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芈十四同学的一篇文章在学生圈子里刷了屏。它很到位地戳中了一根虚无主义的神经:
《不好意思,我就是那四成认为人生没有意义的北大新生之一》
http://dwz.cn/mishrsyy
很快,各种回应都出现了。作为青年人,我们当然可能因为产生了共鸣而击节赞叹,也当然可能因为它太过虚无而加以批判——或者两者兼有。可是在赞叹或批判之后,我们或许应该想得更远一点。我们注意到了一粒铜豌豆的回应:
《然而,我就是那六成认为人生有意义的北大学生之一》
http://dwz.cn/yilitowado
我们十分赞赏这篇文章中的展现出来的态度:在现实的斗争中找到接下来的路。然而,不得不说,这篇文章似乎没有正面回应芈十四同学的核心思想。我们希望从这个角度多进行一点探讨。
“否定了人生的意义”这个说法本身就是错误的。
你如何去否定一个不先验存在的东西呢?
所有的意义,都是被建构出来的。而需要被建构才能出来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是必需品?
......
将意义作为人生的支柱与前行的动力,是很好的生活方式;
但没有意义的人生,怎么就不可以是另一种生活了呢?
——《不好意思,我就是那四成认为人生没有意义的北大新生之一》
当然,马克思主义会确凿无疑地告诉我们:意义不是一种超验于历史之外的绝对观念,它是社会的建构品,它根植在社会的物质基础——人的实践活动之中。然而在个人层面,这样的理论似乎令人感到一种后结构主义的恐慌:既然意义根本就是建构出来的,它就是一种虚假的东西,那怎么可能把精神寄托在它上面?芈十四同学对此的态度,则难免让人想到萨特式的存在主义:拿出一种“最严峻的乐观”去对待虚无的人生。
产生这样的观念,在现代社会是再常见不过的。早在一个半世纪前,马克思本人就注意到了资本主义那强大的消解意义的力量:
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一切等级的和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人们终于不得不用冷静的眼光来看他们的生活地位、他们的相互关系。
——《共产党宣言》
资本主义就是我们所生活的现实。芈十四同学指出了许多看似琐碎的问题,它们的运行逻辑深深地根植于资本主义中——例如那些明显的向钱看,那些仅仅为了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去做的事,那些渐渐形成的资本主义的人身依附关系和阶级再生产(固化)——而正是这些琐碎的东西一步步地消解了许多过去认为神圣的意义。
可是到这一步,还是不足以解释芈十四同学所引起的关注。我们得再结合我们的现实生活才能知道,这种思想和这种现象究竟来自何处。
芈十四同学指出了不少的现实问题。而这些现实问题之所以让一些人接受虚无主义,可以找到这样一个诱因:它与芈十四同学们接受的宣传和教育严重地不符。他们也许相信过宣传机器,可是宣传机器却渐渐暴露出来它资产阶级官僚传声筒的本质——它所宣扬的意义,至少有相当大的部分是在为了这个官僚资本主义体系服务,实际上却无视中下层的诸多基本诉求;他们也许至少有改变社会的一腔期待,可是长辈却居高临下地或是教诲他们要向宣传机器看齐,做“有用的人”,或是叮嘱他们要顺应社会,要学会明哲保身,要在社会中体面地生存,那样的人生才有意义;于是,他们真切地意识到了“意义”原来是一种高度可变的建构品。他们感到不满,但是无处发泄,于是就以一种高傲叛逆的姿态喊出“人生无意义”的口号,来向权威们挑战,进行一点消极的抵抗。
而他们在这里就犯了一些错误:“爱”,“因果”,“命运”,“莫名其妙的责任”,“欲望”,其实都暗藏着另类的“意义”。它们只是不符合资本主义社会中意识形态霸权的“意义”标准。这个错误——用“无意义”来称呼这些东西——也恰巧说明了意识形态霸权的强大,它不允许其它向度的“意义”占有同一个名字,逼迫它们占到对立的“无意义”那里去。
芈十四同学说,选择了没有意义的生活,就是要克服没有意义的恐慌继续活下去,“看清生活,然后继续爱它”。可是文章中流露出来的,真的是“看清了生活”吗?她看到了生活的荒谬之处,她说出了“不”,这是好的。可仅仅是“继续爱它”,却忽视了生活的另外一些方面。
实际上,正如同一粒铜豌豆所说的,这个社会的问题是无处不在的。同虚无感的问题困扰着学生一样,诸多的问题也在困扰着其它的诸多群体,只是它们中的许多已经严重到了生死存亡的程度。对于那些被禁止维权的工人群体,对于那些被欺压的服务业从业者,对于那些越来越沦陷的“新穷人”,资本主义呈现在他们面前的,远不止是一副谈不上有益至少也无大害的“无意义”脸孔。
难道这与我们的命运毫不相干吗?宏大叙事的感召力崩塌了,可是问题就不存在了吗?在经济危机面前,我们不会感到生存压力加大吗?在突发事件被掩盖、所见所闻尽是歌舞升平之时,我们不会感到窒息吗?我们能假装这个社会不过是不存在意义,而没有什么更大的危险吗?生产过剩危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一直存在,罗莎·卢森堡的论断依旧振聋发聩:社会主义或者毁灭......
感到不满,所以抵抗。芈十四同学流露出来的至少是一种消极抵抗的情绪。然而它是不够的。在宣泄一番之后,或许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毕竟,若是仅仅满足于一时的宣泄,那么除了呈一呈口舌之快,在中产阶级这个地位上就没有更多可以做的事了。这也就是其“消极”之所在。然而这样听由问题继续发展,带来的后果会是灾难性的。资本主义社会的“意义”是虚无的,可它的问题是每个人的切肤之痛。在没有“意义”的时代,该怎么去克服这种切肤之痛?
我们的回答是:战斗。
它不是最终的“意义”,它是关系到每个人生死存亡的大问题。要宣传,揭露,鼓动。要找到那些巨大的结构性的问题。要讲究策略地行动,要与那些身处悲苦的人一道战斗。要将百分之四十和百分之六十团结起来,要结成联盟,用社会化的力量去对抗资本主义的机器。要改变世界。
马克思早就在1844年的手稿中下了一个论断:人的本质是实践活动。是实践决定了社会关系,决定了社会的人。没有超验的“意义”。但我们不需要废除“意义”这个词。它就是实践本身,或者说,战斗本身。
战斗吧。你的本质会在战斗中实现,你的意义会在战斗中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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