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西方文化是一种“小人文化”,是从精神文化层面,从道德上着眼,是根据儒学原理作出的判断。而一种“小人文化”居然能在世界上称霸几百年,是因为西方领先进入了工业社会,使这种文化得到科学技术的强大力量支撑,从19世纪的“机关枪文化”发展到当代“导弹文化”。所以西方的强大,不在文化本身,而在科技。有了尖端科技,就有军事优势,再来控制世界海权,就是控制世界资源,就能形成全球心理预期,就有世界霸权。历史证明,儒家文化也可以与现代科学技术相容,可以推动科学技术发展,推动社会财富涌流。如果儒家文化国家在科技和财富等方面也能迅速进步,或者还表现出其它优越性的时候,世界会怎么样呢?西方的霸权还能维持吗?亨廷顿承认,全球西方化已经失败,美国的霸权也在后退。现在美国一方面在战略退却,一方面在例如新能源等新方面下大力,力图以科学技术上的突破带动新一轮产业革命以挽救霸权,是治标不治本。现在,全球的心理预期正在改变,随着世界文明发展“长周期”的展开和西方继续衰落,这种心理预期会加速发展。无论如何,西方包括美国的世界霸权衰落是无可挽回的了。特别是西方文化尤其不适合亚洲,无论美国如何处心积虑地包围、打压中国,都不能解决其自身的根本问题,都不能改变这一趋势。
一、西方文明的长处和缺陷
西方文化的长处主要在成果文化和制度文化层面,其力量不在文化本身,而在科技。牟宗三、徐复观、张君劢、唐君毅在《为中国文化敬告世界人士宣言》中指出,西方人原本是北方蛮族,后来接受了希伯来宗教精神熏陶,使其精神上通上帝;同时又接受希腊科学哲学精神熏陶,使其能以理性认识自然,产生科学,又运用于改造自然,以至改造社会,于是有近代崛起。(46)对于前者精神上“接通于上帝之无限的神圣”,中国人一般难以深刻理解其中的玄妙;对于后者,即希腊科学哲学精神推动近代科学技术进步,这正是传统儒家思想所欠缺而为宋代新儒家所补充的。
说到科学技术,今人往往有误解,以为中国近代不如西方,古代也不如西方。中国科学技术进步到宋朝以后,长期停滞,为后人诟病。其实,在17世纪以前,西方技术在许多方面远不如中国。培根说,火药、印刷术、指南针三大发明催生了工业革命。而这些都来自中国。实际上,正如西方学者所说,在西方“直到十八世纪中叶,发明很为稀见。事实上,技术的情况在一七五0年以前,相当停滞,达数千年。到了现代,往往一两年间所发明,要超过一七五0年所发明的。”(47)西方近代科学技术迅猛发展是人类长期知识积累由量变引起质变的结果,在很大程度上实为中国千年技术进步之花,在欧洲开出了工业革命之果,却回过头来戕害中国这个工业革命思想和技术的母国。不仅戕害,还要妖魔化中国历史和文明,打消你的民族自信,为的是中国永远不要翻身,不要赶上来。
英国学者卡特指出:“欧洲文艺复兴初期四种伟大发明的传入流播,对现代世界的形成,曾起重大的作用。造纸和印刷术,替宗教改革开了先路,并使推广民众教育成为可能。火药的发明,削除了封建制度,创立了国民军制。指南针的发明,打开了欧洲人的眼界,这四种以及其它的发明,中国人都居重要的地位。”(48)以造纸为例,中世纪欧洲人用羊皮造纸,一部《圣经》需要三百张羊皮。而且没有印刷术,书籍全靠教士手工抄写,成本极高,文化不易传播和普及,倒是利于贵族和教会对文化的垄断。正是中国先进而又成本低廉的造纸术和印刷术传到欧洲,在14世纪取代了羊皮纸成为通行的书写材料,冲破了贵族和教士的文化垄断,推动了那里的文艺复兴运动。所谓“这四种以及其它的发明,中国人都居重要的地位”,就是“专利发明人”的地位,只不过中国人不存私见,发明不了“专利法”这种“东东”。他还强调说,正是这些“新的发明,加上了死灰复燃的希腊罗马文明,对于促使欧洲走向进步之路,起了很大的影响。如果单靠希腊罗马的古典文明,是绝不可能促成这样的进步的。消沉了千余年的欧洲人,能够急起直追掌握这些发明,并且利用它们作为建立新文明的基础,这是他们的光荣。”(49)“这是他们的光荣”,虽然这种话听起来别扭,但是这位卡特先生能够承认中国科技成就对近代欧洲文明的巨大贡献,表现出西方人也有良知,已经难能可贵;而且,用别人发明的文明成果来崛起,来称霸,也是一种智慧;但是抹去这一段历史,得了便宜卖乖,就已经忘恩负义,很不地道了;再反过来戕害和反制恩主,就是虎狼之心了。笔者这里也是实话实说,比矫情、伪善要好得多。
这时候欧洲人真是时来运转,恰逢历史上影响东西方关系发生根本改变和导致西方兴起的五件大事相继发生:第一件事就是中国四大发明的西传。第二件事是1453年土耳其人攻占君士坦丁堡导致拜占庭帝国垮台,为西方去掉了扣在头上几百年的金钟罩。第三件事是由此刺激了世界海上新航路的开通和商路转移,而指南针的西传恰好帮了欧洲海盗殖民者(西方著作叫“探险”)的大忙,他们得以到达美洲、绕过非洲到达亚洲,欧洲人由此开始成为近代最大的暴发户。第四件事就是君士坦丁堡失陷,使得大批希腊文人逃亡至意大利,又有先进的造纸和印刷术,正好在文艺复兴运动中大展拳脚。第五件大事就是这些因素促进了西欧近代民族国家的兴起,这一点也是受到中国的启发(通过耶稣会士的东学西渐和《马可·波罗游记》)。对于中国古代四大发明西传对近代欧洲发展的巨大影响,被马克思誉为“整个现代实验科学真正始祖”的弗朗西斯·培根说,印刷术、指南针和火药“这三种发明将全世界事物的面貌和状态都改变了。历史上,没有任何帝国、宗教或显赫人物比这三大发明对人类的事物有更大的影响力。”(50)以培根在西方科学史上的地位,这段震铄古今的名言应算是一锤定音,铁案难翻了。所以,对于中国人而言,培根比孟德斯鸠可爱得多。至于培根,他一定不会不了解这三种发明(其实是四种)来自中国,当然这方面也不必苛求了。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于是欧洲人得以一面建立民族国家,靠国家机器支持对外实施有组织的暴力,发动殖民战争,实行大规模海外殖民掠夺和发展资本主义发财致富;一面通过文艺复兴推动发展教育事业和吸收全世界的先进文化来充实、整合、发展、提升自己的基督教文明。终于,西方得以在雄厚的资本积累和工场手工业时期社会分工高度发展的基础上爆发了工业革命。需要指出,虽说是时来运转,也是西方人能抓住历史时机,乘势而起。现在对于亚洲特别是对东亚和中国来说,也是时来运转。能不能抓住历史时机,有没有必要的胆识、眼光、智慧和能力抓住历史时机,将决定国家、民族的命运。
18世纪,无论对西方还是对中国和世界,都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时期。近代西方得势主要是靠暴力,而且先下手为强,又搭上工业革命这班车。近代科技在西方得到日新月异的发展,与西方文化是一种向外用力的文化有关。不断向外用力,向自然界探究索取,无日无之,无尽无休。斯宾格勒说西方科技发端于宗教,其实中世纪基督教扼杀科学,近代以来西方将自然界与人分离,有利于科技发展;又得益于资本积累和市场机制,得以飞速发展。然而弊端也在这里,一味向外用力,不断向自然界探究索取的同时,也不断向全球扩张:不断索取,不断侵略,不断扩张,不断折腾。在当代“和平演变”和“颜色革命”的背后,隐藏着“文明冲突”。西方由于文明的局限,科学技术为撒旦所利用,使其在为人类造福的同时,又为人类社会带来无尽无休的灾难。现在奥巴马政府仍然是在新能源等科技进步上用力,试图寻找摆脱危机的出路。不在文明上用力,西方拯救不了自己,人类社会也只有继续向下沉沦。
二、西方文明衰落的理论和实践根源
梁漱鸣先生将早期人类文化分成三类:古希腊人、古中国人和古印度人。三种文化来源于三种不同的人生态度,而这三种人生态度又来源于三种人生问题。这三种人生问题深浅不同,与三种文化各相对应,相应地产生文化的三个时期。这里讲中西比较,所以对印度从略。第一个问题是人对物的问题,对应的人生态度(古希腊人)就是向外用力,向外用力就是从身体出发,向外索取,以争生存。这种文化叫“身文化”,属于文化发展的第一期。第二个问题是人对人的问题,对应的人生态度(中国人)是向内用力,向内用力是从心(理性)出发,“修己安人”以求和谐。这种文化叫“心文化”,属于文化发展的第二期,也是高一级文化。第一期文化中也有第二个问题,即人对人的问题,但是由于生产力低下,还顾不上。同样,第二期也有第一期的问题,即人对物的问题,但是由于生产力提高,生存问题基本解决,人对物已经不是主要问题。原本人类文化是要逐步发展,渐次升级,展开第二个问题,进入第二期文化。梁漱鸣说:“故第一期假如可称身的文化,第二期正可称为心的文化。第一期文化不过给人打下生活基础,第二期才真是人的生活。”(51)这前后期的划分,在于是否依靠武力解决问题。早期人类心智不发展,凡事靠武力,靠身体厮拼,靠战争解决。以后生产力高度发展,人的心智也随之提高,可以主要不靠战争,或者再打仗人类就要毁灭,所以要靠人类理性解决。(52)按照梁氏的看法,古中国人在进入文化第一时期尚未解决人对物的问题时,就跳到解决第二个问题,所以中国文化叫作早熟,从中也可反映出中国文化重精神的高远和可贵。同理可推,西方文化直到现在,科技高度发达,原子弹可以反复毁灭地球几十次,却仍然穷兵黩武没够儿,搞太空武器竞赛,仍然在第二个问题即人与人问题上不能“顿悟”,西方文化可谓晚熟。中国文化成熟太早,是一种讲理的文化,耽误了技术进步和工业革命;西方文化又成熟太晚,是一种讲力的文化,人类濒临毁灭了还处于“身文化”阶段,按梁漱鸣的说法是还没过上“人的生活”。从中也反映出西方基督教文化嗜欲的浅近,所以钱穆先生称其为“浅化民族”。这是中国清代以前对西人常用的“生番”称呼的一种学术表达。所以,西方文化的根本问题在于“物与心失衡”,用现代语说就是物质与精神的发展失衡。
同样面临物质与精神发展不平衡,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态度,表现在民族性格上,是中国人性情平和,崇尚讲理;西方人性好冲动,崇尚实力。古罗马有角斗场,斗人(奴隶)取乐,实际是杀人取乐,西班牙至今有斗牛取乐。中世纪和近代还流行决斗,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来不来就要决斗,白白毁掉了多少青年才俊,平添多少孤儿寡妇?决斗在欧洲还成为谋杀手段,如普希金死于法国军官丹特士。罗素是大哲学家,对中国观察深刻,他说:“世有不屑于战争(Too prond to fight)之民族乎?中国人是已。中国人天然态度,宽容友爱,以礼待人,亦望人以礼答之。道德上之品行,为中国人之所特长。(中略)如此品性之中,余以其‘心平气和’(Pasific temper)最为可贵。所谓心平气和者,以公理非以武力解决是已。”(53)罗素此言,是有感而发,有感于西方人不能心平气和,爱冲动,动辄以炮舰政策解决问题。爱冲动,是处在“身文化”的浅化阶段的性格特征。
历史上的“浅化之民”,一般性情暴戾,处于一种粗野的文化状态和生活方式,行为放纵,为所欲为。而一旦暴富,正如钱穆先生所说:“一旦处繁杂之人事,当柔糜之奉养,转使野性无所发舒,冲荡溃决,如得狂疾。”(54)正因为蛮性难消,才往往发狂疾。何种狂疾?钱穆先生概括为两端:“最显见者曰淫酗,曰残忍。惟其淫酗,故政治常不上轨道;惟其残忍,诸胡间往往反复屠杀,迄于灭尽。”(55)这是钱穆先生对五胡十六国时期胡人文化特征的概括,其实适用于一切“浅化之民”。亨廷顿说,西方赢得世界,从来不是靠思想、宗教的优越,而是靠有组织的暴力。这表明他承认西方文化在精神道德层面上不是一种高等文明。近代西方人的巨大进步,在于政治上了轨道。虽然西方现代民主制度本质上虚伪,毕竟有了游戏规则,也算是盗亦有道。这些都是近二百多年来的事情。
沃勒斯坦说:“在整个历史上,大多数文明,尤其是中国文明,一直在阻止资本主义的发展。”他认为,西方基督教文明是在自己“最为虚弱的时刻”对资本主义“屈服”了,导致“我们从此都在承受资本主义带来的后果”,所以他的结论是:“创立资本主义不是一种荣耀,而是一种文化上的耻辱。”(56)西方基督教文明是不是在自己“最为虚弱的时刻”对资本主义“屈服”,导致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一发不可收拾,对此笔者有不同看法。其实不是“屈服”,更多的是“相通”,这里不能细论。但是说“资本主义是一种文化上的耻辱”,是“一剂危险的麻醉药”,(57)无论在文化上还是在道德上,都是深刻之论。
首先,恃强凌弱是一种人类文化的耻辱,这种耻辱随着资本来到人间得到迅速放大,演变为扩张主义和帝国主义。随着资本主义经济全球化的发展,这种耻辱发展到了极点。扩张主义(Expansionism)是个洋词,中国古代叫“强凌弱,众暴寡”,它是人性中源于动物性的一面,因此也是人性中最丑恶的一面。这是东西方道德公认的价值判断。正因为其丑恶,弱者对强者的反抗自古就是一种不言自明的美德,以弱胜强更是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的一种伟大的政治智慧和优秀传统。西方文明孕育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使地球上财富充分涌流,也空前地增进了人类福利;同时它也利用暴力、资本、现代科技和市场的强势力量造成了人类历史上空前的灾难和分裂。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是一个两极分化的充满不平等的等级制体系。南北分裂是当代人类面临的最严重的问题之一,但是北方至今仍然是压在南方身上的大山。正如一位西方的经济学家所指出的:“发达国家恰恰在穷国最有希望使自己摆脱贫困的那些行业里,如农业和服装,设置了最高的贸易壁垒。”(58)20世纪90年代以来,世界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但是南北问题不仅没有任何乐观的迹象,相反美国依靠自身强大的优势地位,又在推动“文明冲突”,不断将自己的意志不断地强加给发展中国家。在世界诸种危机日益深重的今天,目的是不言自明的。亨廷顿列举的八种文明中,除了日本以外,都是发展中国家。
西方国家的世界霸权维持了两个世纪,进入21世纪,人类文明已经被美国带上悬崖,到了毁灭的边缘。约瑟夫·康拉德(Gonrad Joseph)说:“对世界的征服,如果你仔细看一看,就不觉得是什么光彩的事了。它首先意味着从那些与我们肤色不同,或鼻子稍扁的人手中夺取土地。只有观念能作为托词,一种居于其后的观念;不是什么感情上的表现,而是一种观念;以及对这种观念的无私的信念——你可以把它供奉起来,向它膜拜,为它牺牲……”(59)
其次,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将一切都商品化了,最终导致人类精神的贫困化和堕落,而且这种趋势难以回头。西方在创造了资本主义的过程中也创造了自己的高尚文化、高雅文化,但是“高尚文化至少已被被商品化了两个世纪,而且在最后一个世纪的后半部分,高尚文化成为各种企业有利可图的产业——从文化产品的制造者到艺术家产品的包装,规模极为壮观。”(60)事情发展到“在最后的20年中我们看到抗议文化也被商品化了。人们需要付费来肯定自己的身份,人们需要付费来观看他人怎样肯定自己的身份,而且有人把我们的身份卖给我们。这就是一种版权文化。现在是光盘音乐生产者设法销售光盘,而网站运营商则在互联网上让消费者免费下载这些光盘,双方在进行一场斗争。在这场斗争中实际上没有人赞成文化产品的非商品化。”(61)问题的严重性在于这种由资本积累推动的文化商品化过程似乎是一条历史的单行线,至今没有任何回头的可能。而人类文明和地球已经陷入深刻的危机难以自拔了。2008年的金融海啸再次暴露了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主流文化的危机,谁都能够看到现存“率兽而食人”的世界体系正在加速解体。但是未来将会是什么世界?“率人而食人”吗?所以,历史是在前进,还是在倒退?其实是前进中的倒退。正是在这里,世人重新发现了中华文化的意义。
西方几百年来的资本主义将个性无限张扬的结果,在社会道德上的突出表现,一个是无耻,一个是宽容。这两者又有因果联系,无耻大发劲了,谁也管不了,社会也就宽容了。这种例子很多。例如,据台湾中央社一篇题为《妓女从良》的报道,不久前法国第一夫人布鲁尼陪同总统萨克奇访问巴西,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我不能再勾引别的男人,因为我深爱我的先生。我不再是勾引男人的坏女人。”(62)毕竟是法国人,连表达爱情的方式都别具一格,令人惊倒:不知法语中坦率和无耻的词义如何辨析?中国自古也有“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的圣教;又说“声妓从良,一世烟花无碍”。布鲁尼决心“从良”,也认为勾引男人的女人不是善类,可见东西方文化在价值判断上其实有共通之处。
西方文明走向衰落,也走进死胡同,出不来,其思想理论根源,也是政治根源中最根本的一条在于颠倒了人与物的关系。这是因为西方实行资本主义制度,而不是人本主义,资本主义必然颠倒人与物的关系。
本来文艺复兴举的是人文主义、人本主义旗帜,其矛头所向是宗教的“神本主义”。但是在战胜了宗教统治以后,人本主义输给了资本主义,劳动力成为商品,资本家成为资本的人格化,工人成为资本的奴隶,两大阶级都失去了人本地位,确立的是资本的统治。资本主义以“资”为本,以追求剩余价值为目的,把人降低为物,等同为物,人为物所压迫和排挤。几百年来,归根结蒂,西方还是以物为本,不是以人为本,人成为物的奴隶。20世纪罗斯福新政和二次大战以后西方的改革,出现了大批中产阶级,社会结构发生变化,但是问题的实质没有改变。人被物异化,几百年直到今天,马克思的《资本论》出版160年了,异化越来越严重,不能自拔。美国虽然一度位居霸主,思想上也是物的奴隶。现在霸主是当不了了,但是还想维持霸权,还是物的奴隶。
现代文明社会随着物质进步,人类本身越来越物质化,功利化、庸俗化、精神矮化和异化。物质社会、福利社会本来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服务于人类的。但是,由于人为的原因,人类不仅越来越无力控制物质,反而为其所控制,所主宰,人类已经不是主人,人的精神早已沦为物质的奴隶。如陶渊明所说“心为形役”。人类似乎越来越象一种生物,来到世上“潇洒走一回”,吃喝玩乐一遭几十年,哪来哪去。人的价值究竟何在?就是个酒囊饭袋?赚钱机器?一个能够吃喝拉撒睡的臭皮囊?就象在现代银行里,没有人,只有客户,而且客户都不是人,而是一系列帐户号码。在医院里,没有病人,病人如同坏了的汽车需要修理,医生就是修理工。病人进门也不“望闻问切”,先开一摞单子化验、照相,然后对号入座,分门别类,分别修理五脏六脾,实在不行就开刀换零部件(换心,换肾等等),照此下去,将来医生可以为机器人所代替。当代人类最大的问题和最大的危机,就在这里。根源在于人类社会本身为国际垄断资本所统治。
本来,当代人类和地球危机的根源很清楚,源于西方,源于资本及其主义,这无论在理论和实践上都很清楚。但是,20世纪70年代以来,世界政治力量对比发生倾斜,后来竟至苏联解体,世界体系倾覆。于是20世纪以来确立的人类的价值体系、是非标准随之颠倒。劳动与资本的冲突,阶级之间的冲突,在“强资本弱劳工”的格局愈演愈烈的条件下更重新演变成针对非西方世界和有色人种的“文明冲突”了。背后掩盖的是东西方利益的冲突和“黄金十亿”赢家通吃的野心。2008年奥运圣火传递过程中的闹剧,美国金融海啸的丑剧,西藏“3.14事件”和新疆“7.5事件”都暴露出西方某些人自诩的自由、民主、人权等价值观,极其伪善,不能让人信服,更不能带领人类走出危机。现在连西方进步人士也承认,这“地球危机”的本质是西方文明危机。
三、西方文化尤其在亚洲行不通
西方文化的一个特点是特别喜欢输出自己的价值观,满世界传教,几百年乐此不疲。17-18世纪耶稣会士在华传教失败,最早证明了西方价值观在亚洲行不通。至于近代欧洲人在东南亚和印度得手,完全是通过武力和欺骗,传教也是武装传教。从全球看,西方价值观在广大发展中国家带来的归根结底是贫困、分化、混乱、衰落,而不是复兴,这一点已经由非洲、拉美国家几百年的历史所证明,近年来再次被西方大力推行的新自由主义所证明。西方价值观至今在亚洲行不通,在西亚、中东行不通,伊斯兰国家更与西方国家势不两立,中亚国家也不接受西方那一套。德国前总理施密特说:“民主、人权等等西方价值观完全是西方的东西,在亚洲并不行得通。不过日本除外。未来,西方价值观也不可能在亚洲发挥多大的作用。中国有4000年的文明史,儒教和道教的影响至今。我们必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21世纪的世界将是多种价值观并存的世界。
“西方人要想与亚洲和伊斯兰文化圈的人打交道,就必须了解自身价值观的源泉。虽然西方的价值观一直被认为来源于基督教,但是基督教教义中并没有出现民主、法制国家、人权这些概念。这些概念统统来源于‘启蒙思想’,是近二三百年形成的思维定势。”(63)
西方价值观在亚洲行不通,有两个最具代表性的例子,一是土耳其,二是菲律宾。这两个国家都实行了全盘西化的改革,结果都变成了“文明撕裂”的国家。倒是实行“半盘”西化改革的日本取得了成功。
日本是最精明的亚洲国家。说日本精明,是因为它善于学习;善于学习,突出地表现为善于选择。用亨廷顿的话说:“总体说来,日本经济并未按照西方经济学发展。”(64)另一位分析家说:“日本的经济发展没有遵循西方的逻辑,原因很简单,因为它不是西方自由市场经济。日本人创造了一种经济类型,它的运行方式超出了西方观察家的预测能力。”(65)中国学美国太多,学日本太少,特别是为新自由主义所误导,没有学到日本道路的真谛。日本学西方,历来有自己的一套。所以日本既是独一无二的西方发达国家,又是独一无二的东亚国家。日本赢得西方的尊敬是有道理的,亨廷顿把日本文化视为当代人类文明的一种独立的类型。日本做了中国文化一二千年的学生(从秦始皇派徐福东渡起,是两千年;从日本派谴隋使、谴唐使算是一千多年),近代改换门庭,转学西方取得成功,并不表明西方价值观适合亚洲,而是表明东西文化可以融合。这不仅是由于日本实行的是有选择的“半盘”西化、保护传统的改革,还由于日本岛国文化与西方国家的海洋性格相通。而战后日本以西方价值观在亚洲四处碰壁,更是西方价值观在亚洲行不通的一个鲜活的例子。战后日本重新崛起为世界经济强国,亚洲各国可以开丰田汽车,看松下电视,听先锋音响,但就是不买日本成为政治大国、军事大国的帐。
近代日本成为学习西方文化的优等生,靠的是中国文化的底子。没有这个文化底子,日本就是亚洲土著,近代只能沦陷,不能崛起。这一点日本人心里门儿清,反倒是一些中国人糊涂。所以近代以来日本学习西方,不忘自己的优秀传统,不但不搞全盘西化,相反极为珍视和保护自己的传统文化。这一点最值得肯定,也最值得中国学习。近代日本的成就至少打破了西方文明优越的神话。这是日本对亚洲的主要贡献。
日本文化被亨廷顿视为一种相对独立的模式,除了地缘政治上的考虑之外,也表明西方对日本文化的尊重。日本文化的最大缺憾是缺乏原创性。正因为缺少原创,从中国学得的皮毛也爱如至宝,决不丢弃,所以传统习俗保存最多,源头多来自中国。可是中国既然已经没有了,人家有,就是人家的。就东方文明而言,日本没有原创之功,却有守成之德。中国倒是有原创之功,那是祖先的,没有守成之德,那是子孙不肖。中国古人原创太多,后人反不珍惜,弃如敝屣。近现代中国人对日本人骂不绝口,骂得有理。但是骂不解决问题,骂之余,需要自省,需要向对手学习。学什么,泼水不弃儿,此是最重要的一点。同时,也要看到,在日本惊人的现代化成就后面掩藏着严重的问题。在他们努力保持民族遗产和增强国势的时候,如同胡适先生曾经指出的,日本人既保留了他们本土文化中有价值的东西,也维护了那些不值得称道的东西。后者诸如妇女地位低下、神道等,而更重要的是“军人在政府中具有令人惊异的超宪法权力的地位。”(66)此为亚洲各国最值得警惕之处。
日本文化缺少原创,所以日本人特有危机感,也特别好学。自己没有,再不好学,不善学,岂不完蛋?又说日本人有谦德,与中国人相近。其实这是现象。唐君毅先生说,与中国人相比,“日本人的谦德有异。日本人由于自己的国家没有独创的文化,所以才谦逊,中国却有自己独创之文化。中国人无论谈什么问题,都有先哲可追溯。如胡适之先生讲中国科学方法仍追溯至孔子。由此可见,中国人还是中国人。”(67)所以,日本人表面上风光,内心深处其实有隐藏很深的自卑感,原因就在这里。自己原来没有,故善于学习,再有点虚荣,有时候就不免借用中国文化冒充自己的文化。例如佛学的禅宗,本是佛教中国化的产物,是中国的特产。日本学者(铃木大作)把禅学译为“zen”介绍到欧美,于是欧美只知日本有“zen”,不知中国有“chan”。日本由于海岛文化的局限,领土狭小,支离破碎,资源贫乏,内心常有一种悲观无助的感情,不能有中国文化博大的胸襟和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而需要借助于“神道教”。这样一来,也就不大可能学到中国儒学的真义。不是不了解中国儒学的核心价值观,而是不能付诸实践,修己安人,更没有将儒学作为立身处世和政治外交的指南,于是中国文化成为日本文化“壳资源”——流于形式,作表面文章,不是象儒家那样真正向内用力,而是一心向外用力。表现为日本人的礼节,烦琐而多虚文。日本历代天皇的名讳,都有一个儒学的“仁”字,而近代日本对其文化母国,极尽戕害之能事,何“仁”而有?日本人内心崇拜强者,藐视弱者,实际是迷信物质力量,鄙视道德和精神的意义,完全是西方价值观。所以,近代日本崛起,得益于学习西方,学习西方成为优等生,固然靠的是中国文化的底子。而日本文化能够与西方文化一拍即合,顺利嫁接西方文化,而中国不能,需要经历百年的折腾,这是由于日本文化在精神文化层面与西方文化暗合,精神上相通。所以,近代与西方文化相遇,很快即能适应,奉行帝国主义文化,追随西方走上对外扩张道路。相形之下,中国船大难掉头,学得慢,学得艰辛,并不奇怪。不是中国人笨,而是中国人不放弃自己的价值观。也正因为如此,待到中国大船掉头以后,在努力学习西方的同时,走上自己发展的正确道路以后,必有无穷的后劲。这是随着时间推移,中国发展,日本对华优势日渐消失的根本原因所在。近些年来,眼看随着中华复兴起步,日本对华的优势渐失,内心极为焦虑,心态日坏,进退失据。
日本侵华,明知理亏,又要硬来,就不得不使出小人伎俩,编出一套强盗说辞。例如污蔑中国古代是“骗来骗去”的下等民族;说近代中国连“What is China?”都没个定义;(68)日本侵华是为了宣扬王道,是“进出”中国;说日本占领台湾是救台湾人民于水火;说南京大屠杀根本没那回事;说日本侵略朝鲜是韩人向化,慰安妇都是韩国妇女、中国妇女“自愿”;说日本侵略东南亚是赶走白人帝国主义;说日本战败投降是终战;诸如此类的瞎话,编排至今。日本文化狭隘、偏执的性格非常明显,对历史拒不反省是尽人皆知的突出表现。如此连东亚都走不出去,要想做世界政治大国,如何做得?近代以来,日本的对外扩张战略给亚洲各国带来巨祸,也使日本几乎遭到灭顶之灾,终于吃了两颗原子弹。以后随着重新成为世界经济大国,日本旧病复发起来,又要走军事强国道路,近年来乃一再挑起东海油气争端。
东海油气争端,端在中日两国对海上分界线的主张不同。中国主张按照国际通行原则,以大陆架自然延伸划分;日本则要求在中日两国之间以“中间线”原则划分,而且以素来争议极大的钓鱼岛为日方领土的起点。仅此以钓鱼岛为“日本领土”起点一点,日本的野心就已经暴露无遗,事情的是非曲直就可以了然。可是日本自恃财大气粗,有人撑腰,自说自话,纠缠不休,竟然能够咬人一口,入骨三分。在这个问题上,日本的要害有二:一是以钓鱼岛的争议为既成事实,这是自说自话;二是只纠缠地理,不顾历史。 这两点都是罔顾事实。其实历史是一面照妖镜,是非曲直,一照即知。
公元前209年秦始皇派徐福乘楼船带百工巧匠浩浩荡荡登陆九州岛时,当时称日本为瀛洲。直到19世纪中叶,中日两国也“八竿子打不着”,既不接海,更不可能接壤,中间隔一个岛国琉球。琉球位于日本九州与中国台湾之间,由三十几个小岛组成,历史上同中国是藩属关系。最后一个琉球国王尚泰,于1866年接受清朝册封。不久日本明治维新,乃挥戈西向,琉球成为第一猎物。满清当时虽然衰落,中国沦为西方半殖民地,也还知道维护尊严,与日本发生争端。但日本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于1872年天皇强行册封尚泰为日本藩王。日本对琉球的吞并至今没有得到国际承认。二战结束后,美国几次提出将琉球归还中国,蒋介石误国,没有及时回应。结果新中国成立后,美国变卦,不仅不再要求日本吐出近代以来非法吞并的琉球和其它领土,反将钓鱼岛非法移交日本。对此新中国从未予以承认,而日本却以此非法移交作为与中国争议东海油气的依据,试图一石两鸟:不仅要与中国平分东海,而且等于要中国承认日本对钓鱼岛的主权。历史证明,中国与日本,话是说一衣带水,其实日本与东海没有关系,谈不上与中国划界。其所以酿成今日的争端,完全是近代以来日本对外侵略扩张,战败不吐出非法所得,现在又得寸进尺的结果。日本今天的做法有其深刻的历史文化和政治根源。现在双方在东海问题上达成共识,是中国从大局出发,双方搁置争议的结果。但是日本文化、政治的这个病源不除,早晚还是祸根。
2004年9月有一个日本右翼大佬,到北京、西安、重庆、上海转了一圈,回去后在日本右翼的一个高层会议上宣布了他的结论:从中日现代化进程看,日本已经失败了,原因是日本就是靠拼命学习取得了技术优势,用技术优势享了100年的福;这个技术优势本质上是可以通过学习来弥补的,现在中国开始学习了;过去日本取得技术优势的一大原因就是中国拒绝学习,后来又乱学;中国即使还会有小错误,但是已经走上了正道,在技术层面上赶上日本只是个时间问题了,已经不是什么可能性的问题;一旦中日技术水平拉近,中国的天然优势、地缘政治优势就显现出来了,中国就是亚洲之王。这段话有自知之明,也有真知灼见,一是看到中国经过百年奋斗,终于走上正确的发展道路,日本对中国的优势正在消减;二是看到中国潜在优势(不仅是地缘政治优势,而且是文化底蕴的优势等)正在变成现实优势,日本不能与中国抗衡。这话李光耀先生也说过。日本之优于中国,在于先起跑100年,主要是船小好掉头。待到中国迎头赶上,厚积薄发,潜在的文明优势逐渐显现,则日本优势尽失,不在话下。最近德国前总理施密特说:“在思考日本的未来时,我想可以与德国进行比较。两国都在二战后取得了不可想象的经济成就。最大的不同就是德国植根于欧盟,而日本却孤立于临国。我看这是以政治家为首的日本领导人对建立与邻邦友好关系问题上努力不足的原因。在战后与临国建立友好关系这一点上,德国比日本要幸福。
“日本经济现在较之中国表现出来的先进性在20年后恐怕将变得毫无意义。在很长时间以来,日本都认为本国的经济是处于优势地位的,但这种优势正在慢慢消失。”(69)所以,从历史发展的趋势看,最佳的选择是中日和解,这是迟早要做的事。
日本文化无法与中国争夺道德高地,这是日本文化的根本局限。亚洲的道德高地早被儒家道家占领,后来的佛家也落户中国,这个两千多年历史形成的“文化气场”根深蒂固,更被近代日本的“害邻政策”夯实,没办法争夺。日本连亚洲都走不出去,要成为世界政治大国,只有靠美国,同时走军事强国的老路。美国掐着日本的命门,军事上不可能发展核武器,军事大国前景有限。靠美国这条路,靠得长久固然好,明显已经靠不住,日本应当早为之计。这件大事,早做早主动;完做晚主动;不做不主动,就被动。被动以后,还是得做,但是筹码尽失。
其实,中日交恶,在历史上不过一百多年的事,责任当然不在中国。但是追根溯源,两国并没有交恶的理由。中日两国不仅是一衣带水,而且血缘上文化上就是亲戚。一位对徐福有广泛研究的日本学者钣野气峰,在早稻田大学做研究工作。他说徐福和他留在日本的随员繁衍了成千上万的后世子孙,只要是茶褐色眼珠的日本人,就肯定是齐部落(即徐福所属的部落)的后裔。这些日本人中许多人都姓斋藤,汉语中的意思就是齐。至少有30%的日本人有中国血统,是徐福随行人员的后裔。(70)
长期困扰日本的一个地缘政治原因,在于日本领土狭小、破碎,孤悬海外,资源贫乏不说,说不定哪天沉没了,所以日本人心灵深处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政治焦虑。有一部日本电影叫《日本沉没》,大概是右翼拍的。所以在日本右翼眼里,怎么想也只有夺取中国一条路,其实是思想僵化,不妨换一个思路。既然中日两国血缘、文化、历史上有这样深的关系,有这样深的交情,中国又是一个宽厚的民族,“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只要日本痛改前非,两国交好,别说日本沉没只是幻想(现在地球变暖,海平面上升,对沉没问题要有一定的紧迫感),即便真的有那一天,日本人移民中国,不就结了?中国有13亿人口,到2030年据说达到16亿,也不差日本这一亿。中国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央拥有强大的计划行政手段,一个省分几百万,就消化了,就象家里添人进口。再说日本人能干,有资本有技术,不愁没好日子过,也能促进中国产业升级。至于移民中国以后是否加入中国国籍,都好商量。这样讲,读者一定以为笔者在开国际玩笑。其实不是。在西方发动又一轮“文明冲突’大背景下,日本的文化认同、政治走向和外交选择是一个愈来愈无法回避的重大战略问题。这个问题,笔者曾发表过一段议论,兹引用如下。
日本“现代文化其实属于中西之间的一个边缘地带。日本是世界经济强国,其文化出了日本列岛,在亚洲和以外的影响有限。战后日本的政治捏在美国人手里,经济其实也是,一个广场协议就把日本搞得半死。在21世纪的‘文明冲突’中,日本文明被亨廷顿列于中华文明之后,这是何意?如果日本以为自己是世界经济大国,在文明的冲突中可保无忧,可能就打错了算盘。其实即使日本右翼,与美国右翼也不是一回事,因为DNA不同。既然日本文明界于中西之间,毕竟离中国近得多些,根子也在中国。在当代文明冲突的格局中,中日文明有没有唇亡齿寒的关系?中国衰落真的对日本有利?日本在西方人、美国人内心深处,究竟是同类还是异类?抑或也是‘异教徒’?所以,处理21世纪日中关系,不光需要政治经济军事外交,还要有文明的思考,要有战略眼光。关于文明的思考,比关于主义的思考来得深刻。文明冲突的实质是盎格鲁-撒克逊要横扫一切异教徒,日本的利益在哪里呢?日本人喜欢读《三国演义》,须知中日都被大洋彼岸的国家欺负,中日修好,则成犄角之势,则‘亚洲雄风震天吼’,白种人拿黄种人没办法。日本人也熟悉《西游记》,中日是孙悟空,大洋彼岸的国家是压在孙悟空身上的两界山,与中国修好,则不用唐僧搭救,两界山不推自倒。孙悟空解放出来,不是大闹天宫,而是做善事,成正果,对世界进步有大作用,日本也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和利益。否则,与中国较劲,叫板,没有用的,越不过去。中国不是过去的中国,最近李光耀先生也说,日本也不能与中国抗衡。所以,中日两国,抗衡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修好则比翼齐飞,腾飞世界。日本人不是崇拜唐代中国吗?唐初四杰的王勃有诗云:‘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中日,如能象战后法德一样化敌为友,则将化腐朽为神奇,对世界和平进步,对亚洲振兴,对两国自身利益的意义,比法德修好大得许多。跟着美国,日本永远是个‘套中人’,如同孙悟空逃不脱如来佛的手心。与中国修好,日本就能解‘套’,还能腾飞。总之,战略利益,日本要想清楚。”(71)
法国前总理德维尔潘说:“日本在保持传统的同时实现了现代化,现在仍具有活力,日本勘称一种模式。世界从日本身上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不过,日本处在变化最大地区的核心位置。亚洲在经历很多世纪的繁荣后出现了衰退,现在又一次积蓄了巨大的能量并崭露头角。在国际社会与中国打交道的过程中,日本的作用极为重要。如果日本能与中国建立起面向未来的关系,那么就可以解决两国间很多的问题。希望日本能够在地区发挥领导作用。”他还说,地区领导“应当有能力基于地理、历史和文化的基础建立新的关系。应当将传统和现代、正统和独创这些矛盾的事物统一起来。世界需要超越这两种境地的能力。”(72)德维尔潘说,日本是一种模式,这样说也可以。但是有学者根据亨廷顿将日本文明列为现存的八种文明之一,据此认为亨廷顿承认日本文明是一种“独立的文明”,进而发表题为《日本为何成了独立的文明》的文章。(73)为日本解释。这是很可笑的,日本文明是一种类型,或称一种模式,是一回事;是不是一种独立的文明,是另一回事。所谓独立的文明,基本含义是一种独立发展的文明。所以现代西方学者的著作中,一般都承认西方文明不是独立发展的文明,而是多种文明的聚合。更遑论日本文明?日本古代文明来自中国,近代来自西方,不是一种独立发展的文明,这是众所周知的,也不是什么耻辱。日本文明的好处,在于善于学习,保留了传统,嫁接了西方文明取得成功,进而在现代成为一种相对独立的模式。这与日本文明是一种独立的文明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根据亨廷顿的一句话,差强人意,强加于亨氏,实际上是自说自话。这种话日本学者都不好意思出口,乃由一旅日学者代言,也是现今文坛流行的一种拍案惊奇。
德维尔潘的这段话不长,却包含着丰富的信息。笔者认为,至少可以作如下几点解读。第一,西方在金融海啸引发深刻的文明危机和被迫承认世界进入文明转型期的情况下,认为可以从古代向中国学习和近代向西方学习而取得成功的日本身上得到启发,实际上是委婉地承认西方需要向东方文化学习。第二,称赞日本是一种成功的至今仍有活力的模式,同时对日本寄予厚望。第三,这种厚望包含了西方人复杂的感情和内容。首先,这是因为世界重心在向东方移动,主要是向东亚移动,而东亚有若干国家,最主要的是在中国和日本之间,西方人认为日本处于核心地位。其次,中国经历了很多世纪的繁荣,现在又一次积蓄了巨大的能量并崭露头角,这使得西方在同中国中国打交道的过程中特别需要借重日本,日本在东亚具有对西方特别重要的意义。再次,日本对西方的这种特别重要的意义可以理解为两层意思,一是如果日本能够有效地牵制中国,以及日本如果能处理好同中国的关系,则西方在同中国打交道时会容易一些,也可以节约成本;二是如果日本不能有效地牵制中国,或者日本搞砸了同中国的关系,将可能拖累西方,至少会给西方在同中国打交道时带来更多的困难。第四,希望日本能够与中国建立起面向未来的可持续发展的较好的关系,日中关系的关键在日本,日本处理好日中关系,就能在亚洲发挥领导作用。第五,西方希望日本在亚洲发挥领导作用,日本应当有能力超越自己,建立新型的日中关系和地区关系。第六,全世界都需要这种超越“两种境地”的能力。第七,总起来说,就是一句话:世界变了,西方需要处理好同中国的关系(这是一个放大的“G2”),希望日本做好“媒婆”。
这是欧洲政治家在向日本喊话,希望日本能适应世界文化发展的趋势,实现文化和外交转型。日本国内也有这种声音,池田大作先生早在几十年前就有这种思想,这些都表明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成功的现代化道路已经面临转型。中日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进入21世纪。世界文明转型从根本上要求改变东亚各国之间的关系。在战略上看不清形势,认识不上去,行动跟不上,就要犯错误。近来朝鲜核爆导致东北亚局势剑拔弩张,显然有本地区以外的力量在制造危机,试图引发东北亚地缘政治冲突。中日韩朝都是邻国,挤在一起,利益攸关,不能做那种“听别人(吆)喝,砸自己锅”的事儿。
读懂西方文化,是为了在全球化中有所比较和选择,不致迷失方向,也为了在“文明冲突”中穿上“盔甲”,自觉地对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保护和弘扬,也为了增进中西方了解、合作和友谊,促进世界和谐。本章在精神层面分析西方文化,弊端说得较多,这在当前有其国内外的必要性和针对性。但是不等于在制度文化和成果文化层面都是如此,也不等于西方人都是魔鬼。文化是很复杂的事情,欧洲人也是优秀的民族,是文化上长进的民族,并没有象古罗马或近代西班牙贵族一样贪图物质享受,腐败沉沦。近代意大利人最先暴富起来,在富豪巨室支持下搞起文艺复兴。以后又流行兴办大学,在原始积累巨大财富的堆积之上,推动了教育科学发展,于是有工业革命,西方的发展如虎添翼。千百年的发展,财富的积累,精神的升华,西方许多人实际上超越了西方文化的局限,对精神价值的追求,达到了很高的境界,这与西方政治是两回事。问题在于,当代西方政治被利益集团左右,试图走古罗马的道路。
人类文明的出路只有中西文化交流、调和,这是势在必行。对此,进入21世纪,随着西方的衰落和多极化形成,愈来愈多的西方人已经取得共识。美国学者也呼吁跨文化和解而不是冲突。库普乾说:“今日的主要大国应该寻求培养跨越政治和文化分裂线的共同目的感和共享身份感”,“美国需要开始在新兴权力中心之间培养那样的亲密联合体感、共同利益感和共同义务感。”(74)
经过18世纪的启蒙运动,中国与西方文化有所融合,两者已经建立起内在的联系。欧盟的成功得益于其战略构思中将西方文化中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结合起来。西欧文化中也有理想主义(不是基督教的普世主义)的种子,否则不会产生空想社会主义和马克思主义。这是当代老欧洲与美国的不同之处,也是欧洲的进步和光明所在。西方文化如能吸收东方文化,如同东方文化之吸收西方文化,人类就能实现文化创新和转型。《圣经》的开篇叫《创世纪》,西方文化果真能放下身段,则无须上帝引领,就能够再创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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