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剑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小说《钢城》补写六章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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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树欲静而风不止”
年终岁尾快到了,东钢集团高层开会讨论如何发放年薪的问题。“树欲静而风不止”管理层干部希望维持与私企宇虹重组时制定的年薪标准,各分厂广大职工,尤其是一、二线生产工人坚决反对继续执行这个不合理、不公平的标准。谁的阶级利益谁都计较,大家议论纷纷,反响很大。
杨文革乘下午两点的通勤车,不过几十分钟就到了厂里。离晚班上班时间还有将近两个小时,他在休息室做好班前准备,穿好工作服,戴上硬塑帽盔,然后走到炼钢炉车间去找上白班的谷胜商量事情。
庞大的桥式天车吊着刚灌满铁水的钢包在运行。这是刚从炼铁厂转来的铁水将灌入转炉里炼钢。钢包里翻腾着滚烫的铁水,喷射着猩红色的火焰。天车的两个大铁钩吊住悬在半空中的钢包,送往转炉的炉口倾注,然后再吊着这一罐空钢包往回返。倾泻过铁水的钢包口朝一侧,平躺着被吊在空中,里面虽然没有铁水,但仍然蒸腾着热气,沾挂着一层正在凝固的红浆。
同样戴着安全帽,身着蓝布工作服的谷胜正在安排靠近转炉的空钢包,然后打开炉门,倾泻一股股的钢水。利用操作空闲之际,杨文革凑到谷胜跟前,打着招呼,文绉绉地大声说起要谈的话题:
“谷师傅,他们当官的年薪还不想降低标准,还要一仍旧贯、一如旧章,他们仍然要求每年数百万、数十万,咱们只能是他们的几十分之一、几百分之一,每月只有一两千块钱。这不是还要搞贫富悬殊、两极分化吗?!”
谷胜让起重工将倾空铁水的另一罐钢包缓缓吊走,就同自己的徒弟商谈起来:
“看来,‘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咱们东钢工人还得跟他们斗争!”
“这回怎么斗?谷师傅,我们得讲究策略、讲究斗争方式,要有理、有利、有节,发动群众一起干!”
“对!你小子想得对!我们要造声势,要让更多工人参与进来,要考虑一下斗争的步骤。”
“谷师傅,我今晚弄点白磁漆往厂内几条马路上写几条大标语,再组织职工集会、示威……”
“好!就这么办,咱们东钢职工的这次活动仅仅限于厂内进行,先不要扩大到市区街面。可以看看他们高层领导的态度,如果他们一意孤行、顽固不化,咱们再升级……”
晚上八九点钟,正是吃夜餐的时候,杨文革找了几个工友,他们没顾得吃饭,提着刷设备剩下的半桶白磁漆,来到二炼钢分厂的厂房外。一个年轻的工友用毛刷子蘸着白磁漆,分别在沥青和水泥地面用美术体刷写起来。
这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月亮可能被黑黝黝的山峦挡住,也可能被一团团黑黢黢的云朵遮住;星星也稀稀落落没有几颗,远处的重峦叠嶂是沉寂的,天上的风云际会没有传来什么异常的响动。冶金区的厂房里一片喧嚣,厂房外的路灯和厂房内的照明将马路映照得如同白昼,也将马路上刚刚刷出来的一个个白色大字映衬得更清晰、更耀眼。四五个工友站在马路边为刷写的年轻人助威,杨文革手拿一张纸为刷写者提词顺句,一个工友为刷写者提着油漆桶。刷写者先是一笔一画细细地写出大字的轮廓,然后再粗粗地涂抹。不到半个小时,地面上显现出一排排字如斗大的标语:
为啥高管高薪、工人低薪?!
凭贡献还是凭权力?!
必须撤销私企重组时制定的分配方案!!!
反对贫富不均、两极分化!!!
反对国企内的私有制!!!
内退职工应该返聘回厂,不当临时工!!!
短期合同工应该合理延长合同期!!!
白磁漆涂在地面上还没能立刻干,几辆开货车的司机绕道或靠路边行驶,以避免压到这些表达工人们意愿的标语。一些路过此地的职工们也边看边纷纷议论着走过去。很多人理解、赞同、支持,也有的个别人,认为这是胡来、冒失、莽撞。厂保卫部来了几个经济警察,但是杨文革他们刷写的工作已经接近结束。
“谁让你们在马路上随便乱涂乱抹?!快擦掉,擦掉!否则厂里不会放过你们几个!”经济警察中的一个头头向杨文革他们发出威胁、恐吓。
有一个青年工人回敬了他一句:“你他妈挣得多呀,你一年拿多少钱?!别他妈拍猫吓耗子,唬什么呀?谁他妈敢给我们擦掉试试?扭断他的脑袋!”
接着其他一些工人也接应地附和着骂起来,根本不在乎经济警察的干涉。经济警察们也只好灰溜溜地撤走了。
工人们留下来几个蹲在这里,或者到厂房的玻璃窗里面不敢懈怠地监守着,防止标语被人撕掉。
早晨,头几辆通勤车刚刚驶入2号门大院,厂冶金区中央马路上就排起了二三百人组成的队伍。他们时而高喊维权口号,时而高唱革命歌曲,从马路的这一头步伐整齐地走到那一头。这些由一、二线普通工人组成的队伍,这些穿着蓝布工装的工人群众队伍,在马路上“一二一”地迈着正步行进。他们有的提前来到工厂上班,有的刚下夜班,干了一宿活,连脸都顾不上洗一把,却在这里雄赳赳、气昂昂地彰显工人的威风。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坚决反对高管高年薪!坚决反对官僚资本所有制!”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坚决反对贫富悬殊,两极分化!”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坚决要求工人民主!坚决废除雇佣劳动制度!”
威武、雄壮的几百人队伍在不断增加扩大,更多的上班人群加入进来,还有更多的下班人群也加入。虽然有的没穿工装,有的还提着上下班带的布包,背着挎包。队伍排列得比刚开始要松散些,不那么规整,但是人数比起初增加了许多,达到六七百人。这些工人不像正规军队那么训练有素,但也犹如以前的民兵师,有男有女,年龄略有差别,一个个精神抖擞、英姿飒爽。
谷胜按三班四倒的顺序应该休班,然而他还是如约提前来到厂里。现在他站在队伍的一侧,就像是这个队伍的指挥官。他用他的大嗓门,不断地发着号令,不断地带头喊起口号。只要他铜钟似的嗓门一开头,随着就齐刷刷响起一阵阵惊天动地雷鸣般呼喊的浪潮。有时新加入的工人跟不上队伍的步伐,他就严厉地训斥他们几句:“快跟上!后面的跟上!!”或者他用他的大嗓门,操练起这支不断扩容的队伍:“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较为散乱的队伍逐渐趋向规整,不断扩大的队伍步伐一下子变得协调一致。
还有些站在一旁的工人群众驻足观看,像欣赏演出的节目似的兴致颇浓。他们为在厂内马路上示威的游行或者出操的同行鼓掌叫好,他们向这些维护自己权益的工人纠察队们欢呼致敬。观看的人们越聚集越多,群体呼吁的声势越来越高涨,他们跟列队的工人群众一起高呼口号,一起高唱革命歌曲。
经济警察们也列队来到门口,远远地望着示威的工人队伍,不敢迎上前去交锋对峙。等到示威的工人队伍走到他们面前,他们只能甘败下风地沉默着,没有勇气和魄力去迎战。因为他们内心里是赞同工人群众的行动的,他们的工资待遇与工人群众一样低,他们也是两极分化的受害者。示威群众沿着冶金区中央马路巡回走了一圈又一圈……
两个小时以后,谷胜将队伍解散。上白班的工人走进厂房、车间上岗工作,下夜班的工人离厂回家。只有谷胜、杨文革几个工人代表到厂办公大楼去递交反映工人群众意愿的报告。
各分厂领导已接到集团公司领导的电话通知:“凡是早晨参加示威游行的、呼喊口号的,一经发现,就必须列为另册,必须扣发当月奖金,给予行政记过;倘若今后再发现此类情节,则以除名处理。”遵照集团公司领导的应对措施和旨意,各分厂领导要求员工自首和相互揭发,然后公布给予处分的名单,“以儆效尤”。
过了几天,谷胜、杨文革再次组织在岗的工人群众队伍,不仅在厂冶金区示威游行,而且把几百人的队伍拉到厂办公大楼门前的广场。他们仍然高呼口号,仍然高唱革命歌曲。
谷胜、杨文革另外制作了一幅 六米 长的横幅,上面写道:“国企职工坚决反对雇佣劳动制!坚决要求调整管理层高薪、一二线工人低薪的分配政策!”
长长的横幅被工人们高高地举起,在广场上迎风招展。红色的横幅俨然一股热浪翻滚的钢水在广场上蒸腾,在支撑着鼓励着更多工人群众的斗争意志。
闻风而动的内退职工和离、退休职工,还有职工家属们也纷至沓来,蜂拥般赶到厂办公大楼外的民主广场。数千人在这里啸聚,在这里山呼海啸般高呼口号、高唱革命歌曲。工人群众的声音汇集起来,惊天动地、振聋发聩,犹如潮涌般在广场上腾空而起,一浪高过一浪。
厂办公大楼面对这些示威的工人们,只是无动于衷地耸立着,不知是在冷默地对峙,还是不知所措无可奈何……
几百在岗工人在数千内退和离、退休工人的陪伴下,在这里静坐、集会、示威,又坚持了一天。
在这一天,集团公司领导通知各分厂领导到厂部大楼召开了一个中层干部会议。新任董事长、总经理兼党委书记徐荣升事前不得不打电话向省国资委通报了当前东钢工人的动态,将工人群众的诉求反映给上级机关领导。省国资委领导担忧东钢工人再次闹事引起国内外媒体的关注,唯恐再受到省委、省政府领导的责怪、贬斥,只好指示东钢高层给自己下调年薪标准,给工人适当上调工资和奖金待遇。
徐荣升在会上传达了省国资委关于调整相关人员年薪、工资、奖金标准的指示精神,研究了如何安抚工人、恢复正常生产秩序的对策。
工人们静坐一天得到了相应答复,然后才解散。
集团公司的中层干部大会开过以后,刚刚调到第二炼钢厂新任分厂厂长的沙金,心情十分沮丧懊恼。本来他不希望私企宇虹二次重组进入东钢,他已经了解到申玉驹任总经理没有给他安排正处级的职务,而是降到副处。他庆幸工人们赶走私企宇虹,自己还能继续当分厂厂长。况且现在又新调到二炼钢这个一千多人的大厂任职,这是集团公司高层对自己的信任和重用。然而他非常愿意保留私企宇虹重组时制定的高年薪制度,他每年能得30多万。而现在徐荣升说,上级机关给他这个集团公司一把手制定的年薪标准才是60多万。那么,他们这些中层干部只能是原来的三分之一,一下子降下来这么多,怎么能让他高兴起来呢?
他揣度徐荣升也不情愿将董事长兼党委书记的年薪从700万元降下来,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新晋升了官职却得不到提升年薪的待遇,这对他也将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和挫折,他会跟自己一样憎恶那一帮闹事的工人们。
每天来到二炼钢的厂长办公室,他坐下来吸烟、喝茶、看报纸,无心关注二炼钢的生产形势。上个月调到这个分厂以后,办公室主任将相关生产资料、规章制度一并交给他。这是应他的要求送到他这儿来的。但是他除了去集团公司厂部开会,除了出席陈氏三兄弟的老大陈华录招待的几次盛筵外,这几天他基本上哪儿都没去,什么事都没干。每天他在琢磨着怎样才能在一年之内捞取到原来那个年薪数额。
以前他在二炼钢待过,那时他至多只是个车间主任。现在老相识不多了,新工人、新干部增加不少,能够被他所信任的屈指可数。有些老相识掌握他的底细,肯定会从心里有些鄙视他。他要到公司人事部攻关,从别的分厂调几个自己的知己过来。
那天,他被陈华录——这个民营企业的老板请去喝酒。别的分厂厂长祝贺陈老板荣归故里:自从前几年被私企宇虹申玉驹作为“围钢经济”的首要人物清理出去以后,现在陈华录又重新进入东钢,让他的烧结厂起死回生,让他的洗煤厂起死回生,让他的小型轧钢厂起死回生,让他的炼铁炼钢设备配套厂起死回生,他每年又可以从东钢得到数千万元的经营业务。而被他所邀请来参加酒会的这些公司职能部门和分厂领导们又有了大发其财的受贿之机。
沙金以前就知道,二炼钢每天炼钢生产淘汰下来的钢渣,都被诸如陈华录这样的民营企业家所收购,挑出一些可用的钢球回炼,还可以作为其他轧钢制品的原料。仅这一项,陈华录经过内外通融上下其手,每年的产值可达上千万元,利润几百万。宇虹第一次重组时申玉驹很快就发现这一块企业资产流失的漏洞,也很快就采取措施将“围钢经济”的陈氏三兄弟驱逐出东钢。
他听说7•24那天陈氏三兄弟指使手下几个打手进入焦化厂,浑水摸鱼参与了围殴申玉驹的行动。现在已有四个人被指认为殴打申玉驹的嫌疑人而被拘收审。陈华录请客的目的,一方面感谢各位东钢管理层干部重新允许他进入东钢经营,另一方面请他们千方百计解救他的手下人从拘留所出来。
陈老大说:“我手下的那几个人可不能干打死人的事,平时也只是咋咋呼呼、吹吹牛而已。那天是我派他们开车去给东钢工人送几箱饮料、一大包香烟,给工人们助助威!宇虹不让我们陈氏家族在东钢混饭吃,我们还偏不走。我们不走,咱们大家就都能相互照应,都有点活泛钱花!”
沙金端起酒杯借花献佛地表示:“我们可是舍不得你们走,非常欢迎你们陈氏兄弟回来。咱们合作多年,是很有成效的,不能说让合作断了就断了。现在宇虹又一次退出,咱们的合作已经没什么障碍,让我们地久天长友情永在吧!”
觥筹交错之中,双方应酬着,相互不仅是逢场作戏,而且也互诉衷肠。他们之间的共同利益谁都心知肚明。
“说真格的,咱们确实恨他妈的宇虹撵咱们陈氏兄弟。光想让你们大私企赚大钱吃肉,不让我们小一点的私企也赚点喝汤,是不是太他妈霸道了吧?!我们跟东钢已是多少年的关系啦,宇虹才来几天就想堵我们的财路,就想堵你们大家的财路?现在申玉驹已被干掉了,宇虹退出了,大家又可以重操旧业、皆大欢喜。但是不能忘记了我那几个伙计呀,他们哥几个可是为咱们这些人在卖命呀!大家能有今天,可不能让他们再搭进几条命呀!”
沙金提示他说:“你陈老板可以去找找公安局的那几个哥们,市局的王局长因为偏袒你们而出事被处分,其他几个副局长还在。你跟他们的交往情义都不薄,他们到关键时候能不帮一把吗?他们不能忘恩负义吧?!”
陈华录唉声叹气地说:“你有所不知,他们市公安局现在已经有省里的人参与进来,省里的领导是偏向宇虹方面的。那几个副局自从王局出事,自身难保,一时说不上话。”
中午时分,郭小红给沙金打来电话,询问调她来二炼钢提升副科级的事办得如何。沙金说正在办,他让郭小红在门口等他,他会开他的轿车接她去一个老地方饭馆吃饭。其实,这个所谓老地方就在郭小红家附近,他想跟她吃过饭去她家快活一阵子。
于是他驾驶着一辆上海别克到厂门口,接了郭小红去老地方。
“你不是要换换你的车牌,弄一辆日本丰田吗?”郭小红娇滴滴地问他。
“还换个屁!最近工人们闹事,徐总刚刚上任,把我们处级30万年薪降下来啦!他才拿60万,我们只有十几万!”沙金神情颓丧地发着牢骚。
“你们可是真倒霉,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徐总刚上来,你得去表示表示。原来没能表示上去,光顾去给潘总表示,这回人家徐总手里有了实权,你可不能含糊!”郭小红告诫他。
“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徐总刚上来,关系还不熟,他也很谨慎。他一时还不敢狮子大张口,等以后找机会再说吧!”
轿车驶入通往市中心的一条道路,中途停下来,找到那个老地方的餐馆。
两人吃饭的时候,谁都没要酒喝,所以两盘炒菜、两碗饭被很快吃完。郭小红结过账,突然不经意间想起一件事,就随口说了出来:
“我昨天听班上一个人说,你们二炼钢领头闹事的谷胜,在7•24那天,他朝着申玉驹头上扔过砖头或者石块,可不可以举报他?”
“别扯了,这个人我可不想得罪他。我跟他有过节儿,过去我整过他,让他蹲了三年大狱。他出来以后要报复我,差一点没把我杀了!”
“为什么?”
“那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谷胜刚刚接班没几年,在班上当工人老喜欢挑事。我听说他偷了几袋水泥,就想扣他点奖金,给他个处分拉倒。没想到,一上报保卫部,就把他抓起来,当时正赶上全国‘严打’的形势,立马被判了三年刑。出来后他扬言要杀我,吓得我只好找人去他家赔礼道歉,送去3000元钱,又安排他回厂上岗工作,这才把事化解了。以后我调到别的几个分厂,再没有跟他打交道。我这次回二炼钢,也不是我的志愿,是前任不想干,才把我弄回来。名义上是信任我、重用我,回到一个大分厂委以重任,其实是给我戴上套子、压上担子,给我添麻烦、出难题。因为这个分厂的工人不好管理!”
“那你可得办事慎重些,不要轻易得罪人!”
沙金虽然哼了一声,却沉思了好一会儿,想了半天,才表态说:“可是我不得罪人,我怎么能摆弄好这个分厂的工人,整治好这个分厂的局面?”
听到这种抱怨,郭小红不再吱声。沙金揣想她沉默下来,是因为她没忘记她丈夫被工人棒杀的教训。这个胆小的女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不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干什么都要有些风险,除非轻易放弃自己的利益。阶级利益不能忽视,自己跟那些臭工人已不是一个阶层不是一个阶级,为了顾全自己的利益,就不能‘前怕狼后怕虎‘,就不能考虑那么多的所谓教训。
轿车在往前行驶,沙金习惯地把握着方向盘,将车拐进刚才驶来的方向。
“怎么,不去我家啦?”
“不了,没那心思,这几天烦心的事多。”沙金轻声回答着,一下将车驶上回厂的道路。
下午,集团公司厂部来电话通知各分厂领导去开会,这是一个关于生产形势的分析会。
会议结束时,区公安局和保卫部的头头在会上通报了市公安局关于立案侦查7•24围殴申玉驹致死案的进展情况,传达了市局领导再次重申不惜用重金收买相关情报的指示。
晚上,回到家里,沙金没有多少食欲,只喝了半碗粥,也不 顾 夫人的劝说,径自躺在床上寻思。他思前想后地盘算,费尽心机,考虑如何应付谷胜的对策,对于这种不同阶级利益之间的较量,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想到陈老大为营救他的手下肯于出钱,公安部门肯于用重金买情报,是想找一个替罪羊。倘若谷胜继续留在分厂,他还会带领分厂及全厂职工闹事维权,触动我们这些管理层的阶级利益。与其让这些工人们把分厂闹得鸡犬不宁,不如将他谷胜再送进去。那么,陈老大会感谢他,市公安那几个头头会感谢他。更重要的是,分厂里再没有人领头闹事,他就会一手遮天。该有的都会有,无论是“围钢经济”的陈氏三兄弟隔三差五送来的钱物,还是什么其他所谓腐败不腐败,都不在话下,他将所向披靡。想到这里,他内心里对自己说:
“每个人都要维护自己所在阶级的根本利益,只要有人触动这些利益,就得报复、就得反击、就得下手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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