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望“2010：中朝关系走势”研讨会纪要

展望“2010：中朝关系走势”研讨会纪要

（该会议纪要未经发言人本人审核）

2009年12月20日，邀请部分在京专家、学者，就中朝关系在2010年走势问题举行了座谈，座谈就中国2009年对朝关系发生积极变化的原因，中朝关系向何处去，如何维护中国在朝鲜半岛的地缘政治利益及其他利益，中国的民间学者在中朝关系中能够发挥什么作用，我们应该做哪些维护与发展中朝友好关系的工作等问题，在理论与实践等不同层面做了分析，现将主要观点整理如下，以供参考。该会议纪要未经发言人本人审核。

    会议由范景刚主持，他首先介绍了召开本次研讨会的相关背景：（1）2009年，中国政府对朝鲜的态度发生了一些令人高兴的变化。这是一个暂时性的现象，还是中国对朝政策成熟稳定的结果，需要做深入的分析。从这些积极的变化中可以看出，民间的声音在中央高层决策中得到了积极地回应，这鼓励我们努力发挥更多建言性的作用，以维护国家的利益。（2）2009年12月10日——12日，应韩国民主劳动党统一研究院等机构的邀请，北京学者李希光（清华大学）、孔庆东（北京大学）、云杉（新华社）、熊蕾（新华社）、郑己烈（中国社会科学院）等一行五人，来到韩国汉城，参加了东北亚和平论坛国际学术会议。中国学者的观点使韩国学者感到了强烈的冲击与震撼。通过民间学者的沟通，力争对各国政府决策发挥有利于促进东北亚地区和平局面的积极影响。（3）2010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60周年纪念。朝鲜方面每年都会有一些行动来缅怀志愿军，但是我们的媒体一直在这方面缺乏宣传报道。今年由于是建国六十周年，所以媒体进行了报道，但是总体分量还是很不够的。明年我们民间力量能够为促进中朝友谊做哪些有益的事情，发挥积极地作用。

在这三个背景下，为了深入探讨未来中朝关系的走势及朝鲜半岛的局势，请学者们发表各自的意见。

1、新华社高级编辑、中国民间访问韩国代表团成员熊蕾女士介绍了代表团去韩国的印象和过程。

（1）我们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韩国。我们代表团12月10日下午抵达韩国，会见了前总统金大中先生的夫人，并在图书馆进行了会谈。后来去了一家有着千年悠久历史的寺院，会见了一个主持。该名主持是社会主义者，非常有社会影响，各大财团都去拜见他。主持和代表团会见时非常高兴，他告诉代表团，他最信仰毛主席的继续革命论。这名主持完全是理想主义的和尚，而且非常幽默。他认为佛学的本质是公平正义，通过读毛主席的著作，他看到了毛泽东和他的共同点，他的理想是建立一个佛教社会主义。接触到了韩国学者，和我国学者非常接近，这是我们所没有想到的。在韩国的环境下，这些韩国左翼学者的声音也没有在主流媒介得到反映。

（2）韩国左翼学者认为朝鲜核问题的责任在于美国。在接触我们之前，在韩国左翼学者眼中，中国的学者哪里还有自己的观点呢？中国学者所谓的创见都是和美国的观点一样的，像我们这样的学者他们是没有见过的。而韩国左翼的声音，我们这边也很少介绍。

（3）朝鲜发展核武器是被逼迫的自卫行为。朝鲜发展核的本来目的是要用于发展核电。但是由于世界形势的发展，由于韩国变得强硬以后，中韩建交没有给朝鲜建立安全机制，尤其，布什政府指责朝鲜是流氓国家给朝鲜巨大的压力。其中一个学者认为六方会谈是失败的。中国对朝鲜核问题是双重标准，自己发展核武器的时候说是自卫，朝鲜发展核问题是威胁。中国担任调停者一些微小问题上是有一定不同意见，但是在根本问题上和美国立场是非常一致的。

（4）中国代表团给韩国左翼带来了中国学术的新气象。通过这次接触，我对韩国进步力量有一个直观的感觉，这一点在过去国内媒体很少有介绍。他们中的多数人只是拿到了毛主席的书还没有阅读就被判刑了。在朴正熙、全斗焕时期，连统一都是违禁词汇。我们没有想到，他们当时的言论钳制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一些教授现在也不允许上讲台，余波未尽。在交流的过程中，同传者都说，中国学者的发言，他们是以前都没听过、见过的。

（5）韩国的一些学者过去是学习中国革命的，对中国革命的历史非常熟悉。但是他们目前对中国非常失望，由于资本主义的发展导致了国家性质发生了变化。当然，我们中国国内的这个过程还没有结束，一些领域在对改革在进行有益的反思，而一些地区仍然在坚持公有制。

（6）韩国一些学者对中国在解决朝鲜核问题问题上抱有很大的希望，但是如果中国的立场接近美国的立场，那么这种作用不会是正面的。韩国学者对国际主流媒体辱骂朝鲜独裁的报道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和理解，他们认为朝鲜面临着巨大的国际压力，试图颠覆它的力量太强大，这迫使朝鲜不得不对言论进行一定的控制。

2、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著名学者、中国民间访问韩国代表团孔庆东先生：

（1）韩国的左翼学者值得尊敬。熊蕾老师所说的这种和尚在中国是很少见的。我们所要见的一个学者因为受到了指控最后没有成行。韩国前总统卢武铉先生来清华大学演讲说他是毛泽东的粉丝，结果回到韩国后麻烦不断。我们所接触的学者都是韩国的左派学者，他们多数的学者也都是右派的，尤其是在李明博时期。左翼学者的比例在韩国比中国大，各个大学都有一些。但是很多人都是拿学术混饭吃。他们的优势是年青的时候蹲过监狱，有着优秀的斗争史。当金大中时期来临以后，他们失去了革命的正义性与目标。他们见到了中国的同志后，非常亲切和激动。但是我们中国的同志都感到很惭愧，我们做的还很少。

（2）社会发展需要解决主体问题。韩国的学者有一种悲情，他们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他们也非常地迷茫。下一步怎么走，他们希望中国能够成为世界革命的中心。我们在讨论鲁迅的问题时候很有同感：我们先进行现代化必然导致劳动者主体的丧失。在这一点上，朝鲜的主体思想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多数韩国学者都赞成统一，但是随后的问题来了，谁统一谁，统一后是什么性质。他们是依靠理想团结起来的，实践上的经验都非常丰富，都尝过催泪弹的滋味。而中国的同志多数都是书院式的，缺乏实践的锻炼，脱离大众。韩国的右派更坏，他们敢于使用法西斯手段对付正义力量。

（3）朝鲜核问题发展到2009年那种形势中国是有责任的。韩国的左翼学者和朝鲜有一定的联系，但是不可能接收朝鲜的指示。中国在对待朝鲜问题上起了不好的作用，当然，我们还是要说，主要的责任在于美国。

（4）中国对历史的简单否定造成了韩国左翼力量的悲观失望。韩国左翼的力量如此弱小这种局面的出现是有一定的原因的。韩国一些右派学者年轻时是左翼青年，但是中国共产党对文革的全盘否定导致了韩国左翼青年非常痛苦地丧失了左派理想。如东京大学文学家尾崎文昭，他曾经在中国学习过，是曾经的左翼青年，但是后来越来越走向右派。他所接触的中国舆论都是对文革否定的。根本上在于中国国内对一部近现代史的简单否定，文革肯定有一些不正确的地方，但是这绝对不是文革的初衷。文革的对与错要进行仔细的分析，不能简单化。

3、著名影评家、博客作家、时评家司马平邦先生：

（1）建设统一的语境。朝鲜和韩国有一个共同的语境，那就是统一语境，他们都有民族的良心，绝对不放弃统一，也不可能接受对方是外国。他们更多的是民族心理的统一。朝鲜民族让我们感到震撼。中国人口众多，垃圾众多。一旦到了危机的关头，中国国内必然出现大批汉奸，这是深入骨髓的病灶。韩国人也不会想到有熊老师、孔老师这样的人，我们中国人也不会想到韩国裔中也有郑己烈这样的人。我们中国需要在统一的语境下互相沟通，也可能和朝鲜、韩国更有发展理解关系、沟通的可能。

（2）重视互联网和民间学者的作用。民间论坛的作用不要妄自菲薄。对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的纪念，我们需要发挥一些新的作用，进行一些新的解释，让中国人民在统一的语境下同情朝鲜。

（3）对历史的重新阐释。我们能够把精英化扭曲的语境进行一些大众化的更改和滋养。日本重拍甲午战争，也是重新阐释历史。但是对朝鲜战争这样一场极伟大的战争在改革开放以来却没有任何的电影、电视剧的拍摄，相反却在淡化、丑化。不但没有纪念性的行为，而且连对战争的纪念馆都关闭了。当然，我们不能太政治化，大众也不容易接受。但是我们可以改变一下语境，使大众能够接受。

（4）代表团们带来了韩国的声音，这是以前我们国内所不常见的，对这一点我们要加强宣传。

4、民间学者老田先生

（1）我从朝鲜的统一开始谈，在历史上曾经有过契机的。王力曾经担任过中联部部长，他在回忆录中说毛泽东当时的考虑就是将朝鲜战争打完，将朝鲜彻底统一。当时中联部对社会主义国家的外交涉及得更多一些。王力回忆说，大小帝国主义都打过中国，每次都以中国丧权辱国条约告终，因此中国非常需要一场胜利的战争来建立威慑信用，以后别人不敢打我。他认为开始毛泽东没有威慑信用的想法，到1953年就有这样的想法。中国非常需要这样一场战争，尤其是和世界上最强大的强权对抗，而且这种威慑信用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2）朝鲜战争是中国的一个无形的资产，中国从朝鲜撤出，中国对这里没有任何的野心。赫鲁晓夫则另有想法，认为中国是想把朝鲜变成殖民地。越南问题也是如此。毛泽东从不追求一个短期的利益。对中国这样的穷国来说，中国过去当过孙子，现在和未来也不会当爷爷。对中国这样的大国、弱国来说，这样的方式是不正当的。对毛泽东来说，环球同此凉热才是追求的理想，追求一种扁平化的世界，但是世界上存在强权，强权不灭亡，扁平化世界就无法实现。

（3）中国国内的主流学者有两种派别，一种是乐观和有雄心的，就是当爷爷，到本世纪中期达到发达国家水平，和美国一起联合控制世界。另外一种是悲观的，如时殷弘，就认为中国只能当孙子，天天当孙子。这样两种心境和状态的根本缺陷是都没有超过西方的精神逻辑。毛泽东提出三个世界理论时，已经非常清楚了，我们已经拥有了威慑信用了，那么我们国家的核心问题还是国内阶级关系问题。如果中国国内出现了新的统治阶级，那么会导致对内镇压，对外投降，先是慈禧，后来则是国民党政府。所以国际关系最后会变成国内阶级关系，中国这么大的国家付得出威慑信用的成本，问题在于他们是否愿意付出成本。拉美国际建立的特权社会，目的就是模仿西方核心国家建立起统治阶级独自享有的消费模式。毛泽东发动文革就是看得非常清楚，中国国内的一些上层官僚不愿意和工人农民分享政治经济权利，连中国国内都不愿意坚持扁平化社会，更不能指望他在世界上建设扁平化世界，主持世界正义了。这种扁平化社会对内能够弥和阶级鸿沟，对外则能够形成集体战略性意志。

（3）毛主席时期是文攻武备。中国没有想法派兵去攻打，但是力求在中国周边形成防御性态势，在中国周边抑制强权，在道义上支持其他国家的行为。当时的中国整个国民意志非常一致，在这种情况下，美国人是没有办法真正威胁到中国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形势是“七亿人民七亿兵，万里江山万里营”。美国人无法威胁到中国。后来又鼓吹原子弹威胁，毛泽东看穿了原子弹的本质，认为原子弹只能使用有一次，还是常规力量才能够解决问题。即使中国当时不能真正去支持第三世界国家，无论是社会主义国家，但是道义上仍然占据上风。

（4）中国人还是要当回“人”自身。现在的主流学者还是对世界认识不清，要么当爷爷，要么当孙子，把朝鲜当成筹码，拿这个筹码来谋取利益，永远跳不出这个陷阱。在这一点上，毛泽东仍然是无法超越的，还是要支持弱小的发展中国家，免于第一世界的盘剥。毛泽东看到了世界的趋势，就是第一世界在消弱，世界走向扁平化。因此毛泽东支持发展中国家，无论这个国家是否敌对我，始终把中国放在世界的大潮流中去考察。在这一点上，当前的学者极其短视，苛刻地指责当年的对外援助无私，没有控制当地的政府，没有让人家当孙子，这都不是一个第三世界大国应该追求的。目前中国外交的问题就在于要么就当孙子，要么就当爷爷。由于在国内的阶级脱离工农，矛盾无法解决，所以巴不得和全世界的发达国家统治阶级结成联盟，出卖国家的权益。国民党时期就是引进外国精英的，这和当今有很大的相似性。所以我对中国的外交并不乐观。

5、《中国艺术年鉴》副主编、研究员祝东力

（1）朝鲜问题要追溯到一个世界历史周期的视角上来观察。对朝鲜问题的看法要追溯到毛时代。二十世纪六十、七十年代看朝鲜电影，朝鲜生活比我国要好的多，甚至八十年代也要好一些。这牵涉到一个大的历史周期，朝鲜当时是整个社会主义阵营的一个成员。这一点像古巴，他不是一个独立的经济体而是一个零部件，它装备在一个快车上时它就发展得快。文革的结束是一个历史周期的结束，世界范围内出现了新自由主义的浪潮，全球右转，包括英国等一些国家都出现了这种趋势。朝鲜也相应地发生了变化，苏联解体、中韩建交对朝鲜打击是毁灭性的，经互会的解体使一个零部件几乎无法生存，朝鲜因此出现了苦难行军。

（2）朝鲜必须拥有核武器，朝鲜拥有核武器是对和平的贡献。靠朝鲜的经济规模、人口和纵深，要维持100多万的军队会拖垮其经济，所以它必须拥有核武器，这一点对东北亚的安全具有决定性的意义，是对东北亚和平的巨大贡献。从中国方面来说，指望改革开放时期的中国政府不顾自己国内的经济去帮助朝鲜是不太可能的，在这种状态下朝鲜是无助的，更显得弱小，朝鲜拥有核武器反而能够一定程度上维护其安全。

（3）现今的中国政府已经不再可能像20世纪50年代那样影响和大规模援助朝鲜了。朝鲜在冷战后陷入了孤立、绝对无助的状态。力量的均势是和平的一个基本前提，因此朝鲜的核实验对和平是一个好消息。朝鲜拥有了核武器是关键性的一步，它不会主动投到任何一个目标，不会投向韩国，也不会是中国。只有拥有了安全保障，才能够安心下来搞经济建设，才能够促进中国和朝鲜的经济贸易。

（4）核武器作为一种技术可以复制和传播是有自身的规律的，因此限制核武器本身是不可行的，也是违背规律的。从技术上讲，核武器的传播也是十分容易的，不仅核武器会扩展到发展中国家，而且我们将会面对一个人人有核的时代。不仅可能第三世界拥有核武器，跨国公司也会有，我们要面对一个人人拥有核武器的局面。美国当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出现。奥巴马的无核世界理念实际上只允许他一家拥有核武器，符合美国的根本利益，而且美国能够做到使用“非核武器的核武器”。目前，美国的霸权态势是太过独大了。这里提到俄罗斯，俄罗斯实际上仍然在走下坡路，单靠卖能源支撑不了多久，据说俄罗斯的武器技术已经超过10年没有更新了。从技术上说，10年技术没有更新就已经进入淘汰行列了。

（5）中朝关系不会好到那里去，也不会坏到那里去。在中朝关系领域，中国的买办外交政策实行起来也要打折扣，毕竟他们的身家性命还是要维护的。因此，还是会弥补过去对朝问题上的失误。但是另外一方面，也不会好到那里去。因为朝鲜的成功暗示着中国改革开放的失败，所以中国不会允许真实宣传朝鲜的正面成绩。

（6）2010年希望能够去朝鲜考察调研，我们还要做点积极地工作，要揭示事实的真相。

6、法国大革命史和文革史研究专家徐先生：

（1）希望将代表团去韩国的材料翻译成中文，将电子版分享给网友，争取更多的韩国左翼文献能够翻译成中文介绍给国内的大众，中韩学者能够推出来，可以将交流继续深入下去。

（2）明年抗美援朝战争爆发60周年，又是一个甲子，涉及的问题比较多，比较复杂。整个世界有左转的趋势，有良心的人也在采取动作。总得来说，中国退回过去好的做法是一种趋向。中朝关系有一些微妙的变化。过去一年中中国的尴尬正好对政府有一些教训，正好让他们体会到中朝关系有多么地重要，他们是无法超越毛泽东的战略思想的。

（3）如果能够使用漫画描绘我国这60年，可以说是从一边倒向苏联突变成一边倒向美国的进程。俗话说，打狗要看主人的脸色，那么通过打狗也可以敲打一下主人。我们通过国家的健康力量目前走入歧途的对朝路线。胡主席讲过要向朝鲜学习，后来为什么又把这些话收回来了，是值得商榷的。科技部曾经牵头组织一个课题，调查朝鲜的福利制度，得出的结论是中国必须向朝鲜学习基本医疗制度、住房制度等等。因此，我们国家大的方针政策必须宽口径，有战略眼光。

（4）我国的媒体对朝鲜的不实之词和国内对朝鲜战争意义的淡化，根本上是国内外反共势力猖獗、对正义悲观的结果。那么国家能够让这些人大放厥词，为什么不能让那些提升志愿军正面形象的“大放”？民间论坛不仅要找志愿军的老兵来讲，也要找一些更高层次、更高水平的志愿军官兵来讲一些志愿军的历史。以正本清源。这些年以来，志愿军退役人员的待遇问题是热点，根本原因是没有把他们当成功臣，甚至不当人，剥夺他们的基本生存。对待志愿军的讲述历史，需要专门找一些对象，有一个团队专门负责对象的选择。国内一些学者、媒体、娱乐以及影视界刻意地、别有用心、有步骤地把英雄们一个一个地搞臭，把他们描绘成战争机器。我们民间的爱国力量要找到维护他们权益的方法，联系到一些维护志愿军历史尊严的团体和个人，武汉的一个老同志已经去世，我们要重视那些活着的人。

（5）学者们对朝鲜问题文章要多出精品，能够起到积极正面的作用。

7、自由撰稿人郭松民：

如果以国家的国际影响力为分子，国家的综合国力为分母，以此得出的函数作一个排行榜的话，那么朝鲜一定会名列前茅，而中国则会瞠乎其后。很明显，朝鲜拥有和她的国家实力远远不相称的国际影响力。一个最新的例证是当今世界的风云人物奥巴马，不久前递交了一封私人信件给朝鲜领导人金正日，“信件内容之一是，如果朝鲜愿意重返六方会谈，美国将考虑最早于明年在朝鲜设立联络处。”考虑到朝鲜今年又是发射卫星又是进行核试验，联合国制裁决议的墨迹未干，美国就以唾面自干的姿态作出如此重大的让步，这不能不说是朝鲜的一个重大外交胜利。

国内那些“逢朝必反”的朋友，往往会简单地把朝鲜外交胜利解释为朝鲜敢于豁出去，“光脚不怕穿鞋的”，这证实了偏见比无知更可怕。小布什时代的美国不是也敢豁出去吗？结果如何呢？也没有敢把朝鲜怎么样，临下台前还不是乖乖地把朝鲜从“支持恐怖主义国家名单”上删除了吗？

总的来看，朝鲜的国际影响力，主要来自于其灵活而富有原则性的外交艺术。所谓灵活，就是在外交手段上不拘一格，所谓原则性，就是在自己的核心利益上决不让步。由于朝鲜特殊的地缘位置，这种成熟的外交艺术很早形成了，它已经成了朝鲜的一个独特的外交传统。朝鲜秉持这种外交艺术的一个直接后果，就近两千年来，朝鲜一直拥有自己独立或半独立的政权，只有1910~1945这35年完全沦为日本殖民地的时间除外，考虑到中国大陆曾经先后两次被异族所长时间地征服，朝鲜的这样一个纪录是令人惊讶的。

在朝鲜的“前三国”时代，半岛出现了几个割据政权并存的复杂局面，其中高句丽、百济和日本结成了同盟，新罗则和正在走向鼎盛的唐朝结成了同盟。最后的结果是，唐朝海军在白江口一战中，给了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日本海军以毁灭性打击，日本势力从此退出朝鲜半岛，随后，唐朝联手新罗，先后灭掉了百济和高句丽。在这种情况下，唐朝的野心开始膨胀，有顺势吞并新罗的打算。

对唐朝这个强大的盟友兼对手，新罗表现出了卓越的外交智慧，因为她意识到对唐朝既不能公开决裂，也不能无限让步，因此她采取了明软暗硬，明让暗争的方针，这一方针贯彻始终，甚至唐朝已经和她做了军事摊牌，并且新罗已经取得几次重大的战役性胜利之后，在外交上仍然对唐朝保持低调，当时新罗的文武王一边全力组织对唐朝的防御作战，一边又再三上表唐高宗表示谢罪，这种无懈可击的态度软化唐朝的战争意志，后来在唐朝对渤海国的战争中，新罗又出兵相助，终于换取了唐朝的正式承认。新罗由此真正完成了对朝鲜半岛的统一，成了半岛上第一个统一的国家。

此后，新罗一直与唐朝保持了友好关系，并从唐朝引进了灿烂的中华文化，发展出了灿烂的新罗文化，当时，盛唐时期的中国文化、新罗文化、与日本的奈良、平安前期文化一起，构筑7世纪至9世纪东亚中华文化圈的全盛壮景。

在高丽时代，高丽政权也曾面临复杂局面。当时中国的北方先后崛起了辽、金、元等三个少数民族政权，汉族政权的北宋、南宋一直向南迁移，并先后被金、元所灭。面对辽、金、元，高丽有文化优越感，但又慑于对方强大的军事实力，便采取了一手做军事准备，“增筑长城三尺”，一手在外交上保持和平，甚至在不得已时称臣纳贡做法，同时，高丽还保持了与宋朝的关系，以此作战略上的牵制，几次度过灭国危机。在南宋被灭，元朝的势力达到极盛的时候，高丽政权把朝廷迁到一个海岛上，凭借一道浅浅的海峡挡住了凶猛的蒙古骑兵，使得元朝始终处于“无法胜利”的状态，最终保持了半独立的地位，待到元朝衰败，明朝崛起的时候，取高丽而代之的朝鲜王李成桂，又机敏而现实地弃旧迎新，驱逐元朝官吏，“行洪武年号，袭大明衣冠，禁胡服”，奉行事明政策，获得了明朝的承认。后来明朝的万历皇帝果然在日本丰臣秀吉入侵时，出动大军抗倭援朝，驱逐了倭寇，使朝鲜半岛再次安享了近三百年的和平。当时明朝和朝鲜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中朝两国历史上最好的，也是整个东亚世界里最好的。

朝鲜这种灵活而富有原则性的外交艺术，在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得到了继承和发扬，比如即便在中苏严重对立的时候，朝鲜仍然同时保持了和中、苏两个大国的友好关系，并且维护了自己的主体性，至于在金正日接掌政权之后，朝鲜外交所表现出的大开大阖，挥洒自如，大家都有目共睹，这里就不多谈了。

反观中国近三十年来的外交，由于一门心思要融入到美国主导的国际体系中去，一心要做美国心目中好学生，因此便时时、处处以美国的意志为意志，以美国的利益为利益，显得僵硬而愚蠢。中国当代外交的最大问题，是放弃了毛泽东时代所确立的原则性，由于没有原则性，所以所谓灵活性也就成了势利、怯懦、愚蠢的代名词，外交精英们所谓的“韬光养晦要管100年”，其含义就是永不挑战美国利益，坚信顺从美国就是最大利益，但却完全不顾及美国利益的保持和增加，在很多时候正是建立在中国利益的流失和损害的基础之上的，韬光养晦也就成了割肉饲狼的遮羞布，自欺欺人而已。

中国的外交精英们不明白，美国要的不是态度，而是利益，除非你有能力并且敢于给美国的利益造成损害，否则不会得到美国的尊重，态度再恭顺也没有用。

朝鲜有着灵活而富有原则性的外交传统。中国外交，需要向朝鲜学习的地方有很多。

8、北京外国语大学“大国边疆安全治理历史经验研究”、“尼泊尔毛派对我国南亚战略关系影响”课题项目主持人、青年学者徐亮：

（1）世界未来将形成第三世界核集团对霸权主义国家的包围。美国有一本流传甚广的教材，叫《争论中的国际关系理论》，在这本在各个高等院校广泛使用的教材里，提到的近现代中国人的贡献只有毛泽东的人民战争理论。这给予我们更多的启示，这意味着世界要实现大小国家、强弱国家的真正平等，必须采用中小国家对霸权国家包围、制约的政策。但是中小国家没有利器怎么实现制约？第三世界国家拥有核武器意味着在霸权国家头上高悬斯摩达利克之剑。朝鲜核实验是一个示范性的开端，它意味着中小国家开始可以拥有核武器，这是一种革命性的变化，意味着人人有核时代即将到来。人人有核威慑导致的结果就是真正从武器实力在高点维持均衡的角度实现国家的平等、大小平等和对等的威慑。原子弹不需要太多，有一颗就够霸权国家受的了，一不用长期的经济投入，二也可以从心理和地位上真正实现平等和和平，腾出时间来专门致力于国家的发展和人民的福利。国内的一些自由主义者热爱自由主义的虚幻理念胜过热爱自己的国家，热爱美国又胜过热爱自由主义。他们的逻辑线条是：凡是美国的做法都是符合自由主义精神的，凡是中国出现问题都是因为不符合自由主义精神导致的。

（2）中国对朝鲜之所以发生戏剧性的变化，是现实教育的结果。中国在朝鲜问题上发生的外交尴尬是民族利己主义和外交机会主义政策误导决策层的结果。这些自由主义精英控制下的外交政策性建议，一是对常识的否定，否定朝鲜核问题的根源在于美国，把责任推给弱小的朝鲜，帮助强者欺负弱者。反对种族隔离政策的南非大主教图图说过：“如果有人看见大象踩踏老鼠时却宣扬中立，他实际上是站在大象一边”。在美国对朝鲜的新种族隔离政策中，中国2009年初的决策无疑充当了帮凶。你有什么权利对一个主权国家实行新种族隔离？二是对历史经验的盲目否定，几千年以来的实践经验告诉我们，朝鲜存则中国兴，朝鲜废则中国亡。这些主流精英明明知道朝鲜的重要性，却故意否定，要么是无知，要么就是别有用心。三是对安全承诺的违背，对道义的背离。中国和朝鲜有同盟条约关系，但是中国却参与敌对朝鲜的行为，这直接违背了道义信誉，是对国家信誉的自我践踏，而且将是最近三十年也无法挽回的损失。国家信誉意味着这样一种事实：即使朝鲜做了在局部对中国不利的行为，但是出于条约上的道义责任，也要坚决履行责任。中国对国家信誉的不珍惜，不仅使朝鲜寒心，更使第三世界国家明白一个道理：在关键时刻不能依靠中国。四是对朝鲜政权性质的事实否定。中国国内的主流精英认为朝鲜是斯大林主义的残余国家，是和毛泽东文革时期中国各个方面接近的国家。他们不仅希望朝鲜改变政权性质，而且抱着朝鲜不“改革开放”就丑化的态度。因为对朝鲜政权性质的肯定，就是对改革合法性的否定，这是缺乏自信的表现。五是漠视中小国家国安全需要的大国民族主义态度。只认为中国需要安全，而把朝鲜作为保卫中国安全的棋子，作为和美国谈判的筹码，是极其丑陋的大国主义、老子国态度，是富裕起来的暴发户嘴脸。

（3）中朝关系向何处去，我个人认为正应了外交部2009年的谈话精神，就是中朝关系真正地走向了“正常国家之间的关系”，所谓一语成谶。这对中国不是好事。中国对朝鲜责任的背离，使中国对朝鲜有一种歉疚感和前景的恐惧感，担心朝鲜会成为下一个和美国接近的“越南第二”。朝鲜核问题不是朝鲜和韩国人民的问题，一些韩国的留学生不但不感到恐惧，而且还很高兴地说：“我们民族拥有了核武器”，他们自始至终用一个统一的视角观察一切问题。中国在2009年上半年的做法，也正验证了朝鲜原先存有的对中朝同盟条约的不信任感。一个只追求经济利益的国家是不可能严格遵守一个条约的。政权目标的变化使外交功能也发生了转移。我估计在中国对朝鲜核问题的态度紧跟美国以后，整个朝鲜政府的决策机构肯定对中国进行了重新的评估，这意味着中朝同盟将会继续朝恶化方面转化。朝鲜在接待中国领导人时的高规格，恰恰是对待客人而不是对待朋友的态度。我们知道，如果你去亲戚家里做客，亲戚是绝对不会鲜花地毯迎接你的，越是套路杂、花样多，也反映了和对方的疏离和背弃。这些不利于中国的变化将迫使中国做出更多的外交弥补，不仅使国内的民众对政府外交信誉失望，而且也将使朝鲜距离中国越来越远，甚至转向美国，也是有可能的。总之，中国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将亲口品尝到自己种下的苦果。

（4）中国对待朝鲜必须做出外交弥补，而且必须是信誉弥补，经济上的弥补是没有根本意义的。从历史上看，世界上的北方国家统一南方国家占统一系数的81%。从中国历史上看，以南方政权的身份统一北方的只有明朝和国民党政权，但是国民党也只是在形式上完成了统一。因此我断言，未来朝鲜统一韩国的可能性较大，从民族决心、军事实力上来讲，这更可靠。认为韩国统一朝鲜，是片面经济决定论的思维。

总的来说，中国对待朝鲜要本着“多施少取”的原则，信守承诺，维护同盟条约，不仅要求朝鲜尊重中国的核心利益，也要尊重朝鲜在政权保持和国家统一方面的核心利益，尊重朝鲜对社会制度的选择，放弃对朝鲜的敌视宣传和冷漠不宣传，真心地帮助朝鲜发展经济、提高人民的生活。

（5）从朝鲜方面来讲，我个人希望朝鲜方面仔细地研究中国的媒体运行模式，中国的媒体里也有保持社会良心的，而相当数量的商业媒体只是以追求读者好奇心、爆炸性新闻为乐趣的。因此，如何善于利用中国的媒体、利用中国政府里的健康力量为自己国家形象做广告，我觉得朝鲜方面应该下大力气去做。中国方面也应该放弃大国主义心态，以平等对待的态度多做一些有利于宣传朝鲜正面形象的事，发出朝鲜的声音，发出朋友的声音。朝鲜方面对中国志愿军的恩情基本上每年都有相关的纪念活动，但是中国国内的报道明显是冷漠的。

研讨会结束后，范景刚代表感谢大家的到来，并希望大家多发出有利于中朝友好关系的声音，多写有益于东北亚和平的文章，多做有益于中朝友谊的善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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