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海边有风。
500多年前,西班牙殖民者开始贪婪的蚕食美洲。美洲的金银玉石让殖民者垂涎三尺,而为了保障这种野蛮化的殖民占领秩序,大量的印第安原住民被杀害、抓捕,幸存者被集中关押用来挖矿、搬运、种植。这种野蛮秩序的开创者正是哥伦布,仅仅25年,古巴等地的印第安人就被屠戮殆尽。哥伦布发明了加勒比人的名词,意思是不开化的、吃人肉的人,没有权利,甚至连财产都算不上。
正是因为西班牙殖民者的屠戮实在太过彻底,所以以至于整个美洲将很快迎来人手短缺,不得已,西班牙、葡萄牙、英国、法国、荷兰等国开始从非洲西海岸诱捕大批的黑人,再远洋运输到美洲,为种植园经济注入新的人力。
15世纪末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美洲大陆吹向大西洋的风,都是带血腥味儿的。海边有风,才让殖民者的罪恶似乎能因时间的推移而悄然的变淡。
出生于秘鲁利马、现居美国的记者、作家、文学评论家、美国国会图书馆高级顾问玛丽·阿拉纳在其所著的《银、剑、石:拉丁美洲的三重烙印》一书中指出,殖民美洲之前,西班牙的历史就是一部漫长的杀戮史:摩尔人杀害犹太人,闪米特人被卡斯蒂利亚国王带兵屠杀,西班牙王国形成后又发动了对摩尔人的杀戮——而在西班牙殖民美洲开始后,杀戮就一直没有停歇过。
当然,印第安人绝不是有些历史学家所说的温和的和平主义者,他们同样好斗,但并不至于以种族屠灭为征服的目标。殖民者延续、放大、强化了美洲大陆原住民部落、王国之间的杀戮传统,更加凶蛮的启动暴力机器,因为殖民者相信,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击溃原住民的抵抗意志,帮助殖民者找到黄金国。
长时间、高频率存在的杀戮,给拉丁美洲带来了严重的文化影响。人类学家对于经过数百年历史形成的思维方式,冠名为“跨代表现遗传”,指出暴力的传递不仅仅限于民族、种族的仇恨文化和记忆。“西班牙人与美洲原住民的对抗持续了数百年”,而奔赴在殖民一线的征服者根本不受西班牙王室、教会和总督当局的控制,任凭贪婪掀起一轮又一轮的暴力。哪怕这一切做法在西班牙本土乃至整个欧洲招致道德质疑,殖民者仍然坚信自己的行为不仅能创造财富,而且也有益于让印第安人通过规训变成文明人。
所以,不同于法国、英国、荷兰的殖民统治方式,西班牙在美洲采取的殖民统治是以极端残酷、愚化奴役为特征的,不允许本国殖民地与其他外国建立联系,不得发展面向原住民、种植园黑人奴隶的文化教育和图书出版。这意味着,美洲的原住民、黑人奴隶,以及混血后代,在这种统治下学会的,也就是暴力行动手段。在19世纪拉丁美洲掀起民族独立运动之前,殖民地人民的暴力反抗也显得尤其残酷。
在拿破仑战争被击败的西班牙,也丧失了对殖民地的控制权威。富有的白人殖民者尽管并不情愿与原住民、黑人奴隶、混血平民结为同盟,却也意识到了摆脱殖民统治,独立建国有益于保障自身利益。玻利瓦尔将欧洲启蒙运动和民族革命的精神带回美洲,再加上西班牙留给拉丁美洲的暴力行动遗产,所以整个拉丁美洲在19世纪的很多时间内都陷入了战火——这些战争、内战、争斗基本上没有进入全球史读本的记述。今天的中国读者对于巴西和阿根廷等拉美国家的认知,仍然只停留于足球,而不是战争和杀戮。委内瑞拉1819年独立,但随后就陷入了持续70年的内战,死亡人数据考证就有100万人。而在墨西哥,独立战争从1810年持续到了1821年,牺牲了50多万人。独立后的墨西哥,原住民又与混血居民大打出手,丧生者高达30多万。等到19世纪中期,为了抵御美国的侵略,墨西哥人又付出了近50万的牺牲。
由于拉丁美洲的暴力实在太过频繁,许多国家建国后迅速建立起独裁统治,只要能服从美洲保护者美国,就不会动摇统治秩序,所以原有的经济架构、社会文化以及暴力秩序被长期延续了下去。以墨西哥为例,到了21世纪,仍然频繁上演私刑、仇杀、大规模谋杀,其他大洲已经难以想象的残酷暴力仍在不断升级。
趁有落日红。
古巴革命
《银、剑、石:拉丁美洲的三重烙印》一书接下来谈到了古巴革命。古巴革命之所以能够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菲德尔·卡斯特罗和切·格瓦拉深入分析了西班牙内战的作战经验——1936-1939年发生在西班牙的共和国保卫者与佛朗哥叛军之间的残酷战争。西班牙杀戮历史时至20世纪仍在延续——选择了依靠游击战以小博大,就像大卫击败歌利亚。而这场革命成功的更主要原因是,美国支持的古巴巴蒂斯塔政府,长期推行雷同于当初西班牙殖民当局的暴力统治政策,不关心民众死活,这就使得民众走投无路,卡斯特罗和格瓦拉的游击队在很短时间内都壮大到了可以轻易击溃全美式武装正规军的水平。古巴革命后,革命暴力被输送到了危地马拉、委内瑞拉、哥伦比亚、秘鲁、玻利维亚、乌拉圭、尼加拉瓜、萨尔加多以及巴西、阿根廷,还有非洲的安哥拉。
一时间,革命火花四处开花,拉丁美洲的版图上到处都闪耀着五角星的光芒,旭红满怀,被欺压了几个世纪的民众大胆的开启了反抗。
但20世纪已经不是过去,美国决不允许自己的后院起火。所以从艾森豪威尔到肯尼迪、约翰逊,再到尼克松,以至之后的里根,无论是民主党政府,还是共和党的总统,都坚决支持拉美各国的强力部门铲除革命者。而在那些通过议会政治获得了执政机会的拉美国家左派力量,则必然面对本国反动分子和美国CIA的联手剿杀。智利的改革者阿连德就这样被政变推翻。类似的景象出现在了阿根廷、玻利维亚、巴西、乌拉圭、秘鲁。15世纪末、16世纪初西班牙人初至美洲上演的丑陋一幕,在这些国家被接连续写,美国方面对此视而不见。
1978年,世界杯足球赛在阿根廷举行,美国政要面带笑容的观摩了这届最终由阿根廷足球队碰杯的赛事。虽然阿根廷、智利等拉美国家的军政府在全世界追杀那些曾经批评过他们的人,此举引发了美欧媒体的激烈抨击。30年后,阿根廷庆祝1978年世界杯的胜利,1978年阿根廷队的22名球员只有3人加入了狂欢。
而在拉美其他国家和地区,暴力深入社会文化的底根,黑帮、毒品。正如《银、剑、石:拉丁美洲的三重烙印》书中所说,“拉丁美洲跌跌撞撞地进入20世纪,它的灵魂一遍又一遍地遭受着重磨的辗轧。”
《银、剑、石:拉丁美洲的三重烙印》这本书可谓杰作。书名中的“银”,指的是拉美丰富的金银矿石资源,而这种资源正是旧大陆渴求的财富;由此带来了“剑”:发端于拉美原住民,经由殖民者滥用而变得日常化的恐怖暴力;拉美人民生活在这种暴力频繁的生活状态下,几乎接纳了旧大陆的各种宗教,并与拉美原住民的宗教信仰方式结合在一起,整合为了独具拉美特色的宗教信仰方式,对应书名中的“石”。
这本书可以很好的帮助我们解读拉丁美洲的发展和现状,尤其是拉美诸国时至今日仍然不断上演的暴力问题:国家暴力、黑帮暴力、族群冲突以及贫富差距悬殊、饥饿危机导致的阶层冲突。我们也因此才可能真正意义上理解为何拉美的作家可以创作出高度奇幻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以及难以想象、发自内心、高度悲怆的诗歌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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