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是身体的语言。《墓之歌》中查拉图斯特拉说:「只在舞蹈中,我知道说出最高事物的比喻」 ( 4, 144-28)[1]。在以权力意志为准则的价值秩序中,超人是最高事物。人的自我超越将给大地人的意义,超人因而也是大地上的第一人。
身体是孤单的大地--我自身居住的地方。
「在你的思想和情感背后,我的兄弟,矗立着强大的施令者,不为人知的智者--他叫我自身。他居住在你的身体中,你的身体就是他。」(4,40-3)
身体是大理性,它的伟大的健康承诺着将来。 尼采曾说,也许整个精神的发展是为了提高身体,身体的自我教养是可以感觉的历史,印刻着人的自我超越的痕迹。(参见10, 655-23)
人是大地上的生命,却并非由大地所造。人的世界性源于天空和大地的区分,天地之间为是非交替的善恶之域。天空与大地的斗争使人的世界变得深邃而纯洁。这里,身体的意志作为创造者和评价者确立万物的尺度和价值。于是有精神和身体之分,我和我自身之分;精神之我是身体之我自身的工具和玩具。而我自身最喜爱的是超越自身的创造,精神是这最高意志的宣谕官,是这场战斗的使者,胜利的欢呼者。
人的病态来自身体对身体的绝望,对大地的绝望,大地这里被解作身体的总和。身体直接地表现在激情之中,它的激情必须转化成意志,才能摆脱被动的地位。精神的、我的意志应该知道自己的来源,才能在做我自身的行动中保持清醒而正直的美德,将所承受的激情变为欢乐,实现我自身的意志的规定性。把行动理解为我自身的行动,这是精神的世界性良知;而在《苍白的犯罪者》[2]那里,行动只在它的图像的意义上得到理解,思想作为意识图像背弃了它的来源。于是,「一事是思想,另一事是行动,行动的图像又是另一事。因果之轮不在它们之间滚动。」(4, 45-24) 超越的行为在我的直接意识内变成幽灵,堕入彼岸的假像,而我只苟活在幻象世界中。
与在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道德意识相区别,源于我自身的创造只在孤独中完成。尼采的精神虽以孤独为特征,但仍须从倍遭遗弃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因此,在精神的比喻和言说之外,更有在孤独中回到我自身的灵魂的舞蹈和歌唱。精神的恶成全了天地之间的善恶斗争的历史,它以一切价值的转换结束了身体的病态;而伟大的健康则由灵魂的歌声来缔造,以灵魂的善在超越善恶之域自由地飞翔。最高事物的比喻是身体本身,如游戏的赤子[3],朗声大笑的牧人[4]和《正午》篇中永恒之树下的嗜睡者。
二、记忆的苹果
查拉图斯特拉在《墓之歌》中即称自己是「最孤独者」(4,142-13),从《舞之歌》结束时的悲伤里我们知道,精神的孤独是因为太阳已落去。黑夜隐去生命及其智慧,精神无力抵御悲伤的袭击,生命对于他似乎只剩下愚蠢。《墓之歌》是一首记忆的歌,给青春的墓地送去常青的花环。(4,142-3)记忆抵达那充满了将来的生命,为此查拉图斯特拉又称自己是「最富有者」,「最为人所羡慕者」:
「说吧,向谁,如向我这样,从树上落下这些玫瑰苹果?」(4,142-14)
「我还是你们的爱的遗产和土地,为纪念你们,开放着鲜艳的野生的美德……」(4,142-15)
玫瑰苹果象征着原始的生命和世界的美,它在《病愈者》篇中还将唤醒为永恒轮回思想的自然性所窒息的超人的宣告者。生命在爱中才变得美,对原始生命的爱正是那野生的美德;把所爱唤入记忆的当下,意味着给生命一个新的开始,给意志一个新的希望。[5]
然而,记忆的当下和将来似乎相互隔绝。回忆者(精神)与神圣的目光、生命的瞬息之间隔着思念,它们在此作为破碎的希望使查拉图斯特拉深感痛苦,他追问当下与将来之间的分裂究竟是谁之罪?如果生命是由自我提升、自我克服的意志所决定,那么,生命只生活在希望中。往日青春的希望道出意志世界的纯洁和生命整体的智慧:
纯洁说:「一切本质于我皆应是神圣。」(4,143-26)
智慧说:「一切日子于我皆应是神圣。」(4,143-30)
所有的生命皆是神性的盈余,美的流溢;所有的时光完全由意志的必然性来规定。如此,精神可以无视神性以外的残余,忽略「如其所是」,从厌世的自相矛盾的意志中解放出来,看「如其应是」--这里的「应当」由权力意志及其对生命的爱来决定。爱者的「盲目」[6]维护了对生命的信任和爱的至乐,成全了时光面向将来所怀的希望。我不了解体验的河床,它的河岸不由我来定。我在意志的承诺中给自己将来。这是我的将来,而不是落在我的体验之河中的未来。给自己将来,它的前提是:首先为自己的意志创造当下。为了把意志从各种压迫中解放出来,我宁愿忘却,忽略。
《墓之歌》从整体上是对青春生命的敌人的控诉。精神表现为生命的赞同者。生命的瞬息,那神圣的容颜,只有在坟墓--爱者的记忆--里转化为思想,成为精神--最孤独者 --的奇迹。奇迹是精神的更新,在意志的承诺中把遥远看作是当下现实,作为精神整体它激起爱,那种在爱生命中相互信任的爱--爱智慧。对生命的渴望抵达生命的内核--意志及其坚贞不渝的忍耐。「最坚韧的忍者」(4,145-7)成为意志独特的名称,它经受住死亡,成为对我自身的坚定信仰。
我自身的意志力量给青春以复活的希望。它是生命的最高希望,将释放肢体中有待发扬的最高比喻。
三、大地的天空
回忆重构了世界整体的美。这个精神整体却必须再度丧失其世界的基础,让精神的白昼坠入我自身的深渊, 经过最后的自我区分,抵达在孤独中自足的灵魂。为我自身所弃[7],查拉图斯特拉离开精神的极乐岛,投身那不测的大海,期待着最后的不幸。然而,喜出望外的是,在《日出之前》精神世界的根据出现在「最孤独者」(4,207-14)的眼前,它是天空,孤独者怀着神性的渴求所仰望的「光的深渊」(4,207-2)。
无极的天空传达与大地相应的世界智慧,它已不是传统中和尘世分离的天国。天空展现在大地之上,公然是我自身的深渊,世界的永恒的深邃和纯洁。
「将我投向你的高处--这是我的深心!将我隐入你的纯洁--这是我的天真!」(4,207-4)
深邃是意志自我超越的无限可能性,它涉及爱,意志的深处在爱世界;纯洁关涉的是美,最高的权力意志降临在美之中。一如闪耀的星辰隐蔽在天空的光之中,美以无言掩护着永恒轮回的宣告者,意志在沉默中保持单纯。
面对世界智能的第一个特征--爱,美也被称作羞耻心,天空在开放中遮蔽,在美之中含羞。智慧和它的宣告者用微笑表达它们的默契。天空是对昼夜之前的源泉的观照,本身没有起落。然而,星辰有起有落,永恒的智慧并不排斥毁灭的必然性,那东升西沉的太阳已经预示了查拉图斯特拉的死亡。
「我们从开始即是朋友:忧愁、烦恼和根据为我们所共有;我们还共有太阳。我们彼此无言,因为我们知道得太多--:我们沉默以对,微笑传送着我们的知。」(4,207-15)
查拉图斯特拉以微笑响应智慧。这里的精神已经超越了善恶之分,只愿以「完整的意志」 (4,208-7)飞向天空,进入世界的美。完整性在于意志的无限的肯定,肯定生命的上升和堕落。没有控诉,只有祝福,虽然祝福以超越善恶之域的否定精神为前提。在肯定和祝福中,言说也是命令,令世界回返并再来一次,祝福的手伸向生命所有的深渊。同者永恒轮回的信仰虽然还没有成为灵魂的知,但却排脱了自然时间观的束缚,在精神的透视中变得轻灵,获得了纯粹的精神性。[8]万物虽灭亡,却在意志中回返,因为爱世界而离开了时间的流逝,超然于那过往的永恒。
「这是我的祝福:立于任何一物之上,作为其自身的天空,是它的穹庐,它天顶的钟和永恒的安稳:如是祝福者,也得福了!」(4,209-6)
天空的赠予力量从何而来?天空被赋以一连串古老的名字:「偶然」,「天真」,「无意」,「勇气」。 「无意」--天空下的万物在空廓中,「勇气」--是意志的智能把世界从陌生目标的奴役下解放出来,摆脱必然性的桎梏。不再有统驭万物、赋之以目的并且领导它们实现目标的永恒意志。
「万物中只有一事不可能--理性!」(4,209-22)
一即万有,这似乎是理性关系的原始误区。概念的纯粹,理性自身的纯一,不可能在万物中。所谓「在万物中」,是指理念的自在自为,理念在感性事物中的显现,这正是尼采所理解的哲学的柏拉图传统。世界智慧对爱-智传统的攻击破坏了理性的原则性力量,结束了它的统治地位。
不是因为爱智慧,而是因为爱生命的缘故,意志勇于从「一点儿理性」(4,209-28)开始。或多或少的这一点智慧糅合在万物中,正如世界的永恒不排除灵魂的死亡,意志的必然也不排斥万物的偶然--万物「宁愿踩着偶然的脚步--跳舞。」(4,209-29)去除了理性意志的永恒必然性之后,只有舞蹈化偶然为神性的舞步,让意志的必然成为世界的可能。高远的天空是世界的纯粹可能性:
「对于我,你是为神性的偶然而生的舞蹈的大地,你是众神的宴席,为了神性的骰子和掷骰子者!--」(4,209-34)
如何把握必然和偶然的关系呢?天空无言,爱的语言已经使它脸红。
「世界如此深沉--:比白日的所思更加深邃。」(4,210-8)
当白日来临,智慧的世界宁可藏入光明的深渊。
四、舞蹈的大地
世界的智慧在精神中获得纯粹的观照,成为精神的知;然而只有灵魂的知--同者永恒轮回的信仰--才走出精神的深渊,灵魂的自我认识使世界本身成为舞蹈的大地。必然和偶然的关系表现在:自我超越的必然性只在个别性中得到实现。
《病愈者》篇中的查拉图斯特拉命我自身道出自己的深渊,他不仅是「无神者」(4,271-2),更是「生命的赞同者,苦难的赞同者,轮回的赞同者」(4,271-3)。赞同轮回就必然也肯定末人和一切过往也将返回,这正是原底之思的可怕深渊。宣告我自身,意味着轮回的宣告者在我自身的宣告中灭亡。但是,自我超越的意志更强大,历经了十字架的苦难,查拉图斯特拉自己成为同者永恒轮回说的老师--我自身及其深渊的主人。正是在这里,超人的宣告者显示了他所宣告的思想的真实意蕴:向众人乃至高人的说教并不能培养出超人,宣告超人的意义仅在于孤独者自身的转化。爱,曾是孤独者最大的危险;经过了精神的完整区分,查拉图斯特拉的孤独获得了完满,它不仅是人与自身相区分的条件,也是自我区分的成果--自足的灵魂。灵魂的爱只有一个--爱永恒,那在毁灭中回返大地的灵魂的永恒。
新的信仰给世界新的秩序,把万物的世界和灵魂的世界区分开来。原底之思所造成的世界的区分,割去了物的世界。万物成为自我超越的灵魂的相,在面向将来的永恒中映照着超人的美。世界成为权力意志的语言,完全由意志的自我拯救的艺术来建造。灵魂是美的世界的发现者,真正的舞者,只有他不受轮舞的羁绊,知道语言是我自身神圣的谎言,世界之美的源泉在自我超越者对世界的爱。这种爱的必然性在《「是」与「阿门」之歌》中得到七重印证。
舞,架起真理和世界之间的彩虹,将超人的真理作为生命的最高希望赠送给世界。舞,是灵魂的爱的挥霍,他不索取回报,在创造中毁灭,在死亡中重返对世界的爱。这狄奥尼索斯的艺术在十二响钟声中得到完美的实现,钟声成为查拉图斯特拉的轮唱,其名为「再来一次」,其意为「一切永恒」。
外一篇:夜游者之歌[9]
《另一支舞之歌》最后的十二响钟声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第四部的《夜游者之歌》中展开,成为查拉图斯特拉的回旋曲,其名为「再来一次」,其意为「一切永恒」。灵魂和生命之间无需言语,它们共同的信仰已经实现在古老而沉重的钟声里。钟声令人想起对上帝的赞美,查拉图斯特拉一开始在林中遇见的圣人就这样谈论自己的行为:「我编歌自唱,每当编歌时,也酣笑,也悲泣,也低喃。如是,我赞颂上帝,我的上帝。」(4,13-28)可是,圣人已逝。[10]钟声从人间传到高山崖穴,传到查拉图斯特拉所居住的高处。虔诚之心渡过善恶的历史,在彼岸的无神者那里得到救赎。
「人啊!留心!」
在历史向世界转化的时分,万籁俱寂,只有午夜的钟声唤起警觉。与其说它在言说,不如说它在歌唱。
「深的午夜说的什么?」
时间在午夜的瞬间落入灵魂的深泉。夜不再昏睡于堕落的历史之中,而显示出将来的形象和比喻。白露降临,它们是权力意志的语言,于最寂静的时分发问:「谁应当是大地的主人?」(4,398-27)
「我睡了,我睡了--,」[11]
正是在宁静的清宵,过去的梦和梦中的无眠呈现出来。在向世界精神的转化过程中,精神曾化作种种无奈的精魂,[12]可它们的努力没有完成向将来的过渡,所造出的迷信和幻想却使夜更长,梦更深。
「从深深的梦里亦又醒寤:--」
月凉风静,钟声惊心。创造的精神没有完成自我超越,反而把生命的欢乐酿成虚无主义的苦酒。一切无意义,一切皆相同,没有超越自身的创造。高人的自怜自艾,貌似清醒,实则为权力意志的僵化,须加以更深刻的解剖。
「世界如此深沉,历史已经到达虚无主义的终点。同者永恒轮回的思想必须摆脱自然历史观,在意志世界的裁决中成为主题。世界及其深邃皆不是现存的现实性,而是指在痛苦中自我切割的生命。原始的生命在自我区分中从权力意志的普遍性上升到灵魂的个别性。灵魂在孤独和由此而来的危机中成熟。权力意志的提问深入灵魂的血肉之躯:「我的灵魂起舞了。日间的工作!日间的工作!谁应当是大地的主人?」
「深过白昼之所思虑。」
白昼所显现的皆是物象,而钟声里的世界已经是灵魂的世界。诗人曾把人性的历史阐释为道德历史,他描述的虽然是历史的黑夜,但是,其阐释艺术却如白昼,以言说照亮了道德的起源和终点,其中一以贯之地起决定性作用的是真理意志。万物的镜像--精神的理想的艺术--为真理意志的作品;在权力意志接纳了真理意志的地方,一切价值的转换已经完成,万物则化为灵魂的外相。 灵魂世界非精神的言说所能企达,这是因为灵魂不像精神那样是生命的比喻,而是生命本身及其对我自身的洞察。生命本身的世界已经成熟,如金秋的午后,隐者的心,它脱离了时间的歌谣,轮回的虚无。
大地的灵魂比精神的思虑更为久远,作为世界的源泉,它比白日所想得更为深沉。在《日出之前》篇中,它曾向最孤独者显现为纯洁的天空,其高远和深邃如光的深渊,本身就是精神的来源,也是同者永恒轮回--这一原底的思想--的来源。灵魂的知作为世界的智慧隐蔽在美之中,在天空的微笑中传达。美具备了权力意志的力量,它说服万物,也祝福自己。在精神对灵魂的纯粹观照中,天空化为意志的自由舞蹈的大地。而在《另一支舞之曲》中,灵魂直接为起舞者,大地获得灵魂的知的具相,在十二响钟声中化为整个世界的轮舞。
「它的痛苦深沉--,」
生命的痛苦得到进一步的区分。一种是没有自我超越的人在等待中的痛苦;另一种是自我超越的灵魂由痛苦而产生的唯一的渴望,它同时是生命的乐趣,也就是超人的意志。因此,有言道:「最纯洁者应是大地的主人,最不著名者,最强有力者,午夜的灵魂,它们比任何白昼更明亮、更深沉。」(4,400-15)
「快乐--比心忧更其深邃:」
原是自我超越的意志唤起生命自我区分的痛苦。自由的欢乐甚于人心的痛苦,乐趣没有因痛苦而丢失,反而在精神的切割中深化到历史现实中,抵达世界的午夜--这孤寂的灵魂的清宵。要创造新价值,就必须在毁灭中创造。创造和毁灭的圆环是永恒的神性乐趣的圆环,它以意志的自我超越为前提,因而同时为神性的痛苦的圆成。而灵魂的痛苦区别于诗人的痛苦,后者仍停留在历史的迷宫中,反刍同情道德的病痛。然而即使反刍病痛,也是以同情为乐。
「痛苦说:过去!」
完满的灵魂在自愿的死亡中确立了欢乐的优先地位。以至于这里问道:「你葡萄藤!你为何赞扬我?我割断了你!」(401-21)灵魂肯定所有痛苦,直至死亡的痛苦,死亡被看作是成熟者的自我祝福。灵魂的渴望在收获者的最后切割中得到满足,他割断了葡萄藤所继承的历史遗产,视之为为苦所染的污点。于是,灵魂独立的世界连接成乐趣的圆环:「--乐趣要自己本身,要永恒,要回环,要万物永远与自身相同。」
「但一切快乐愿望永住--,」
人与自身的完整区分证实了钟声所敲响的查拉图斯特拉的回旋曲是灵魂的自我救赎的艺术。要-我自身的权力意志,通过灵魂的赠送-我自身,而抵达自身的善的规定性。这种超越善恶的善意切割人性历史的恶为前提,以精神的一切价值的转换为先导,为世界赢得了我自身。完美的世界显现为同者永恒轮回的圆环。「午夜也是正午,--」钟声把永恒轮回的自然时间定在了世界意志的钟点上,敲响了意志做出自我决断的每一个瞬间。按照意志的决定,完美的世界在将来的每一个瞬间皆为永恒,因为超人的意志
「--愿望深深的,深深的永住!」
钟声宣告查拉图斯特拉的死亡,然而钟声更表达了灵魂的欢乐,欢乐是钟声鸣响并且歌唱的源泉,也是意志做出决断的根据。超人宣告者的死亡不是控诉,而是灵魂的善所做的公正裁决。[13]原始的对生命的爱随着同者永恒轮回的信仰在爱世界中得到更新。这个世界是灵魂的世界。由信仰而来的知让灵魂时刻保持清醒,展望将来,它肯定死亡是爱的自我赠馈,实现了权力意志的最高品德。因此,同者永恒轮回说的老师是新的爱的法则下的第一人。在他身上,爱作为爱-命运而得到印证。法则的必然性化作通往大地之主的可能性,新世界的筹划正是在这永恒的爱之中完美地表达出来。
注释:
[1] 《尼采全集》,供研究用15卷缩印本,第4卷, 出版人:柯利,蒙梯那利 (Friedrich Nietzsche, 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4, 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ntinari, Deutscher Taschenbuch Verlag, Muenchen; Walter de Gruyter, Berlin/New York),以下版本相同,标出卷数,页码和行码。
[2] 苍白的犯罪者是丧失了世界的罪犯。就他知道蔑视自己,审判自己而言,他是法官,是渴求自我超越的高人;就他因丧失了意志的自由而无力行动,只在意识图像中求解脱而言,他是罪犯,接受业已堕落的道德和法的审判。苍白的犯罪者在报复和自怜的幻象中倍受煎熬。
[3] 第一卷,《三变》中最后一相。
[4] 第三卷,《面相与谜》中咬断蛇头的青年。
[5] 参见《道德谱系》第二章的开头段落。人为自己承诺将来需要记忆。意志的记忆不是对直接印象的储存,它必须经过中介,受到了另一种能力的训练,这就是遗忘。了断过去,才有力量重新开始。开始的能力以能够遗忘为前提。遗忘这里是解脱,把意志和人的自然需求区别开来。需求的满足要求直接性,满足得越直接越好。中介越少,意味着为达到满足而投入的工作越少。直接印象貌似身外之物,其实是人的欲望。
既不能承诺,也不能遗忘的意志是无能的意志。它似乎与主体在体验中的流失有关。体验是生活的潮水,带走我们生命的点点滴滴。无穷的印象、更新的体验乃至对新鲜体验的追逐……,正是在体验之流中「我」瓦解了。我们没有能力掌握遗忘、记忆和承诺三者之间的关系。体验所特有的时间性迫使我们相信,我们生命的联系只是在或长或短的时间内。没有什么能够保证体验之流在下一阶段会改变它的特性,它将载负另外一些印象和情况,让我们认为我们能够承诺。体验的时间实际上让我们失去了未来。
[6] 在《善恶彼岸》中有《什么是优越》一段,其中谈到视而不见的愚蠢为何是优越的属性。
[7] 第二卷末,《最寂静的时分》里,精神具备的青春的骄傲和在忍耐中的谦卑没有得到我自身的肯定,我自身经女主人之口要求查拉图斯特拉拿出雄狮的勇气,斩断与传统的最后牵连,做生命的主人。
[8] 参见第三卷,《违愿的幸福》,精神把轮回思想认作是自己的思想,并问:「何时我有足够的强大,听见你在掘土而不再颤栗?」(4,205-22)
[9] 译文取自徐梵澄先生译《苏鲁支语录》,335-336页,标点按照德文版有所改动。其它译文也参考了这个译本。
[10] 在第四部《退职》篇中,老主教在上帝死后首先寻访林中圣人,欲和他分担为神所弃的痛苦并且分享虔诚的记忆。但是,这个最后一位虔诚的人已经死去,林中的小屋里只剩下狼在哀号。于是,无所事事的主教只好去寻找无神者中最虔诚的一位,这就是查拉图斯特拉。查拉图斯特拉的虔敬不是出于道德判断,而是世界智慧的良好趣味。让死者安息,这正是无神者的虔敬,他保留了对最高价值的尊敬。圣人的消失说明人与自身的区分尚不足以抵达智慧的维度,虔诚的心只在全新的知识形态中得到救赎,在永恒轮回的信仰中灵魂缔造新的世界。
[11] 「睡」这里是过去时态。
[12] 它们是以基尔凯郭尔、叔本华和费尔巴哈为代表的形而上学结束阶段的世界观及其意识形态。尼采的批判针对叔本华,认为他的同情道德是现代的颓废价值观的总和,其悲观主义道出了被扭曲的权力意志的空虚和世界历史的终点。
[13] 参见第一部,《蛇螫》篇。查拉图斯特拉推翻了以善报恶,以德报怨的善义之举,认为它们不过是报复心理的假仁假义。揭露道德的虚伪,需要树立新的公正的尺度--「带着明智的眼睛的爱」。灵魂的爱具备了世界智慧的这种明察生死取舍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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