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从曲阜的基督堂到天安门的孔子像
新年前后,关于孔子的消息两次成为媒体热议的焦点。
一是年前,说在孔子诞生地、儒家文化发源地中国曲阜将建设一座名为“圣三一”的基督教堂。教堂距离孔庙仅3公里,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占地4亩,高41.7米,能容纳3000人聚会。
消息传出后,“儒家学者、社团、网站深感震惊和忧虑”,联名发表“意见书”,认为“在‘三孔’之地建造耶教大教堂,无疑唐突中华文化圣地,伤害儒家文化信众情感,有违海内外炎黄子孙心愿”。尤其是那41.7米,高出孔庙大成殿16.9米;那3000人规模,让人联想起孔子3000弟子。“文化侮辱”之意,不言自明。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乎,“郑重呼吁有关各方尊重中华文化圣地,立即停建该耶教教堂”。
对此,基督教会低调回应:“不能用此消彼长的传统思维方式去应对全球化时代的文化交流与共融。”当地政府迅速改变口风:“目前,详细设计尚未确定,下一步曲阜市将采取稳妥措施推进基督教堂建设。”
二是年后,具体说2011年1月12日,中国歼20隐形战机成功试飞的第二天,北京天安门东侧数百米外,一座孔子青铜塑像在国家博物馆门前落成。雕塑正对东长安街,加上底部基石总高9.5米。
此举一出,一个月前还被曲阜基督教堂闹得痛心疾首的孔子门徒兴高采烈了。在雕塑前留影,永久记录新进驻“圣地”的“圣人”;在媒体上撰文,热情讴歌发生在“盛世”的“盛事”。
但与此同时,反对声浪也不绝于耳。天安门是什么地方?新中国的政治象征。9.5米有什么寓意?封建帝王的“九五之尊”。近些年,全国各地立了不少孔子像,大家都能接受,无非是弘扬一下传统文化而已。可这次把孔子像立在了天安门旁,玩笑可就开大了。
倒是新华网的报道很平静,“孔子这位出生于2561年前的伟大思想家,双手合于胸前,目光深邃,凝视远方”。
“远方”是什么?正对着长安街。92年前的游行队伍就是从这里经过,高举着“德先生”、“赛先生”的旗帜,呼喊着“打倒孔家店”的口号。
正是在“打倒孔家店”中,迎来了新文化运动,迎来了马克思主义,随后是开天辟地的“建党伟业”,再随后是扭转乾坤的“建国大业”。一直到今天,人民英雄纪念碑的第四块浮雕还记载着当年的场景,北大红楼前的马路还唤作“五四大街”。
岁月荏苒。帝王家庙成了劳动人民文化宫,皇室宫殿成了故宫博物院,古老的北京城虽还保留着孔子的最后一块府第——成贤街上的国子监,但来来往往的游客更多是为拜谒一路之隔的藏传喇嘛寺。雍和宫内香烟缭绕,男善女信;孔庙门前行色匆匆,“武不下马,文不下轿”。
这还了得?孔夫子的颜面何在,中华文化的主体性何在?为复兴中华文化,国外的孔子学院一家接一家建,济宁的祭孔大典一年接一年办。只可惜,触及腠理,未入骨髓。要解决当代中国人的信仰缺失,必须“以儒学思想为核心来重建中国人的精神家园,用儒家的政治智慧来指导中国的社会发展”。按照“大陆新儒家”的此种思路,如果能在中国的政治中心立上一尊孔子像,岂不是一桩标志性事件?
但是,在天安门上的毛主席像“要永远保留下去”的情况下,孙中山也就是一年露两次面,“民主女神”不过是政治动乱中的跳梁小丑,“民族团结柱”在60大典后即被迁入奥林匹克公园。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广场,不是随便什么人、什么物件都能来“填空”的。
孔子门徒还算自量其力,“至圣先师”进不了天安门广场,就进天安门地区吧。趁国家博物馆改扩建之机,精心设计,秘密施工,突然弄出个“九五之尊”。生米煮成熟饭,反对也无济于事。
不像曲阜基督教堂,刚奠基就大肆张扬。激起公愤以后,不得不出面澄清,结果“又像过去五年多一样,圣三一堂的修建计划陷入了停滞状态”。
今天,孔子门徒冷不丁地让孔子站在了毛主席的斜对面,真不知孔子会做何感想?每天早晨,听着雄壮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看着威武的国旗卫队从天安门城楼鱼贯而出。随后,国歌奏响,国旗升起,群众欢呼。礼哉,非礼哉?
别难为孔夫子了。活着的时候,周游列国,没有一个国家采取他的治国之策,被司马迁形容成“累累若丧家之狗”。死了以后,被奉为“至圣”、“万世师表”,但细数中国封建时代,最强盛的时期与他的尊显并不对应。汉代前期的盛世,所尊崇的是黄老学说。唐代达到中国历史上的鼎盛时期,但李氏统治者以老子后人自居;对民间盛信的佛教,出于政治考虑,或扬或抑;虽然也利用儒学治国,但总体上是儒道释并立,儒学并不占绝对优势。南宋以后,儒学真正居于统治地位,但中国封建社会也到了没落时期。
借用鲁迅的话,“从二十世纪的开始以来,孔夫子的运气是很坏的,但到袁世凯时代,却又被从新记得,不但恢复了祭典,还新做了古怪的祭服,使祭祀的人们穿起来。跟着这事而出现的便是帝制……不错,孔夫子曾经计划过出色的治国的方法,但那都是为了治民众者,即权势者设想的方法,为民众本身的,却一点也没有。”
蒋介石在南京建立政权后,明确主张以“礼义廉耻”为立国之本,把“忠孝仁爱信义和平”作为国民道德教育的内容,提倡尊孔读经,开展“新生活运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在人民革命的风暴中逃出政权覆灭的厄运。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解决中国的问题,在天安门广场立上100个孔子像,恐怕也无济于事。毛主席教导我们:“我们这个民族有数千年的历史,有它的特点,有它的许多珍贵品。”“清理古代文化的发展过程,剔除其封建性的糟粕,吸收其民主性的精华,是发展民族新文化提高民族自信心的必要条件;但是决不能无批判地兼容并蓄。”
基督教徒要在曲阜建大教堂,孔子门徒不答应,称“将心比心,如若在耶路撒冷或麦加或梵蒂冈,建一超高超大的孔庙,力压其宗教建筑的气势,独领其城市建筑的风骚,有关宗教信众又会作何感想呢?其国家、其政府、其民众能接受吗?”孔子门徒已在天安门旁立起了孔子像,广场纪念碑上的“人民英雄”做何感想?心向天安门的亿万“劳力者”可否答应?将心比心,各得其平。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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