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农民工的一次对话
我任职的公司坐落在广东中山歧江之畔,附近有很多小吃店,工作之余有时就在那里坐一会儿,吃碗米粉,喝杯小酒。也经常和在周边打工的“农民工”们聊聊天。一来二去和一位来自江西革命老区赣州,来这边打工的廖姓小伙子很熟。一个夏夜,伴着习习的江风,远眺江上的渔火,我们谈兴很浓。
说实在的,我很讨厌“农民工”这个词汇。就如同厌恶“农民企业家”、“农民文学家”的称谓一样。好像一个人一旦出生在农村,今生今世都要背着农民的包袱永不翻身。作为市民阶层好像就没有此项“待遇”,没听说“市民企业家“、“市民文学家”。但既然大家都这样称呼,为便于区分其他业者,还是借用这个词了。
“为什么要不远千里来这边打工啊?”我也学着假惺惺的王志口气有点明知故问。
“大学没考上啊。其实那年我的分数如果在你们北京天津等大城市也许能进重点大学。没考上在父母看来也是件好事,否则,凭我们家的经济状况真没有能力供我上大学。这样,高中毕业后只好回家务农,很快我就变成一个面朝黄土被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地道道的农民”。
“当农民也可以自己创业啊?”我说。
“当时我也这么想过,干过。最初我凭借自己高中文化,承包了村里50亩柑橘园。经过几年玩命的苦干,终于有了不错的收成。那年柑橘丰收,多少万斤的柑橘也着实让我兴奋不已。但那几年柑橘价格持续下滑,农药,化肥价格飞涨。收获季节还要请短工帮忙,还要交承包费,还有村里的各项提留费用。最后一算帐,只剩下几千块钱。辛辛苦苦几年下来,还不如同伴去南方打工合算。
“这样,我终于和村里大部分青年一样,和我老婆一起来到广东打工。
“在来广东的路上,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爷爷当年就是在给煤矿打工的时候参加革命后,在抗日战争中牺牲的。他老人家肯定想不到他的孙子今天心甘情愿地要给“资本家”们剥削了。”
“不叫“资本家”,也不叫“剥削”。现在叫“企业家”叫“打工”。我纠正道。
“反正都一样”。他忿忿地说道。
“来广东后很快找到工作了?”我问道。
“刚开始,我老婆在中山一家港资工厂当操作工。我在另一家工厂作库管。我老婆那家工厂是典型的血汗工厂,生产电路集成板,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经常加班。一个月1100元工资,看起来不低,但扣除在厂的房租水电,伙食费,就剩下5、600元,基本就是加班费的钱。
“就是这样的工作也做不长。那个厂对操作工视力要求非常严格,做过2、3年的女工,视力下降很厉害。老板就会打发掉,重新招新工人。
“为了省钱,老婆住她打工的那间工厂宿舍,我住我们那家公司,孩子留在老家我父母带。有时想孩子,我老婆总是掉眼泪。
“太苦了,不如回老家算了”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为了省钱,一年最多回老家一次,有时一两年才回去一次。每次回家,我都想哭。大白天的,每一次走进村里,都是死一般寂静。村里的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村里几乎变成“空城”。
“我的儿子几次都不认我俩。村里的农田也荒废不少。70年代修的水利设施也基本报废了,遇到洪涝干旱也收不了多少粮食。”
“村里也有先富裕起来的吧?”我问道。
“土里刨食富裕不了的,打工最多也是解决孩子上学,娶媳妇的花销罢了。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就是得一场大病整个家也就完了。村里也有富裕的,他们建起小楼,买高档电器,穿着时髦。可我不羡慕,都些是家有漂亮女孩在南方的美发厅,洗头房里挣来的。村里人心里都明白,只是不说穿了。毕竟谁不希望富裕啊。”
“那以后的打算呢?”
“没有以后。混一天是一天吧。有时我就觉得生在农村就把我一生毁了。有时我幻想发生战争,我参加了战斗,立了功,风风光光回到村上。就是牺牲了,也是烈士,和我爷爷一样。总比现在活得痛快”。
我久久无语。
夜色很晚了,我却丝毫没有倦感。对于同样是农民出身的我,如果不是当年考上大学,今天的结局可能比这个小伙子强不了多少。毕竟有时自己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真心祝愿我的农民工兄弟多一些快慰,少一些烦恼。
摘自本人博客:http://blog.sina.com.cn/liucaiz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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