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2月5日,钱学森夫人蒋英女士逝世。钱学森与蒋英夫妇,一位是杰出的科学家,一位是杰出的艺术家,他们在人生的舞台上,演绎了纯真的爱情,是人间完美的绝唱。值此“情人节”来临之际,我将他们的故事改写如下,献给当代的少男少女们,愿你们的爱情能像钱老夫妇那样纯洁无瑕,愿中国的“情人节”能注入更多更美好的人类真情。
钱学森生于1911年,蒋英生于1919年,两人相差8岁。钱学森的父亲钱均甫与蒋英的父亲蒋百里早年是至交,曾经同赴日本求学。
钱均甫日后成为著名教育家,而蒋百里日后成为著名军事家。
钱学森是家中的独子,他父母十分盼望有个女儿。而蒋家有五个女儿(蒋英排行老三),钱家见蒋英长得天真活泼,就恳求蒋家将她过继给他们。这得到了蒋家的应允,于是蒋英过继到钱家,一度改名为钱学英。但4岁的蒋英在钱家只呆了几个月,就闹着回家,因为12岁的干哥哥钱学森不跟她玩。蒋英说:他有很多玩意儿,口风琴、球什么的,但他不会跟小妹妹玩。蒋英说:“他就看着我,逗我,所以我不喜欢这个哥哥,我要回家。”这样蒋英和钱学森短暂相处后,就天各一方。
1935年,时年24岁的钱学森出国前夕,蒋英随父母到钱家去看望他。这时蒋英16岁,亭亭玉立。比她大8岁的钱学森已是成熟的男子汉,他很喜欢这个爱说爱笑的小妹妹,曾经亲昵地对蒋英说:“你的笑声特美,你能保持下来吗?”蒋英调皮地反问道:“为什么?”
钱学森坦诚地说:“因为,没有什么比快活和清纯更可贵的了。”这天,蒋英特别高兴,为钱学森弹奏了莫扎特的D大调奏鸣曲,钱学森听得如痴如醉。她还送给钱学森一本唐诗,钱学森把它当作珍贵的礼物带到了美国。
1929年,钱学森往美国留学,在美国著名的麻省理工学院学习航空工程,一年后去美国加州理工学院攻读航空理论博士学位。就在钱学森去美国留学的第二年,蒋英陪父亲到欧洲考察,并留在德国,在著名的冯·斯东凡尔德贵族学校学习。 1937年,蒋英考进柏林音乐大学声乐系,并在一次匈牙利举行的国际歌唱比赛中获奖。
对蒋家这位漂亮而又有出息的女儿,钱学森的父母一直很在意,因为当年他们有约定,如果蒋英做不了干女儿,大了就嫁给钱学森。钱家妈妈老惦记着这个约定。每年蒋英的生日,她必定给蒋英送去吃的玩的。1947年,在上海的钱钧甫给远在美国的钱学森写信,要他回来看看。那年秋天,钱学森回到上海,那时他已是麻省理工学院最年轻的终身教授,意气风发。钱学森回来以后,因为他学习很好,又是博士,又是教授,很多家的父母都想把女儿介绍给他。大家知道蒋家和钱家私交甚密,就来托蒋英和她妹妹帮忙。在蒋英的安排下,在上海为钱学森举行了一场相亲会,一位富家女竟然当面向钱学森表达喜爱之情。但钱学森却拒绝了富家女孩的邀请,因为在这次酒席上,他被儿时的玩伴蒋英深深吸引了。几天后,钱学森应邀在母校上海交通大学举行一次学术讲座,蒋英一个人去听了。讲座结束后,钱学森突然提出送蒋英回家。回家以后,蒋英想挑一张顶好的唱片送给钱学森,钱说不用了不用了。过了一会儿,钱说:“你跟我去美国好吗?”蒋说:“不行,我有男朋友了。”钱说:“我也有女朋友,但从现在开始,你的男朋友不算,我的女朋友也不算,我们开始交朋友。”
他们的结合遭到蒋英姐姐的反对,她给妹妹讲了一个故事:在美国的时候,别人给钱学森介绍了一个女朋友。有一天,钱学森去接女朋友参加一个聚会,等了很久,大家才看到钱学森一个人急匆匆地赶来,一问才知道,他在路上把女朋友给丢了。但蒋英没听姐姐的话,她佩服钱学森,认为有学问的人就是好人。 6个星期后蒋英与钱学森在上海和平饭店举行了婚礼。婚礼后不久,钱学森先回美国,一个多月后,蒋英独自到了波士顿和钱学森会合,在异国他乡开始了他们的新婚生活。
婚后第一天,他们愉快地在一起吃早饭,钱学森泡了一杯茶,喝完,突然站起来向蒋英告别说:“我走啦,晚上再回来,你一个人慢慢熟悉吧。”蒋英很惊讶地说:“这叫结婚啊?我才来第一天呀!”人生地不熟的蒋英只好独自在家等钱学森回家,直到晚上五六点钟,钱学森回来了,就客气地问吃什么饭?蒋英不会做饭,于是,二个人就到外面吃了一顿快餐。
一回到住所,钱学森的举动又让蒋英吃了一惊。钱学森对蒋英说:回见、回见。还未等蒋英反应过来,他就拿了一杯茶到小书房里去了,门一关不见人了。到晚上12点他才出来了。就这样,从结婚的第一年第一天到以后这六十几年,钱学森天天晚上都是吃完晚饭,自己倒一杯茶,躲到小书房里去看书,从来没有跟蒋英聊过天,更没有找朋友来玩。
在美国期间,蒋英英语还未过关,钱学森就抽空教她,还不时用英语说一些俏皮话,逗得蒋英大笑。谁都不会想到,大科学家钱学森还烧得一手好菜。蒋英对上门拜访的朋友说:“我们家钱学森是大师傅,我只能给他打打下手。”钱学森则开玩笑说:“蒋英是我家的童养媳。”
有了蒋英的陪伴,钱学森也变得很乐观,学术也迎来了高峰。他先后提出火箭旅客飞机概念和关于核火箭的设想,震惊科学界。而那时的美国,正在掀起一场反共风潮,成绩卓著的钱学森也遭到怀疑。1950年春天,钱学森决定回国,因为他的祖国正在发生巨变。那时,他们的女儿刚出生不久(在6月26日出生,而预订的飞机是7月27日),可见回国之心的迫切。但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对于美国军方来说,钱学森知道得太多了。启程回国前,钱学森特意前往华盛顿的五角大楼,当面向美国海军部次长金贝尔说明回国的理由。钱学森的决定让金贝尔异常惊慌,回国的事情也发生了变化。回来以后,他对蒋英说:“我走不成了,他们不让我走,你带两个孩子回去吧。”蒋英说:“不,我不能离开你,我也要呆在这里。”不久,钱学森在海关的行李被扣押。随即,美国联邦特工拘捕了钱学森,关押了15天后释放,并告知不能离开美国。同时规定,钱学森的活动只限于居住地30公里范围内,并要按时去移民局签到。
在软禁期间,钱学森住所被监视,甚至电话也被监听。那时,钱学森只能在学校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蒋英则在家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那是一段屈辱而又艰辛的日子。
蒋英曾回忆说:“那时候很苦,两个孩子,钱永刚刚刚会在地上爬,钱永珍得手里抱着。特务老来跟我纠缠,方式是各种各样的,甚至半夜12点钟来电话,问谁谁谁是否在家。这些我都避开钱学森,不让他知道。”
钱学森就此从公众视野中消失,和蒋英过着平淡的生活。有时,他们会带着孩子去附近兜风,会一起到菜市场买菜。对于妻子蒋英来说,这是丈夫在家呆的时间最长的时期,和谐的家庭氛围也给钱学森带来些许慰藉。蒋英后来回忆说:“有一件事情是我们在美国很开心的事。买菜,洗菜,切菜,切肉,都弄好了,最后掌勺的是他。他爱做饭,爱做菜,我们在国外都吃中国饭。”
被软禁期间,钱学森除了发表一些重要的关于航空理论的论文,还潜心撰写一部关于控制工程方面的专著。书写得很顺利,钱学森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蒋英说:“我就买了一把吉他,一起合奏。那是非常快乐的,我们给朋友们也弹奏过。他高兴了一阵子,又去写他的书了。”
被软禁了5年后,在中国政府的帮助和斡旋下,钱学森终于踏上了回国的旅程。火箭专家回到红色中国成为当时轰动美国的消息。受尽屈辱的钱学森对美国记者说:“我回去将竭尽全力和中国人民一道,让中国人过上有尊严的生活。”
回国以后,钱学森就带着蒋英和孩子去上海看望父亲,这是一家三代的第一次聚会,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但是,蒋英却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将要参加一项最高机密的工作。作为中国导弹研制的技术领导人,近30年里,钱学森肩负了很大的压力,那时,他经常神秘失踪很长一段时间,家里的事情全靠蒋英。由于保密纪律,钱学森对蒋英什么都不讲,问他在干什么也不说。他的工作和行动高度保密,行踪不要说对朋友保密,连家人也绝对保密。有一回,钱学森又“出差”了,一去又是几个月,杳无音信。急得蒋英坐立不安、寝食不宁。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亲人死活不明的痛苦折磨,急冲冲地找到国防部问:“钱学森到哪儿去了?他还要不要这个家? ”其实,这时的钱学森并没有失踪,他正在戈壁荒漠之上紧张地进行着“东风一号”近程导弹的发射准备工作。 1960年11月5日,新华社发了一条电讯通稿:中国第一枚“东风一号”近程导弹在中国西北地区发射成功。蒋英想:莫非是他?回来后得到了证实。蒋英就向他讲述自己前不久找国家领导人“索夫”的故事,逗得他哈哈大笑。
对于钱学森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管,蒋英也慢慢地习惯了。她对钱学森说:“我是搞音乐的,你是搞工程的,那你搞你的,我搞我的。”所以蒋英把全部精力放在了音乐方面,也做出了巨大成绩。
蒋英长年任教于中央音乐学院,历任声乐系教研室主任、歌剧系副主任、教授。著有《西欧声乐艺术发展史》,合译有《肖邦传》,《舒曼传》等。在中央音乐学院教学45年之久的蒋英,一对一地亲手培养了26个学生,其中近一半都在国际音乐舞台上取得过骄人的成绩,傅海静、祝爱兰、多吉次仁、杨光等都是国际乐坛上声名显赫的歌唱家。他们为祖国争光的同时也向世界证明了中国艺术教育的水平。作为歌唱家,蒋英创造过辉煌,作为教育家,蒋英又为世界输送了中国的骄傲。
蒋英的个性突出地表现在她不喜欢别人称呼、更不自居“钱学森夫人”,她说:“我自己就是艺术家、声乐教授。”尽管有好几次迁居到“部长楼”、“将军楼”的机会,他们都主动放弃了,终身还住在已经住了40年的老楼里,就是那种外部用水泥横几匝竖几匝“捆绑”着的红砖楼。
1999年7月,中央音乐学院在北京隆重举办 “艺术与科学——纪念蒋英教授执教40周年学术研讨会”,以及由蒋英的学生参加演出的音乐会等,88岁的钱学森因身体原因不能出席,他特意送来花篮,写来书面发言,让女儿代为宣读,以表达他对蒋英深深的爱意。
蒋英教授对科技事业、科学工的艰辛十分关心和理解,她曾以巨大的热情,不顾连续几个月的劳累,参与组织、指导了一台大型音乐会——《星光灿烂》,歌唱航天人,献给航天人。
1991年,钱学森获得“国家杰出贡献科学家”的荣誉称号,这是一个巨大的荣誉,在盛大的颁奖仪式上,钱学森当面表达了对妻子的感谢。钱学森深情的说“蒋英是女高音歌唱家,而且是专门唱最深刻的德国古典艺术歌曲的。正是她给我介绍了这些音乐艺术,这些艺术里所包含的诗情画意和对于人生的深刻理解,使我丰富了对世界的认识,学会了艺术的广阔思维方法。或者说,正因为我受到这些艺术方面的熏陶,所以我才能够避免死心眼,避免机械唯物论,想问题能够更宽一点、活一点,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也要感谢我的爱人蒋英同志。”
作为和钱学森相伴62年的妻子,她的内心也有一份愧疚。蒋英说:“他很懂美食,可惜他没这个条件,一辈子没吃过美食,至少是很少。我很可怜他,因为我不会做美食。”
少年时候,蒋英和钱学森曾在两家的聚会上合唱过一首《燕双飞》的歌曲,他们相濡以沫的一生,正是燕双飞的真实写照。他们一起经历苦难,一起经历荣耀,一起经历光荣,最后在温馨中慢慢老去,默默离开人世。
祝愿他们在天堂里永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