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存在过,也消失了,会不会再出现,谁知道?如果文字能留下痕迹,就用三言两语敲下来——不是批判当下,而是感叹往日。
往日那些事
少年不知愁滋味
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辛弃疾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这是南宋抗金名将辛弃疾在被朝廷贬谪闲居后,不知道看到听到什么勾引起自己的愁绪有感而发的感慨。他老人家“少年不知愁滋味”,我何尝不是。心境相同,年代却隔的太远了,不过,秦淮河夜空里不灭的大红灯笼抛洒出来的烛光肯定没有楚河汉街上的霓虹灯璀璨。
他的少年时代没有“愁”,我也非常认真地让自己回到少年时代,搜肠刮虑地想找一下“愁”,结果很失望
笃安小巷是个小巷子,在我去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之前,一直生活在那里,虽然户数不多,少男少女却有二、三十个,除了那位敲锣的周太婆只养了个女儿,每家基本上都是四个子女以上,尤其是2号的彭鹏大叔竟然养了7个儿子,从老大到老三是一年多一个,老四却隔了四年,个中缘由,直到文化大革命中才“大白于天下”。
原来,彭鹏大叔在解放前干的是贩夫营生,解放后由于跟人合伙贩卖国家统购统销的粮油棉盐等物质,在“三反五反”运动中被科以投机倒把罪劳改三年,所以,他家的老三是1950年的,老四却生于1954年底。不过,街道的造反派也没怎么整他,无非是给他挂了个“坏分子”的牌子,宣读了他的罪状,让他在家门口低头认罪,接受群众的监督,警告他不能乱说乱动。
文化大革命前,彭鹏大叔炸过油条、欢喜坨,贩卖过螃蟹鲜鱼,还承接过宰杀鸭子的业务,让街坊邻居也通过“衔鸭毛”赚取了些许手工费补贴家用,我的姆妈还有两个妹妹都曾经是热心的“衔毛者”,本人也曾经跟着“闹过夥子”(注1),从中享受劳动创造财富的快乐。
人是斗了,但是,彭鹏大叔还是要养家糊口啊!他照样忙碌着,变着法儿做着各种生意,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在大热天卖冰冻西瓜和刨冰雪花坨的情景。因为,我曾经跟着他家老三(我的同学)在夜晚一起推着板车上民生路,中山大道去吆喝,嘻嘻哈哈的甚是好玩。
其实,那时候的个体户还是蛮多的,如今声名显赫的汉正街就是象彭鹏大叔这样的个体户闹腾出来的。大概我们的领导们觉得这是个好路子,所以把那些赖在国有企业的“懒工人”都赶下岗去自谋生路。反正改革开放了,政府鼓励“投机倒把”,老百姓只要是“不找市长找市场”的行为都是“搞活经济”的法门,那是后话了。这是句什么话?就是乌龟晒壳——各(壳)顾各(壳),政府给你机会,你闹不出名堂就自认倒霉。不过,现在的政府好像意识到这样的搞法会闹得天下大乱,但是,又投鼠忌器不敢象毛主席样“扫除会害人虫,全无敌”,就只好继续“摸着石头过河”,运用政策和策略来协调各种利益关系,争取在稳定中慢慢熬吧!也确实,虽然现在贫富差距大,让人心理失衡,但是,没有养一大推孩子的负担,也觉得多养孩子是累赘,也都感到日子过得还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人心思稳啊!至于将来,中国人似乎已经改革开放得不考虑了,那太遥远。
现在的人,哪怕是一些老人,都觉得过去的“苦日子”不堪回首,但是,我却觉得,人是一定社会形态下的人,用现在的思维去度量往日的人,实在是在折磨自己的心情。譬如,所谓的爱情吧!试想,彭鹏大叔能养七个儿子,夫妻相濡以沫,患难与共,不离不弃,相携到老,这其中的“爱情”内涵岂是西方兽性婚恋观理解得了的。
织女奔贫小子牛郎而来,七仙女缠上了卖身葬父的董永,孟姜女哭倒长城寻找到了服劳役的丈夫范喜良的尸骸,以致投海相随而去,还有田螺姑娘,张羽煮海,画中人......无不成就一段美丽动人的劳苦大众的爱情传说。
可惜的是从中国人都知道的时候起,西方的先进技术,血腥资本连同腐朽思想涌入我们这块被孔孟之道熏染又被毛泽东升华了的礼仪之邦,这爱情就同金钱、淫邪,享乐捆绑在一起了,连最亲爱的妈妈也声色俱厉的教导儿子:不好好读书,挣不到大钱,就娶不到俏媳妇。或者软言细语地告诫女儿:不好好读书,挣不到大钱,就找不到好老公。可怜的当代少年不得不“愁结肝肠”地在各种培优课堂消耗着父母的血汗,犹如木偶般任由摆布,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成才致富梦。
一天,我竟然在麻将室的看见一位奶奶在培训教材上教孙子辨认象形文字,奶奶不厌其烦,孙子一脸茫然。呜呼!要培养郭沫若、季羡林啊!
我少年时是没有这份荣幸的,上午上半天学,下午就在老师编排的自学小组完成家庭作业,同学们叽叽喳喳一讨论,消化了老师的授业,解除了自己的疑惑,然后就按事先的约定,几个自学小组的同学凑在一起“傻玩”起来。女生跳橡皮筋、抓布包(石子)、跳房子(注2)或者互相传授编织、钩织技术;男生则打珠子,玩“撇撇”(注3),跳八关,打陀螺、滚铁环、摔跤、走军旗、下象棋、摆围棋或者自制矿石收音机、合泥巴做手枪;也会男女生混在一起踢毽子、跳绳......玩法实在太多数不过来,既锻炼了身体,又开发了动手能力。
如果老师巡查来了,不仅不制止还会参入她感兴趣的游戏。我小学时三到六年级的班主任是位30多岁的女老师,我曾经敲【她走进我梦中】的博文中怀念了这位除非我思维停止才没有了记忆的“人类灵魂工程师”。她橡皮筋跳得忒好,双脚串花,腰肢摇摆,妩媚中透射出难以言状的刚健婀娜;踢起毽了来,那毽子在她脚下犹彩蝶翻飞,灵燕掠空,让女同学们瞠目咋舌,羡慕不已。
现在已经看不到这些游戏了,少年少女们在互联网这个虚拟世界里销蚀着自己的灵魂,羸弱着自己的身体。同样,那样的老师也可能只有在穷乡僻壤还觅得身影,因为,在那里,淳朴是不容易被玷污的。
上半天学玩半天,怎么会有愁。那象现在城里的孩子被爷爷奶奶以及父母当宠物喂养,牵着他们寻寻觅觅在学校、培训班中穿梭溜达,期待他们有朝一日挤上独木桥不至于跌落桥下。
唉!孩子们背负着大人的忧愁会不感染到愁吗?或许他们感受不到,因为,他们的灵智尚未开启,他们还不知道“愁滋味”,可是,一旦他们成人,所感悟的“少年不知愁滋味”是什么样的呢?他们会寻找少年时的“愁”吗?他们也会象我样寻找到的不是“愁”而是快乐吗?
当年的辛大将军“为赋新词强说愁”还“欲说还休”。如今的我似乎也没有愁,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只是个草民,而且在年轻时就已经“未敢翻身已碰头”得只想求得安身立命,现在也活得能够在网上发点感慨,也算是衣食无忧的“有闲阶层”了。
笃安小巷后花楼,以及我的少年时代的快乐已经被历史的车轮碾得踪迹全无,我也将在感慨中迎接着车轮的碾压。生命就是个过程,我享受到了快乐,还追寻着快乐,就“爱上层楼”吧!
注1:闹夥子——武汉方言,凑热闹的意思。
注2:跳房子——就是在地上用粉笔画出方格,根据游戏者的商定来决定排列方式和多少,游戏者首先将一块瓦片或者布包小丢进方格内,独脚从第一个方格跳起,到房子里再回跳,捡起瓦片和布包,跳回到原处,依次进行下去;瓦片或者布包丢出方格外,跳动时踩线为失败。譬如,四个依次直连的方格上方是三个横着的方格,也可以画两个横着的方格,然后,又是一个或者两个直连的方格,上方又是三个或者两个横着的方格,再上面就是半圆形的房子,房子里还可以画出房间和厨房以增加难度。无论是跳去还是跳回亦可以设定双脚可以站立在横着的方格里弯腰捡瓦片或者布包,这样可以锻炼游戏者的反应力和控制力,因为人在跳的惯性中往往“忘乎所以”。
注3:撇撇——一种用香烟盒折叠成的三角形的玩具,放在地上,用另一张去“挎”,挎翻面就赢。现在说那种玩法不卫生,不过,我小时候天天玩,也未曾被细菌光顾,可能,那时候的地上没有这细菌那细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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