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存在过,也消失了,会不会再出现,谁知道?如果文字能留下痕迹,就用三言两语敲下来——不是批判当下,而是感叹往日。
往日那些事
蹲坑和下河
人是要吃东西,而且吃进去了,经过消化,要把渣滓也就是屎尿屙出来,否则,是活不成的。
由于“屙屎拉尿”这个词组不文雅,所以,那些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就把屙屎拉尿叫做“登东”或者“如厕”。
“登东”是因为过去的厕所一般都设置在主屋的东面,以此暗喻之;“如厕”的“如”在古汉语中是“去”或者“到”的意思,至于厕,则是由“侧”变化而来。往日的人“屙屎拉尿”在屋里头用的便器是马桶,武汉人叫围桶,这玩意儿体积小,而且放置在“腰子角”(注1)里,往往要“侧”着身子到那个地方,于是就因意而生了。
当然,“屙屎拉尿”还有很多说法,而且往往与时俱进,探究起来颇费脑筋,譬如现在就叫“上卫生间”,实在是与社会生活状态密切相关。
后花楼存在的岁月中,生活在那里的人,除了那些横亘在与其相连的江汉路、民生路上的“洋行”外,基本上都是在自家或者公用茅厕里解决“屙屎拉尿”的内急问题。在我所居住的笃安小巷这一片居民区,有两个公共茅厕。一个在方正里,一个在生成南里。这两个茅厕都是蹲坑,起初是木结构的,大约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才改建成砖混结构。
那种木结构的茅厕,现在看来,确实令人恶心。面上是木板铺就的,十几个蹲坑,没有用挡板隔开,彼此对望着“解手”,而且“屎尿”下去的粪池是“岔”的,跟女厕所相通。据说,有男变态者蹲在坑上通过“尿”的反光偷窥女厕所的“解手者”。那时候的人觉悟多高,发现此人举止反常,立马把他揪了出来扭送派出所。派出所当即将他挂上“流氓”的牌子放在厕所旁示众到天黑,然后关了起来。
现在,没有“流氓罪”了,只有“组织黑社会罪”。所以,天天可以在各种传媒的新闻、图片中浏览到类似的“流氓行为”,有些甚至被称之为“秀”,弄得这世上的人被“压抑”的兽性或者说动物性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前面一不小心,用了“解手”这个“屙屎拉尿”的叫法。其实中国好多地方,管屙屎拉尿叫“解手”很普遍,直到现在,武汉人大多还是习惯说“解手”。
这“解手”的词儿确实有点来头。明朝洪武、永乐年间,朝廷多次下令从山西的洪洞、临汾、蒲绛等地移民往山东、河南、河北、陕西等地,每次大迁徙的户数均以万计。
没想到,这一叫,就叫了六百多年。
在我的记忆中,我的母亲还有妹妹一般是不去公共厕所的,她们都是在家里解决屙屎拉尿的问题。
我们男孩就乐意往公共厕所里跑,因为,在“围桶”里解决拉尿问题特别麻烦,非得把“围桶”的大盖揭开,味道姑且不说,弄的不好,就会“飚”到盖面,溅得满地,母亲发现了,就会尺子(注2)教训。所以,我们兄弟三个,白天屙屎拉尿就去公共厕所,晚上,一般是尿的内急,尽量憋,憋不住,就把门打开,往自来水管下的阴沟里“飚”,害得周太婆每天清晨要用笤帚使劲扫,再放水“卯起来”(注3)冲。
我想,不是我们兄弟这样“飚”,可能,其他住户的男人半夜里只怕都是如此办理。所以,起得早的周太婆开门就会闻到尿骚味。但是,夏天就“飚”不成了,因为,街头巷尾摆满了竹床,都是在外面乘凉睡觉的人。因此,我自小就养成了大便“蹲坑”的习惯,现在依然如此。哪怕家里也安装了座便器,坐在上面似乎有一种下泻不畅的“别扭”,所以,只要是大便,我就到附近的公共厕所去解决。
现在难得下蹲,在那里蹲一蹲,权当让膝关节变换一下承重形态。
我们家的“围桶”跟我所见到的围桶形状大致相通,都是腰鼓形,约莫一个普通字纸篓高,一个大圆盖,大盖中间是个小圆盖,女眷“解手”揭起小盖即可,男人就勉为其难了。
这个玩意儿放在屋里,哪怕是在“腰子角”,总是个“秽物”。所以,我母亲特别重视它,上面始终盖着一块印花布,上面还有人物,她老人家说那个人物叫紫姑,是传说中的女厕神。唐代人,本姓何,名媚,字丽卿,自幼聪明好学,读书著文,长大后嫁给一个唱戏的做媳妇。她老人家还说,把那块印花布盖在上面,可以抑制住邪气外泄,还能保佑人“下泻”畅快。我想,这只是一种希冀吧!
咱中国人自唐代以来,推举出了各路神仙,专司一职,什么风、雨、雷、电,财、寿、门、灶.....而且有姓有名有典故。现在,毛主席成了正神,不仅被芸芸众生供奉,但凡驾驶室,工地.....都把他老人家请去庇护。【封神榜】中,姜子牙没有给自己封神,人们还是崇敬。我插队时,那里的人们盖房子上梁就会用红纸写上“姜子牙在此”贴在主梁上镇邪,现在,我回红安老家则发现已经被“毛主席在此”代替。这是什么“道道”,让专家学者吃饱了去推演吧!
反正,“公者千古,私者一时”,已经去世的原民革中央主席雷洁琼在韶山毛主席故居的题词揭示了民心。
尽管,母亲对“围桶”采取了保洁措施,但是,毕竟里面装的是“屎尿”,所以,还得天天倒,这就是“下河”了。
“下河”是汉口人的叫法,每天的天未亮,就有农村人挑着粪桶或者推着上面是个腰子形大桶的车子吆喝着“下河咯”在巷子里穿梭,听见这声音,各家各户就拎出了自家的“围桶”把屎尿倒入其中。
为什么叫“下河”呢?因为,这农村人到汉口来收集粪便是用于肥田的,收集满了后,就送到停泊在集家嘴“小河”的木船上,然后运到乡下。这个“小河”就是汉江,与长江相比当然小,汉口人称之为“小河”。把屎尿“下”到“河”里去,真是因意而生的形象词汇,对当地人来说确实通俗易懂。不过,上海人吆喝“倒马桶嘞”也直截了当。
文化大革命中,我曾经收集过好多唱片,还有一部手摇唱机,一首上海话唱的诙谐小调让我现在也经常哼一哼:粪车是我们的报晓鸡,每天的声音都跟着它起,前门叫卖菜,后门叫卖米。哭声震天是二房东的小弟弟,双脚乱蹦是三层楼的小东西,只有卖报的呼声比较有序整齐。煤球烟熏眼花眯,这是厨房的开路席,破旧棉絮象国旗,这是晒台的开幕礼。自从年头到内地,每天早晨就打不过你,这样的生活,我过得真有点益。是听出来的歌词,有没有讹误,我不知道,但是曲调蛮轻松俏皮。
按照无利不起早的市场经济原则,“下河”肯定一种生意,一种谋生手段,还绝对是一种既环保又利用资源的大好事。现在的大武汉一千多万人,每天的屎尿有多少,如果都能收集起来运到农村去,岂不是绿色蔬菜大大的有。
唉!现代社会的发展已经彻底地断绝了这种可能,各家各户不管用的是座便器还是蹲坑器,“解手”完毕,自来水哗哗一冲“下”到化粪池,渣滓沉淀下来,有机物溶于水排入长江或者“小河”。
我在黄石市居住的楼房20年了,化粪池因为堵得“下水”排不动了,去年才清理了一次,里面的沉淀物已经转化成有毒有害的化学品了。
往日,先是农民老大哥把屎尿用木船送往乡下,后来有抽粪车从粪池抽出来拖走,现在,以后.....万物之灵的人类会想出好办法吗?
“下河”是汉口这边的人的叫法,武昌、汉阳是不是也这样叫,那是民俗学家去考证的事,如果也如此叫,一定是三镇交流的成果,只有交流才会形成社会呀!
敲了这么多的文字来说大汉口的屙屎拉尿的往事,很有点有伤大雅,辱没斯文,不过,大雅也好,斯文也罢,谁离得开。
上:天下英雄豪杰到此俯首称臣,
下:世间贞烈女子进来宽衣解裙。
横批:天地正气
上:脚踏长江两岸手拿机密文件,
下:前面机枪扫射后面炮火连天。
横批:爽
上:静坐觅诗句,
下:放松听清泉。
横批:清静世界
上:小蹲片刻,便会放松意念;
下:清闲一会,即成造化神仙。
横批:此即桃源
注1:武汉方言,意即角落。注2:一种竹子或者木材做的尺子,过去,女人是必须会针线活的,一般家里都有,通常就一市尺。布铺有两尺或者三尺的。注3:武汉方言,使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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