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杂感:从京剧《生死恨》,到汪洋的“多宣传好人好事” --- 歌颂?还是揭露?
陪着一位酷爱京剧的老妈妈看了一出完整的京剧,是老人收藏的碟片,梅派名剧《生死恨》。
唱腔欣赏依然不得要领,但故事看懂了。说的是宋朝末年,民女韩玉娘和官宦子弟程鹏举同被掳到金邦张万户家,为防逃走,张万户命他们结成夫妇。韩玉娘劝程公子逃回故国报效,被程公子告发了。韩玉娘被打,可依然痴心不改,又劝程逃回故国,程又举报,张万户卖掉了韩玉娘。程鹏举成功逃回宋朝,被保荐做了襄阳太守。韩玉娘被卖到一户员外家做小,员外听说韩玉娘有丈夫,觉着收她不伦,遂把她送到尼姑庵。庵主见韩玉娘美貌,又把她卖给整天寻花问柳的县太爷公子。韩玉娘连夜逃出庵,误打误撞到信阳地面,走投无路间,碰到打水的孤寡农妇李妈妈。李妈妈救了她,并收留了她。俩人靠给人做针线度日,相依为命。数年过去了,程鹏举觉着有负韩玉娘,派人找到韩玉娘。韩玉娘想起程鹏举两次出卖,拒绝去享荣华。程鹏举亲到李妈妈家接韩玉娘,韩玉娘却身染重病,见到程鹏举,指责一番,诉说完心中郁结,撒手人寰。
记得曾看过一个说法:梅派戏美,程派戏悲。四大名旦中,论戏剧的思想深度,应属程派,因为程砚秋先生的戏多是反映底层妇女的故事,唱腔哀婉凄苦,如泣如诉。 没想到梅派戏也有《生死恨》这样的苦剧目,展现了末世各类人物的生态,娓娓道来一个故事,看客们各去体会其中悲苦和心酸。
还记得曾看过一篇周总理和戏曲人士交往的故事。京剧界有几个进步的“大家”,有梅兰芳,程砚秋,谭富英等,进京伊始,周总理更是“三顾茅庐”访寻程砚秋。读那篇文章时,自己思想尚混沌,不是很懂文学艺术界的“进步”一词,究竟指什么?
《生死恨》是梅大师上世纪30年代作品,正是日本窥伺侵略中国的时候,那时候的梅大师还不是共产党员,还不会站在共产党的立场去创作,因此主角是韩玉娘,很符合传统文化,代表着中华民族中的“忠孝节义”、“家国情怀” --- 这其实正是现在很多抗日影视剧所能展现的思想高度,这样的思想高度,共产党有,国民党抗日的将士们也有,在这样的高度上,的确看不出来国、共两党“谁是进步的谁是落后的”?
如果梅大师的思想高度仅止步于此,他日后就不需要积极加入中国共产党了。 他完全也可以在“三民主义”那里找到“共鸣”。
追着前人的思想轨迹,能捋出当初的历史选择,国共较量的,不只是一次朝代更迭,也不是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
看完《生死恨》,感叹韩玉娘命运之苦之际,也感动于李妈妈。这是梅大师的“进步意识”之处 --- 乱世艰辛中,韩玉娘得到的温暖和安顿,来自孤老而贫寒的李妈妈。 李妈妈自己度日已很艰难,但依然收留了落难的韩玉娘。李妈妈既不会像员外那样先为自己想想:“这事对我好还是不好?”,更不会像尼姑庵主那样盘算一下:“我能从如此美貌妇人身上得利几何?” 李妈妈帮助韩玉娘,只是因为她需要帮助。
这样的桥段,如果梅大师仅仅是为了表现戏剧人物的“多样”,他就只是个有造诣的艺术家;如果梅大师是为了表现人世间存在淳朴善良,他就是个有人文关怀的艺术家;如果梅大师是在表现底层百姓在承载着乱世的良善,他就是个有左翼思想有平民意识的艺术家;如果梅大师能让韩玉娘、李妈妈有反抗斗争精神,梅大师就是具有无产阶级觉悟的艺术家了。当然,30年代的梅大师,可能就只是个有人文关怀的艺术家,眼睛能看到底层百姓的善良。
即使只能做到“人文关怀”,七十年前梅大师的思想境界,也比今天某些党员精英们高的多! 剧中正面塑造了淳朴善良的李妈妈,而不是像今天某些文化精英们、经济精英们那样,把贫穷看成罪恶之源,让文明的门栏等于富足,视“穷人”为“只会瓜分社会财富”的负担,把“慈善和文明进步”的桂冠,戴在“财富阶层”头上,戴在“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等“上等人”头上。
比如在小悦悦事件中,南方系是不会把拾荒阿婆这样的人作为“社会主流”去报道,在他们心中,阿婆不够资格代表社会;南方系质问道德崩溃的矛头,也绝不会去对准导致人情隔膜的罪魁祸首之一 --- 金钱。
穷人们之间,其实最容易生出温暖,因为弱势的人们,更需要互相帮助和照顾。也因此,“人情冷漠和不讲道德”,更多的会存在于“不需要互相帮助,只要金钱就能搞定”的群体中! 会有人说:不一定,你看越是富的人,谈吐越是和善,举止文雅。看起来可能是这样,但是,如果让富人没有钱了,他还能不能保持这份优雅? 能不能像李妈妈一样,自己尚吃不饱,也会分给韩玉娘一份?
京剧《生死恨》尽管故事不够精细,但却展示给我们这样一幅“末世人生百态”:无法无天欺压被占领国度百姓的,是侵略者张万户;国破家亡了却依然流连忘返、醉生梦死于淫靡生活的,是官二代+富二代的县太爷公子;懦弱且是非敌我不分的,是书读到狗肚子里的程鹏举;遇事先保自己、不管他人的, 是顺民、良民小富小康的员外;只要自己能得好处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是披着僧衣、一副“慈悲为怀”的尼姑庵主;矢志坚守着“忠孝节义、家国情怀”的, 是亡国被掳的民女韩玉娘; 困苦,却没被困苦夺掉助人之志、没被苦难磨掉善良和慈爱的, 是孤苦农妇李妈妈! --- 这样一幅画面,放在今天,也完全可以“对号入座”了!
善良如“李妈妈”,宋朝有。。。清朝有,今天也有。“李妈妈们”是伴着中华民族的绵延而代代存在,代代会出现。“李妈妈们”的善良,值得称道,但李妈妈们的善良,应付不了“豺狼虎豹”。比如面对南方系,“救小悦悦的阿婆”,就不知如何去应付记者发难式的、暗藏“杀”机的“诱问”。
因此,也注定了李妈妈们的善良,折射的只是人性朴素的光辉,却并不能折射出人类的进步。
尽管描写的是底层百姓,但《生死恨》所设定的时代,也让这部作品,即使注入再多“人文、平民”等进步元素,也无法成为“无产阶级文艺作品”,因为它与无产阶级作品,有着一步之遥 --- 永远无法跨越的一步之遥。
这一步,就是韩玉娘李妈妈的“革命”。
如果把《生死恨》的故事,放到抗日战争的背景中去,韩玉娘李妈妈就不会只是被动的接受命运的底层小人物了。因为共产党深入敌后发动群众、领导人民起来抗日,韩玉娘和李妈妈就会碰到共产党,她们的命运一定会因此而改变。
其实今天,很多描写抗日的影视剧,也会出现共产党发动人民抗日,但是,大多数主角,都是“当了共产党的程公子”,而不是李妈妈。 当然,有知识的青年可能会先于百姓而觉醒,但是,当民众被唤醒了后,革命舞台的主角就是韩玉娘李妈妈们了。“待到山花烂漫时,它在丛中笑”。
越是底层的人,一旦被开启了思想,越会寻求改变,因此无产阶级注定不会保守和后退,会一直寻求往前走,去改变。
今天的文学艺术作品、媒体宣传,还能看到多少展现“无产阶级”的“向前、向前”呢?
其实现在的媒体宣传,连“无产阶级”这四个字都很少见了。 中国的媒体宣传语系,基本“资本主义化”了。
“执政党”,“三权分立”,“媒体中立”等等,都是资产阶级语系的词汇。无产阶级也有自己的语言体系 --- “无产阶级政党”,“无产阶级专政”,“坚持无产阶级立场”。。。 对比看出,无产阶级不需要弄些看似中性词汇来掩盖阶级立场,因为不想欺骗。而恰恰是资产阶级,需要看不出阶级的词汇,因为它要掩盖,要去欺骗。
阶级是客观存在的,只要有资本主义在,就一定诞生无产阶级。剥削能发生,一定有被剥削的对象。压迫能存在,一定有压迫者和被压迫者。
5年前没有多少美国的中产阶级会认为“自己仍然是无产阶级”,但只需一次危机,只需一次失业,就会醒悟:我仍然是无产阶级里的一员。“我们都是99%”。
如果无产阶级政党“模糊”掉自己的“阶级立场”去迎合,就被捆住手脚,就放弃了“揭露批判资产阶级”。
当然假党员们,党内的资产阶级们,会很高兴,他们不会放过混水摸鱼机会。
比如南方系,以“勇于揭露黑暗”的姿态粉墨登场了。 南方系不提“阶级”,看似很“超然”,但是南方系从不揭露“资本”,从不揭露“金钱的丑恶”,从不批判“剥削和压迫” --- 阶级立场十分明确的把所有问题,归到无产阶级政权,体制。
一个进步的社会,一定是能看到人民力量的社会。因此无产阶级政党自己,应该最欢迎“群众斗争”,而不是像南方系一样,把群众的斗争诬之为“灾难”,“暴民”,“暴政”。
其实在今天的中国,人民更期待的是看到中国共产党站在无产阶级立场去揭露问题,带领无产阶级们去解决问题。 被南方系表面的“揭露”迷惑住的读者,将会发现,南方系只揭露问题,绝不允许人民染指解决问题,因为在南方系眼里,只有资本们有资格去解决问题,人民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作用就是“拿着选票去玩他们制定好的民主游戏”。
今天的很多问题,如果任凭南方系“模糊阶级立场”的去揭露,它就会把一切问题归为体制,然后趁机宣扬“市场万能论”,“美式民主万能论”,“资本万能论”。 其实今天很多问题,不是体制的问题,就是“走了资本主义道路”的问题。
不需要省委书记提倡,人们都知道“好人好事”是好的。
但是,大家都做“好人好事”了,社会正气是不是因此而树立?“好人好事”从古至今每朝每代都存在,《生死恨》里的李妈妈遭逢乱世,她的善良,她的“好人好事”,只救了一个韩玉娘。就算大宋臣民90%都成了李妈妈,但只要有张万户在,有尼姑庵主在。。。李妈妈和韩玉娘,所处的就依旧还是“乱世”,依然没有好日子过。
比较而言,在雷锋诞生的时代,不用宣传很多人做好事,大家都知道很多人在做好事,即使做好事的只有雷锋一个人,社会依然是正气的,没有了张万户,也没有了见利忘义的尼姑庵主。
其实,比“寻找文化自信”更重要的,是“重新找回无产阶级文化”。
寒梅
写于重温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之后
2011.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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