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暴力与学术独立
——关于一起媒体公共事件的备忘录
□魏行
左岸特稿
http://www.eduww.com/Article/201004/27357.html
一,《南方周末》的“有罪”预设与合法性问题
《南方周末》3月25日以罕见的跨版形式转发王彬彬的长文,指控汪晖《反抗绝望》一书存在严重抄袭。此文一出,随即在网络上引爆了长时间激烈的辩驳,一直到4月8日,战火并未停息,《南方周末》却再次以超长篇幅发表项义华的《规范的缺失与自我的迷失》一文,并配发了网民对《反抗绝望》的调查材料,以及关于此次事件的不同声音。这可以看成是该报对网络论辩的一个回应,也是挑战。的确,深谙媒体之道的《南方周末》成功地利用了媒体议题设置的功能,完成了对一位学者的有罪推论,也成为一起媒体以暴力干涉学术的特殊而罕见的案例,值得解剖。笔者关注网络媒体公共事件的发生,对于这次事件,也一直进行追踪、观察与思考。这里,结合田野观察,对《南方周末》此次进行的议程设置过程和方法做一个基本描述,帮助大家厘清问题。
先从一个有意味的现象开始。项义华的文章首先承认了王彬彬一文具有偏颇之处,“从王彬彬一文所举例证来看,汪著涉嫌抄袭的部分似乎并不很多,有些地方似乎也比较难以定性”。
在王彬彬一文发表之后,署名“钟彪”的网络文章和三联编辑舒炜的文章,驳斥了王文在证据上的作假。从网络上网民上传的大量汪晖一书的截图来看,王彬彬一文的最大“偏颇”之处,恰恰是无法辩护的作假,有玩弄证据之嫌。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关于列文森的问题,王文其实是故意抹杀汪晖的注脚。这是豆瓣读书3月29日“面向大海”网民在题为“为什么王彬彬摘录时会漏掉了一个重要注释?”里的质疑:
被王文列为汪文抄袭铁证的例句是:汪的论著中将“梁”换“鲁”。王文摘了汪著作P134的这一段话:“鲁迅的著作是将一种文化中所包含的技术结构、价值和精神状态完全或部分地引入另一种文化的文献记载。这种文化引入包括四部分内容:变更需要、变更榜样、变更思想、变更理由。”
查查汪晖的原文,这段话后面紧跟着有一个注释:“列文森:《梁启超与中国近代》,第46页”。既然汪先生自己都已经明白告诉大家,可以看看列氏著作的46页,又怎么能说“汪晖只把勒文森的‘梁启超’换成‘鲁迅’,其他便‘几乎’是原原本本地抄录勒文森”呢?说不准王先生自己也是看了汪的注释才找到列文森书中46页的那段话。
还有,在P90,汪在分析梁鲁“同一性”时,已经清楚标出“参见”勒文森这书的注释。可以读读汪的原文。
不知为什么王的文章摘录时会漏掉了这个注释,让许多网友凭此直接判断汪就是抄袭。为什么漏了?是不小心还是在证据上做手脚?
(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10534897/)
其实, 3月28日 在闲闲书话,网民“麦香抄手”在王彬彬长文的跟帖中,就已经用大量的截图反驳了王文的证据,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books/1/132085.shtml 。此后,有关列文森问题的截图被广泛传播在豆瓣读书、闲闲书话和关天茶社这三个论辩最激烈的地方。因此,这里的网民们对《南方周末》和王彬彬一文产生了强烈的质疑。在关天茶社,网民“诗人小郑”在题为“王彬彬与《南方周末》,因对汪晖的恶意污蔑,必须向全国公开道歉!”的帖子中说:
我诗人小郑光明磊落,但是特别恨别人骗我、耍我。刚刚我才发现,被王彬彬骗了。王彬彬批评汪晖的文章,其实只有一条证据非常过硬,就是汪晖说鲁迅的文化改造是“变更需要、变更榜样、变更思想、变更理由”。
3月25日 那天,我就是看了新闻报道中对这段的引文,才心里对汪晖有很大鄙夷。后来4月3号,我才看到王彬彬的全文,这才认识到王彬彬是在大题小作。《南方周末》是在肆意攻击。
而直到今天,也就是 4月7日 ,我才在天涯看到某网友贴上的《反抗绝望》的影音(印)书页,我发现在这条汪晖说鲁迅的文化改造是“变更需要、变更榜样、变更思想、变更理由”。汪晖竟然已经加了注!注解是“列文森《梁启超与近代中国思想》,第46页”!
汪晖都加了注解了,怎么你王彬彬还在那犬吠呢?
我诗人小郑从来没骂过人,今天我破例下“王彬彬,你×××”,“《南方周末》,你×××”。这个世界到底还有没有天理!!!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网民心态。即便是在网络上铁杆“倒汪”派的网民vivo(该网民被南周作为网民搜查“抄袭”证据的主要角色)也认为:
就像Dasha所言,如果仔细考察王彬彬的文章,他也不是什么好鸟,更不是什么真能抓住、咬死老鼠的好猫。
他的行文不怎么清晰准确,有很大的误导性成分,比如在引述汪晖《反抗绝望》第65页的剽窃文字时,故意省略掉最开始的“在伽达默尔看来”,也不点明这段话实际上紧挨着第64页给出了来源注释的引述文本,如果一个反对者没查对过原书,就彻底失去了任何辩护的余地(当然,我不认为可以辩护,可在这种要害地方不说清楚就有点行为不端);又比如,王彬彬口口声声说汪汪汪到处以“参见”浑水摸鱼,可人家有时候只给出脚注,没说“参见”。 http://www.douban.com/note/65202440/
对于这些涉嫌证据作伪的做法,项文和《南方周末》都没有做出回应。那么,《南方周末》是否对王文论证的证据有所了解呢,《中国青年报》披露道:
据刊发《汪晖〈反抗绝望〉的学风问题》一文的《南方周末》责任编辑刘小磊介绍,大概两周前王彬彬将该文给他,“他当时跟我讲,《文艺研究》星期五进厂,但是到读者手里还有1个星期左右。这个杂志发行量也就2000-3000份,他还是希望也给我们。”刘小磊表示,拿到该文后,他将王彬彬指出涉嫌被抄袭的5本书和汪晖《反抗绝望》几个版本的书亲自对照,还修改了两三处《文艺研究》上不太准确的引文,“核对一遍后,我觉得大体来说文章比较扎实。”(《中国青年报》2010年3月30日,《清华教授成名作被指抄袭 网友解读为“派系斗争”》,记者王晶晶。)
也就是说,王文的证据都是经过责编“亲自对照”的,因此,对这些证据的作假,《南方周末》是难辞其咎的。另一个广受网民批评的问题,是王文的一稿两投,这是严重违反学术规范的事情,对此,《南方周末》责编的回应是颇可玩味。也是网民的披露:“昨天问一个编辑,南周这种做法是否合理。编辑说尽管学术刊物有半年不得转载的规定,但是只要本身授权,在此期间内,发到其它刊物上,是没有问题的。”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10506546/?start=100 。授权,就可以一稿两投,这是一个匪夷所思的理由。也许,更有意味的是,《南方周末》在“转载”的时候,并无“转载”二字”,也并不提及首发的《文艺研究》。那么,《文艺研究》会状告《南方周末》吗?《南方周末》知道不会,所以才会无所顾忌,形式上的“转载”二字也可以省略。对此,可以理解的理由,是《南方周末》和《文艺研究》其实是互相知道和协商好的,在同一时间段里共同推出这一文章,以达到制造“公共事件”的效果。对于这些表现,网民其实很敏感,“闲闲书话”上,网民“老俞说事”在3月25日当日就发出“请看《南方周末》和《文艺研究》的联合军事行为”的帖子,很多网民开始怀疑此次事件背后的政治动机,此后左、右之争开始不断在网络论辩中出现。
这里涉及到如何理解项文所承认的前提,即从王文来看,汪晖所谓“抄袭”的地方其实“并不很多”,而且“较难定性”。这其实已经承认,3月25日《南方周末》破例刊登王文,其实是一种媒体预先设定“有罪”推论而进行的非法的“缺席”审判,因为其论证本身是完全站不住脚的。那么,《南方周末》是否应该为这种行为的“非法性”负责呢?目前,其实并没有任何机制可以制衡这种媒体的“非法”行为。除非当事人走法律程序,而《南方周末》作为一家有势力的媒体,对此看来并不顾忌。
对它来说,最重要的是:它作为一项成功的议题设置已经完成,虽然王彬彬一文所有的证据都是虚假的,但是对汪晖的指控却声势浩大地建立起来。汪晖“抄袭”事件被称为成为学术界的“大地震”,也成为媒体热衷追捧、具有充分的眼球吸引力的选题,各家媒体争先恐后跟进。汪晖本人希望由“学术界”自己来“澄清”的意愿,已经完全不可能,而是演化为一个平面和网络媒体联袂狂欢的盛大节日。对此,项文还明知故问地说:
对汪晖来说,面对学界同行在学术道德方面对自己的严重质疑,负责任的态度应该是由自己出面作出解释,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由学术界自己来澄清”,这是很让人不解的。
汪晖对中国学术界保持学术独立与学术自由的期望,反而变成了“让人不解”的事情。而且,有意思的是,大多数出来站在《南方周末》立场上说话的学者,也都表示不理解汪晖的话。
4月8日 《南方周末》再度出击,是继续沿着“有罪推论”的预设来强化其议题功能。因此,项义华一文的重点依然会放在所谓“证据”上,但是因为有王彬彬证据作假的“前科”之鉴,所以项文其实别无选择,只能继承王文的逻辑,继续纠缠在最没有说服力的“参见”式注释问题上,固守其从“参见”的角度定义“剽窃”的基本立场。为此,项文把《反抗绝望》一书的“参见”式注释进行了全面梳理,他发现:在鲁迅研究的专业学科领域,汪晖一书的所有引证都是规范的。但是他的结论却是奇诡的,“这表明汪晖当时是具备引证方面的学术规范意识的,在他认为有必要的时候,他是能够做到以正文和注释相互对应的方式来引述别人的学术观点的。”所以,他接下来的论断就很值得分析了:
“但令人遗憾的是,《反抗绝望》一书在引述鲁迅研究界之外的一些学者的观点时,却出现了许多本可避免的错误。这既表现在一些已有参见式注释的片段上,也表现在一些未加引注的段落之中。如王彬彬一文中列举的几处引用列文森、李泽厚、张汝伦三人相关论述的片段,就有4处存在着虽有注释但正文中未标明被引者之名亦未说明引用他人论述的问题,另有三处则未加注释——这是为汪晖辩护的钟彪等人也不能否认的。 ”
这段论述有几个问题值得提出来。
一,汪晖被指控为“抄袭”的地方其实都不属于鲁迅研究的专业领域,虽然项文想诱导大家得出这样的结论是:汪晖不是不具备规范引证的能力,而是故意违反。
但是,我们完全可以从这里得出另一结论,就是汪晖一书出现的引文不规范的情况,都是在背景性和资料性的描述部分,而不是立论的部分,这恰恰证明汪晖一书在八十年代的学术背景下,其独立研究的部分其实具有相当的规范性。事实上,无论是王文还是项文,以及网络上出现的所有被指控为“抄袭”的部分,都是严格地限定在背景性与资料性的范围之内,这是一个不应该被遮蔽的重要问题。
二,非常遗憾,列文森的问题再度被列为证据,说明项文,或者《南方周末》并不愿意直面王彬彬一文论证作假的事实。
三,对钟彪一文的引用,断章取义。钟彪一文承认汪晖存在三处脱注现象,“但它们都紧邻‘参见’式注释”,这句描述非常关键,正是因为是“紧临”,所以它应该被认定为“疏失”。而且关于列文森的问题,钟文应该是最早指出其论证作假的:
还有的地方,王彬彬毫不掩饰地指黑为白。例如,汪晖在《反抗绝望》第68页对列文森《梁启超与中国近代思想》(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46页的引用,已有“列文森:《梁启超与中国近代思想》,第46页”的注释,而且其中并无“参见”二字。即使此处没有用引号标注所引词句,也只是稍与现在的习惯不合而已,王彬彬则有胆量说,“读者应该已经笑起来了!”,认为这是“对勒文森的剽袭”!
所以,可以认为项文的发表并不表明《南方周末》试图以学术的态度认真对待已经披露的事实,对待不同意见的辩驳,而是继续沿着“有罪推论”的路数往下走,这正是《南方周末》议题设置的逻辑。而项义华一文则以貌似学术的话语,继续玩弄证据。
二,项文所谓新的涉嫌“抄袭”材料之辨析
项文的主体部分是披露新的涉嫌“抄袭”的材料,主要有两个部分。
一是关于黎红雷《中法启蒙哲学之比较》,而项文之所以找到这些“证据”,根据的却仍然是汪晖自己书中给出的注脚。所以,项文和王文依然是走同样的路线,根据原文给出的注脚,指证其为“抄袭”:
“第一类例证见于汪著1991年版第19-21页(河北教育2000年版第59-61页),这里前面部分关于怀疑精神的一大段论述都是从黎文中抄来的,只作了少量文字上的改动,后面引用的严复、梁启超等人关于怀疑论哲学的论述也是从黎文中转引过来的,共约1100多字,但汪晖只在第20页中间一句——“这样一种深刻的怀疑主义必然会引起从事近代启蒙和反对封建专制的政治斗争中的中国资产阶级的共鸣。”——后头加了上述那个参见式的脚注,似乎除此之外,都是由汪晖自己独立完成的。这如果不属于王彬彬文中所说的那种“掩耳盗铃式的抄袭”,那又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呢?”
如果我们破除项文的诱导式句式的影响,其实可以发现,汪晖的原文并没有隐瞒其出处,因此这个指控其实是站不住脚的。对此,项文自己是心虚的,所以在紧着的这一段里,提高了调子为自己做进一步的“论证”:
“事实上,除了这一处以外,该书1991年版第72-76页整整一大段(自“其次”始,至“所代替”终,2000年版第121-125页作了分段,内容无异)长达2800多字的论述,就是著者将其“参见”的李泽厚、黎红雷、李龙牧、邱存平等人的论述拼凑糅合在一起而形成的,其中涉及的对谭嗣同、严复、梁启超、魏源、冯桂芬、龚自珍、王韬、马建忠、薛福成、郑观应、邹容、孙中山、蔡元培等诸多近代思想人物的论述,都不是汪晖本人从这些近人著作中解读出来的,而是从他人的研究性论著中摘抄出来的 ”。
这一段深得王彬彬一文瞒天过海之精髓。就是它刻意隐瞒了这一部分内容涉及的李泽厚、黎红雷、邱存平(除了李龙牧)其实汪晖在原文中都给出了注脚,他才能够一一检出。我查验了手中2000版本的第121-125页,其中涉及李泽厚的注脚有三处之多,涉及黎红雷一处,邱存平一处。第124页注脚1中赫然写着:
“关于近代思想史的‘中庸’思维方式可参见黎红雷的《中法启蒙哲学之比较》一文第4节。”
第123页注脚3为:
“鲁迅对‘中庸’的批评可参见邱存平《关于鲁迅对中庸思想的批评》一文,见《鲁迅研究动态》1997年第10 期。”
接着项文追加指控:“更有甚者,汪晖还将黎文中的一段论述和一处引文拼凑在一起,直接当作自己的论述写在自己的书里”。他比较了汪晖原文和黎红雷一文的相似处,认为:“至少在这一段中,汪晖是注明了出自李泽厚论著的引文出处的。但遗憾的是,对于不如李泽厚那样知名的,汪晖的抄袭就显得有些不留情面了”。但是只要阅读了汪晖原文的读者都不难发现,这部分是为了对鲁迅思想进行辨析的背景交代,在交代法国启蒙思想及其对康有为、邹容等思想的影响之后,汪晖的立论在于:“但是鲁迅的态度却复杂得多。他把个人的自由意志与资本主义政治制度及其自由平等原则对立起来,认为后者与君主专制一样对个人、个性形成了束缚”。在对此观点进行了充分的论述后,再回到法国启蒙思想的时候,给出的第一个注脚就是黎红雷的《中法启蒙思想之比较》。事实上,因为这个注脚出现在全书的第一章的第一节,项文正是据此来发现黎文的。
从现在的引述规范来说,确实不够严格,但是从汪晖的原文看,不存在故意隐瞒材料出处的问题。所以项文需要不断强调汪晖原文的“突兀之感”,行文“莫名其妙”,“飞来之笔”等等,以强化他的论证,这些不过都是遮幕法。汪晖的原文其实很清晰。
第二部分是利用张梦阳的说法,来指责汪晖抄袭“竹内好”,这其实已经沦为诡辩,不值得辨析了。不过,我们还是来看看项文是怎么来罗织罪名的。项文说:
如果汪晖如张梦阳所说的那样,能够“坦然承认”竹内好“对自己的研究思路产生过重要的启悟”,他就不应该在具体问题上显示与竹内好的区别的同时,却对“反抗绝望”这个核心命题与竹内好上述论述的关系不作任何说明。
那么,我们来看汪晖原著中的这段话:
从这个意义上说,“反抗绝望”是对社会与自我的双重态度,它首先是一种人生哲学,即个人如何面对人生的思考。竹内好说:“‘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这是一句语言,但是在说明鲁迅的文学这一点上,超出了语言。与其说着是象征性的语言,不如说是一种态度和行为。……人们可以说明‘绝望’和‘虚妄’,但对于自觉地意识到它的人却无法说明。因为,那是一种态度。表现了那种态度的是《狂人日记》。”(注脚2,竹内好:《鲁迅》,第81页。)其实,全部的鲁迅小说都是这种态度的客观化,它们既是这种态度的表述,又是这种态度的结束;在这个意义上,小说家鲁迅的形成正依赖于这种态度。(2000版,第318页)
这是“不作任何说明”吗?自称检查过全书脚注的项文,似乎没看到这里的引文和注脚,这是否刻意欺瞒读者?这样的举证作伪,与王彬彬的文风也是一脉相承的:按照三联编辑舒炜的发现,王彬彬在证据上尤其擅长“外科”手术。
除此之外,项文还大量地运用误导性语言,来迷惑读者。茲举两例:
“熟悉李泽厚文风的读者自然不难发现,这个段落中有关康有为、邹容的论述与李泽厚的手笔是多么的接近,以李泽厚在1980年代的流行程度,以他为抄袭对象而不被发现的可能性是相当小的,所以,当王彬彬一文举证指责汪晖抄袭李泽厚的时候,许多汪晖的辩护者都不以为然,觉得是小瞧了汪晖的智力。对此,笔者也不持异议——至少在这一段中,汪晖是注明了出自李泽厚论著的引文出处的。”
明明是无法证明抄袭李泽厚,但是却故意以如此暧昧的话语出现。
对于伊藤的这句话,张梦阳的解读是这样的:“日本鲁迅学界是带着几分喜悦指出了竹内好对汪晖的影响,并没有指责他‘剽窃’,因为影响与‘剽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但是,在笔者看来,伊藤所用的“藏不住”一词却正与张梦阳所说的“坦然承认”一词构成了一种饶有意味的对比。作为一个中国的学者,笔者从伊藤这句话里读出的并不是“日本鲁迅学界的几分喜悦”,而是大陆鲁迅研究学界的某种苦涩——但愿这只是我的误读而已。
项文在这里故意用“但愿这只是我的误读”来掩盖真实的目的,就是在无法证明汪晖“抄袭”竹内好情况下,用暗示的方法来引导读者的想象。这是很不正大光明的方法,是阴暗的做派。
如果不是因为“有罪预设”的动力,上述这些“证据”不至于如此扭曲。
三,《南方周末》与网络暴力
这次《南方周末》再次出击的特殊之处,是在与项文配合的同时,还发表了网民收集的证据。
其中最被强调的重磅证据就是项文已经提到、由网民vivo搜集的李龙牧问题。但是根据发表在“左岸文化网”(http://www.eduww.com)上的李葵文章《汪晖有关<新青年>的历史论述的出处》,汪晖关于五四论述的资料来源,并非直接来自李龙牧《五四时期传播马克思主义思想的重要刊物——“新青年”》一文,而是来源于《五四时期期刊介绍》这一当时研究生的必读书目,在其博士论文中是列为参考文献的,但是在初版的时候,因为编辑按照当时出版的习惯拉掉了参考文献,导致出处的遗漏。所以,《南方周末》的编辑在对材料不辩其真伪的情况下,武断地把这条材料列为重点“抄袭”材料,严重误导读者。这同时也证明,媒体其实并不具有介入学术界,充当法官和裁判的学术能力,而只能成为粗暴干涉学术独立的反例。当然,从上述事实来看,《南方周末》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真正从学术立场出发来判定事件的性质。
在网民给出的所谓涉嫌抄袭苏联学者赫拉普钦科例中,举证者也刻意遗漏了一个关键细节,就是在同一段落,原文已经给出了注脚。在我手中的2000年版中,第215页,注脚内容为:赫拉甫琴科:《作家的创作个性与文学的发展》,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第142页。
《反抗绝望》作为一本八十年代的著作,它的学术规范按照今天的要求并非完善。但是这些问题应该放在八十年代的历史背景中去看,才是客观的态度。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理解八十年代的学术规范就成为一个必然的焦点。
因此,《南方周末》在“声音”里引用的梁文道的话就很有技巧:
那些指控铁证如山,即便是汪晖本人一时间也没什么话好说。只不过我仍然宽容,或许是因为中国大概连读书人抄东西算不算抄也有一套自己的“中国模式”。
但实际上,梁文道文章的主题谈的是八十年代的情况,这个帖子在闲闲书话和关天茶社里都是热帖。网民的追问是:梁文道说的八十年代,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books/1/132413.shtml
《南方周末》看重的是“铁证如山”这个评判,而这个判断是建立在王彬彬一文证据作伪的基础上,所以《南方周末》利用了这个循环论证,就是自己证明自己。但是梁文道一文的真正主题却不是论证“铁证”,而是谈他对八十年代的观察和同情的理解:
“但是换个角度想,那年头有谁管学术规范呢?就别计较论文格式工不工整了,一本砖头般的大书竟连参考书目都没有,绝大部份的翻译更是省下了注释,让读者看一堆没头没尾的「洁本」。可是大家还是甘之如饴,照读无误。我甚至觉得当时的学界对于「抄袭」根本有一套和现在截然不同的文化认知,不只不以为耻,反而视之为稀松平常的琐事。为甚么?就像李泽厚编的一套美学译丛的前言里所说的,快速引入新知要比甚么都重要,其余的事将来再说。”
梁文道这里是把“抄袭”打上引号的,但是这些,在“声音”里恰恰是被消声了的。所以,《南方周末》对梁文道的引用,既是诱导式的,也是误导式的。
《南方周末》征用网民来搜集证据,他们之间有频繁的“地下”互动。在闲闲书话上,在关于梁文道文章激辩的热帖中,4月6日有网民就威胁说:“俺也提醒一句:若是梁文道的文字在《南周》上出现了,你们一定要化悲痛为饭量”,另一网民则发出这样的声音:“容我阳谋地说一句:这喜剧目前还是引蛇出洞的阶段。别扫了它们的兴。”他们显然都是已经知道内幕的。在4月8日《南方周末》出版之后,他们弹冠相庆的时候,也不忘嘲笑对手说,“不怕,——老子前夜已揪耳嘱咐丫:要化悲痛为饭量。这时他在拼命加餐。” (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books/1/132612.shtml)
所谓对李龙牧“抄袭”的材料来自一个叫vivo的网民,而且《南方周末》还特别采用了他的点评。这个网民是《南方周末》征集网络暴力的典型案例。这是一个在网上极为嚣张的学术打手,其经典言论如下:
除了这个汪汪汪,以前我羞辱过的学术臭虫害虫还有钱穆、季羡林、余英时、刘小枫、甘阳、邓正来等,垃圾的学人比比皆是。
以《国学概论》为例说说钱穆
1、究心国学,却没有学好古汉语,语言表达鄙陋,半文半白,不伦不类,牟宗三、唐君毅也是类似的货色,读来令人生厌。
2、识见有限,写书一般都是剽剥抄袭他人成说,汇为一帙,自己略加点评。《国学概论》共20万字,钱穆自己的话大概只有5万,且相当垃圾,夹杂在各种经典著述之间,碍人眼目,为什么不干脆做一本资料汇编呢?
3、好大务功,学问空疏。从表面上看,钱穆读书极博,征引繁芜,但仔细观察,他可能只是借助黄宗羲、江藩、皮锡瑞、梁启超等人的著述而去随便翻翻前人浩瀚的作品,并没有下功夫一一仔细研读,因而论述都是蜻蜓点水,人云亦云。有时故立新说,却成了被人耻笑的把柄。http://vivox.blog.sohu.com/63252004.html
学术批评时(当然,我通常都会附带攻击到人格、人身,因为世间根本没有脱离了当事人人品的学品、立场、思想、话语,对于学者来说,以学术安身立命,学品、思想、写作更应该就是人品),我通常从来不管你是左派右派、复古守旧派(retro)还是先锋激进派(avant-garde),站立的位置不重要(因为在当代社会的生存-生活博弈中学术其实不重要,没有根本的影响力,它更多是一个知识-智性共同体的自娱游戏),重要的是如何陈述、辩护自己的立场,以及在陈述辩护中体现出来的智商、道德品质和审美水准。以此为标准,我不但会骂汪晖,秦晖、朱学勤、徐友渔、刘军宁,甘阳、崔之元、旷新年,刘小枫、王怡、蒋庆、康晓光撞见了我照批不误,不过相对来说我羞辱自由派的情形不多,因为国内的这批人虽然智力不高,可也就落个鹦鹉学舌人云亦云拾人牙慧嚼人余唾思想描红知识贩卖平庸浅薄寡淡无味,倒没什么太过分的错乱悖妄,而汪晖、刘小枫、甘阳等就不同,他们不但不学无术识见谫陋且品质恶劣气焰熏天臭气冲天,逮着个机会就要骂一骂以肃清妖氛匡扶正气。
杨念群真是个垃圾、废物,他貌似在反讽讥世,实际上是黑白莫辨、是非不分,隐隐约约在替汪汪汪辩护,要把一个很严肃的学术道德、学术品质问题置换成媒体(报刊、网络)混战而设法让汪晖开溜。
他好像颇为熟谙网络,有本事到这个帖子里来驳难,我会把他拍成肉糜、肉酱。
我们学术界到处都是杨念群这类蠢人,根本欠缺面对学术的热情、虔诚和神圣感,假装聪明地要从利益、权力、政治、社会、媒体等角度来理解来解释纯粹的学术真理、学术道德问题,以为这就是透彻、深刻,把事情彻底看穿,它的犬儒化、玩世不恭正是促成汪晖此类学术诈骗犯屡屡得手、无法清除出学术共同体反令他坐大的一个重要因素。
http://www.douban.com/note/65202440/
《南方周末》就是通过招募了这样的学术打手来完成其打击异己的功能。在这样的氛围下,已经完全不可能有正常的学术讨论。所有站出来为汪晖说话的学者都遭到了辱骂和围攻,而钱理群先生更是因此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四,媒体(网络)暴力与学术界的交锋
——以中国思想论坛与豆瓣读品为例
豆瓣读品网站是vivo这样的网民活动频繁的地方。中国思想论坛http://www.zhongguosixiang.com作为一个严肃的学术性论坛怎么会和豆瓣读品http://www.douban.com/group/dp/ 这样的网站发生激烈的交锋呢?
从中国思想论坛的自我介绍来看,这个网站是由华东师范大学中国哲学学科主办的,其主体是一批人文社会科学的年轻知识群体。交锋开始于一个叫“心岳”的网民在“中国思想论坛”被封而引发的事件,“心岳”则在豆瓣读品上指责中国思想网站压制言论自由。
3月26日 ,也就是《南方周末》发表王彬彬长文的第二天,该网站出现了“禁止心岳发言通知”,如下:
回心岳。你的讨论方式严重违背本论坛宗旨,本论坛对是非有自己的判断:不希望推波助澜、助纣为虐式的言论。本论坛通知你,关闭你的发言功能。你太嚣张了,不仅叫嚣让汪晖先生说话,而且直接处处针对汪晖的学生(这哪里叫讨论问题,分明是公开挑衅)。明确地告诉你,这里给汪晖说话的人并不是汪晖的学生,而是为真理说话的人。你严重玷污了本论坛的形象,本论坛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也不可能成为你手中的刀枪棍棒。本论坛对你的IP禁止将是永久性的,你的心岳、xinyue、余心岳等几个马甲同时封闭。
心岳的帖子举例:(1)期待汪晖的学生们保持冷静,新一代学者需要更高的教养。(2)期待汪晖的学生们保持冷静,新一代学者需要更高的教养。
心岳 发表于 2010-3-25 13:23 说早了,还要说一遍。 (3)15# 随风东西 呵呵,够不到你的上(你能接受到来自上面的指示)。(5) 更期待汪晖本人的回应文章,就王文指出的问题,细细说说博士论文的生产过程和生产背景。我们也好长见识,学招术。 按民间的说法,是好是臭(念qiu,宁波人说的次和差),拿出来遛遛。(6)汪晖说:“我很希望此事由学术界自己来澄清。”不明白啥意思,希望熟悉他的人或他的学生或他本人解释一下。 (7)人家也许会说,汪的学生如此下作。(8)请把你记得的讨论过程另外发贴说明,否则,网友们会认为你是同谋。(9)逼得我只能转些让这里的汪晖的学生们不高兴的言论了,生态自然,而且平衡。等等。
其他心岳转帖的污蔑汪的帖子兹不例举。
心岳在儒学联合论坛上的帖子:
(1)因为论坛目前由汪晖的学生把持。(2)中国思想论坛的汪门弟子发火了,把我永久封了。http://www.yuandao.com/dispbbs.a ... 9&replyID=36499
我已经声明,本论坛与汪晖无关,据我所知,讨论的人也没有他的学生,更没有上面的指示。至于你告别本论坛的宣称,我个人对你的回应是:期待你找到适合你的论坛,或者说你找到你自己的论坛。
而“心岳”则是豆瓣读品的主干分子之一,因此“心岳”继续在豆瓣读品上攻击中国思想网站。在这个意义上,中国思想论坛一开始是被动地卷入了这场论争的,这也迫使中国思想网站开始关注这个豆瓣读品的存在。4月1日,中国思想论坛发布了“豆瓣读品究竟在做什么”的帖子,集中回应了豆瓣读品对他们的攻击:
本来无意参与王-汪之事的讨论,但看到讨论已经不再是真正的学术批评,是以将有关讨论帖子从思想论坛的讨论区转移到学术批评区,以示本论坛在导向上不参与“学术与思想”之外的过当(如宗派、人身攻击等)讨论。但没有想到,本论坛在豆瓣读品小组(好像又被称为毒品小组,开始不知为什么得名,现在明白了)那里遭到攻击。对此我倒要质问毒品车间主任,毒品究竟要做什么?
毒品车间主任陆兴华公开声明要置汪晖、钱理群于死地。毒品同时也挑衅中国思想论坛。居心何在?
毒品车间在挑战什么?
毒品贩子所为早就超出了汪晖《反抗绝望》是否抄袭这一问题。毒品车间主任有两句名言:(1)汪晖的整个写作都不能成立;(2)汪晖的现代思想一书每句话都有毛病。
这表面上是在挑战汪晖,表面上看车间主任针对的是它的天敌汪晖,但实际上是针对的是三十年来泰半的“中国学术”与“中外学术界”。何以见得?
汪晖的现代思想一书,不说是十年一剑这样的话,就说此书出版后众多学者对该书的评论吧!从李欧梵、王德威、甘阳、高全喜、慕唯仁、石井刚、伍国、。。。。。。一大串中外学者的名单,对汪晖的大作做了积极的评价。固然不能说他们代表了学术界,但是却也不能不说这些评论,仅仅是一个小圈子的意见。如果说对汪晖此书的评价乃是一个共识,应该公允。
但毒品车间不太理会学术界的声音,而是公然否认这一大学术群体的判断与眼光,不无自信地宣称:(1)汪晖的整个写作都不能成立;(2)汪晖的现代思想一书每句话都有毛病。
依据我的判断,这根本不再是挑衅汪晖,而是挑衅学术界,进而挑衅学术。
毒品车间的工人宣称,用数据库来查找汪晖现代思想的抄袭问题,这个令人大为震惊。毒品车间宣称,欲置汪晖甚至为汪晖说了话的钱理群于死地,置为汪晖辩护的某某人于死地。虽然这个我们管不了,但我这才明白了毒品车间为什么攻击中国思想论坛。因为在这个论坛,有人敢于站出来说出了不同的声音。所以中国思想论坛连同其主办者都受到了毒品的攻击。不光是中国思想论坛,谁要是说了不同的声音,毒品车间都要置其于死地。这就是毒品所要做的。
毒品主任用什么展开对学术的挑战、对于学术界的挑战、对于汪晖与钱理群的挑战?无非就是用数据库,用抄袭的判定,来“学术规范”。数据库与学术规范可以判定汪晖是否抄袭,这是一个问题。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即便以违背学术规范的方式,能够宣判《反抗绝望》甚至《现代中国思想的兴起》甚至钱理群个人、甚至学术界、甚至学术本身的死刑吗?
毒品车间是站在什么角度对学术界与学术进行攻击?当然不是学术。看看车间主任的宣称:
关于汪晖的抄袭(五):我们系和我们学院已被我成功策反,从此成为解放区
昨天系里院里开会,副教授以上的人士都到场了,众人见到我都冲过来向我表忠心,表扬我对汪晖这个学术骗子和理论骗子的揭露,连我们学院的总书记大人也当众高声表扬了我对汪晖的揭发。我们系和我们学院已被我成功策反,从此成为解放区。
为什么要来说这个呢?因为大家需要鼓励。因为年青,不明白大学系科里的行事规矩,大家会以为各系科没有什么反应就是大家不在乎了,其实一个举手表决一分钟就让结果出来了。花一万元经费,派调查队到全国五十所大学的人文学院取得表决结果,就可置汪晖钱理群于死地,很简单的事情。我认为全国各大学文科现在就有这样的表决的必要,因为这种关系到:我们应该拿什么样的学术研究来做榜样,我们的研究必须以什么为目标的问题:很多年青人都以汪晖这种写作来做进身之押了,这是很可怕的。
所以,汪晖,你放心好了,这一次学术界一定会来帮你澄清的了,我会让它发生的!
只引用上面一段,就可以看出毒品车间在做什么?毒品车间主任说:我们应该拿什么样的学术研究来做榜样?毒品主任正在拿的榜样,不是昭然若揭了吗?
这里涉及的陆兴华及其惊心动魄的话语,与他历次在涉及与汪晖有关的风波中不断重复的网络话语,其实是一脉相承的。他除了以批判汪晖为专业外(所谓“天敌”),还批判过上海的其他学者如许纪霖和吴冠军是“错乱”和抄袭。这里,不难发现,陆兴华与网民vivo在性质上具有极高的相似度,都具有网络流氓知识分子的特征。
正是意识到媒体暴力挑衅的已经不是汪晖,而是学术界,是学术本身,促使中国思想网站试图从学术的立场和历史的视角出发,来反思这个已经成为“公共”的事件。4月4日,一个叫做《学术的真诚与未来的视角:关于汪晖王彬彬事件对话》发布在网站上,这是中国学术界迄今为止最具有理性深度的一个分析,虽然它们却是由一群年轻的知识分子群体在被动卷入的情况下以匿名的方式发出的。
然而,在豆瓣读品网站上转载的跟帖里,除了谩骂,就是人肉搜索,他们发现该网站的主办者是华师大的年轻学者陈赟,于是陈赟的所有著作和论文目录都被搜索出来挂在网上示众。虽然其中也有网民觉得不妥:
2010-04-05 19:20:21 Rimbaud
个人觉得去查这些边角人物的写作履历不妥。也没什么意思。如果这是战场,我们不必把战场扩大化。
另一网民回答说:
2010-04-05 19:23:34 Rossonero
研究研究边角人物当玩儿吧. 反正汪老板不出来, 也没事干
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10784621/
最新的事态发展,是4月13日清华大学网站上出示了2010年“政府特殊津贴”推荐名单,汪晖名列其中。豆瓣读品迅速做出了反应,以vivo为首的读品网民发现了一个新的兴奋点。
以下是从豆瓣读品中摘录的几段帖子,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2010-04-13 16:50:40 vivo
我们网友来把这件事搞大,让汪晖、清华大学无法轻易摆平,除非动用ZG高层这样的暴力机构给媒体打招呼、命令网站删帖、增设敏感词。
2010-04-13 17:02:12 荷戟独彷徨 (慢慢的看书,不急.)
搞大,摆平......
2010-04-13 17:02:57 oddflower
哇跟群殴章子怡一样,好玩好玩
2010-04-13 17:42:38 晓庄
小心被人说成是网络暴力。
2010-04-13 17:48:32 秦非 (我要出关!!!)
清华当局主观意愿是什么不可考,也不重要,但是从客观效果上来说,对汪晖绝对不利。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10784621/
也许新的较量又要开始了。
面对平面媒体与网络媒体合谋推动的猖狂暴力,学术其实已经斯文扫地。难道中国的学术界就只能这样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吗?学术界究竟如何来保卫自己的独立与自由?这已经是一个摆在学术界面前的严峻问题。
五,回顾与反思
让我们先回到中国思想论坛网站上《学术的真诚与未来的视角:关于汪晖王彬彬事件对话》一文中。
这篇对话表现出这个年轻学人群体对学术自觉意识和立场的坚持。他们认为学术之外的力量再次主导并伤害了学术界内部的事情,这比所谓行政对学术的伤害更大。非理性的力量被一些特定的力量以“民意”的方式正当化,不是偶然的。但这种利用本身却不足以解决问题,只能使问题极端化。在这个过程中,知识界的总体力量,也就是知识界对外部(政治与社会)的抵抗力量,就会自我瓦解。而学术与规范的问题,是本末的问题。学术是本,规范是末,学术与规范应该是健康互动,以规范推动学术,以学术促动规范。所谓学术批评不可离学术而谈规范,以规范代学术,以规范掩盖学术,从而造成对学术本身的伤害。
人们通过事件来学会如何保护学术,如何抵制不正当的批评。但我不知道,这个期待是否会是一个过度奢侈的要求。因为非理性的声音过于强大,而学术本身的力量却在“楚歌”状态。
在他们看来,《反抗绝望》面世的年代,其实并没有明确意义上的成文性的“学术规范”,思想与学术也处在很自由的“非体制管理”状态。虽然没有“学术规范”,但却有“学术道德”。那个年代对学术的“规范”来自学术道德,而对道德的约束来自自律与舆论,而不是体制或机构的制裁。这种以今世之法治往世之罪的方式不是责任的直面承担机制,而是责任的推诿、规避机制。所有的成文性的条例与规范颁布时,都有自何时起开始实行的说明,这对条例规范而言乃是不可或缺的。
在道德动机的问题上,足以分辨学术的真诚;在规范与道德的范畴分辨上,足以显现历史的眼光;在事件讨论的引导上,足以发现未来的关怀。而一旦学术的真诚、历史的眼光与未来的关怀缺位,我们又怎么能够面对真正的问题本身呢?
因此,责任各有攸归,一种文明的、道德的、充盈着教化力量与未来关怀的处置事件的方式才能得以建立。以找个替罪羊来抹杀各人的责任取向,则是不能真诚地面对问题的借口。《反抗绝望》是否符合规范的问题与其思想内容的问题,前者是小,后者是大;前者通过修订更改就可以解决,但后者却不是技术层面的工作就能解决的,那需要创造性的劳动。违规与不违规的问题并不能影响对内容与深度的判定,这是小者不能夺其大者。如果因其若干违背规范,进而否定其思想内容,则是以小夺大。
因此,要让成文的规范与学术道德、学术伦理一并参与到对学术活动的约束中去,并且正当确立自己的权能范围。规范的制定者应该明确,规范应从何时生效,即便规范可以前溯,应该有个确定的前溯时间段落,比如五年还是十年。这样,对违规行为,人们要求机构表态与体制制裁,才能落实到所谓的程序正义上。
由此,我们的讨论其实并不是取消学术规范,而是在完善学术规范。只不过,相对于程序性的规范而言,我们坚持规范与学术本身的关系,不能颠倒;而且,我们主张规范的多样性原则。
在一片媒体狂欢的喧嚣声中,这样的声音尽管微弱,却特别值得听取。
其实,这次由《南方周末》所设定的非法审判,之所以能够呼风唤雨,除了它对自己权势的滥用外,还有更复杂的社会心理因素。如果观察这些在网络上最活跃的“倒汪”派网民群体,就可以发现,除了一些作为意见领袖的“流氓”知识分子外,大都属于对学术体制心怀不满,在学术体制边缘或者之外的“草民”型小知识分子。在中国学术体制行政化和资源垄断化的过程中,学术界与社会的沟壑的确是在加深,也确实存在着很多严重腐败的现象。而对这些现象的不满已经积累为社会集体心理意识,因此,《南方周末》对网络暴力的征用,正是利用了这些社会心理需要宣泄的需求,因此它的暴力性也特别强。在网上的激辩中,依靠大量的粗口和脏话来压倒对方,更是惯用的方法,有网民总结为两条:一曰喷粪术;二曰性器官暴露术,它成为社会非理性心理集体宣泄的主要表现。那个叫vivo网民更是以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而自豪,他自己坦白说:“N年前因为无聊,我断断续续花了一半年时间专门研究网上最恶毒最刺激人的谩骂言论,呵呵,如今要有人真的和我对喷,想占上风有点困难。”而对那些拥戴他的网民来说:“这个世界太庸俗太黑暗了,需要vivo一般的超人引领我们去横扫一切。每天上班真累,没有意义,而抽空能看到有这群勇敢的猛士在仗义真是对我们的安慰。去他妈的学者教授吧。vivo才是真正的思想家艺术家,只是你们庸人看不懂罢了。”(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10784621/?start=100)
在这样错综复杂的网络暴动和狂欢的过程中,上述中国思想论坛的思考本身其实已经很难立足,因为他们是在完全不同的社会共识层面上说话,也因此根本无法建立一个对话的平台。
而作为一位学者的汪晖,他自身的学术研究的贡献究竟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大多数网络“倒汪派”对汪晖的学术工作和他的个人品行并不了解,但是对他们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汪晖”已经沦为一个符号象征,象征着学术权威、资源垄断、结党营私,等等,成为所有一切学术体制的腐败表征;一只替罪羊,所有对学术体制的不满都集中在这个符号上,而全然不顾汪晖本人其实一直是这个学术体制的批判者。因此,他们不断地用各种方式叫嚷,要汪晖出来承担“十字架”,也就是为了坐实这个符号象征的意义。这才是《南方周末》的胜利,它动员网络暴力的时候正是以反抗学术不公正的道义旗帜来自我合法化的。这就是为什么作为鲁迅研究的学术共同体如钱理群、孙郁、赵京华、张梦阳等为汪晖所做的辩护,都被网络“倒汪派”被看成是利益相关体,认为其证词不能被采纳。在他们看来,学术共同体就是利益共同体,不由分辨。如此一来,在由《南方周末》所发动的这场声势浩大的网络群众盲动面前,理性的、学术的声音反而变成了奇怪的东西,这也正是《南方周末》需要的效果。《南方周末》通过两次编者按,号召打破学术“自律”,招募网络打手,其实就是对学术界破堤开闸,纵容社会非理性情绪冲击学术界,任其泛滥成灾,并且一再推波助澜。这就是为什么在试图阻止和批评这些非理性潮水对学术界产生破坏的学者身上,其左右分野并不鲜明,如鲁迅研究群体、杨念群,以及中国思想论坛中的青年学人们,因为他们辩护的视角都是学术共同体内部的视角,享有基本的学术共识。而且,这次,具有左翼色彩的网站并没有过于介入这个事件。
但是,对于那些非理性的、学术共同体之外的网络盲动分子来说,他们的视角是完全外部的,他们关心的唯一目的是为学术界打黑,这是他们全部“正义感”的来源,他们因此变成狂躁的暴民,不断地发出要让所有“抄袭者”死绝的叫嚣,而“整死”汪晖就成了他们最直接的目标。因此,凡是从学术共同体内部的视角来为汪晖辩护的声音,都被不加分辨(他们也无法分辨)地看成是中国学术界结党营私的证明。比如网民“心岳”就不断地攻击中国思想论坛是由汪晖的弟子把持的,是有上面的“指示”的,这就非常典型的反映出他们的极端心理,他们唯一能理解的辩护理由,就是:他们肯定是一伙的,他们与“上面”勾结。Vivo在号召大家对清华大学施压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要设法让汪晖与政府“高层的暴力机构”挂在一起,这样最具有网络动员力量!与此同时,网络“倒汪派”对《南方周末》作为一种公共权力机构滥用权力的事实视而不见,对《南方周末》在这次事件中的所作作为拒绝反思,相反,却为自己能够获得主流媒体的认同而欢欣鼓舞。因此,就出现了一个类似“秀才”遇见“兵”困境,学者们越是从学术立场辩护,就越激发出网络“倒汪”派与大风车搏斗的堂吉诃德式想象,而使得事态的发展越来越错位,也越来越极端化。4月8日,也就是《南方周末》第二次出击的这一天,闲闲书话上甚至出现了以“支持‘肃抄运动’扩大化”这样极端主义话语为标题的帖子。(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books/1/132612.shtml)正因此,与媒体的喧闹相比较,大部分学者选择了沉默,——这当然也是巨大的舆论压力和媒体暴力的后果。但是,这种沉默本身却反而被诱导为学术界不能解决自己问题的证明。这样,《南方周末》在其中坐收渔利。
在中国思想界的大论辩中,被认为是“新左派”领袖的汪晖不同与《南方周末》的新自由主义立场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在过去的是十多年间,左右的交锋从未中断。从这次出来站在《南方周末》立场上的学者阵容来看,除了“造反派”式的学者如王彬彬、肖鹰(他们属于体制内的vivo派),其左右分野的立场是非常鲜明的,这一点刚好与为汪晖辩护的学者身上的中性色彩成为对比。但是,反而是这些右翼色彩鲜明的学者与《南方周末》一起,异口同声地否认这个议题背后的“政治化”问题。不过,否定本身却正暴露了问题的症结,那就是他们是要把私党的利益冒充公共利益来操纵整个非法的过程。
最后,让我们回到关于大众传媒“议题设置”的功能上。笔者从百度百科上摘录了一个介绍:议题设置理论(the agenda-setting theory),它是由美国传播学者麦克姆斯、唐纳德·肖最早提出。这种理论认为:大众传播只要对某些问题予以重视,为公众安排议事日程,那么就能影响公众舆论。而议程设置功能是指,传媒的新闻报道和信息传达活动以赋予各种议题不同程度的显著性的方式,影响着人们的对周围世界的大事及重要性的判断。此次汪晖“被抄袭”事件(沿用中国思想论坛的说法),完美地为这个理论做了解释。它提醒我们,大众传媒由于它自身的特性,本身没有能力,也没有动力承担对学术界进行公正裁判的功能。在媒体拥权自重的情况下,它却很容易转化为打击异己的政治工具。《南方周末》作为一份在中国转型时期拥有强大影响力的媒体,当它自身的权力溢过“自律”的界限,就会产生政治上的腐败。对此,中国的学术界如何反思和反抗形形色色的媒体暴力,保障学术独立和思想自由,将决定今后中国学术界思想的走向与发展。
2010年4月14日
相关文章
「 支持!」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