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礼:中医如何"对付"新冠病毒,中西医如何“结合”?
2月24日的《新闻1+1》,白岩松连线中央指导组专家组成员、中国工程院院士张伯礼,据悉,1月27号的时候张伯礼院士就已经到达了武汉。
白岩松连线张伯礼文字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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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将此次采访整理成文字版,仅对口语语气词做删减调整处理,如有错漏,敬请原谅。
江夏方舱中医院,没有一例转为重症
白岩松:张院士您好,当疫情到来的时候,从西医角度这是一个新冠病毒,从中医的角度有是怎么去评判和分析这个病毒“对手”的呢?
张伯礼:从这个病的表现,他就是一场疫病,中医讲的疫病就是传染性的一种温病。实际,我们在中国三千的历史上,大大小小瘟疫大概五百多次,记载比较明确的、比较够规模的也有三百多次,这是其中一次而已。
白岩松:2月14号的时候,中医接管的方舱医院就开始运营了。现在过去了这么多时间,我们采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效果如何?
张伯礼:方舱医院整个医务人员全是由五所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组成的,来自天津、江苏、湖南、河南、陕西,一共360多名医务人员。方舱医院里边每个病人都要吃汤药,对有个别需要调整的药还有配方颗粒。
除了服药以外,我们还组织患者来练习太极拳、八段锦,帮助他们康复,也活跃他们的精神、增强他们的信心;融入中医的理疗,包括针灸、按摩这些方法。总的来说,病人情绪非常安定,医患关系非常好。
截至目前共收治病人398名,没有一例转为重症,有将近50多人已经准备出舱了,两次检测病毒转阴还要加上肺部的影像,合格以后,才能出舱,总的效果是不错的。
中医治疫疗效如何,有两个关键指标
白岩松:张院士,您说患者没有一个转成重症,还是让我觉得有一些惊讶的。因为前几天在连线王辰院士的时候说,方舱医院转成重症的比例是2%到5%。那么中医在轻症不转成重症这方面,是不是有其比较拿手的有效的方法?我记得您之前的发布会也说过这一点。
张伯礼:还真是如此,我非常关注这点,中医的效果到底怎么样?我觉得要挑一些核心指标。有说服力的指标是两个:
一个是病人痊愈的时间是不是缩短了,因为它是个自限性疾病,它可能经过八、九天自己好了,而通过中药的干预了,可能五天六天就好了,通过中药的干预可能缩短时间。
第二个是不从轻症转为重症,这点更关键,晚一天早一天好并不是特关键。我自己在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观察了一批病例,重症的转化率只有2%点几,而这批方舱医院截至目前还没有一例转化为重症的。
从“正气充满,邪不可入”到中医治病的道理
白岩松:在明末清初的时候,咱们中医就世界领先性的有了一本《瘟疫论》,这本书里头有八个字,我印象非常深,“正气充满,邪不可入”,这八个字是否到现在依然是有用的。
张伯礼:确实是有用,这八字不是(吴又可)首创的。我们内经里有“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道理是一样的。
所谓新冠肺炎也好,其他的疫病也好,都是病毒和人体抵抗力之间的博弈。人体抵抗力赢了,病毒就不能侵害人体。反之,它就侵害人体了。中医治疗,往往不仅仅是针对病毒,而针对的是人体的抵抗力,提高人体的正气,让人体自己调动内源性保护物质,跟病毒做斗争。
最近网上有一个比喻,我觉得很贴切,屋里有垃圾招了好多虫子,消毒剂杀死虫子,新一代虫子又来了,虫子便耐受了,一代代的。中医不杀虫子,把垃圾清理出去,让屋里干净了,屋里就没虫子了,这跟中医治病的道理很贴切。
17年前SARS经验让中医面对新的疫情有底气
白岩松:17年前SARS对于中医来说也是一次挑战。17年后的疫情是否有17年前经验的积累,跟17年前的区别又是什么?
张伯礼:没有17年前的那场战争,就没有今天我们那么多大的底气。那场战争,我在天津组织建了两个红区,用中医方法治疗SARS,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所以我们才有底气。
我到了武汉以后就提出来成建制的组建中医病区,完全按照中医的这一套来治疗。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和武汉市中西医结合医院都有中医专门的病区,中医人来管,这样我们取得的效果就非常好。
我们还把科研的理念带进去了,从第一个病例就想着要科研,怎么在隔离病房里收集资料。SARS的时候,我们是把复印机带进去复印,这次我们用手机App,数据可以传到后台后,集中处理非常的方便。随时总结动态进展,所以我们出来的第一批数据很快,我们出的报告已经说明了中西结合治疗新冠疗效是确切的。
中西医结合,该怎么理解?
白岩松:您正好说到了中西医结合来面对这次疫情,您觉得中西医结合,该怎么理解,什么时候分,什么时候又该结合。
张伯礼:你说的非常好,我觉得对这种没有药物没有疫苗的疫病来了以后,我们首先关注的是人命,让更少的人死亡,让更多的人得到挽救,就是要发挥中医和西医的各自的长处,互补给病人最好的医疗照顾,我觉得这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但是经过实践以后的我们发现,新冠轻症的患者,中医药完全可以把它拿下来,现在可以说非常有信心。但是到了重症,还是以西医为主,西医的呼吸支持、循环支持等生命支持是必不可少的,有了这些支持才挽救了病人的生命,而中医在这时候是配合的,虽然是配角,但是有的时候又不可或缺。
所以我们也总结了一些经验,像有些病人的氧合水平比较低,血氧饱和度老是在八十上下,这时候,中医的生脉饮、生脉注射液、独参汤用上,往往一两天以后,血氧饱和度平稳了,再过两三天,基本就达标了,这种例子很多。
还有像细胞因子风暴来的时候,用血必净,也能强力延缓病情的发展,中医也可以力挽狂澜。
白岩松: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中医也起非常重要的作用。为什么呢?因为这次疫情大比例的是轻症啊,而中医针对轻症是有疗效的。另外,如果不把轻症转成重症的话,也不用麻烦西医更多的去救命啊,所以这也是将来的经验。张院士也有网友问您这样一个问题,很多人理解救急主要靠西医,中医的优势在慢性病,这么理解对吗?刚才听您的话,中医也可以治急症是吧。
张伯礼:自古以来治急症是中医的强项,我们中医非常愿意看急症,你看立竿见影,一副药一个样。
这次的武汉医院,我不说哪个医院吧,跟李文亮是同事的三个病人都比较重。原来他们的领导说没希望了,能不能尽量抢救,北京刘清泉教授亲自去看了,我们共同研制的配方,给药以后三天到现在已经用了将近十天了。病人的状况大为好转,其中两个可以说肯定完全能够复原了,死不了了。这就是一个立竿见影的效果。
所以中医治疗急症有自己独特的东西,但是西医的生命支持手段是中医不具备的,也是我们必须要学习的。
所以我觉得我们国家有两套医学是非常好的,两个应该都是在维护病人这一点上求得共识,各自发挥各自的长处,给我们中国人民最好的医疗照顾,这是我们的目的。
中西医孰强孰弱?这些争论没有意义
白岩松:这也是我想问您的最后一个问题。网上很多网友也在争论中医强还是西医强,您关注这些争论吗?未来的中西医结合应该走向什么方向?
张伯礼:我真不关注,我觉得争这个是无聊的,没有什么意义,治好病是真的。各自医学都有自己的长处,也都有自己的短处。西医急性重病抢救的时候,那些手段谁也替代不了,对改善功能性疾病的慢性病,中医的优势也很突出。中国人应该感到幸福,中国人有两套医学保证,有什么不好的呢?何必分你的我的?我十个手指头还不一样长了。我觉得这种争论的背后,有的是无知,某种意义还有利益集团在操纵,当然更多的可能也是糊涂。
专访一线专家张忠德:危重症呼吸困难等治疗难题仍需同仁努力
日前,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应对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专家组副组长、第二批国家中医医疗队队长、广东省中医院副院长张忠德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目前危重症治疗仍然存在一些难点,奋战在抗疫一线的广大同仁仍在持续努力。
“如何快速有效改善危重病人的呼吸困难症状,如何阻断病程,不让病人向多脏器衰竭方向发展,减少合并感染,阻断、减轻或缩短炎症风暴,这些问题仍是治疗危重症病人的难点。”张忠德说。
在前不久举行的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新闻发布会上,国家卫生健康委医政医管局副局长焦雅辉介绍说,武汉重症病例大概占到所有确诊病例和住院病例的18%左右。北京朝阳医院副院长童朝晖表示,新冠肺炎患者呼吸衰竭进展很快,心脏受到的攻击也非常厉害,这类病人救治起来难度比较大,也比平时救治呼吸衰竭难度大。
面对共同的敌人和难题,张忠德希望能通过中西医协同的方式探索出答案。“现代医学讲的炎症风暴,我们用中医怎么阻断、减轻或者缩短,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够解决这些难题,这也是我们中医一直在思考的。”由张忠德率领的来自广东的中医医疗队已多次通过会诊等方式汇集多方专家意见,总结临床经验,对治疗效果不理想的病例进行分析研究,根据病情变化随时调整治疗方案。经过会诊的患者治疗效果均有所改善,已经有部分患者病愈出院。
“中医认识这次的疫情就是‘疫’病。”张忠德认为,很多病人表现出湿、毒,有部分病人合并寒,大部分病人湿久化热。他举例说,“病区13床的病人第一天入院时呼吸困难、心率很快、血氧很低、舌苔很厚又黄、大便不通。我们判断是湿毒热,给这个病人通腑气、清肠热。第二天病人舌苔的热象就减轻了,其他症状也有所缓解。此后我们继续祛湿、解毒、清热、扶正,并且把握好度,阻断了这个病人向危重方向发展。”
在新冠肺炎诊疗方案中,患者恢复期的治疗是中医治疗中独有的。张忠德介绍说,通过回访复诊,他们发现一些病人出院后仍存在肺气虚、脾气虚,有些还有点余热未清。虽然已经不咳不喘,但仍会感觉乏力、疲倦、胃口不好、出汗,也有些人会心慌、气短。“病去如抽丝,中医会针对这些问题进行温肺健脾,去余邪的同时不伤正气。病愈后的“补”需要有耐心,一步步来才能让这些症状完全改善,达到全面康复。在这方面,中医药还可以发挥很大作用。”张忠德说。(罗乃莹 中国中医药报官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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