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保元“自我表扬”不该骂?
中国晚清有一个人,叫曾国藩,此人最大的本事就是会表述。比如,他会在“屡战屡败”与“屡败屡战”两个逻辑完全等价的词中选出“屡败屡战”呈献给他的主子,结果他的主子不仅不因其“屡战屡败”而砍了他的头,反而因“屡败屡战”而大获奖赏。
无独有偶,12月7日19时40分,位于渑池县的河南义马煤业集团巨源煤业公司发生瓦斯爆炸事故,经反复核实,当班入井46人,20人安全升井,死亡26人。
面对26条鲜活生命的离去,有人悲伤欲绝,有人痛定思痛,也有人忙着推卸责任,如渑池县人民政府副县长魏保元在河南省政府调查组成立会上,一方面拼命地粉饰太平,一方面又极力地“自我表扬”,“一、二、三、四……”地罗列出一大堆,无怪乎调查组成员坐不住并立即叫停。
曾国藩用“屡败屡战”来粉饰“屡战屡败”,尚不能说成“厚颜无耻”,这毕竟折射了一种越挫越勇的境界,一种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精神;而魏保元面对26条鲜活生命悲惨离去的“自我表扬”,不仅是一种极端的无耻,更是一种人性的漠然!
事实上,魏副县长的“自我表扬”之举绝非孤本。当年铁道部的“自我表扬”,就是一次绝妙的表演。
笔者依稀记得,在2008年的“两会”上,记者就春运问题对铁道部副部长进行专访时,有这样一段精彩的对话:
记者问:如果让你打分,你对铁道部今年雪灾中的表现打多少分?
答:至少打90分。只说一件事,在10天左右的时间里,将广州地区节前持票滞留的350万旅客全部疏运完,这是其他交通方式或者其他任何国家做不到的。
自从铁道部开了“自我表扬”的先河后,这种现象就渐渐多了起来,今年尤盛。如1月5日,湖南湘潭县谭家山镇立胜煤矿发生矿难,死难者达到25人。当地政府相关部门在事后提供的新闻通稿中,象“领导高度重视,反应非常迅速,措施非常得力,取得很好成效”等溢美之词就赫然在列。
今天,面对失去26条鲜活生命的重大矿难,渑池县人民政府副县长魏保元和湘潭一样,也照本宣科地表扬自己“一是周密安排部署、二是狠抓隐患排查、三是严格查处生产矿井三超和三危险的行为、四是严格实行煤矿安全检测……”
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曾国藩“屡败屡战”的影子。本来是“屡战屡败”,却通过文字游戏,变成“屡败屡战”。同样,本已发生了重大责任矿难事件,却可以通过“危机攻关”,变成“领导如何重视,监管如何到位,救援如何辛苦,善后处理成效如何之大”。“救人奇迹”之说,就是在这种语境下出现的。
与魏副县长“自我表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是,“对不起党中央、国务院”之说,是“自我表扬”的另一种版本。
2009年9月8日,河南省平顶山新华四矿发生了特别重大瓦斯爆炸事故,目前已经造成44人遇难,35人下落不明,伤亡惨重。事故给伤亡和被困职工及家庭造成巨大不幸和悲痛。
在新华四矿瓦斯爆炸事故国务院调查组召开的全体会议上,河南省省长郭庚茂异常沉痛地说:这次事件“给党中央、国务院增添了很大的麻烦,我们深感痛心和不安。”
在这里,我们首先看到的,是“对不起党中央、国务院”,而“老百姓”三个字都不曾提到。
再拿这次的河南矿难来说,义马煤业集团总经理翟源涛是这样表态的:“这次事故发生在即将召开的全国经济工作会议之际,给省委省政府脸上抹黑、对不起遇难的26位同胞兄弟,有负省委省政府的重托,作为义煤集团的总经理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此向省政府事故调查组作出检查,并愿意接受组织上对自己的任何处理。”
在这里,翟源涛首先意识到的是“给省委省政府脸上抹黑”,其次才是“对不起遇难的26位同胞兄弟”,尽管比那个“对不起党中央、国务院”要进了一大步,但在其骨子里,百姓的生命远比省委、省政府的脸面要轻得多。
为什么会这样呢?可以用一句话来表达,无论是官员的“自我表扬”,这是他们的“对不起党中央、国务院”,折射的都是一种潜意识的本能反映,一种特定的官场生态文化。谁要是不自觉地维护官场生态文化,或者说不维护官场“潜规则”,谁就无法在官场生存。
因此,我想对大家说,魏副县长再怎么无耻,都不要再骂;最该骂的,应当是无耻的官场文化;更应当骂的,是矿难频发的催生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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