应募者,其中大部分是大学和各种公共团体利用基金购买的。据说最高检察院的怀特检察官把闺女嫁妆钱都用来购买日本公债了。波土顿市政府也买了四千日元。
连日来,金子不断应邀参加晚餐会、午餐会、庆祝会等各种招待会,有时则被拉去作讲演。相反,俄国大使却没有受到任何邀请。在金子的记录中曾说:“我深感战争必须打胜。没有军队的胜利,战时外交不可能获得成功。任何一个能言善辩者,即使讲的满口人道、正义,如果战争失败了,也是丝毫不起作用的。”
罗斯福建议媾和
一九○四年十月九日,日俄两军在沙河展开会战。日本方面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战报,而俄国却大肆宣传取得了重大胜利,吹嘘“全歼一个营,缴获十一门大炮”。欧洲各国的报纸对这个消息也是大登特登。
正当金子思考着“这次日本是否失败了”的时候,总统召他“马上来见”。罗斯福说:“根据随同俄军的美国武官的报告,在沙河会战中,好象日军吃了大败仗,这就使连战皆败的俄军也感到挽回了一点面子。我想劝告俄国和日本媾和,希望听听日本政府的见解。日军第3军对旅顺的进攻作战,看来也是异常艰苦的。我考虑到这些情况,认为现在可能是最适宜调停媾和的时机。”但是,金子没有同意他的媾和的提议,因为还没有得到政府的指示。结果商定等待旅顺陷落后再议。总统原计划对俄国发出媾和的劝告就这样打消了。尽管这样,罗斯福还是十分担心日本的国力。
旅顺陷落
一九○五年一月,盼望已久的攻克旅顺的电报终于来到了。美国人高兴得象疯了一般,大街上到处都是人群,“万岁!”的呼声此伏彼起,宛如他们本国胜利一样,欢呼雀跃。
罗斯福很快发报让金子立即前去会见。一见面,总统便紧紧握住他的手并不不停地说:“伟大的胜利!伟大的胜利!”接着又说:“旅顺要塞建有各种现代化的设施,是座易守难攻的城堡。虽说欧洲的部队强大,但要攻克这样的要塞也是困难的,这只有日本才能办到。”他的这些话,金子当然是很高兴的,因为他也有同感。
一月二十七日,美国军队的首脑、法官、教育家、企业家和新闻记者聚集一堂,举行晚餐会招待金子。大家热烈地谈论了旅顺要塞被攻克的情况,并得出如下一致意见。
(1)要让日本永远占领旅顺;
(2)日本在中国东北应拥有长期的特权,
(3)为了本国的利益,日本要制订对中国东北的政策。对此,日本无须顾忌外国政府的干预。
美国一般人认为,“旅顺失陷了,这回俄国该提议和谈了”。然而,俄国的报纸却说:“我们从未想过媾和”,“俄国失去了旅顺,还有哈尔滨,何况日本的财力已经达到极跟。”
有一天,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接受日本公债的纽约银行家谢弗对金子说:“旅顺已经打下来了,休息休息,去看看歌剧。”谢弗是一位富翁,他包下了剧场的全部专座。
演出中,一位漂亮的女演员手持花束,载歌载舞。当她接近谢弗全家和金子等客人们的专座时,仰望着他们并且把手里的花束用力丢上去。金子对这意外的举动感到不知所措,几百名观众的目光一齐向他们扫去,聚光灯也对准他们,女演员停住了舞步在等待着金子的反应。可是金子却一时没有想出对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幸好身旁的谢弗捅了捅他的肩,让他拾起花束,挥手致意,表示感谢。这时,剧场里沸响起热烈的掌声,大家都为日本在旅顺的胜利而欢呼。
这段时间不论走进哪个餐厅,都会向你报之以“万岁”的致意。不认识的人争相要求握手;一入座便响起“君之代(日本国歌)”的乐曲声;邻桌的人们则站起来表示祝贺,有些人还特意走过来热情地说:“让我们交个朋友。”金子在记录中说:“我多次到过外国,可是象那时的情景,不论过去还是后来都未曾有过。美国人真是从心坎儿里为攻下旅顺而高兴。”
三月十日日军占领奉天,罗斯福总统再次发电要金子去白宫。一见面还是连珠炮式地赞扬日军取得的“伟大胜利”,并说:“这是世界无与伦比的。”接着他又说:“德国、法国大使都来见我。他们认为俄国失掉了旅顺、奉天,如果再继续下去可能要发生内乱,变得无法收拾,直至引起整个欧洲的混乱。无论如何,必须就此停止战争。他们希望我说服日本媾和,但是我反驳了他们,我说:‘战胜国向战败国提出媾和,迄今还没有先例’”。
不过俄国的态度也是异常强硬的,他们曾扬言:“俄国尽管失去了旅顺、奉天,日本兵却没有攻入俄国的一寸土地,而且利涅维奇将军在哈尔滨集结了六十万大军、正在准备反攻。波罗的海舰队即将开到日本海,决心全歼东乡舰队,切断日本和大陆的联系,最后转入反攻,一举粉碎大山的部队。所以说,根本没有考虑媾和谈判的问题。”结果由于波罗的海舰队与日本联合舰队决战失败,不得已才决定接受谈判。
七、高桥是清的募债工作切断了敌国的资金来源
尚缺一亿日元的军费
众所周知,战争需要大量的军费。而日本虽不得已与俄国开战,但却为战争经费不足所苦。
日本本来的作战计划,是以“从朝鲜半岛驱逐俄军,防止俄军重犯鸭绿江畔”为目标的。为实现这项计划,预定要用一年的时间和一亿五千万日元的硬币。然而当时日本国库只有五千万日元,按要求尚缺一亿日元。
日本银行副总裁高桥是清肩负了募集一亿日元外债的艰巨任务。一方面,这是一项“万分火急”的决定战争命运的大事;另方面,当时的国际形势对日本募集外债极其不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高桥副总裁发扬了顽强的实干精神,于一九○四年五月,提前完成一亿日元的募债工作(那时日本国全年的预算不过四千万日元)。
但是,金钱这种东西常常会有意想不到的用处。在那种情况下,政府还不断地提出追加募集外债的要求。所以,高桥最终所完成的募债金额总共达十四亿日元。据说因为签字过多,右手曾一度疲劳过渡,造成活动不便。
长期以来,世界上的金融资本集中在英法两国。俄国推行南进政策就是借助他们提供的资金。而高桥的工作,正是把要流向俄国的资金渠道切断,并使之改道流向日本。也就是说,不仅仅是为日本筹措军费,更主要的是要造成俄国的战争经费出现短缺、枯竭,以便大大改变日俄战争的态势。
关于高桥是清,他曾当过日本内阁总理大臣,可是他的前半生却是历尽了艰辛和苦难。据说他出生以后便被送给他人抚养,与生母仅在两岁时见过一面,只有十八岁的母亲哭得很伤心。
十二岁,他已作为仆人,受雇于横滨租借地一家英国银行,负责侍候经理香德先生,并住在外国人会馆。一八六七年赴美,寄养在横滨军火商潘利德的父母家,不知不觉间又成了他家的男仆。后来被卖作奴隶,也当过牧童,惨淡地在美国洛杉矶度过了一年半的时间。
回国后他苦学笃行,到了一八八四年三十岁时,被任命为农商务省商业注册所所长兼专卖特许所长,并由政府派遣前往欧美,进行业务考察。他以无限感概的心情,再次踏上旧金山的土地,历经二十二个月,漫游了欧美各国,与官方和企业界进行了广泛的接触。
三十五岁时,他担任了位于秘鲁安第斯山中卡拉瓦库拉银矿经营集团的日本方面代表,第三次横跨太平洋。但是,被传为有前途的南美的银矿,实际是百年前已被掘尽了的废矿,吃了不少苦头后返回日本。
高桥为此饱经艰辛和屡遭磨难,使他的意志得到了锻炼。不知不觉中熟练地掌握了外语,通晓了国外的风俗习惯,也培养了与外国人办交涉的本领。
一九○四年二月二十四日,高桥偕秘书深井英伍(后任日本银行总裁)乘船去美国。时年已五十岁。
他们首先抵达芝加哥,本想听取当地侨民的反应。不料侨民们为战争前途担忧,完全陷入不知所措之中。高桥等人在失望之余,立即离开芝加哥奔赴纽约。拜访了几位老朋友,也了解了他们对形势的看法。那时的美国,还缺乏发行外国公债的经验。而且为了美国本国的开发,正处于资金不足的境遇之中。鉴于以上情况,高桥仅仅逗留了四、五天,便于三月初离美赴欧。
第一次募集公债取得意外成功
高桥对欧洲金融界抱着极大的希望。到达伦敦后,马上投入了募集公债的准备工作。遗憾的是,当时日本公债给予英国金融界的印象并不很好。谁都知道,日本国小力弱,况又跟世界强国俄国展开生死攸关的大搏斗。人们担心战争的前途,不敢借钱也不足为奇。所以正金银行伦敦分行行长山川勇木就曾说:“募集成功的希望不大。”
有一件事倒是很有趣,那就是英美两国对日俄战争中陆海军的胜负的判断迥然不同。美国认为,“日本的陆军会打胜,海军要失败”。英国的看法恰恰相反。不过,不论哪种看法,共同的结论都是“日本必败”。
英国当局的某些看法对日本很不利。俄国和英国皇室之间有着姻亲关系,相互支持,互相同情是很自然的。同时,英国还认为日俄战争是白色人种与黄色人种之战,作为正统的白色人种的英国,为黄色人种提供军费,有一种于心有愧的情绪。
如前所述。高桥在年轻的时候,曾经饱尝世间的辛酸苦辣,这么一些阻力并不能使他屈服。而且,对于高桥来说,确实是十分幸运,过去在横派做仆人时侍候过的香德分行长,如今成了帕斯银行的总经理,住在伦敦。有了这个有力的靠山,不仅得到他的多方关照,而且通过他得以和欧洲著名的金融资本家罗思柴尔德等人相识。在与这些资本家的交往中,逐渐使他们了解了日本在日俄战争中的立场和坚定的决心,并开始理解和同情日本。高桥对他们说:
“……这场战争,是日本作为一个国家,为了自身的生存被迫进行的自卫。日本国民决心以二千五百年来天赐的世代相传的皇室为中心,男女老少团结一致,誓死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当时奥国的银行家,对日本的情况都缺乏足够的了解,所以对高桥的谈话很感兴趣,并且愿意与其进行尽情的讨论。不知不觉间,高桥的为人和对工作的热情争取了不少同情者。随着这些人认识上的变化,金融市场的气氛也不断发生微妙的变化。他们感到“日本是个不同于其它亚洲国家的可以信赖的国家。”
高桥决心抓住有利时机,首先从银行家同行中突破,强行募集公债。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进行了耐心的交涉,说服了帕斯银行、香港上海银行以及若干家商社。到一九○四年四月,抵达伦敦后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便成功地募集到五百万英镑的公债,完成了预定指标的一半。条件是:年息六分,发行价格为票面的百分之九十三点五;期限七年,以进出口关税收入担保。
高桥到达伦敦后,一直为募集公债进行着艰苦的努力。曾经来过日本的高桥的旧友希尔,为了祝贺他完成募集五百万英镑公债,特意举办了晚餐会。席上通过介绍,高桥与谢弗相识。
谢弗是纽约库恩·洛布商会的代表,在结束一年一度的欧洲旅行后来到伦敦,并应关系密切的同行希尔的邀请,出席了那天的晚餐会。
谢弗坐在高桥的邻座,他不断地详细询问有关日本经挤、生产以及人心动向等方面的情况。对此,高桥都一一诚恳地作了回答。他们的交谈一直持续到晚餐会结束。第二天,帕斯银行总经理香德访问高桥。他告诉高桥:“帕斯银行的代理人、美国银行家、纽约库恩·洛布商会的谢弗表示,他愿意接受剩余的五千万日元的日本公债在美国发行,你认为怎么样?”高桥和谢弗只是昨晚初次相识,过去无论和他乃至他们的公司都没有联系,所以不能不感到吃惊。但又一想,这也没有什么关系。于是经过日本政府的批准并在伦敦银行界朋友的合作下,很快通过香德转告了“拜托”之意。
与谢弗的交涉,很快取得了谅解。就这样,顺利地实现了在英美两国发行一亿日元公债的指标。高桥非常高兴,情不自禁地说:“天助我也”。
高兴的不仅仅是日本,英国也很满意。虽说英国因与俄国皇室有姻亲关系以及因是黄白人种之争而不愿率先援助日本,但美国银行家介入后,英国也就不感到再有什么不安。英国皇帝爱德华七世急忙邀请谢弗共进午餐,为他能参加购买日本公债表示祝贺。
谢弗在瞬息之间接受较日本全年国家预算还要多的公债,实在令人不好理解。这样大数目的公债万一出售不掉就要本公司负担,这对银行家来说,被视为是一种轻率之举。
就高桥来说,过去与谢弗素不相识,连名字也未听说过。至于美国,两个月前曾经认为没有接受发行公债的可能,并且已经打消了念头。但现实却恰恰相反,这就不能不使他在脑海里划个问号。后来,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亲密得情同手足,这才解开了这个谜。据谢弗说:
“……我们在俄国的犹太同胞,遭到了极其残酷的虐待,既不能当国家公务人员,也不准自由旅行。在日俄开战前,这些限制和压迫达到了极其严重的程度。因此,我们这些居住在别国的犹太人,为拯救住在俄国的同胞,使他们得以摆脱困境,迄今每当俄国政府商借资金时,我们总是尽可能的给予协助。
不过俄国政府只是在借钱时,才肯听取我们的反映和要求。它们向来都是钱一到手,便不再履行诺言。所以,即使长期代俄国政府办理财务的银行家、一直接受俄国公债特别是西伯利亚铁路公债的罗思柴尔德,也不能不表示非常气愤,并在十几年前,就已和俄国断绝了关系。
我们感到,除了发生政治大变革,没有办法从苦难中拯救俄国的犹太人。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们热切希望日本一定要战胜,日本兵很勇敢,只要不发生军费拮据,一定能够取得战争的胜利。俄国战败了,出现政治革新,俄国的犹太人便能摆脱苛政的压榨。我就是为了这些,才甘愿冒险接受日本公债的。”
谢弗还是旅美犹太人的会长,为了拯救同胞,他一向不吝裔自己的钱财。
一九○四年五月十一日,英美两国终于发表了向一般市民出售日本公债的消息。恰好五月十一日是鸭绿江会战,日军初战获胜的捷报醒目地出现在报纸上。随之,日本的公债,也爆炸式地唤起了人们的好感。在英美两国,认购公债的数额一下子上升为发行额的几倍以上,完全可以说是盛况空前。子是,当天的十五时便提前截止受理。
鸭绿江会战,从俄国方面来说,是想只要赶走对方就达到了目的的前哨战。然而理论与实际,主观与客观是有距离的。
俄国在鸭绿江的失败,为日本人树立了可以打败俄军的信心。而且给世界人民造成了日本打败了俄国的印象。其影响之深远,实在难以估量。后来俄国政府多次说明“不是正式的作战,但都无法改变人们的认识”。
俄军在鸭绿江沿岸,理应部署重兵防守或不派一兵一卒。派重兵可以制胜,不派一卒便无胜败可言。俄军的行动,实际上违背了基本的战略战术原则,是一种极不明智的行动。
在伦敦发行银行附近,认购公债的队伍长达数百米,这事发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绅士国”的首都伦敦极为罕见。纽约的情况也差不多。高桥曾把这天的喜人景象作了以下的描述。
“……我巡视了市内的发行银行,到处都是异常的景气,其中尤以帕斯银行的情况为最佳。办公室里有较平素多得多的办事员在紧张的工作,据说从各支店来了六十来人协助办理。总负责人兴奋地说:‘认购者多达六、七倍,其所携带的金额数目过大,受理任务重。钱款的处理成了大问题,如不及时转往其它银行,本行已经无力储存这样大量的款项’……。”
日俄开战以来,在当时的日本国内,有大量的硬币意外地流向国外,如果用纸币到日本银行兑换,已经出现没有能力支付硬币的地步。所以,盼望发行公债的心情,真象度日如年一般地难熬。当发行公债的盛况在世界上传播开来的时候,硬币外流的情况很快停止,松尾日本银行总裁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第二次募集公债奠定了制胜的基础
高桥受命筹集了一亿日元公债的使命胜利完成后,就准备回国述职。就在这时接到日本政府的命令,要求再募集军事公债二亿日元。
从当时英美两国的情况看,开展第二次募债工作并不困难。高桥想的是“照此下去”今后可能还要不断追加新任务。政府指示中说:“在作为第一次募集公债担保的关税收人之外,还可再提供烟草专卖利润和国铁收入作为还债之用。”尽管这样,高桥并未轻易地用这些项目的专款作为抵押。他仍以第一次的关税收入作为保证,没有费力就在同年十一月间,在伦敦和纽约两地完成了募集指标。应募结束时伺,纽约为十二月五日,伦敦是第二年的二月十五日。
胸怀结束战争的宏愿开展第三次募债
一九○五年一月十日,高桥离开欧洲返回阔别一年的日本。抵东京后,立即向松尾日本银行总裁、曾称大藏相、松方和井上元老、桂首相等一一复命。一月十六日受赐进官拜见天皇。
一月下旬桂首相在官邸召见高桥。一在场的还有伊藤、山县、松方、井上各元老。从表情上看,无不显出难色。首相一见高桥,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在这个时候,能否再募集二亿或二亿五千万日元的公债?”高桥说:“可以,我只要发一份电报就行。”听后使人感到过于轻而易举,好象是为了给大家叫劲儿似的。井上元老马上插话:“不能发报,你要亲自去。”伊藤朝着山县元老说:“高桥讲没有问题……”。山县立刻站起来,两手插在裤袋里,一边踱步一边说:“如果是钱的问题,我没有办法。不过说到打仗……”,话中带有些不安的情缪透使高桥感到费解。接着桂首相追问道:“若是吃了败仗也能办到吗?”(这时日军正陷入沙河会战和黑沟台会战的危机当中)高桥回答。“这也要看情况。当然在战败的火候上,倒是不宜进行募债工作。但如果抓住两军在某地僵持的时机,还是可以开展募债交涉的,因为日军不会一直败退到朝鲜半岛。”
一九○五年二月二十七日,高桥以堂堂大日本帝国财务委员的名义,离开横滨经美国赴伦敦。在出发前,伊藤元老于二月十二日在杉田别墅召见了他,促膝交谈达四个小时。伊藤谈了下述一些想法,同时也相应地对高桥给予了必要的指示:
“(1)想要尽快结束战争。但从目前情况看,还无法预见。可能大体要到今年夏天。不,是不得不结束。
(2)加上这次再募集二亿日元外债,日本的国债共达七亿日元。仅利息一项每年就有三千五百万日元,这已是很重的负担了。如果借了这次外债战争还不能结束,日本将出现异常的困难局面。我衷心希望这次募集以后,无论如何也要实现这次战争的目的。
(3)沙河多战(后来命名为奉天会战),二月二十日下达攻击命令,三月初开始行动。你到达纽约时,定会听到这次会战的结果。可能双方各死伤五万人(实际日军伤亡七万;俄军十二万人)仍打不开僵局。这样,就只有等到夏天,否则是看不出结果的。
总之,希望这次的募债是最后一次,无论如何,必须结束这场战争。
(4)战后日本的财政更是个大问题,如果出现失误,好容易取得的战果必将付之流水。政府正在对战后的军备计划、政府专卖事业计划、满铁的经营问题、招徕国外观光游客以及日英同盟等问题,慎重地研究对策。希望你也要有所安排,以期与现在这些外国的有关人士在战后仍能继续保持接触。”
三月六日傍晚,高桥到达纽约。立即和谢弗商议并得到他的私下允诺,即如果发行三亿日元公债,他将认购一半。十一日离开纽约,十九日到达伦敦(十日奉天会战日军告捷)。
因为有前两次的工作基础,加之奉天会战取得大胜的有利条件,募债的工作于二十日便有了顺利完成的希望。公债的条件是:年息四分半,发行价格为票面的百分之九十,期限二十年,以烟草专卖利润作为担保。募集地点除英美两国外,进一步扩大到欧洲大陆各国。与前两次相比,形势特别有利。
为“促进和平”进行第四次募集公债
一九○五年五月二十九日,高桥在纽约接到松尾日本银行总裁的电报。内称:“五月二十七日,在对马海峡日俄大海战中,我国舰队取得重大胜利。”继之又收到日本政府的来电说:“这次对马海战,全歼俄国舰队,俘虏罗热斯特文斯基、涅博加托夫、恩奎斯特三名舰队司令。另外,望在英美等国发行三亿日元以上的垫支公债(作为偿还已发行的公债之用)。”这确实使人为难。欧美各国都为日本海海战取得胜利带来了和平而高兴。日本的声望不断在提高,英美等国决不会在这个时候向日本讨还公债。所以,从他们的常识判断,这种募债只能是在恢复和平以后或者是战争要长期拖下去时才能进行。
高桥回电表示:“现在募债不是时机。”可是六月十六日政府复电中严厉命令说。“一定要进行第四次募集公债的工作”,批驳了高桥的意见。当时正值第三次三亿日元公债发行后两个月,在伦敦的工作尚未结束。与此同时,日本发表的“第三次公债可以满足今后一年军费需要”的声明,言犹在耳。加之,媾和会议不久即将召开。
尽管情况如此,在政府的命令之下,高桥只能保持缄默,坚决执行。高桥照例要和谢弗商量,对方当然要反对并且诘问:“这究竟是为什么?”高桥在冥思苦想有没有好的借口,最后只好牵强附会地说:“媾和需要钱。”他又进一步解释说:“俄国政府内部很有势力的主战派不愿媾和,他们的主要根据是‘日本的军费短缺’。因此,日本要在这个时候募集公债,用事实说明有足够的军费。我想这与渴望尽快结束战争的欧美人的想法完全一致。而且募集公债工作,如果不抢在媾和之前,便会影响促进结束战争的意义。”专心思考着的谢弗,对于高桥这一番话,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明白了。你知道财界的一些人每到夏天就要出去避暑,所以募债工作应该马上进行。条件仍和前次一样,最好不要让步。”
随后,谢弗便打电报给英国的金融界和德国的银行家、他的同族瓦伯格。他提出要求让瓦伯格“在德国认购一亿日元”。
瓦伯格接到电报时,恰好是在汉堡观赏帆船比赛并和德皇威廉二世坐在同一个船上,同席的还有以德国中央银行总裁为首的许多柏林财界巨头,他当场向大家披露了电报的内容,并奏请皇帝。皇帝立即表示:“就那样办吧!”按照德皇的旨意,德国立即购买了一亿日元的日本公债,分别让德国十三家主要银行分担。
本来,德国是挑唆俄国向中国东北扩张和首倡三国干涉日本的,也可以说是日本的仇人。正是这样一个国家,竞然决定援助日本,而且德皇的行动也很使人感到意味深长。英国的回电令人失望,他们表示了“反对”的意思。高桥在得到谢弗“万一英国不肯接受,将由纽约和德国各自认购一亿五千万日元”的承诺后,急忙奔赴英国。高
桥六月二十四日从纽约乘船,首先抵达爱尔兰的昆斯敦(现在的科夫)。事先,他已约好帕斯银行总经理香德和正金(现东京)银行伦敦分行行长山川一同前来昆斯敦,共同交换了驻伦敦新闻记者和银行界的反应。据说,反对认购公债的人认为,倘若日本掌握了过多的钱,就会态度强硬,有可能使媾和以破裂而告终。
高桥首先说服了香德和山川两位好友。接着,于七月二日到达利物浦,并且通知伦敦作好会见记者的准备。三日晨八时开始会见了五名一流记者,听取了他们的意见,同时又以说服香德等的同样理由,取得了他们的谅解。陆续来访的银行界的朋友,也都接受了高桥的说明。经过说服和取得谅解以后,于当天夜里,在英德两国银行界会议的基础上,当即提出了发行条件。六日签订认购合同。高桥这般惊人的机敏和气魄,实在令人赞叹不已。
第四次募集公债工作于七月十日晚正式公布计划。由于空前的景气,当晚在伦敦便出现了百分之七十五、在德国出现百分之一的溢价。美国也来电说:“认购情况非常好。”七月十一日,并始受理认购业务。伦敦的认购者多达十倍以上,十五时半停止受理。德国的消息说:“小户认购者居多,无法掌握准确数字,大约超过七倍以上。”
第四次的三亿日元募债工作以取得了最好效果而告给束。十二日接到曾称大臣来电:“在不利的时机募债,竟能收到如此好的结果,定是足下竭尽全力所致,深表慰劳之意。”
七月三十一日高桥应召去白金汉宫,晋见英国国王。国王对他募债取得巨大成功,表示欣赏和慰问。与此同时,国王还表示了下述见解:“作为媾和的重要条件,日本理所当然要主张:该得到的东西应全部得到。”
第五次募集公债促成日俄媾和
在朴茨茅斯进行的日俄两国的和平谈判,自一九○五年七月下旬以来,经过几次会谈,都因为割让库页岛和赔款问题发生分歧,陷入决裂的边缘。日本按照战胜国的惯例认为,提出这些要求是理所当然的,而俄国则强调不是战败国,表示坚决拒绝日本的要求。
这场不顺利的和谈,终于在八月二十九日由于日本方面表示让步而达成协议。即“日本放弃赔款要求”和同意“以北纬50度为界割让库页岛的南半部。”
俄国所以接受割让南库页岛,还是罗斯福起了作用。他对俄国人说:“库页岛的全岛,现在是日军占领着。因此,不应该认为是割让南库页岛,相反正是俄国收回了北库页岛,这岂不是挽回了面子吗?”
听说在会谈末期,日本政府曾有意放弃割让库页岛和赔款要求。但在给谈判代表发出训令前不久,因得到来自英国的紧急情报说“俄国的想法有变化”,才匆忙修改了电文。
不管怎样,在会谈结束前,俄国的全权代表维特终于同意了割让南库页岛。、
俄国政府在赔款问题上坚持不让步。他们认为,这是关系到一个大国的面子的问题;另一方面,他们又认为日本财政上已濒于破产,经济发生了困难。
得知日本表示让步,俄国政府的代表维特高兴得几乎跳起来。欧美的财界人士也很高兴。但是,俄国政府内部握有实权的主战派却为之愕然,他们暗中期待通过拒绝赔款,达到破坏和平谈判的目的。于是怒不可遏的日本人,为了发泄内心的愤怒,放火焚烧了日比谷。这次事件使日本在国外公债的价格突然暴跌。
当时日俄两国的公债充斥欧美证券市场,很多法人和个人手中均握有债券。也就是说,欧美各国都借给了日俄两国大批的金钱,所以他们都不希望任何一方趋于破产。站在日本方面的英美两国,当然希望日本取胜。然而出于经济、政治的利害考虑,它们也不愿意俄国遭到惨败。当奉天会战和对马海战清楚地表明日本将取得决定性胜利时,英、美、德、法各国一齐出面进行和平调停,其原因就在于此。渴望尽快结束战争的欧美各国,最担心日本恃胜而骄,提出苛刻的媾和条件,以致不必要地刺激俄国的主战派。日俄和谈斗争的焦点是在赔款问题上。因此,一听到日本收回赔款要求,欧美的有识之士和报界就齐声赞扬日本的态度并且暗暗放了心。
关于上述问题可能产生的结果,欧美的银行家们很早就作出了预测,并采取了万无一失的措施。当一九○五年一月得知旅顺要塞被攻克的时候,他们马上断定“战争将是日本取胜”,及时地拟定了对日本可能提出赔款要求的对策。
法国最害怕俄国战败。当时的法国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英国在不久前的英布战争中,耗费了大量军费,经济上发生困难),对俄国贷款已达七十余亿日元,为了使其从背后牵制德国,极欲让俄国拥有强大的实力。
一九○五年三月二十八日,巴黎证券交易所长伯诺,受法国财政部长罗比的委托,请求与高桥举行私下会谈。他提出要求说:“英国在八国联军武装进攻中国的事件中,就已经注意到日本的实力并与之结成同盟,而法国直至今日尚未认识日本的真正价值,实在感到极大的遗憾。
法国希望日俄两国尽快媾和,如果日本答应不要赔款,法国愿意出面调停,以便促使俄国同意媾和。
同时,鉴予日本耗费了大量军费,如不索取赔款,财政将要发生困难。法国拟代之以向日本开放巴黎金融市场,募集五至七亿日元的公债。这样做的结果,要比暂时的赔款更为有利。因为日本可以长期使用富裕的法国的金融市场。希望考虑目前‘不要赔款而媾和’的问题。
这次战争如强调俄国是战国败,他日必欲对日本实行报复。那样将使法国感到为难,法国今后和日本也要发生密切的经济联系。因此,为使日俄两国间避免出现纠纷,法国愿意充当调停人。我们希望今后日本和法国加强经济联系,战争结束后立即在巴黎发行日本公债……。”
在对马海战后的七月十六日,英国大金融家阿尔弗雷德·罗思柴尔德在别墅招待高桥时,委婉地说:“日本要求赔款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数额不宜过大,而且不必一定要付现款,可以公债代替,这样做将是无可非议的。”萨阿·尼斯特·卡赛尔(英国的大金融家,在高桥与谢弗相识前,曾友好地向谢弗介绍过日本的情况)也说:“日本接受的公债,可在伦敦和巴黎兑换现金。”同样委婉地劝说日本接受以公债作为赔款的做法。
俄国没有钱,如果日本迫其支付现款,结果势必要由英法负担。向俄国长期提供贷款的这两个国家,是深知这个内情的。就它们的内心而言,不愿意借更多的钱给面临危机的俄国;实在不得已时,它们与其借给俄国,勿宁借给日本。
它们提出的“日本把接受的俄国公债兑换成现金”,正是考虑要把俄国发出的票据由日本保证贴现。也就是说,把钱借给俄国,俄国不能还时,转嫁由日本偿还。
最后的募债运动
九月四日,高桥收到松尾日本银行总裁发来的绝密电报。内云:“和谈已达成协议,没有赔款,国家难以保持硬币储备。库存的硬币只有五亿一千万日元。如按每月支出三千万日元计算,二十个月内即将全部用尽,你能否想点办法?”
九月八日,又接到日本政府的急电亦称:“为清理第一、二次六分利息的英镑公债二亿二千万日元和国内第四、五次六分利息的国库债券二亿日元,望在含法国在内的国家中,共发行无担保的年息为四分的长期公债三至四亿日元,请马上着手交涉。”,
但这次募债工作有不少困难。如:
(1)发生了火烧“日比谷事件”,日本公债在国外的价格暴跌;
(2)俄国政府正在以法国为主的欧洲金融市场募集公债;
(3)当年三月以来,在短短几个月里,日本已经发行高达六亿日元的公债。而且,这些公债尚未完全落到实处,有相当一部分还握在投机者手中。
九月十五日傍晚高桥抵达巴黎,第二天便与伯诺就发行公债问题开始交涉。十九日一同拜访法国财政部长罗比,当场得到谅解和认可。
十月间发行俄国公债问题,传说“由于俄国国内骚乱(明石点起的第一次革命烈火)活动加剧,法国银行家们正在犹豫不决,所以要延期发行。”高桥紧紧抓住这个时机,于十月二十九日便向刚从西班牙旅行归来的罗比提出“希望迅速批准日本发行公债”。
十一月俄国陷入无政府状态,欧洲经济市场呈现危机。十六日上午,伯诺来电话催促高桥说:“望尽速发行日本公债。”经与伯诺、科赫、冈斯伯格三人商谈并经罗比同意,立即确定了发行日期。继而又到罗思柴尔德家,共同研究了发行条件。十八日晚高桥返回伦敦。
经过高桥百折不挠的努力,到了十九日终于完成在英、法、德、美四国发行公债的准备工作。高桥过去一直以伦敦为募集工作的中心,如今要转移阵地到与俄国友好的法国,而德国又是英法两国的宿敌。因此,这次的任务是十分艰巨的。尽管这样,他仍然迅速圆满地取得了成功。分析其原因:
(1)预想到了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况,提前对法国做了工作,而法国方面也抱有相同的意图,所以交涉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2)抓住了英法接近这一政治形势变化的时机。
(3)结识了统治欧洲金融界、拥有不分国界的巨大金融资本的罗思柴尔德为主的认购者。
第五次公债的发行情况说明,高桥是个豁达大度和坚忍不拔的人。发行公债的条件是:
(1)发行额为五亿日元,年利四分,发行价格为票面的百分之九十,无担保。
(2)募集地点是,伦敦和纽约二亿五千万日元;英、美、法、德四国二亿五千万日元。
十一月二十七日晚,在四国同时发表发行公债的计划,二十八日开始募集。结果,这次又是盛况空前,申请认购者伦敦达二十七倍,纽约四倍,德国十倍,法国二十倍以上。日本募集工作的巨大成功,正是意味着俄国募债活动的惨败。高桥通过这个办法割断了俄国的资金来源,迫使俄国在日俄经济战中遭到严重的失败,陷入了财政破产的困境。
右左日俄战局的国际金融资本势力
通过对高桥五次募集外债工作的研究,使我们清楚地看到:国际金融资本势力的存在及其巨大威力。在当时的欧美,有个以罗思柴尔德、卡赛尔和谢弗等为中心的犹太人血统的大财团,它统治着金融界,拥有超越国家的至高无上的力量。即使是世界上的一流国家,如果无视它的存在,也准以推行其国策。
俄国建设西伯西亚铁路和开发中国东北的资金,就是大部分出自这个财团之手。俄国在日俄战争末期,财政之所以濒临破产的边缘,就是因为背离了这个犹太人血统财团的利益所致。英、美、德、法不同阵营的国家联合起来,对日本进行财政支援,完全证明了它拥有无视国界的巨大威力。
这个国际金融资本势力明显地表现出贪婪无度。为了获得最大利益,它可以出现在世界任何地方。相反,它又异常怯儒,对于些微的不利,反应极其敏感,常常是瞬息之间便会改变意图。有时它完全背离国家意图;有时则又与之相吻合。在前种场合,会发生很大的抵制作用;反之又会发挥出难以估量的威力。犹太人还有一种特殊的民族意识。这种意识也常常对于国际金融资本势力的趋向产生影响。从经济角度分析日俄战争,可以看出战局是按照国际金融资本势力的意向而波动的。这般势力原打算通过支持俄国经营东方获取利益。后来,因为不满俄国迫害其国内的犹太人,改弦更张转而支持俄国的敌人日本,借以达到它们对俄国报复的目的。随着战争形势的变化,它们感到俄国岌岌可危,便遗弃了俄国,企图变日本为谋取利益的依靠。日俄战争的发展和结局,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这个国际金融资本势力的左右。而高桥的最大功绩,就在于他协调了国际金融资本的意向和日本国家战略的需要。使两者休戚相关,相互依赖。其具体体现则是募集外债的巨大成功。
八、连战皆捷的军事行动
概述
日俄战争中的日本陆海军,以英勇善战赢得全世界的敬佩。小村外相的外交工作,金子、明石、高桥等人的各种活动,都得到了战争的有力支持。反之,他们所开展的工作也不断为军事上的胜利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一般说,军队的作战计划只限于在国境以内。因此,日俄战争中日本的作战计划,不得不在开战后随着战局的发展变化进行重大修改。原来日军设想的作战计划,以前出鸭绿江为最终目标。而事实上,二月在仁川登陆的先遣队,没有受到任何抵抗,便顺利地占领了朝鲜半岛,轻易地达到了原来的作战预案。于是又决定“既然这样,莫如进一步向中国东北内地挺进”。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负责筹措军费的高桥,借到一亿日元后仍不能解除任务,以致三番五次地增加借款数额。
日军的作战计划作了重大修改以后,决定趁一九○四年五月一日位于鸭绿江边的第1军取得初战胜利和控制敌人舰队的时机,一举攻入中国东北。在各方面相互呼应配合下,日军于八月间占领了俄军根据地的中国东北的辽阳,一九○五年一月,攻陷象征俄国帝国权威的旅顺要塞;三月,在奉天围攻了俄国驻中国东北的全部部队,取得了重大胜利。继而在五月间,企图挽回败局的俄国的联合舰队,从俄国波罗的海劳师东征,不料也在对马海峡遭到日本联合舰队全歼。这个为世界所震惊的重大胜利,俄国固不待言,就是日本本国也感到意外。
前哨作战
一九○四年二月六日,日本政府向俄国发出最后通牒,日军立即开始了作战行动。联合舰队于二月五日受领大本营的出动命令,六日驶离佐世保港,七日便派出舰队的一部占领了朝鲜半岛南端的镇海湾,以期阻截海参崴舰队南下,实现了保卫对马海峡的任务。与此同时,其主力也于八日晚用水雷袭击了旅顺要塞的俄国舰队,九日白昼又进行了炮击。八日和九日,瓜生少将指挥下的部分舰只,在仁川外海与俄国“瓦利雅克”和“科莱图”两舰发生战斗并将其击沉。由木越安纲少将指挥的陆军临时驻韩派遣队(由4个步兵营组成),在瓜生舰队的掩护下,于二月六日由佐世保出发,八日下午到达仁川,当晚登陆向京城(现汉城)进发,九日占领了由仁川至京城约二十五公里的地域。
与日军的神速行动相反,俄国领导层一直是优柔寡断,下不了决心。得到日本断交的通知后,还认为日本不至于挑起战争。
九日,俄国对日宣战,十日,日本向俄国宣战。
敌前登陆
二月十六日以来,陆续在韩国登陆的第1军,四月二十九日开始渡江作战,击溃俄军东部支队后继续北进。五月五日至十三月间,第2军在辽东半岛大沙河河口附近登陆,二十六日、二十九日相继占领南山、大连。
五月十九日,独立第10师在位于第1、2军中间地区的大孤山附近海岸开始登陆。
六月十三日起,第1、2军和独立第10师(后改编为第4军)交替跃进,击溃南下的俄军后继续北上。这个期间俄军的部署如下:
鸭绿江附近:21个步兵营,22个骑兵连,72门炮;
旅顺要塞:27个步兵营,多门要塞炮;
盖平(今盖县)附近:24个步兵营,6个骑兵连,70门炮;
辽阳附近:27个步兵营,20个骑兵连,90门炮。
也就是说,俄军几乎将整个兵力一分为四地分散部署在四个地方,没有形成重点配备。而且,负责全面指挥的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海军大将和驻中国东北军总司令官克鲁泡特金陆军大将意见不一致,后者行动不果断。正当他在解决旅顺危机和鸭绿江方面黑木军威胁的问题上优柔寡断、举棋不定之时,日军各个方向的部队配合进击,特别是黑木军的果敢和先声夺人的突进,迫使他毫无作为地退守辽阳附近。
其实,当时的日军,无论在哪个方面都处于劣势。在全面开战后的六月末,日俄两军同为9个师,而且,俄军处于以逸待劳的有利态势。如果俄军果断地向任何方向的日军发动攻势,该方向上日军的处境都是危险的。
据第1军参谋长藤井茂太说:“第1军蝎尽全力而战,相反俄军却不据险抗击,究竟这是为什么,一直令人不解。克鲁泡特金在辽阳附近集结了庞大兵力,而日军主力的登陆点已被迫选在大孤山至大连之间。如果先以主力击溃我第1军,再掉头与旅顺守军相呼应,对我主力实行夹击包围作战,那样我军的形势就会十分严重。”
这次大规模敌前费陆作战成功的关键,在于海军压制了敌方的舰队,陆军抢在俄国之前占领朝鲜半岛。如果相反,俄军进军釜山一线,必然造成日军一筹莫展之势。朝鲜半岛作战胜利获益之大,远不止上面所述。先占有朝鲜半岛,便成了贯穿日俄整个地面作战过程日军制胜的关键。因为这样,就在俄军总司令官克鲁泡特金的脑海里始终纠缠着东翼有日军部队的威胁和干扰。其表现:
(1)在辽阳会战前,对于分散而处于危险态势的日军,没能抓住各个击破的战机;
(2)在辽阳会战中,因为黑木军从东翼包围而放弃了抵抗的企图;
(3)俄军最初的有利攻势和扬名于世的沙河会战的进攻部队,由于梅泽旅的出色防御和闲院宫骑兵旅从东翼的攻击,开始了意外的退却,直至放弃了整个攻势意图,
(4)在奉天会战中,俄军一开始就受鸭绿江军频繁攻击的牵制,日本军才得以成功地进行迂回运动。
综观以上各点,对于俄军来说,以朝鲜半岛为桥头堡的日军强大右翼部队的突然行动,宛如一杆又粗又长的长矛直插奉天,致使克鲁泡特金的决心经常动摇。
总之,朝鲜半岛是远东问题的关键。明治政府的领导者们,为了得到它展开殊死斗争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英国随军武官约翰·哈密尔顿中将认为:“最初的一战关系整个战争的命运。首战的胜利,可以鼓舞全军的士气,制约着最后的战局变化。在鸭绿江会战中,日俄两国都很紧张,这无疑也要引起全世界的关注。
俄国拥有世界最强大的陆军,与之抗衡的日本,就国土面积来说,无法与其比拟。这次鸭绿江会战,是在世界列强密切注视当中,由弱小的日本对七倍于己的俄军揭开战幕的。”
对于欧美人来说,搞不清楚的是:“为什么俄军不投入更多的兵力?他们完全有足够的兵力用以粉碎日军。如果没有的话,毋宁不出一兵一卒岂不更好!不出兵便无战败可言。究竟为什么在鸭绿江部署不足以阻击敌人的部队、特意为日军提供胜利的条件?令人不可理解。”
辽阳会战
各路的日军,打退了各自正面的俄军以后,于八月二十七日会师于辽阳平原,八月三十日,日军对辽阳的俄军阵地一发起攻击。当时俄军不断调来增援部队,兵力明显地得到了加强。对于日军的十三万五千人来说,拥有二十二万五千人的俄军是占有优势的。敌我兵力数量之差天天都在扩大。俄军对我实行了正面反击,双方展开了激战。八月三十日夜,日军右翼的第1军主力强渡太子河,向俄军东翼出击。正面的第4、第2军猛攻辽阳南侧的阵地(与此同时,橘中佐对首山堡也发起了冲锋),互相呼应实行包围作战。第1军从东面进行的侧翼进攻,是克鲁泡特金总司令官最担心的事情,所以俄军迅速采取了对策。八月三十一日,俄军开始缩短战线,以便尽可能抽出较多的兵力对黑木军实施反击。它将正面部队撤回既设永备工事的第二线阵地。九月一日至三日间,在辽阳以东和太子河北岸,两军发生了激战。以90个步兵营为主力的俄军,向以24个营组成的日军展开了占有绝对优势的猛烈攻击。结果,却是不可估量的日军的锐气挫败了俄军。九月三日拂晓,克鲁泡特金总司令官接到前线部队将领的悲观的报告后,轻率地发出了停止进攻的命令,决定向奉天撤退。九月四日,日军占领了辽阳。
沙河会战
沙河会战是俄军乘日军人困马乏之机,自开战以来所发动的第一次大规模的攻势。日方兵力十二万人(伤亡二万人),俄方兵力二十二万人(伤亡四万人)。
俄军在辽阳会战中遭到重大损失,正欲大踏步地北撤,但由于日军的追击行动意外迟缓,便在奉天附近停止后退。鉴于日军的劣势和处于极端疲劳的情况,俄军企图通过大举反攻挽回迄今的败局和不体面。
十月八日,俄军东部兵团(由73个步兵营和34个骑兵连组成)出现在我军右翼。十月九日,由45个步兵营和18个骑兵连组成的部队,对日军右翼边缘(位于本溪湖—带)发起攻击。部署在这个方面的日军,只有梅泽少将指挥的近卫后备步兵旅8个营。但是,梅泽旅的将士英勇善战,胜利地回击了这股强敌,被后人誉为“光荣的梅泽旅”。
大山总司令官以第12师(包括梅泽旅,计24个步兵营),顶住了俄军东部兵团的猛烈攻击。十月十日,又集中全军主力,从我军左翼向东北方向的敌人发起总攻。
这次总攻挫败了俄军主力计划把日军由东北推向西南方向,直至赶下浑河的嚣张气焰。这次进攻因与猛插俄军右翼的骑兵第2旅(旅长闲院宫载仁亲王)相配合,使克鲁泡特金总司令官的企图受到严重打击。结果俄军不得不于十月十二日开始全面退却。日军追击至沙河一线。于六日形成敌我僵持、两军对阵的态势。
这次会战,日军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由于创造了军事上奇迹的梅泽旅的英勇善战和大山总司令官的正确指挥,好容易才扭转了战局。当时如有些微的失误,就可能使过去的战果化为灰尽。
俄军把这次会战作为重大胜利,向全世界大肆宣扬。连美国的罗斯福总统也担心日军的失败,积极提议双方媾和。
攻克旅顺要塞
担任攻占旅顺要塞任务的第3军,五月底编组完毕,军司令官乃木希典中将六月六日亲临战场。
第3军(由过去属于第2军的第1、第11师以及新到的第9师,后备步兵第1、第4旅组成)于六月二十六日开始行动,一面清除俄军前沿阵地的兵力,一面向要塞逼近。七月三十日,占领进攻出发阵地。
(1)第一次总攻
八月十九日上午六时,以二龙山至东鸡冠山之间为攻击重点,开始强攻。经过两天炮击后,二十一日拂晓发起冲锋。整个要塞立即进行顽强的抵抗(日方的炮弹尚不能击穿钢筋水泥堡垒),特别是日俄战争中敌人第一次使用的机关枪,发挥了巨大的威力,致使战况凄惨异常。
二十一日冲进盘龙山和鸡冠山堡垒的部队,几乎全歼了敌人。二十三日夜间,一度占领第二个制高点望台炮台。后来由于敌人反冲锋很快被夺回,不得已于二十四日晚饮泣暂停进攻。俄军伤亡约一千五百人,日军伤亡多达一万九千人。二十二日,第9师抢占东、西盘龙山堡垒取得成功。
(2)第二次总攻
根据前次总攻的经验,决定采用正面攻击战术。九月一日以来,边构筑工事,边接近敌人阵地。十月二十六日,在28公分火炮的支援下,毅然发起总攻。因为俄军的抵抗仍然十分顽强,只有第9师于二十六日和三十日相继占领钵卷山、一户堡垒;第11师占领了瘤山。十一月一日不得不暂停第二次总攻。日军伤亡约三千八百人,俄军死伤约五千人。
(3)第三次总攻
十一月十一日,增派第7师参加总攻战斗。在北方主力军决战方面,沙河会战后俄军不断增加,有可能转入反攻。还有消息说,十月十五日波罗的海舰队已从利帕乌(现利耶帕亚)军港开出。因此事态非常紧迫,一天也不容迟缓。
军司令官下决心一定要夺下望台一带的高地。十一月二十六日开始进攻,因敌人顽强抵抗,几次都被击退。
二十七日,决定停止正面进攻,改为夺取203高地。二十七日以后,由第1、第7师实施梯次进攻,终于在十二月五日占领该高地。焦急待命的28公分火炮部队,立即在这里设立观测所,瞄准港内的敌舰射击,瞬息之间,彻底压制了敌人的火力。急忙赶来的东乡司令官亲自观察了当时的情景。我军死伤达一万七千多人。乃木将军曾写诗描述这次总攻的艰苦情形。
尔灵山巅岂险攀 男儿功名期克艰
铁血覆山山形改 万人同仰尔灵山
这次总攻虽然遭到很大损失,却为后来的奉天会战和对马海战的胜利,创造了有利的条件。也就是说,如果攻不下旅顺,就很难期望有后两次会战的重大胜利。
在前次封锁旅顺要塞作战中,海军为陆军创造了顺利的登陆条件;这次陆军自动地为海军决战的胜利奠定了基础,极大地提高了陆海协同作战的效果。
在左翼,各师挖掘坑道,进行爆破作业。十二月十八日,第11师对鸡冠山堡垒;二十八日,第9师对二龙山堡垒;三十日,第1师对松树山堡垒分别进行爆破并加以占领。
到了这时,大局已定。一九○五年一月一日,第9师和第1师的一部占领了望台高地。正在准备一举攻进旅顺的时候,俄军守将斯特塞尔中将宣布投降。二日签字,三日开城,食粮殆尽,俘敌约二万五千人。
从发起攻势到开城,前后达七个月。日军参战人员累计约十三万人,伤亡几近一半。对于这次战斗造成如此重大伤亡,军司令官乃木将军感到十分内疚。他写道:
皇师百万征强虏,野战攻城尸成山;
愧我何颜见父老,凯歌今日几人还?
决定战争胜负的波罗的海舰队,十二月二十九日才抵达非洲东岸的马达加斯加岛。
黑沟台会战
一九○四年十月以来,在沙河一线处于劣势、疲惫不堪的日军,胜利地阻击了日益扩大优势的俄军到第二年。一九○五年一月一日,乃木将军指挥的第3军终于攻克旅顺要塞。一月十五日,迅速北进,决定参加即将进行的主力决战。
俄国方面,一九○四年十月二十六日,阿列克谢耶夫被免去远东总督职务,由克鲁泡特金大将任远东陆海军总司令官。十二月中旬,为救援旅顺曾计划发动强大攻势作战,但失掉了战机。
一月十九日,克鲁饱特金总司令官在乃木第3军北上之前,企图在沙河一线击溃日军主力,遂以格里帕别尔格大将指挥的第2军(由126个步兵营、90个骑兵连编成)和米舒钦柯中将指挥的骑兵团(由72个骑兵连编成)于一月二十五日向日军西翼黑沟台方面发起包围合击。
进攻部队的两名将军都是与克鲁泡特金性格不同的主战派将领,战斗意志旺盛。而这个方向上的日军,实力却异常薄弱,仅以骑兵为主的秋山支队的少数兵力警戒宽大正面。即使重要地段的黑沟台、沈旦堡也只是由种田支队(1个步兵连、8个骑兵连)和丰边支队(3个步兵连、8个骑兵连)少数兵力分别防守。
二十五日来攻的俄军有:黑沟台方面的2个师(由32个步兵营编成),沈旦堡方面的1个师(由16个步兵营编成)和向我左侧插过来的米舒钦柯骑兵团。由于日军各自出色地进行了顽强抵抗,防线始终未被突破。
大山总司令官十分重视战况的发展变化,在紧急调动位于后方的第8师立即奔赴黑沟台的同时,也从各条战线抽调可能抽出的兵力,编成临时预备队进行反击。
一月二十六日至二十八日,日军西翼的各部队进行了浴血奋战。而且大山总司令官对于当时的困境毫不气馁,采取了“死中求生”的积极对策。一月二十九日拂晓,以临时预备队的第5师,在由柳条口至长滩的西北方向上,分割攻击敌人阵地,以期各个击破黑沟合以南之敌。
又一次由于克鲁泡特金总司令官缺乏果断,丧失了千载难逢的好战机。由于他担心俄军第2军可能会遭到分割包围。因而没有积极扩大黑沟台方面的战果。特别是由于日军部署在中央位置的部队(主要是第2军)的牵制活动,进一步增加了作战正面的危机感,以至几次拒绝俄军第2军司令官的增援要求。结果,不但停止了对黑沟台方面日军的进攻,而且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参加这次会战的兵力,日军为60个步兵营、30个骑兵连和180门大炮;俄国为126个步兵营,90个骑兵连和440门大炮。日军伤亡九千人,俄军死伤一万二千人。第2军司令官格里帕别尔格大将,为要向皇上直诉实情,称病于二月一日回国。
沙河、黑沟台两次会战的胜利,使人强烈地感到:这是日军上下皆以国家命运为己任的无畏气概和英勇奋战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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