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闺蜜在门外,为你拦下你暴怒的前男友;
你躲在门背后,听着她被捅刀时的大声呼救;
她尸骨未寒,你竟不愿将真相告诉她伤心欲绝的母亲;
她的百天,你欢欢喜喜在朋友圈里晒出自拍;
时隔一年,你终于面对她的母亲,却是以一种受害者的姿态。
即使是不相干之人无辜地死在面前,人的内心都难免触动,且不论背后那人是为你挡刀的救命恩人呐。
或许正如江歌的母亲控诉:“你现在出现,是因为你们家的生活受到了影响,并不是因为江歌为你付出了一条命……”
对于刘鑫来说,哪怕江歌为自己牺牲了性命,对比自己的远大前程,仍是无足轻重罢。
二
自咪蒙的文章《刘鑫江歌案:法律可以制裁凶手,但谁来制裁人性?》始,民愤像火一样烧了起来。怒骂者有之,呼吁者有之,反思者有之,提倡理性者有之,四面八方的声音都呐喊着同一句话——
“我们关心!”
可是我们为什么关心?
是的,因为人性,因为最基础的道德。
但是,冷血的凶案并非仅此一桩,为什么只有江歌一案能够万众瞩目?
刘鑫江歌的日常生活,与我们的那么接近——在日本的学生、在中国的学生,在日本的上班族、在中国的上班族,在日本的白领、在中国的白领。似乎只需要变换一下工作地名,我们就是江歌、就是刘鑫。相似的经济背景和生活经历,使我们对整件事保有极强的代入感,甚至毫不费力地感同身受。
我们愤怒于刘鑫的所作所为,那是因为她离我们太近,她完全是我们身边的一员。
我们就像是江歌,一边满怀热忱地付出着友情,在日渐套路的社交圈里追寻着一份身边的温暖,一边战战兢兢地环顾身旁,害怕哪日会被“身边的温暖”关在门外。
三
而有一些事件,其残酷程度不下于此案,但从未在社交网络掀起过如此风浪——
2009年11月,成都市金牛区天回镇金华村村民唐福珍,在面对政府不断逼近的推土机和破拆队伍时,一次次举起油桶,把汽油浇在身上,要求停止强拆,对话协商解决拆迁争议,但是拆迁方毫不理会,最终唐福珍选择了在自家天台上“自焚”。
在整个强拆过程中受巨额贿款,毫无情理可讲的官员,却还可以毫无悔意地说:“唐福珍自焚是一个法盲的悲剧”;“我对唐福珍不存在歉意……”。
2006年的一天,梦想有一张全家福的11岁小学生孙雪,在辍学三个月后,死于政府炸封的黑煤窑井下。除了她之外,死去的还有她的父母。
在“私人协议”了结后,“黑煤窑”的窑主东山再起,“重新开起了黑煤窑。”
在一份《大湾镇人民政府关于处理孙丽家庭困难的情况》的资料上,如此叙述该事件的发生,“2006年12月,我镇在炸封无证煤窑过程中,孙丽父母意外死亡。”一句话定性成意外死亡,而11岁的小妹妹尸骨无存,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强拆、黑煤窑、上访挨打、开胸验肺……我们似乎不曾如此群情激愤。
当然了,对于手握舆论生杀大权的我们,这些事件“太远了”。我们不曾经历没有现代化高楼的乡村、没有互联网信号的煤窑和没有精力思考人性善恶的流水线。
尽管我们也会愤怒,但内心还有一个冰冷的声音提醒我们,别慌,这事永远降临不到我头上。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何尝不是刘鑫?我们死死地关住通向他们的门,听凭外面的“江歌们”被行凶者一刀一刀捅下去,直到遍体鳞伤。而自己在黑暗里颤抖,庆幸于暂时的安全。
四
从前大家以为,冷血不属于岁月静好的我们,粗鲁和残暴是受到良好教育的精英的对立面,而鲜血只属于心理扭曲的罪犯和为活命而挣扎的底层。
也曾一度以为,来自陌生人的冷漠和恶意,我们已经见怪不怪,这就是生存在世间的一针免疫剂。可是这个世界偏偏如此残酷,还要把笼罩在亲密关系上的虚伪面纱揭下,留下其中血淋淋的刀口。
原子化的个人和这个世界的冷漠,从来不是一朝形成的。
它就像是从地面延伸开来的冰封。当远方的人遭到它的侵袭——当乡村、煤窑和流水线被寒流侵蚀,我们坐在温室里,一言不发。任凭他们生活质量下降、教育程度降低、“志趣变得庸俗”,任凭他们从最先进的工农联盟,变成最涣散的“乌合之众”。
我们不曾想到,“把宗教虔诚、骑士热忱、小市民伤感这些情感的神圣发作,淹没在利己主义打算的冰水之中、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的资本主义,是不会满足于此的。本以为自己能坚守高尚道德的我们,却发现这寒意已经潜伏在脚下许久了。
大门紧闭,鲜血汩汩流淌,但愿这残忍能洗净我们对自己虚无的美好道德想象。在日渐异化的社会里,我们都赞美为朋友挺身而出的江歌,但难保危机来临时,你我不会成为把血泊锁在门外的刘鑫。
「 支持!」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