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社运vs.自由派社运对‘左翼社运’来说:
-社运的目的,是要团结受压迫者的力量,根本地改变资本主义政经体制;
-为了根本改变,社运和政治是无法分离的;
-这样的改变,没有办法单单在既有的资本主义国家框架下彻底完成;
-表面上异质的各种社会团体,在相当程度上遭遇着共同的压迫来源;
-社运需要透过启蒙人民和群众运动,来在社会、国家、以及国际层次终结这些压迫;
-压迫的根源就来自于社会内部,特别是资本与工人阶级的剥削关系。
相对而言,‘自由派社运’,可能有着不一样的观点。自由派社运倾向认为:
-社运是各种特殊利益或意见群体的集体行动,之间没有共同的目的,也未必要挑战政经体制;
-社运和政治可能是可以区隔开来的;
-各个社运的目标可能在资本主义国家的修法或政策变动下达成;
-各个社会团体有着各自异质的利益、意向和压迫来源,应靠各自努力来改变;
-社运可以透过群众运动,但也可以透过菁英游说,来达成特定的目标;
-主张发展‘公民社会’,不认为社会内部有着根本的对立关系。
两种社运观的划分,其实是基于其根本目标和分析的差异而来。对于左翼社运而言,他们清楚地理解到,不论是当前我们遭遇到的劳动弹性化、女性贫穷化、公共服务私有化、压迫性教育的延长、全球生态危机、国际战争频繁等趋势,实际上是有着共同的问题来源──资本主义的内在积累逻辑,它无法顾及人民或环境的利益,而需要这些压迫趋势以维持自身。要终结压迫,必须要根本改变资本主义政经体制。
反对这些压迫趋势,可能可以化为一个又一个的‘议题’以及‘团体’(劳工团体、妇女团体、环保团体、教改团体、人权团体等),这在两种社运观的实践形式上,可能是相同的。但差别在于,自由派社运就停留在此,他们视各个议题是各自独立的,所以应由各个群体‘各自努力’,自行倡议自身期望的价值。但对左翼社运来说,形式上分散为各个团体或议题,不代表压迫是没有共同根源;甚至,有必要有一个先锋党,来将这些运动予以‘政治集中’,以组织人民和夺取政权为手段,共同改变政经体制。
当然,‘反资本主义’无法同时保证所有社运目标的一并实现;但对左翼社运而言,反资本主义是社运目标实现的‘必要条件’。要消灭妇女与少数种族在劳力市场遭受的歧视对待,必须要瓦解结构上需要此种次级劳力的资本主义逻辑。又例如,学生在教育体制中遭遇的竞争压迫与自由剥夺,若无法改变学生身为劳动力商品相互竞争的处境,恐怕任何的教育改革都将寸步难行。
重访社运和政治的关系
那么,这两种社运观中,‘社运和政治的关系该是什么?’
广义来说,社运当然就是政治的一部分──不论是诉求资源分配或价值上的改变。这个问题其实要问的是:社运和‘主流政党政治’的关系该是什么?放在台湾的具体脉络来看,就是:各个社运团体,和蓝绿政党势力应该维持什么样的关系?各种的合作或资源传送,是否适当?
传统上这个问题的辩论,往往集中在‘形式层次’上,被划分为‘社运该和蓝绿政党策略合作’以及‘社运不该和蓝绿政党有任何关连’。可惜在于,这样的划分可能没办法触及‘形式上相同’、但‘目标上不同’的部分,而掩盖了最重要的辩论。‘两种社运’的区分,或许才能指出关键所在。
对自由派社运而言,基于只是要追求‘自身议题’的进展,他们的社运目标和主流蓝绿政治势力,将是一种策略性的互动关系。在这之中,各个NGO们对主流政治势力进行游说,并选择其中的友善者进行政治联盟。蓝绿势力需要这些社运团体为其加持统治正当性,社运团体也能透过这过程达成目标,对双方都是合乎理性的作法。
在一些的状况中,自由派社运选择一种‘不蓝不绿’的姿态,居处社会中尚在蓝绿斗争之外的道德高地,透过‘等距外交’或者‘保持距离’,来强化道德正当性以实现自身的目标。但这种姿态的‘形式’,不代表他们认为和蓝绿势力有着根本‘目标’上的差别或对立。有的时候,有的人会批评这种作法是种‘政治洁癖’,但换个角度想,他们就是策略地透过这种姿态,来取得超出比例的政治影响力。这其实相当地‘政治’。
尽管有些自由派社运主张其追求的是‘由下而上’的‘公民社会’,和主流政治势力的‘由上而下’模式不同。然而,因为其预设了改革目标要在既有的政治体制内完成,是故尽管表面上‘路数不同’,现实上则有着‘同谋关系’:再如何由下而上,到了‘上’的阶段,也仍须和主流政治势力斡旋及妥协,改良这个体制,而非要取而代之。
左翼社运和主流政治势力的根本对立
但对于左翼社运,就有着相对清楚的原则。原因在于,他们知道自身和主流政治势力的根本对立性,而不只关注‘自身议题’的短暂改良。例如以台湾为脉络来看,蓝绿政党的根本属性,都是明显的所谓‘资产阶级政党’──各自依赖着不同的政经集团来统治台湾,但巩固着同样的资本主义政经体制。图利财团、践踏人民的作为,有何差别?在最终的反资本主义目标上,蓝绿政党不可能是左翼社运的盟友。
是故,对左翼社运而言,要做的并不是‘不蓝不绿’──展演成中立的‘公民社会’领域,以获取道德影响力──相对地,左翼社运要做的是‘反蓝反绿’,为取而代之做准备。因为他们很清楚,只有透过对抗代表资本主义的政治势力,并且让人民清楚认识其中的对立关系,左翼的政治目标才有实现的可能。
这种‘根本上无法合作’的观点,和自由派社运不同,并不是一种‘政治洁癖’的策略;相反地,是一种‘政治对立’的立场。
在具体的实践中,左翼社运或许在少数特殊情境下,可能会谨慎地和部分主流政治势力,有着短暂的结盟利用可能。但这都必须和群众说明清楚:这种利用关系能换来的改良成果有着的必然局限的,而且,千万别因此而相信主流政治势力;否则,政治结盟为特定资产阶级政党带来的统治正当性,往往将远比社运能获得的真实利益大得多!
超越自由派社运的局限
从历史来看,自从1980年代伴随新自由主义、以全球为范围兴起的‘公民社会’浪潮,将传统高度连结阶级斗争的社运部门,软化为一种自由派的利益团体政治。这转变日益模糊了社运的根本政治目标。
关于自由派社运自绝于政经体制根本改变,只关注单一议题的的局限,哈维(David Harvey)在《新自由主义简史》中曾提过一个生动的说法:‘举例来说,基于普世人权而倡议禁止童工的NGO,当他们成功后,他们可能会摧毁掉有些地方的家庭,特别当童工是他们家庭赖以维生的关键时。在没有别的经济替代可能下,这些儿童可能将变成被贩卖成雏妓(但这就留给另一个NGO去追求根绝它)。’我们要永远停留在这样的社运模式吗?
解决之道还是在于,我们需要辩论社运的‘根本目标’和‘根本压迫来源’。在这越辩越明的过程中,其他问题也将自然被清楚处理。就这一点,香港近来网路上有许多关于‘革命左翼’和‘社会民主’派之间的辩论,相当值得我们学习;而台湾可能连‘社会民主’和‘自由派’之间的差别,也还有待补课。
所以,在讨论‘社运与政治’的老问题前,我们需要根本地问自己:我们想弄的,究竟是哪一种社运呢?
(伦敦大学Goldsmiths学院社会学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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