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将第二次入主白宫,成为美国第47任总统,而且很可能会成为美国史上权力最集中的总统。
相当多的中国网民似乎很乐见特朗普再次上台:
有人认为,特朗普将会带领美国重回美国优先的“孤立主义”外交政策,开罪它的传统盟友,这将为中国在国际舞台争夺话语权和影响力提供空间;
有人认为,奉行现实主义的特朗普更注重经济利益,他只会进一步勒索台湾、强迫台湾产业向美转移,甚至会放弃台湾,这将为大陆收台提供契机;
有人认为,特朗普再次上台后,将会进一步加紧对中国的高新产业遏制,实行高关税政策,这将迫使中国进一步走独立自主的发展道路,买办势力将进一步失势;
还有人认为,特朗普鄙视美国资产阶级的“政治正确”,会放弃“远程养殖”、断掉国内亲美派的“狗粮”……
这些想法不是说完全不切实际,但至少很多是一厢情愿。
别忘了:鼓励美台官员互访的“台湾旅行法”是上一任特朗普政府签订的;利用香港问题妄图搞乱中国同样是上一任特朗普政府干的;特朗普2024年选定的新幕僚团队几乎是清一色的极端右翼反华人士所组成的;而特朗普钦定的“副手”万斯在被宣布为副总统候选人之前,就曾公开宣称:“应该与中国开战!”
美国的具体外交政策实际上是由美国“影子政府”控制的外交关系委员会、三边委员会、中情局等机构把控的,直接为美国垄断资产阶级的核心利益服务,在人员结构、政策延续方面具有相当的稳定性,并不会因为换一个美国总统就发生急剧的变化。
在很多关键问题上,“美国总统”更像是一个“提线木偶”的角色。所以,与特朗普与哈里斯哪个人能够赢得美国大选相比,笔者更关心的是导致美国大选结果的深层次原因。换句话说就是:特朗普为什么能赢?
在美国,从最底层的移民、左翼人士,到知识分子、精英群体,很多人其实都很讨厌特朗普。桑德斯公开呼吁左翼要投票给哈里斯以全力阻止特朗普重新上台,哪怕他也厌恶民主党支持以色列在加沙地带的屠杀、不喜欢哈里斯;即便是与特朗普外交政策主张相近的米尔斯海默同样十分厌恶特朗普(他们都主张停止俄乌战争、改善对俄关系,集中力量对付中国,只是米尔斯海默奉行的是“以自由主义之名,行现实主义之实”,而特朗普则是“以现实主义之名,行现实主义之实”),米尔斯海默不止一次公开抨击特朗普愚蠢,指责特朗普天天撒谎,此次大选之前,他直接表示不会投特朗普,但也不会投哈里斯。
吊诡的是,很多讨厌特朗普的人,最终却把选票投给了特朗普,包括一些美国左翼人士也没有听从桑德斯的号召而是投了特朗普。
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马斯克代表的新贵势力在最后关头对特朗普的助攻是一个因素,有人调侃说民主党把马斯克的“儿子变成了女儿”,这让马斯克对民主党怀恨在心,转而选择他原本交恶的特朗普,但更主要的原因则是美国资产阶级的内斗,是“新贵”与“旧贵”之间的矛盾所致。
不过,人们的调侃也的确是不可忽视的。民主党为了转移美国国内的阶级矛盾,肆意操弄“身份政治”,一个又一个身份“标签”让民众眼花缭乱,表面上在营造多元化、包容,实际上却造成了美国底层社会无休止、无意义的撕裂与内斗,无暇思考究竟是谁造成了美国民众的“贫穷”。越来越多的美国底层民众已经开始反感甚至厌恶民主党的所作所为。
特朗普钦定的副手“万斯”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他在竞选辩论过程中的神勇表现,可以说是帮助特朗普打赢了很多逆风盘。
万斯从特朗普的反对者变成特朗普的得力助手,在这个过程中,万斯个人对特朗普胜选的因素反而是次要,其背后折射出来的美国社会思潮才是主要的。
2016年,特朗普成功当选美国总统的第二天,万斯的著作《乡下人的悲歌》突然冲上亚马逊销售总榜第一名,《纽约时报》等媒体对这本书的推荐语是:“读懂特朗普为什么能赢”。
《乡下人的悲歌》以万斯的亲身经历,描述了铁锈地带特别是伊利诺伊州和俄亥俄州工人阶级的艰难生活。上世纪70年代,随着资本全球化的推进,美国的垄断资产阶级为了谋求更广阔的全球市场,也为了寻找更廉价的劳动力和资源提供地,开始大规模对外转移制造业。新兴市场对美国五大湖流域的传统制造业构成了强劲的竞争力,工厂开始大面积“生锈”,工人开始大批失业,人口大量外迁。
万斯出生在俄亥俄州的边远落后的小镇,是典型的铁锈地带“下岗工人二代”。他的母亲在高中时意外怀上了他,他小时候几乎没有接触过他的亲生父亲,万斯的继父们如其他的失业白人一样,领着政府救济,成天骂骂咧咧拒绝工作,酗酒度日;醉酒之后打老婆骂孩子,最后抛妻弃子。
与绝大多数只能困顿于美国社会底层的白人青年不同的是,万斯靠着个人奋斗成了少数逃脱阶层固化宿命、实现“阶层跃迁”的幸运儿。
尽管《乡下人的悲歌》一书对铁锈带的社会现象描述非常真切,但的反思却非常粗浅。该书绝大部分文字都只是在描述铁锈带表象,却没有深入思考“生锈”的原因,不过是在用统治阶级灌输给他的美国梦和成功学滤镜,带着鄙夷的眼光审视那些铁锈带的底层白人们。万斯与其他的鸡汤作家一样,不去谴责资本主义制度,反而搞起了受害者有罪论,谴责起了美国的底层工人,认为是他们自己不愿意奋斗。
接受“美国梦”洗礼的万斯,在特朗普当选时,一度还是特朗普的坚定反对者,称特朗普是“美国的希特勒”和“文化海洛因”。
然而,当他准备涉足政坛时,很快发现支持特朗普的主张才是自己这样一个“政治素人”快速升迁的正确选择。
从2018年起,万斯开始公开支持特朗普,称特朗普是“美国少数几个认识到俄亥俄州、宾夕法尼亚州、肯塔基州东部等大片地区存在挫败感的政治领导人之一”,全面支持特朗普的外交、贸易及限制移民等保守主义政策,鼓吹“美国优先”,将美国底层白人遭遇的苦难怪罪于其他国度的工人阶级以及充当廉价劳动力的新移民。
万斯的这种转变和选择,代表了铁锈地带的落后工人的普遍选择。失去了传统左翼革命力量的领导,他们不去试图消灭导致自身贫困的资本主义制度,反而寄希望于通过帝国主义争霸的手段恢复他们在全球工人阶级中的“贵族”地位。于是,他们共同将鼓吹排外和种族主义的特朗普两次推上了总统宝座。
所以,并不是如特朗普的政敌所鼓吹的特朗普的上台撕裂了美国社会,而是已经撕裂了的美国社会将特朗普式的人物推上了台。
美国社会的撕裂是美国主导的资本全球化和新自由主义走向末路的结果,资本主义的结构性矛盾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对外表现为全球性的两极分化以及发展不均衡(如“中国生产-美国消费”),美国主导的霸权秩序难以为继;对内则表现为美国金融资本主义的一枝独秀和实体产业的衰落,进而造成债台不断高筑、贫富分化日益严重、普遍的失业以及底层基本生存危机,传统的资产阶级民主政治彻底丧失对中下层劳动者的代表性。
2008年的金融海啸,彻底刺激起了美国底层社会的觉醒和抗争,由此催生了左翼力量和极右翼力量在民间的崛起;前者表达为“占领华尔街”运动,后者表达为“茶党”运动,代表两翼力量的桑德斯和特朗普这样的边缘人物同时被推上了政治舞台;前者代表了通过劫富济贫式(对富人征税保障穷人生存权)的经济斗争化解矛盾的左翼路线,后者代表了一面通过贸易战、产业回流、挑起种族对立、打击移民对外转嫁矛盾,一面对富人减税的右翼路线。
与共和党高层全力支持特朗普不同的是,民主党高层却在拼命压制桑德斯的崛起。桑德斯本人也一再地选择向民主党妥协,甚至为了阻止特朗普,不惜选择机会主义路线,号召左翼力量去支持希拉里、拜登、哈里斯这样的垄断资产阶级代理人,从而造成左翼力量的不断分化瓦解、失望和离开。
而作为传统左翼的遗产,早已变修的美国共产党彻底投靠了民主党,相当多失望了的美共成员,转而投身特朗普鼓吹的MAGA运动,他们认为那里代表了工人阶级的利益。
美国的资产阶级压制桑德斯这样的左翼力量,是由他们的阶级本能决定的,哪怕是桑德斯这样的最温和的民主社会主义者,其所主张的经济斗争也触动了资产阶级的利益。
民间左翼力量被压制的结果,就只能是民间右翼力量和右翼思潮无法阻挡的崛起,这是特朗普能够两次上台的根本原因。如果不是疫情初期的糟糕表现,拜登在4年前甚至不能阻挡特朗普的连任。而拜登上台后,除了在医保、移民等问题上有所“回调”,在贸易战等问题上则完全延续了特朗普的路线;民主党操弄“政治正确”物极必反的结果,反而进一步促成了美国右翼的团结和美国社会其他民间势力向特朗普的投靠。
更为关键的是,美国的垄断资产阶级其实是乐于见到特朗普所代表的右翼力量的崛起,其通过种族主义和排外倾向所鼓动起来的基于中下层群体,立即可以成为美国的垄断资产阶级对外转嫁矛盾甚至发动战争的“群众基础(炮灰),助力美国实现法西斯蜕变。
可以想见的是,面对无法克服的生产相对过剩危机,特朗普所鼓吹的产业回流和高关税壁垒,根本无力化解资本主义的结构性矛盾,而且重建产业链的代价是极其巨大的。
今年7月,万斯被宣布为副总统候选人之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特朗普一旦在11月大选中获胜,就会与俄罗斯展开谈判,结束乌克兰冲突,预防核威胁,同时让美国集中精力处理现实问题,那就是对付中国。
尽管特朗普在选前承诺,他自己不会在任内发动战争,但他也说,美中若真的开战,“美国会打败中国”。
如果特朗普兑现了停止俄乌战争和巴以冲突、集中力量对付中国的承诺,那么等待中国的恐怕就不仅仅是更严厉的产业遏制和贸易战争了。毕竟,战争才是垄断资产阶级在面临严重经济危机时的最后手段;而跃跃欲试的赖清德,随时可以替美国制造一个充分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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