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看进去,走出来 》 月照祭旗坡
《我的团长我的团》未来在中国电视剧史上会占据的位置,以及这部小说未来在中国文学史上会占据的位置,现在没有人能知道。我所能说的,只是一个爱之者出于热爱而听上去充满偏见的热情的断言——它的未来,不可能默默无闻,湮没在一堆平庸里。它的未来,必定会大放异彩,成为一部经典中的经典,并且,突破时间的界限,恒久流传。
影视作品而能传世,听起来几近梦呓。但,什么样的可能不是从不可能中走出来的?作为一个被团长深深感动过的观众,对这部宽广博大的电视剧,对这部已经在艺术与思想性上超越了同期所有艺术作品的电视剧,为什么不能报以这样的期望呢?
很多我认识的人都不愿意去看《我的团长我的团》,但是更多看过《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人,在看完后,都会情不自禁流泪,感动,一遍遍重看,一遍遍咀嚼。
在这部电视剧播出已过一年后,那些被此剧震撼过的人,至今依旧沉浸在该剧剧情中,至今依旧被该剧影响到情绪,甚至生活。
真正的经典,总是这样的,它感动人,不是用浅薄庸俗的套路,不是用哗众取宠的手段,更不会用强行灌输的推销,而是——以它的机智、深沉、广袤,让人探寻,思索,激荡,感动,回味无穷。
真正的经典,唯其探摸到了人心最深的那条线,才会令许多人痴狂,许多人战栗。
几乎所有伟大的艺术作品都会面对这样的局面——褒贬不一,但,争论良多。
几乎所有伟大的艺术作品都会面对这样的结果——经历了良久的争论,经历了时间的沉淀,偏见与误解终于随风而去,世人的目光终会正视它的光彩。
那么,《我的团长我的团》究竟是一部怎样的艺术佳作?它的狼狈表象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魔力,才让人痴狂,痴迷,痴心不改地认定它的杰出?
或许,我们应该问的是,是什么样的特质,使它无法被人遗忘,无法令人释怀,无法令人不能待之一如寻常剧集?
或许,我们应该问的是,当我们身处的世界越来越冷漠无情,当我们几番挣扎却依然跋涉在对美好的绝望中时,这样的剧集为什么能进入我们的视线?驻进我们的心间?
或许,我们应该问的是,当麻木、放弃、沉沦变成我们对自己的无奈放逐,当任由命运摆弄任由心灵干枯变成我们对自己未来的态度时,这样的剧集为什么会唤醒我们沉睡已久的热情?
《我的团长我的团》描述的是一支灰头土脸的炮灰队伍,但就是那样一支不堪的部队,却以它蕴含的巨大能量感染着我们——身处绝境却绝不放弃,身处危难却心怀家国,身处逆境却抗争到底,身处无望却仍有希望!那些鲜活的艺术形象,用他们对命运的态度告诉我们,宁死不屈的姿势是如此高贵,如此骄傲,如此无愧于天地!
当命运对我们无情戏弄,原来,我们竟可以有另一种方式回应。
不是逆来顺受,不是任由摆布,不是放弃自我,不是一蹶不振。而是,昂首挺胸,做所有该做的,用坚强不屈、勇于牺牲,无畏无惧对抗一切能将信仰摧毁人生压垮的几乎无可抵挡的沉重压力。
炮灰团的故事,告诉我们原来作炮灰,依旧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尊严。作炮灰,依旧可以将人字写得工整完整。作炮灰,依旧能以孱弱的身姿对抗强大的命运。
当炮灰用他们指天骂地的姿态亲手决定了他们自己的命运时,我们泪流,我们开颜。因为我们看到了他们自由的灵魂,支撑着他们高扬的头颅,支撑着他们挺直的脊梁;我们终于知道,若炮灰们能对抗他们注定成灰的命运,我们为何不可以?
所以区区一部电视剧偏能激发出观者如此的热情——不遗余力地对于它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位人物,每一场戏进行种种分析、点评!
是的,团剧是镜子,它照出了丑,也照出了美,它照出了卑微,亦照出了高贵。那些发自肺腑的好评与赞赏,客观理智的评论与感悟,都充满着评论人本身与此剧在思想上的交汇与互动,亦因此,众人观之,众人各有所得,众人各有所感,众人各有所悟。
而那些所得,所感,所悟,与团剧相映成辉!
以一部电视剧而收获如此良多,只能反证,经典的艺术作品并不挑剔它的载体,戏剧、电影、电视剧,无论何种形式,没有阳春白雪或下里巴人之分,只有唯一且必须是唯一的标准——好。
一部好戏,不会是一部循规蹈矩的戏,甚至不会是一部必须按理出牌的戏。也许以后都很难再看到这样的杰作,那么也许,回味,分析,了解,尽可能地解读出它的好,以及好在哪里,会是令我们能再次遇到这样的好戏的一个好办法。
至少,它能让人知道,那些真正能感动人心的,打动心灵的,荡涤灵魂的,安抚伤感的,激发热情的,摩挲着人的每一寸肌肤,用虚幻却真实的感受带着人重回人生每一寸时光的奇妙体会,究竟是如何成就的?
因此有了这本自发的书,集结了许多的文字,出自爱此剧的人——爱它,愿意接纳它的好,接纳它直刺到心底的痛楚,接纳被它唤醒麻木后的隐隐惆怅,接纳被它改变的人生轨迹。
这本书不是仅仅为了替团剧粉丝们留个念想,不,如果仅仅如此,网上的贴吧论坛已经足够。
而是,为了留下一个火种:思考的火种,思想的火种。
也是,为了留下一个见证:思考的见证,思想的见证,团剧对世人影响的见证,团剧存在的意义的见证。
我们的国家并非只出产凤姐芙蓉,我们的社会并非只拜金爱财,我们并非真的如此不堪。
我们有思想,我们有独立的思考能力,我们有我们坚守的信条,我们也许无法让人正视我们的美好,我们也许无法发出响亮的声音。但是,我们,在这个时代,是真实存在的。我们有血有肉,有情有爱,传承着祖先留给我们的血液,血液里并非只搀着无情自私。
所以,感谢这本书,凝结了我们的思想,汇聚了我们的声音。告诉这世界,告诉我们的前人,我们的后人,我们当今身处的光怪陆离的时代,我们还在,还会因为美好而感动,因为丑恶而愤怒。
看进团长,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看进团长,只是未来方向的一个选择,它给了我们太多的启迪,向我们提了我们太多的问题,而我们,只有在未来的岁月里,努力不辜负那一场被团长打动的感悟。
跋 《尘埃里生出的一朵花》 史航
国产电影数到如今,我心目中的第一名,还是姜文的《鬼子来了》。因为,这电影能粉碎我们的所有幻想。对敌人的幻想,对自己的幻想,对整个世界的幻想,甚至对胜利的幻想。里尔克不是说了吗?“有何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
用团迷习惯的说法,姜文导演也是个很“虐”的人。和兰小龙一样。没办法,不从自虐开始,就会以被催眠告终。
所有幻想被粉碎,那么剩下的就是真相。面对真相,往往两个选择,或绝望,或不绝望。那些很“虐”的创,姜文啊,兰小龙啊,其实都希望我们不绝望。他们写得这么“虐”,是想让我们一劳永逸的不绝望,而不是心中残存一点点幻想,今天不绝望,明天绝望,或者明天不绝望,后天绝望。
当你退到悬崖,当你变成孤儿,当你沦落成炮灰,当你掉到十八层地狱又发现地狱只有十八层,你是不是开始有了一点安全感?你是不是因为逃无可逃,变得惧无可惧?每个人一生都会遇到这样的黑洞吧——太年轻的人不用急着反驳我,我说的是整整一生——那时候,你要记得你没有什么可失去了,你就像烦了一样,是一根湿乎乎的划不着的火柴。
现在,你自己去找阳光,把自己晒干,你自己去找磷皮,把自己点燃。这是个真实的起点,这是个温暖的过程。先学会什么都不信,再一点点去信,这真的很美好,又很踏实。兰小龙笔下所有人物,我最爱孟烦了。因为他是掀开书页的手指,点开页面的鼠标,他那多疑而又警惕的小灵魂,替我这个读者在前面探路。
烦了都能信的事情,我肯定能信。
《我的团长我的团》,如果你像我一样,不仅看了那部神采飞扬的电视剧,还看了那两本精华内敛的小说原著,你看到孟烦了最终的结局,你会体验到一种巨大的幸福。
烦了最后相信了胜利,相信了未来,他孑然一身,他放下武器,他从容老去。
所以,那天在东城区图书馆的讲座上,兰小龙说:“我觉得《团长》是我写的最乐观的作品啊。”
读《团长》原著的时候,我最受不了的是攻打南天门前,龙文章逼大家钻汽油桶。孟烦了排在第一个,然后发现上当了,前面是堵死的,此时,后面的人还在拼命往前挤,烦了断定,自己会被这群兄弟挤死。好窒息。
这时如果允许跟帖,有人就会说:“没错!”“承认吧,这就是中国的现实!”
然而,没有人被挤死。你以为会挤死你的那些人,用他们有力的臂膀,将你拖到了阳光下,等你苏醒。这也是中国的现实,或者说,这才是中国的现实。
你们肯定明白,炮灰们很团结。他们未必知道对方的全名,也许只用一个难听的外号——康丫、豆饼、蛇屁股——就把人家从生喊到死,但他们总会记得人全不全,谁在不在(唯一的例外,就是大家忘了豆饼,但是那以后,人人的歉疚都够把豆饼淹死)。他们都象小学生春游时的班主任,操心地神经质地一遍遍在心中默数着人头。他们可以不信别的,只信彼此,那就足够足够了。彼此为家,家家为国,家国大义,就从这最基本的袍泽依恋开始。
我家住湖南,你家在四川,日军打湖南你能坐视?日军进四川我能不急?爱护了彼此的故乡,连起来就是爱这个沧桑的国,爱这个千疮百孔的国,爱这个也养活了唐基,陈主任和某大员及其侄子的国。
审讯中的招魂,谁能忘?喜欢不喜欢这场戏,我武断地当作是不是真正团迷的标准。龙文章数着一个个我们基本都很生疏的地名,像在一刀刀凌迟着我们的河山,忽然一个“梅河口”,这是我熟悉的地名,我是东北人,这一刀剜到我了,我疼,然后我再听着下面的地名,我知道,一定有别人在疼。
这就是同胞之情,同胞之义,个体的痛,变成共同的痛。都知道痛了,一起抬头,就可以看到那个血色中的少年中国。
我喜欢《团长》中的许多角色,孟烦了龙文章郝兽医阿译麦师傅迷龙不辣张立宪虞啸卿小书虫小醉,包括那个唐基。他搂着郝兽医老泪纵横的时候,他后来寻着兽医坟头一哭再哭的时候。别滥用我们这个时代才有的“作秀”一词——那是真正的忧伤。有家难归,有国难复,有敌不克,有恨无言,那个年头,没去当伪军的中国军人,都有哭的理由和哭的资格。
《我的团长我的团》,对我的另一重意义是我去跑了一次龙套,演世航大师。两集戏,十六句台词,三百八十二个字。我这么恐高的胖子,能走过高空索桥并完成表演任务,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一切辛苦的报偿就是,现在偶尔有人找我签名,不许我写史航,只许我写世航。
这段经历自是难忘,犹如兰小龙在《零号特工》里引用的那段《圣经》:“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
受委托给这本书写序,很局促,也拖了很久,因为只写过书评,没写过序。
但,知道团迷们自己的文字将结集出版,这真是个好消息。当话语权更多的属于名人名嘴的时候,当媒体更多地关注风波争议的时候,普通受众的诚恳读解,这种民意的真正体现,走出网络,去了更远的地方。
《我的团长我的团》,该书该剧,远没到盖棺论定的时候,团迷的这本书,让我想起拉美游击战中一句激动人心的口号:“灰色可能胜利,急需彩虹”。
这本书,也许就是一道赶来支援的彩虹。
支援什么?支援思考和怀念。反对什么?反对轻佻的否定,草率的概括,武断的误读。
“每个人都该死,你,我,他,都该死。”虞啸卿说。
“我不认识该死的人。”龙文章说。
我一次次的回忆着龙文章的这句台词。那么不轻佻,那么不草率,那么不武
断。
这是团迷写的书,那么,写书的团迷应如何概括呢?
我想他们首先是一些被感动的人,而且他们珍惜这种感动。他们还是一些跟炮灰们走进历史的人,他们触及到许多冰冷的真相。但是,但是,无比可贵的但是,他们没有被那些真相冻结,成为灰心丧气看破红尘的人。有多少读书人最后把自己读成了冷血书生,从蔑视伪善蔑视假象,慢慢异化成蔑视信仰蔑视热情,最后索性蔑视一切。
老天保佑那些看破红尘补红尘的人们,我说的是为《我的团长我的团》工作过的所有人,还有崔永元那样用纪录片来挽留历史的人,还有张立宪(没跟小醉白头偕老的那个,中国当代出版人)和他的《读库》,还有……你们。你们这些团迷,你们这些在团吧里忙碌的人,你们这些在地铁里,在MSN上,在家里,一次次问别人“你看没看过《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人。
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但是,如果你爱了,那尘埃里会生出花朵来。
这本书,就是其中的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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