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价格和农民阶级--小农社会的瓦解

（一）粮食价格变化的原因　　

最近几年粮食价格上涨的形势给人很深的印象，可是粮食价格上涨的内在原因是什么呢？市面上有很多种答案，大体有如下几种。　　

第一，供求关系　　

第二，自然灾害　　

第三，粮食成本上升　　

1）供求关系　　

我们依次分析一下这几种原因是否有道理，是否是事实。首先，供求关系导致了粮食价格上涨，可以分为下述几种情形，就是说粮食生产的少了，或者是粮食需求的多了，或者是生产相对需求变少了。供求关系的确会影响价格，可以让商品价格在它的价值上下波动，但是这不改变粮食价值的决定。粮食的价值才是粮食价格变化的基础，是价格波动的中轴线。市场供求关系可以说明价格的波动但不能说明价值决定本身，供求关系不决定价值。当代美国的资产阶级经济学从来不知道价值是什么，所以也就不能说明资产阶级经济制度的本质。它只是在反映到资产者眼睛里的现象上说明问题，所以很自然不是科学。用供求关系来说明价格的本质是最庸俗的东西，这种货色看似很有道理，很合乎一般人的常识，合乎资产阶级不经思考的大脑，实际上这个看法是最最无聊透顶的东西，它不说明任何东西。决定商品价值的内在要素是生产这个商品的必要社会劳动时间，商品的价值大是其中包含的这个时间多，反之是其中包含的时间少。这个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的基石是现在的资产阶级所否认的。　　

这几年我们国家的粮食产量逐年增加，出现了卖粮难的情况，按照道理粮价应该下降，可是我们的粮价为什么还在上升，而且这还成为一种趋势。这个现象不仅不能用供求关系来说明而且还是反对供求关系的。　　

粮食价格上涨是其他什么原因吗？　　

对于第二种原因，按照资产阶级学者的理论可以归结为第一种原因，所以我们在这里就不讨论了。　　

2）生产成本的增加　　

第三种原因是粮食的生产成本增加了，所以粮食价格要上升。这种看法似乎是最有道理的，例如种植一亩小麦需要如下成本：　　

假设一亩地一般生产387千克小麦，那么一千克小麦的最低市场价就是1.18元。其实成本增加不一定就使价格增加，成本并不是什么自然物质，像物体的质量一样往天平上增加一点质量就会增加一点，成本是社会的量，是社会关系的产物而不是物。所以，成本增加本身并不是一定就能说明价格的上升，我们可以看到商品的成本增加了价格并没有什么变化。所以成本不能从本质上说明商品价格的变化。　　

（二）资产阶级和农民阶级的关系以及这个关系对粮食价格的决定　　

我们前面已经说过决定商品价值的是其中包含的必要社会劳动，但是我们这里有一个前提：我们假设的是一般的资本主义生产即资本家雇佣工人进行生产。我们国家的农民并不是什么资本家，他们也不雇佣工人进行生产。这是我们探讨我国粮食价格问题的一个基本立脚点。　　

我国是一个农民占人口大部分的国家，土地归国家所有，但是土地大部分由农民个体家庭使用，大部分公共农业设施是由个体农民共同使用的。这和农业资本家的生产方式不同，农业资本家从国家或集体手里租到一定的土地，他从市场上购买各种生产资料这和小农一样，但是小农是自己耕种土地，资本家不是自己耕种土地，他自从市场上购买工人的劳动来耕种土地。他们二者的最大区别就是小农自己耕种土地，资本家不自己耕种土地而是雇佣工人来耕种土地。　　

小农从市场购买生产资料，例如种子、化肥、农药等等，这些生产资料的价值a要加入到产品中去，农民的主要生产工具是耕牛，这样耕牛以及其他农用工具的价值b也要逐年加入到产品中去，产品的第三个价值组成就是劳动者加入产品中去的新劳动c，所以产品的总价值d是前面三个部分的总和，即d=a+b+c 。　　

农民既是生产资料的占有者又是劳动者，这是小农生产方式的特点。农民是土地的占有者但并不是其所有者，他只是使用它而已，国家是土地的最终所有者，因而国家可以从农民的新劳动中占有一个份额，这个份额相当于地主时代的地租。资本主义要产生必须有原始积累，农民的劳动成为资本原始积累的一个重要方面，资产阶级通过国家从农民手上掠夺劳动果实。　　

我们前面分析过粮食价值的几个组成部分，作为资本主义产物的生产资料如农药、化肥等在卖给农民时会给资产阶级国家带来一个相应的利润，作为生产工具的耕牛等也必须得到补偿否则简单的再生产都不可能，唯有农民新加的劳动是一个可变量，这个农民生产的新劳动要在不同的人们之间进行分配，它是农民的劳动但并不是全部由农民占有，农民只能在其中占有一个维持劳动力再生产的生活基金，在这个劳动之上进行的劳动要在资产阶级的不同集团之间进行分配。从这个意义上说农民的命运同工人有几分相似之处，农民在占有他那一小块土地和生产资料的名义下被剥削，而工人是在失去一切生产资料情况下被迫向生产资料的所有者资本的代理人出卖劳动力从而生产出剩余价值的。　　

国家以土地的所有者在赋税上占有农民劳动的一部分，这个部分又由各级官吏层层加码占有了新劳动的一个很大部分；资产阶级以工农业产品剪刀差的形式占有农民的一部分劳动，同时由于资产阶级国家控制了粮食价格，低的粮食价格使工人的生活成本降低从而增加了剩余劳动，所以从农民那里掠夺来的剩余价值并没有使工人生活好起来而只是增加了资产阶级的剩余价值。工人和农民起源相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资产阶级，资产阶级剥削他们从他们身上掠夺剩余劳动。　　

粮食价格上涨牵涉到几个阶级的利益，首先是土地的直接控制人——地方政府和村干部的利益，粮价上涨使他们有可能增加他们所占的那一份地租；此次是化肥农药等生产资料的生产商这使他们有可能从这种上涨中得到超额利润；第三个是国家，它的利益是矛盾的，作为地租的占有者，它可以从粮价的上涨中得到更多的地租，但作为资产阶级的代表者，它希望维持一个最低的粮食价格，这样就可以保障工业利润；作为工人，在工资不变的情况下，粮食价格的上涨暂时增加了他的生活成本，使他的生活水平下降了，但是工人并不是一个被动的阶级，工人如果要保持或者扩大自己的生活水平，他就必须要起来战斗，这是他的生活状况决定的，工人在本质上是战斗的——因为他不得不战斗。所以粮价的上涨并不一定使工人生活水平下降，这是一个需要战斗解决的问题。　　

那么最后一个利益人就是农民本身了，我们从上面的分析中得知，在粮价上涨的同时甚至在它上涨以前剥削阶级对它的掠夺已经增加了，他们已经夺走了粮价上涨的大部分利益，而农民却要承担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价格上涨的一切祸害。农民已经处于这种被剥削被压迫的社会制度下，一切经济发展的成果都与他无关，而且经济的发展要消灭这个阶级本身。这就是他们在资本主义生产制度下的最后命运。　　

我们下面继续分析粮食价格中的机耕费等等机器耕作费用。　　

机器在小农业中的运用是与资本主义的发展同时进行的，劳动力从土地上脱离出来转变成雇佣劳动者，所以现在农业上就缺少劳动力了，旧的生产工具不能适应既有的生产规模，这样就为机器在农业中的运用扫清了道路，可以说机器是不知不觉进入农业生产的。一台农业机器的所有者相对于农民就是一宗小资本的占有者，这个小资本要从农民那里夺走一部分劳动产品，相对来说农民的劳动是最不值钱的劳动，随着机器的大规模采用，旧有的生产方式就被新的生产方式所取代，农民逐渐丧失土地，转变成一无所有的劳动者——雇佣工人。　　

资本从各个方面侵蚀小农生产的一切条件，将农业转变成资本主义农业，它生产出农业资本家。这样占有少量土地的农民被农业工人取代，国家和农民的关系彻底发生了变革，现在国家是作为资产阶级的代理人，工人是雇佣工人，资产阶级组成国家统治工人，让工人在既有的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下生活，强迫工人生产剩余价值。　　

资本主义的农业生产方式是怎样的呢？　　

资本家从国家那里租得一定量的土地，他占有一定的生产资料，购买工人的劳动力，强迫工人生产出剩余价值，由于土地不是他的，是他从国家那里租得，所以他必须要将剩余价值的一部分交给国家。所以以前是国家从农民那里掠夺劳动，现在是从租地资本家那里分得一部分剩余价值，资本家投入一定的资本，雇佣一定的工人，在生产结束他的资本会得到补偿会给他生产出一定量的剩余价值。　　

这时粮食的价值是由其中包含的社会必要劳动决定的，它包含资本转移的价值和工人新加的劳动的总和，同时这个劳动中包含了剩余价值。　　

如上分析，粮食价值的决定是由当时的社会关系的总和决定的，不是由什么抽象的公式决定的，它随时随地以变化的社会关系为转移，小农生产方式下的粮食价值决定不同于资本主义农场主的粮食价值决定。　　

在小农生产方式下，农民除了购买必须的农药、化学肥料外，其他生产资料都是他自己生产或是他从其他小生产者那里交换来的，同时他也生产了自己大部分的生活资料，首先是粮食，例如它将产品的三分之一留下来用作自己和家庭的消费，他还自己生产蔬菜、家禽、家畜等等，家禽、家畜要吃粮食，这部分粮食可能占到六分之一，这些主要是自己消费，部分和别的小农交换其他生活资料，这种生产方式是为了自己消费的生产方式而不是发财致富的生产方式，小农不剥削别人而是被别的阶级剥削。其他的一半粮食，小农拿来在市场上出售——卖给国家，他用这些货币交换必须的工业上生产的生产资料，交换自己家庭所需要的工业上生产的生活资料，他还要用这个货币去应付国家和当地政府的赋税，支付各种社会开支，例如小孩子的教育、家庭的医疗费用、人情往来等等。他可以扩大生产，这很有限，首先是他很难得到耕地同时他的生产必然要以其家庭的劳动力为主，其次他的生产只限于满足家庭的需要，它的剩余劳动已经大部分被税收夺去了用于发展生产的确实不多。小农生产方式仅仅是简单的再生产，仅仅是满足需要的生产而不是剩余价值的生产。　　

资产阶级世界对于农民只能对它生产出来的部分产品进行掠夺，例如我们上面假定的是一半的产品，首先是很明显的税收，税收是农民的剩余劳动的一部分，是资产阶级从农民嘴里抠出来的生活资料，资产阶级把它作为其代理人的收入；其次是控制粮食价格，这是国家以资本的代表者进行的，资产阶级通过这一点压低粮食的价格缩减必要劳动时间扩大剩余劳动时间，这个剩余劳动时间就是剩余价值的实体，自然这个剩余价值归资产阶级全体所有。这也是资本积累的一个有力方式，我们只要充分分析小农问题就能充分得揭露资产阶级国家的丑恶面目，揭露这个国家为资产阶级服务的本质。　　

（三）小农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命运　　

那么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农民能不能得到一个好的经济收入呢？这是生产关系问题而非什么技术问题。首先我们问一下农民的劳动如何计算，一个五口之家在原来的生产方式下耕种他们几亩有限的土地，假设他们除去生产资料消费掉所有的粮食，那么他们的生活是怎样的一种状况，这其实就是封建社会的一副面貌，不过地主阶级消灭了，现在是国家作为土地的所有者占有他们的一部分劳动。这和资本主义发展的初期相适应，农民大部分还固定在土地上，资本主义只是在某些区域发展起来。开始国家的税负很轻，国家主要通过控制粮食价格来占有农民的劳动即占有农民生产的粮食。这个时期是农民基本解决吃饭的问题，也就说农民只是吃饱了肚子而已。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农民最好的境况就是这样，仅仅维持温饱问题不饿死人，这是小农在资本主义社会里最好的命运。　　

人们可能要提出这个问题，小农生产方式是不经济的。例如一个劳动力耕种二亩土地，出产的2000公斤粮食，一公斤粮食卖5块钱，那么他的年收入就是6000块，除去各种成本1000块，那么他的年收入就是9000块，这个收入和工人的最低收入比较起来还要低，而且工人的最低收入就是工人维持自己本人的最小费用。这个农民的收入如果按照城市工人的生活方式是远远不够的，也就是说这个农民还必须维持他的小农家庭，他的小农生活方式，如果他要从工业那里购买各种生活资料那么他就无法生存。　　

随着公有制的各种生产条件逐渐破坏，随着资本主义日益侵入到小农的生活中，旧有的农业生产方式逐渐衰落。农民必须要从市场上购买主要的生产资料，甚至农业机器开始侵入生产中来，农民逐渐从农业生产中被排除出来转变为工人。农业也就转变成资本主义的农业，农业资本家从国家那里租得土地，农业雇佣工人取代农民成为农业劳动的主体。　　

（四）农业资本和粮食价格　　

我们前面论述了小农生产方式的主要特征，小农生产方式下粮食价格的确定是由当时整个社会的生产关系决定，我们了解到农民被哪些阶级和社会阶层剥削，这些都影响粮食的价格。　　

现在农业从小农的生产方式转变成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那么粮食的价值决定要发生变化。　　

和前面分析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时一样，不变资本要加入到商品的价值中去，同时农业工人新加的劳动也会加入到粮食价值中去。资本雇佣工人进行劳动，其中一部分归工人所有，这一部分叫做必要劳动；超出必要劳动之上的劳动叫做剩余劳动，这就是剩余价值，是一切地租和资本利润的来源。　　

假设其他一切情况不变，投入到相同面积上的劳动时间减少了，那么粮食的价值就会减少，反之就会增加。现在小农消灭了，资产阶级自己经营农业，他们不可能占有农民的剩余劳动，他们现在能够占有的只能是农业工人的无偿劳动。例如生产X量的粮食需要不变资本等于A，需要新加劳动等于B，那么X量粮食的价值就是A+B，现在粮食的价格和价值相符了。以前在小农生产时，粮食的价格要低于价值，资产阶级依靠国家的力量强迫农民进行不等价交换，占有农民阶级的劳动。　　

经营资本主义农业土地必须达到一个最低量才有可能，这个过程和单位面积粮食的产量没有关系。如果一亩田可以生产出200块的剩余价值，那么二百亩的土地上就能产生4万块的剩余价值，这些收入可能可以维持租地农场主一家的生活开支。我们看到一个租地农场主就夺走了将近200个人口的生产资料，这200个劳动力必须在其他资本家那里找到工作才能生存，这真是一个极其巨大的变化啊！　　

机器在农业中的运用提高了劳动生产力，也就是说生产相同数量的产品需要更少的劳动力了，但这个过程并不一定伴随单位亩产的增加，也并不伴随着粮食价格变得便宜。　　

情形一：　　

虽然劳动生产力提高了，单位劳动力生产的粮食增加了，但是不变资本的投入增加了，那么粮食的价值将增加，粮食总产量将保持不变；　　

情形二：　　

劳动生产力提高了，不变资本投入没有变化，但是单位亩产减少了相对而言不变资本的投入增加了，那么粮食的价值将增加，粮食总产量将减少。　　

粮食减产还是增产不是一个问题，资本关心的是相同的资本生产出相同的利润，至于一定的资本产生的利润是表现在A量粮食上还是B量粮食上，对它来说是无所谓的。　　

（五）租地资本家的产生和农民被剥夺土地　　

自从2003年以来，我国农村发生了一个重大的变化，农业税的取消和农业补贴制度的实行。这是我国社会中发生的一个重大的社会变革，农民种粮缴税的历史成为过去了，资产阶级对生产关系做出的这个重大变革将会带来什么社会变革呢？　　

世界资本主义和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从二个方面变革了中国社会。　　

资本主义性质的以出口为主的劳动密集型企业的发展，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资产阶级对农民的剥削逐步加重，农民需要货币来支付这些税收而售卖粮食不能得到足够的货币，这些情况迫使农民离开故园流向东部地区的中外资本家开办的工厂，农民将自己的劳动力卖给资本家，资本家用货币来交换工人的劳动力，农民用这个货币支付国家的税收。没有政府官员的贪欲，农民脱离土地转变成工人的速度要慢一些。　　

随着农业劳动力逐渐从土地上游离出来，在既定的生产方式下即依靠耕牛和人力的耕作方式已经不能维持下去，农村出现了劳动力短缺的现象。　　

农业机器早就有了，但是在小农生产方式下不可能得到应用，为什么？小农买不起农业机器，同时他整个家庭的劳动和耕牛的畜力已经可以耕种他的几亩土地，机器没有运用的可能。　　

劳动力的短缺撕开了小农生产方式的一个缺口，机器在这个生产方式中插进来了改变着它。现在机器反过来成为排挤农民的一个强有力的武器，机耕取代了牛耕，机器收割取代了农民的手工劳动，播种方式也改进了生产力得到巨大提高，农民彻底地从土地上游离出来了，恢复以前的小农生产方式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农药、化肥的采用提高了单位面积土地的粮食产量，但是这些生产资料都不能取代农民的劳动，都不能消灭小农生产。只有机器的采用才取代了小农劳动，从根本上改变了农业中的生产方式，它彻底瓦解了小农经济，小农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随着小农经济的灭亡，农村社会也就彻底瓦解了，旧的村庄移平了，农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租地农业资本家和农业雇佣工人。　　

农业税的取消使乡镇和大队丧失了大部分财源，在小农占有土地的情况下，乡村不能从农民手上得到税收了，土地对于这些人来说是没有用的。现在农业中新出现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却可以带来地租。这些人眼睛一亮啊！土地被农民占有，没有一分钱地租，把它出租给资本家可以每亩有200块租金，3000亩土地就是60万的租金，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同样的土地，经过这样的转变就产生了这么多的收入。这是为什么？不是别的，是生产关系变革了，由小农的生产方式转变为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　　

在既有的社会条件下，小农生产方式的瓦解过程就是农民必然被剥夺的过程。农民就要灭亡了，工人阶级却会壮大，这是历史的必然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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